香月华是在休息时间的教室里专注于玩掌机游戏的时候被那个女学生搭话的。
"那个,那是昨天发售的游戏对吧?"
是个戴着红框大眼镜,有着一头黑色及胸直发、令人印象深刻的女生。感觉好像曾经见过,又好像没有见过。至少不在同一个班上,应该也没有跟她说过半句话。
尽管对突然被人搭话感到困惑,但华还是点头了。因为这个游戏确实是昨天发售的。
"我常去的那家店都已经卖光了。跟移植前相比,加载时间和UI(使用者界面)等等有变化吗?"
"嗯……加载时间几乎没有改变。虽说UI(使用者界面)也简化了,但是没有违和感"
是游戏玩家吗,华一边这样想一边答道。"原来如此"女学生点头说完后,突然把脸凑过来。
"我是邻班的初山瑞希。不好意思这是我偶然听到的,请问香月同学也有在玩"ES2"吗?"
放学后。
华在聊天时顺带说了和初山之间的事,雏绘点着头发出了"欸~"的一声,彷佛听到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似的在书桌上探出身子。
然后托着腮子像观察一样看过华之后,她以愉快的口吻说道。
"去不就好了嘛"
是平常的房间。原本作为新闻部部室的地方。
"新世代狂气的再来"一事以来,新闻部的活动无限期休止了。这是因被视为事件犯人的拓留担任过该部的部长所以采取如此措施,也就是实质上的废部。
由于校方主张学生必须参加某个委员会或社团,所以现在唯一专属于新闻部的华本来也得参加其它社团或是委员会,但仍未下决定的她一到放学就会向这个部室走去。
"反正这边也只不过是连购物都算不上的闲逛而已。话说,要是拒绝了难得的约会邀请,可就要成女人之耻了哦?"
"……不是约会。"
"竟然被性别这种东西束缚,思想还真是狭窄呢。"
华从初山那接到了明天一起出门的唐突邀请。目的地是位于恵比寿的漫画咖啡店,只要在那里以双人套餐进入两人用的单间,就能在房里的计算机内置的"ES2"中拿到附带特典。"ES2"是华以前就在玩的MMORPG,据说初山也是这游戏的玩家。
可是,因为明天安排好要跟雏绘出门所以拒绝了。
"嗯……可是,虽说稀有掉落率提升瓶确实是很有用,但反正都是要组队的如果骰子掷输了那就没有意义,问了一下装备发现她貌似是主点攻击力的,所以和没有专门使用BUFF角色的我相性可能会很差……再说,最近的登入率也在下降"
"……华啊,你说的话妈妈完全听不懂哦。"
"雏理解能力太差了。我明明就解释过无数次。"
"我明明就说过无数次我没有兴趣记住。"
雏绘好像很吃惊地说完这话后,适当地摆正了坐姿转身面向华。
"话说,你就去吧? 我这边真的不要紧的"
"可是……我之前又没跟她说过话"
"哪有跟你说过话的人啊"
"呜。"华说不出话来。
由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华在中学的途中就过着除了些许附和的话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说的生活。自从没有必要禁止自己说话以来,虽然变得能够跟雏绘和泉理她们正常对话了,但至今和她们以外的同班同学几乎都还没有说过话。毕竟入读高中超过半年,连跟同班同学都没有说过话。虽然并不是因为被欺负了,但显然被孤立起来这点在学校重开之后也没有改变。
"既然对方主动向你搭话了,那就是个机会。一开始就约去漫画咖啡店虽然是有点那个,嘛游戏玩家一类人的话不是会这样吗? 虽然我完全没有根据。"
"……真卖力来劝我呢。"
"那个伟人说过。『不多交点朋友的话,接下来的路不就没法好好的走下去吗』"
"……谁啊那是"
"南泽泉理"
华叹了口气。说起来,好像是被她这么说过。
"我的意见也一样。华差不多该交朋友了。某种意义上……不对就是完全照字面的意思,因为上这所学校的人们都是命运共同体啊"
"或许是这样,但……"
华想起初山的面孔,暧昧地点了点头。
在碧朋学园上学的学生,包括高中部和初中部全都是原混沌之子症候群患者。尽管因仍然在住院、或因症候群的影响患上严重精神病等状况而无法复学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现在有在上学的和华她们一样,都是克服了症候群的症状,再度向前踏出脚步的人。全员无一例外过着每天和对症候群的偏见与误解战斗的生活,那份痛苦不在这所学校上学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雏朋友很多呢"
"小看我这个客套话代理师父的话那就难办了。话先说在前头,所谓朋友不是有意交出来的而是自然成为的,这话也就说着好听,只是那些把点头之交当作朋友的家伙们的说辞而已。给我铭记在你那大胸部上。朋友是自己去交回来的。"
"真的是这样吗?"华皱起眉头,接着雏绘点头道"就是这样。"
"嘛,华的挚友位置我不会交出去就是了。"
"……挚友? 雏你?"
"……可以不要那么一本正经地装作惊奇的样子好吗?"
给华摆了个闹别扭似的表情后,雏绘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交给华。
"因为我们部的部室有多余的位置。"
那是张空白的入部及入会申请表。雏绘她担任了文艺部的部长。
"你还没有下决定吧? 虽然前辈什么都不会说,但是看你好像还是经常被老师们催促。"
华充满歉意地微微点头。作为新闻部副部长的泉理似乎被教师们要求让部员的华尽快决定新的所属团体。然而泉理一次都没有叫过华快点做决定。关于一连串事件由新闻部所掀起的事情泉理比谁都要清楚,看来她是在体谅华没办法轻易选择其它的社团和委员会。
也就是说自己是在撒娇,华这么想。
对泉理撒娇了是自不用说,对创造出又能再次像这样上学,自由地选择社团这个一眼看上去理所当然却又珍贵的状况的那个人也是。
"对哪里都没兴趣的话我觉得进前辈的学生会也不错。当然文艺部是也非常欢迎你的。"
"文艺部原来有在活动吗?"
自从学校重开之后,雏绘以几乎可以说是每天的频率在这个房间出现,实在不觉得她有在参加社团活动。
"真失礼啊。先不说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现在可是以一周两本的速度在消化小说哦? 嘛,虽然完全没有在写。"
雏绘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貌似是现代小说的精装书给华看。的确和前几天拿着的不是同一本,可能是看完了吧。
"总之你明天就去去看吧。那个伟人说过。『聪明的人是最好的百科全书』。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初山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和一位友人的相遇胜过千本书的价值的情况也是存在的喔。"
文艺部的人说这种话真的好吗,华惊呆了。
"那句话也是泉理前辈说的?"
"不,是切?格瓦拉。咦,还是拿破仑来着。嘛算了,总之就是某个国家某个地方的革命家。"
华在回家之后无意间调查了一下,发现说那句话的人是歌德。"那句话,不是歌德说的嘛。他不是个革命家啊"把这样的电邮发送给雏绘后,不用一分钟电话就响了。"歌德不也是类似革命家的人吗。虽然歌德的事情除了维特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Gracias!"她如此单方面地大喊完后就挂掉电话了。
确实这个吵闹友人所带来的感受,是看什么书都得不到的,华这么想。
翌日,华告诉初山她去漫画咖啡店之后,初山非常的高兴。
在学校的课结束后,先回家一趟换上便服然后到恵比寿车站前集合,再往漫画咖啡店进发。途中,初山相当兴奋地跟华谈了"ES2"的事情。
玩家历并不长,也就三个月左右。看来是在症候群的复健结束后开始的。虽然华大致上都只是在附和初山,但聊到游戏内的迷宫和技能效率等话题还是让她感到很愉快。那是因为刚开始玩"ES2"的时候,华也想过同样的事情。
漫画咖啡店离车站仅几步之遥,是华以前没有来过的店。为了办理会员登记出示学生证,在学生证被拿去复印时虽然被店员偷瞄了,但华把那当作习以为常的事无视过去了。意外的是初山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她同样出示学生证办理了会员登记。
双人套餐的单间是用两张垫子铺满而成的坐卧间。大概是为了让朋友和情侣可以谈话吧,门是密封的墙壁也是隔音的,虽然因此多少有点压迫感,不过空间足够宽敞。
"……果然厉害呢"
确认好二台计算机的规格后,华在打开电源时初山说道。
"…….哪里厉害了?"
"啊不……那个,刚才那店员的举动。你不介意吗?"
嗯,华点头道。由于是碧朋学园的学生,她习惯了被人投来奇异的视线。因为在住院复健期间经历过的次数就多到令人厌倦的地步。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调查到华和拓留属于同一个社团的传媒一次又一次地钻了医院保安的空子潜进来向华询问问题。
"我……到现在还是未能习惯。不如说,是真心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换了次衣服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然在放学后直接来更省时间,但说想先回家一趟再集合的人是初山。
初山有点害羞地点头并说道。
"因为单是穿着碧朋的制服就挺吸引目光了。不过仔细想想,办会员登记也是一样的呢。"
毕竟是举行网游活动用的单间,计算机的规格足够的高。面对着并排的"ES2"画面,华感到有点莫名的难为情。
和别人坐在一起玩同一种MMORPG的状况虽然也是第一次,但仔细想想,不说游戏里的,就现实中认识的玩家初山是第一个。
不知为何讨厌本应习惯了的沉默,华初次主动搭话了。
"……说、说起来,你是在哪里听到我在玩"ES2"的?"
声音颤抖了。为何事到如今还在紧张呢,华想。
"啊,对不起。我之前在走廊听到了学生会长和香月同学说的话"
"啊、啊……好像是被她说过。"
学生会长指的就是泉理。不知道被她说过多少次不要老是在玩游戏之类的话。
"那个……初山同学主线打到哪里"
"啊,深绿的大迷宫"
那是目前开放的故事中,由中段到尾段的任务。华很久以前就通关了,和主角色分开练的四个副角色也都全员通关了。
把这事告诉初山,初山苦恼了一会后说道。
"那个……如果香月同学愿意的话,要不要从头开始玩呢?"
"欸。"
"各自再开一个新人物。从等级1开始。"
"…….说、说的也是。考虑到平衡或许这样不错。"
紧张得没有考虑到平衡之类的事,华笨拙地回答道,接着初山高兴地笑了。
创建好角色,重头开始的"ES2"对华来说意外的新鲜。无论是已经司空见惯的地方、看腻了的地图和故事,还是敌方角色,以固定的二人队伍推进过去都是第一次。初山的操作感觉在重度玩家的华看来也不算差,直接用说话完成一直以来只靠打字进行的游戏内交流也让反应变快玩起来非常有趣。
在游玩的时候,初山问了华各种各样的事情。"ES2"的事情、除此之外其它游戏的事情,还有华班上的事情。一开始无法舒解紧张的华自己也知道在回答的过程中渐渐变得习惯开口说话了。
那和回忆中的感觉很相似。在华还能正常地说话的时候,她跟周围的人一样,和无关紧要的朋友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不同于和知道事件的一切,包括华不说话的理由的雏绘和泉理她们对话的感觉,那是类似和以前的华周围的朋友同样距离的人的对话。说起来是这种感觉吗,尽管在心里苦笑着彷佛在思考别人的事似的自己,但华其实很怀念那段时间。
"香月同学初中的时候有参加什么社团活动吗?"
那是出其不意的一句话。
华顿时语塞。为了不被发现动摇,华回答道。
"……或许是剑道部"
"……或许?"
"啊、不。……就是剑道部。虽然不到一年就放弃了"
"真意外。"初山的声音仅仅是没有意思地响起而已。华则是拼命地盯着画面。
回忆起来的是初中时一起在剑道部的同年级友人。华与她的关系很好,像姊妹一样。以加入了同一个社团为契机,虽然班级不同但她们总是在一起。
但是,那个友人和她的家人坏掉了。友人的父亲自杀了,母亲沾染上药物,姐姐行踪不明,然后那名友人也因此而精神失常。原因正是华那声音所拥有的毫不讲理的力量。尽管更早之前华就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奇怪,但被她当作是错觉和偶然从而把自己的预感扼杀了。
那份天真所招致的结果,让华不再说话了。她辞去社团,如字面一般默默接受了那些自然地从身边渐渐消失的同学和熟人的决断。
"我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见面的时候,友人对华这么说了。她面无表情,眼球干得流不出眼泪来。可是那个友人的一句话,比起哭泣大喊更加让华心痛。华什么都说不出来。
并不是因为决定了不再说话。谢罪和鼓励的说话即使打破自己定下的制约也想对她说出来。可是华的嘴巴动不了。不管是那份胆量,还是要说的话她都没有。
华没能为那个友人做到任何事情。
"香月同学?"
玩游戏的手停下了,初山探头看她。华为了掩饰过去动起鼠标来。
"……初山同学参加了什么社团?"
"网球部。虽然现在也是。……但自从学校重开之后就成了幽灵部员"
真意外,华这么想并望向初山。还以为她是个室内派。
"运动部挺多像我这样成了幽灵部员的人喔。虽然老师们都说正因为是现在所以才要比以前做更多运动。但果然……那个、要像以前一样还是……"
华点头。那份即使无法化作言语也想要诉说出来的感情,是任何一个碧朋的学生都有的。
华为了转换心情运动着手腕,华丽地把敌人收拾了。
"……大家都有着各种原因呢"
痛苦的不只有自己。旁边的人借雏绘的话来说就是命运共同体。
结果那天两人待在漫画咖啡店直到高中生可以使用时间极限的晚上十点。离开的时候由于初山好像不想跟店员说话,所以华事先从初山那里收下钱,再一并结帐。
分别的时候,华自然地说道。
"那个,不需要用敬语。……毕竟我们是同学年的。"
初山愣了一下,马上微笑道。
"那么,你就叫我瑞希。"
"……欸?"
"名字。初山瑞希。"
华点头,"叫我华。"说完这话后,初山笑了。
在独自回家的途中,华发现她最后都没有使用到作为双人套餐特典的稀有掉落率提升道具。
嘛没所谓了,华看起来很兴奋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那天午休的部室,和平常不一样非常安静。
华和雏绘吃着从小卖部买回来的面包和饭团,泉理则是在吃自带的便当。自从学校重开以来,在原新闻部部室以这个阵容吃午饭就成为了日常。
样子奇怪的是雏绘。她没有像平常一样说个不停,也没有蹭泉理的饭菜吃。只是偶尔偷偷地望向华。
无论过了多久雏绘都不说出口,华按耐不住问道。
"……什么事?"
"嗯? 没什么啊?"
雏绘回答完没什么后,气氛再度沉默下来。才不是没什么吧,尽管华这么怀疑,但吃完东西的雏绘对那个毫不在意并且翻起了文库本。
然后泉理露出苦笑。
"这孩子是在妒忌喔。"
"才、才不是这样。"
稍微有点慌张的雏绘把书本放下。泉理像个淘气的孩子般笑得更欢了。
"你今天早上说过你昨天到初山的家里拜访了不是吗?"
华点头。
"刚才把这件事告诉有村之后她就罕有地不说话了。"
"因为啊——"
雏绘从坐着的椅子上飞奔向泉理的身边并哭诉道。
"顶多也就那么一个星期喔,华就变得能跟初山说话了。可是啊,家庭拜访什么的,明明连我的家都没有来过。"
"……你不是说过你和家里的人相处得不好,所以不想叫我们去吗"
"比以前能说更多话了。"
"那叫我们去不就好了。"
"我又没说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我们去?"泉理一边感到愕然,一边抚摸抱着她脖子的雏绘的头。然后望向华说道"不用在意啦。"
"嗯。我并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你倒是给我在意啊。"
雏绘甚至开始假哭并且更加抱紧了泉理。看着"是啦是啦"地应付雏绘的泉理,这平常的气氛让华释怀微笑了。
自从首次一起去漫画咖啡店以来,华在放学后就经常和初山去玩了。由于零花钱实在是不足以每次都去漫画咖啡店,所以在那次之后只再去过一次,不过她们会到快餐店里玩掌机游戏,又或是单纯去咖啡店喝东西等等。昨天应初山的提议被邀请到她的房间去,闲聊了一整天。
"那么,初山同学实际是个怎样的人?"
泉理一边拉开继续假哭的雏绘,让她坐在椅子上一边说道。
"嗯……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大概。"
"怎么说?"
对着摆出一副诧异表情的泉理,华在迷惘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最初去漫画咖啡店的时候,单纯以为她只是个游戏玩家。可是这一个星期跟她玩过之后,华抱有了看来并不是这样的感想。华所想的游戏玩家,并不是在喜欢的事物中包含了游戏的人,而是那些最喜欢游戏的人。跟初山交谈时,感觉到她除了游戏以外对各种各样的事物都有兴趣。貌似在成为幽灵部员之前颇为热衷于网球上,好像也经常看书。
总觉得给人的印象有种不对头的感觉。明明在华说出口之前都对同学年的华使用敬语,却有着突然邀请第一次见面的人去漫画咖啡店的行动力,明明游戏就是那件事的起因,却看不出她有那么执着于游戏之上。虽然不知道以拉近双方距离的方法来说一个星期就把认识的人邀请到自己房间算不算太快,但至少自己说出口这点让人觉得她很积极主动。可是也感觉她好像对于对碧朋学生的偏见目光感到过份的畏惧。
"嘛……一言难尽。不过,和她待在一起很快乐。"
那是事实。虽然当中大概也有对于和普通友人进行的普通交谈的怀念,但与初山的交谈华是真的乐在其中。
"那个,她没有说过拓留前辈的坏话。"
"……喔?"
可能是因为感到惊讶,泉理吊起了眼眉。
"那还真是…….挺奇特的人不是吗?"
一直在演戏的雏绘也突然停止哭泣钦佩地说道。华听后点头。
在现在的碧朋学园里,正确来说是在混沌之子症候群发病的人之间,几乎没有人对拓留抱有良好的印象。反而是有很多对他抱着近乎于怨恨的感情的人存在。那是因为身为症候群患者的拓留所引起的事件带来的影响,助长了对症候群患者的歧视。患上症候群的人都有暴力倾向,患上症候群的人一旦发火了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在周刊杂志和网络上甚至请来了大量论客对诸如此类没有任何确实证据的言论进行了一本正经的议论。
然而华一次都没有听过对偏见的目光如此过敏的初山说过任何一句责备拓留的话。
预备铃响起,午休完结。三人收拾好桌面,离开了座位。
"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虽然很火大不过我就承认你们的亲密交往吧。这个周末还打算拉你去看衣服和咖啡店之类的,但是你放心和那个什么初山去玩就好。"
"嗯,我们去漫画咖啡店。"
"欸,还真的有预定吗?"
是因为感到意外吗,雏绘瞪大了眼睛。然后她搁下「原来看上的只是我的身体吗混帐」这样的话便走出房间了。
心里感到有点不舒服,华像求助般望向泉理。泉理则是微笑示意没问题的。
"不用在意。因为在关门的瞬间她是笑着的。嘛,有点寂寞这点我也一样就是了。"
放学后来到这个房间,三个人一起聊天也是日常的一部份。在华开始会跟初山玩的这一个星期,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的确是减少了。
"……对不起。"
"香月,那样是不对的。"
泉理突然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那不是需要道歉的事,不可以把这个搞错了。好好珍惜你的朋友。"
"……好的。"
华点头后,泉理又再微笑了。
得快点决定要加入的社团了,华想。
初山是在谈好了再进一次迷宫就换个地方去她房间的不久之后,一脸着急地回到漫画咖啡店的单间里的。
出去饮料吧台拿果汁的初山一副被迫急了的样子。大概是果汁洒落了吧,她浅粉红色的衬衫袖子染上了橙汁颜色的污渍。
"……被拍下了。"
这么喃喃自语了一声后,她把拿着的果汁放到桌子上,接着移动到单间最里头的角落,背部紧贴着隔音墙。然后双眼焦点集中在单间入口的门上一动也不动。
"……照片?"
华问完后初山点头了。"……用手机拍的。是个女性客人。她看着这边。"她说着这话的声音在发抖。正当华想要确认情况准备走出单间的时候,她的手被捉住了。
"不要。"
"可是,"华的话音刚落,初山就哀求说"求求你了。"接着华就像倚着初山一样坐在她的旁边。
因为隔音做得很好,所以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尽管如此华和初山还是凝神贯注地在侧耳静听。
过了一会,初山静静地说了声抱歉。"没事。"华这么说完后,初山毫不掩饰自己在逞强并露出笑容。
"……果然华很厉害呢。"
"没有那回事。"
只是习惯了而已。华拉近距离,倾侧身体使彼此的手臂触碰在一起。而初山则是微笑着把华推了回去。
"真不愧是宫代同学参加过的社团里的部员呢。"
"欸"华惊讶地看着初山。接着初山害羞地笑了。
"我其实是宫代同学的粉丝喔。他搞出那样的事件很厉害吧?"
华无言以对。
"吶,果然还是该来我的房间了吧? 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想问。"
面对初山那听起来好像很快乐的声音,华既没有回话也没有点头。但初山似乎把这理解为同意了。
结帐的时候,初山躲在华的身后。
离开了漫画咖啡店的两人朝车站走去。初山继续在跟没有回过她任何话的华说话。
"在知道自己的病之前,很抱歉我甚至不知道有新闻部存在。可是当宫代同学被捕,大家变成那样子,被运送到医院之后,才知道了病的事情。"
刚到达车站的月台就听到了广播。华故意集中听那段广播试图隔绝初山的声音。可是,初山的声音犹如见缝插针一般闯进她的脑子里。
就算搭上了电车初山也没有停止说话。
"看见自己那张脸的时候,我因为受到打击无法动弹。在电影里不是很常有吗,就是在自问自答 "这是梦"的那个。虽然平常总觉得那个很假,但在那时候我是真心那么想的。真是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好像总是在说去死去死的。心想那些跟我说只要做复健就会没事的样子漂亮的护士,还有把我们丢下不管的那些人等等都去死吧。反正他们暗地里就在偷笑着。"
初山兴奋起来了。她比平常语速更快,并且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
"然后啊,我对病做了很多调查,因为很在意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完全搞不清楚原因,因为找到的全都是些不太可信的学说和随便编出来的八挂。不过有关事件的情报倒是收集到很多。我想,会不会其实只有宫代同学自己一个发现了病的事情呢"
电车到达涩谷后,就像被人群推着一样走出车站。
在涩谷的车站前,她们停下脚步等待全向十字路口的交通灯。四周挤满了人。以往初山在学校外身旁有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说跟症候群有关的事。但现在并不是这样。
"被杀的不全都是患上症候群的人嘛,而且还是以那种夸张的方法。那感觉不就像是宫代同学发来的警告吗。患上症候群的人快醒来这样的。要不然不可能会选择用那么引人注目的方法。说不定是尸体的话就能变回现实映在症候群患者的眼里,他是不是这样想的呢。华,在宫代同学被捕之前你没有从他那里听说过些什么吗?"
在交通灯号转变,人群开始走动的时候,一群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华的眼帘。
是雏绘。泉理和羽希,然后结人也在。四个人看起来很高兴地一边聊着些什么,一边横过跑起来不用五秒的距离。他们面带笑容。雏绘说过今天打算带华去服装店和咖啡店的。大概是作为代替邀请了青叶宿舍的各位吧。
四人互相看着,没有注意到华。
"连住在同一个设施的女孩子都杀死了不是吗。厉害吧? 嘛,关于那个虽然定案了伊藤同学是实行犯而宫代同学教唆了他。啊、话说我也是伊藤同学的粉丝呢。我说,难道伊藤同学也察觉到自己的外表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是想以二人之力唤醒症候群患者对吧?"
"瑞希,抱歉。"
在走完斑马线的时候,华打断了初山的说话。
到极限了。
"……我有点急事。不去瑞希的家了。"
华连回复也不听就跑了开去。虽然初山说了些什么但她都无视了。声音马上就混杂了人群的喧闹声变得听不见了。
折回曾经走过一次的斑马线后,华察觉到自己正在追着雏绘她们。彷佛被枪打中一样,她停下了脚步。
看不见四人的身影。刚才雏绘她们彼此互相对视,和共有了关于事件的一切的同伴一起走着。
而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谁,华想。
华感觉到一股彷佛由强烈得令人颤抖的罪恶感和愤怒混合而成的感情在自己的心里渐渐涌现出来。不知为何突然想哭,为了逃离那里华又再次跑了起来。
不是往雏绘那边,也不是往初山那边,总之就是想往人群里钻。
放学后,在惯常的房间的门被敲响的同时,房门外传来了声音。
"那个,不好意思"
华迅速站起身来,躲到书架的后面。
看见华这么做的雏绘叹了口气后向门走去。
"来了来了。"
一打开门就看见初山站在眼前。她似乎看见雏绘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我叫初山。呃,华……同学在吗?"
"啊,她今天好像已经回去了。"
"啊、这样吗……"
初山沉思了一会之后,"那么如果你看见她了可以替我告诉她初山来过吗?"这样向雏绘托付完后她就回去了。
把门关上,待脚步声远去后再回过头来的雏绘,摆出了一副有点愕然的表情。
"……人家这么说啊,华。"
华没精打采地从书架后走出来。她坐上椅子,咚的一声把头压在桌子上。
"不可能一直都这样子下去吧。"
"嗯嗯……抱歉……"
华对一边处理着看起来像是学生会业务的文书工作一边困扰地说道的泉理呻吟道。没想到她会找到这个房间来。
周末单方面解散后的数天,华一直都在避开初山。没有回复RINE和邮件,也无视了她的来电。在休息时间为了不和她碰面会逃到厕所或是这个房间,要是上学时她在校门等着,就会改为从后门进学校,或者刻意迟到。
"你也差不多该说出来了吧。妈妈在哭哦。为什么要避开她呢?"
华低着头对靠近过来雏绘摇头。
"……要吃炸猪扒饭吗? 还是要鱿鱼丝?"
"喂喂,别拿人家开玩笑。"
"因为她不肯告诉我啊。"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华想。对说出待在一起很快乐这种话的自己感到很惭愧。然后更甚的是,不想伤害到雏绘她们。要是让她们知道原来初山不说拓留坏话是因为这种原因的话,心里肯定会受伤的。
"他搞出那样的事件很厉害吧?"
初山的话就像惹人不快的昆虫扇翅声一样缠绕着香月不放。
从普遍传播开来的事件情报来看,世间已经习惯了把拓留断定为冷酷的杀人狂。然后与此相反,主张他是稀世的连环杀手和神的人也是屡见不鲜。从来没有被这些事动摇过。华和其它的同伴们都知道事件的真相。无论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说了什么,都只会觉得他们又愚蠢又闲。
但是由和华一样知道症候群痛苦的人说出来的话,却严重影响到华的心态。而且初山对他还有着扭曲的印象。那样的话还不如像网络上那些用匿名评论装作是主角的无责任的家伙们一样,半开玩笑地说些追捧拓留的话要来得更好。如果是这样还能把她和那些人归作一类并远离她。
"那感觉不就像是宫代同学发来的警告吗。患上症候群的人快醒来这样的。"
想大喊不是这样的。但又不能告诉她真相。
那时候初山很兴奋。原来如此、难怪了,华直到现在才这么想。
恐怕初山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想打听拓留的事才接近华的。说不定开始玩"ES2"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想象的一样她很可能并不是个游戏玩家。一直感受到的违和印象,感觉也因此而豁然开朗了。
"香月。我说的话,你有放在心上吗?"
华听到泉理的声音抬起头来。说的是什么呢,华皱起眉头。
"好好珍惜你的朋友。我不会勉强你这么做就是了。"
"啊,不……不是这样的。只是……"
香月慌忙摇头。但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
望向催促她的泉理,华在想,说真的到底只是什么呢。正如泉理所说,不可能一直都这样子下去。初山大概是想问前几天的事吧。可是又不能说出实话。就算对她撒了个合适的谎,到头来华也不知道在那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在眼前被说了那种话,实在是没有办法保持沉默继续听下去。可是那样的话不管过去多久都是一样的。
"那个……泉理前辈们是怎样和学校的朋友们……妥协的呢?"
在学校重开之后,雏绘自不用说,华看到泉理也是一如既往地作为学生会长和很多人在打交道。
"妥协……是对什么?"雏绘说道。
"嗯……事件之类的。那个,拓留前辈的事之类的"
两人短暂对视后视线回到华身上。
"怎么可能妥协啊。其实是很火大啦"
"……虽然我觉得火大是说过头了"
看着斩钉截铁地回答的雏绘,泉理苦笑道。
"既然不能把事实说出来,那就是无可奈何的事了吧。"
"……真意外。"
华还以为两人是在接受了一切的情况下和他们打交道的。
"什么嘛,果然是因为宫代前辈吗。怎么了,她说了些让你火大的话?"
"嗯……"
在脑中反复思考雏绘的询问后,华因为觉得她那直接的痛骂意外地中肯而点了点头。
"……或许是这样"
说不定自己是很火大。对于在想那种事的初山是自不用说,对没法大声地显露真相的这个状况、还有只会对别人言听计从的自己也一样。
好不甘心啊,华想。
华又再次跟雏绘她们一起过日子了。
放学后到惯例的房间去,三个人待在一起消磨时间,途中泉理因为学生会的工作离开,而她们等到泉理把事情办完之后再一起回家。周末则是去了之前雏绘说过的服装店和咖啡店,在回去的路上顺道到青叶宿舍吃了晚饭。
不管是雏绘还是泉理都没有来问过初山的事。虽然有种在等待着华亲自说出来的气氛,但是她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像以前一样接受了华。
此外初山也不再出现在华的面前了。她没有在校门等待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华试着在休息时间不去任何地方留在教室里,但她并没有来找华。心想她是不是没有意识到华待在教室里呢,可是在走廊也没有碰见她。
华对因为自私的原因安心下来,同时心里又觉得有点失望而不是懊悔的自己感到略为惊讶。
还有华现在会在休息时间在自己的教室里玩掌机的游戏了。没有人来跟华搭过话。华的同班同学似乎连她近来经常会在休息时间消失不见这件事都没有察觉到。日常一如既往地过去。也就这么回事吗,华想。
那天放学后,华跟雏绘还有泉理一起在惯常的房间里议论明天的假期要看的电影。
虽然华想看动作片,可是雏绘好像跟以前一样喜欢看安静的电影,所以她推荐了一部就连解说文章都写着些难懂话的德国社会派电影。而泉理真要说的话似乎喜欢看比较简单易懂的好莱坞电影,但是她这次也执拗地强硬推荐了早上第一场放映的电影。因为华她们经常去的影院最早一场电影的价格很便宜。
正当讨论变得格外混乱,泉理迫于无奈在跟大叫「前辈和华一点都不懂得怎么看电影!」的雏绘激烈辩论着最早一场放映的儿童向电影动画是否完全包含了华想要的动作元素和能够满足雏绘的丰满剧本时,有人敲门了。
"那个,不好意思"
虽然华一瞬间站起身来,不过那个声音并不是初山的。
她看了看雏绘和泉理,但两人似乎都没有头绪。于是华静静地打开了门。
"啊、你是……香月同学对吧。"
一位女学生站在门前。她的皮肤健康地晒黑了,身穿着学校指定的运动服。
"我是。"华回话后,女学生探头窥看房间里面,确认了雏绘她们在场。然后说道「抱歉,有点话想两个人单独说」,便抓着华的手把她拉到房间外去了。
"请、请问……?"
"抱歉,我是小瑞在网球部的朋友。啊,就是瑞希。你认识她吧?"
虽然心里吓了一跳,但华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最近小瑞有联络过你吗?"
"……没有。"
连曾经有段时间每天都收到的来电和邮件也都完全没有了。
"……果然是这样吗。我说,香月同学最近不是经常跟小瑞一起玩吗?"
"嗯……算是吧……"
"那时候她看上去有没有什么奇怪的?"
"……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华想了一会之后回答道。她们交往的时间并没有长到能够明确说出对方有什么地方和平常不一样。但看上去应该是没有明显奇怪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瑞没有来学校。而且也联络不上她"
那个女学生看起来很担心地苦着脸并回答道。
"欸……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一个星期前。"
正好是初山没有再出现在华面前的那个时候。华被吓呆了。
"你知道些什么吗?"
尽管女学生看见华的神情奋起向她问道,但即使华想要解释事由,也没有能够好好解释清楚的自信。再说,初山和自己之间的事是否就是原因也很值得怀疑。
"……不。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大概不是吧,华呼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前阵子在漫画咖啡店发生的那件事是原因的话,那她应该会从那天起就不来学校才对。在那之后初山也有上学,在校门等待,还有到这个房间来。虽说华的确是一直在避开她,但也不认为她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到学校来。
虽然女学生好像在等待着能不能从华身上打听出什么,但当看到华一直都没告诉她任何事情之后,她把手机拿出来了。
"那么以防万一可以交换电话号码吗? 如果有收到小瑞的联络希望你能通知一下我"
华点头后和她交换了手机的号码。她同样是一年级的学生,和初山也不在同一个班级,纯粹就是一起参加社团活动的伙伴。"嘛,虽然在学校重开之后基本上都没有出席过社团活动就是了。"女学生好像很无奈地笑着说道。
"那么,要是我这边收到联络也会通知你的"
女学生在离去时说的话,让华呆住了。然后她摆出了一副对此感到意外的表情。
"你们是朋友吧?"
华说不出话来。在搞不懂自己感情的状况下,华好不容易才回了声"……嗯"。不管是否定还是肯定她都没法做到。
刚回到房间,雏绘和泉理就担心地过来看华了。
"没事。"华说完后,"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吧。"泉理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华不停重复说着没事。她不想让泉理她们操多余的心。
即使如此二人还是看着华好一阵子。而华没有和她们对上线视。片刻过后雏绘拍了下手。
"……明白了。不过到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来跟我们说。"
华形式上地点了点头。虽然泉理好像没有接受,不过她很快就像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
"这边的议题谈妥了。明天就决定看德国电影。"雏绘说。
"给我等等。我还没有了解状况好吗。"
"因为没有办法所以只好使出最终手段。这张折扣卷我其实是想留着用在收费昂贵的3D电影上的,只要有它的话就能用最早一场的价格去看电影。"
"那就看德国电影吧。三个高中生一起去看儿童向的动画是有点不太合适。"
"……前辈,虽然我知道你身为一家之柱的难处,但你翻脸可不可以表现得再有歉意一点呢。"
尽管坐在互相争吵的两人旁边,华却神不守舍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你们是朋友吧?"女学生在走廊对华说的这句话在脑中挥之不去。
回到家里之后华在手机的画面上点开了初山的电话号码。虽然盯着号码很长时间,但理所当然什么都没有改变。到最后华还是没有打过去。
假日的午后,电影院的大堂挤满了人。
电影院位于道玄坂酒店街的旁边,是间着重于独立作品的小型影院。
华在放映前的三十分钟到达了电影院。雏绘是那种会在电影放映前熟读小册子的人。在靠着墙边静静地读小册子的雏绘身旁,华心不在焉地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没事吧?"
华对向她询问的泉理点头。她知道泉理在担心她,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华不知道这股郁郁不快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应该拿它怎么办才好。
到了放映前十分钟影院放开入场,正当华准备进入影院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来了。
上面显示的是昨天才刚交换了电话号码的那位女学生的名字。
"喂? 香月同学吗? 我有点事想问一下你"
"欸……现在有点不太方便。"
"你是不是和小瑞一起去了漫画咖啡店?"
女学生没有理会华的话越说越激动。感到她的声音非常着急,「去了。」华回答道。
"那时候的照片很可能被人发在Twipo上了。"
"……欸?"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好像在网上传开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我不清楚啊,女学生反复说道。她的声音时远时近,看来是在操作着手机。
"……香月同学也被拍到了一点点。这个不是学生证的照片吗?"
华倒抽了一口气。是因为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常吗,雏绘和泉理诧异地望向华。
照片被发在社交网站上。不由得回想起去漫画咖啡店的时候,初山一脸惊慌地说「被拍下了」的样子。
"小瑞不来学校绝对就是因为这个啊。香月同学,你有听说小瑞的事吗?"
"……什么事?"
"小瑞不是第一次像这样被人发到网上了。她在复健的时候也被拍过一次。吶,该怎么办才好?"
"你问我该怎么办……"华心里不知如何是好。她说不出话来。
"她不接电话啊。我再打一次看看。香月同学也试试打给她吧。"
女学生没有等待答复就慌忙挂掉了电话。华的耳朵又再听到进入剧场的人群那喧闹的声音。
"怎么了?"
面对凑过来的泉理,华用手机打开了Twipo。搜索混沌之子症候群后,在显示出来的图片之中有初山的样子。
"……这是什么"
雏绘低声念道。
被发在上面的是张加工成四格漫画风格的图片。第一格里的估计是小学生时初山的样子,笑容稚气又开朗。下一格里的是穿着住院服努力进行复健的初山,由于头发很短,也没有戴着眼镜所以乍看之下认不出是她。大概是复健初期的照片吧,在脸部和撑着拐杖的手臂上可以明显看到症候群的老化现象。接着一格里的是学生证照片的图像。那是在学校重开时全校学生一律重新拍摄的照片。明明应该是大约三个月前的照片,但和现在的初山相比明显还是很憔悴。在照片旁边可以完整看到推断是华的学生证的东西。
接下来在最后的是初山拿着杯子的图片。是那间漫画咖啡店。杯子里装着橙汁。华想起初山浅粉红色的衬衫袖子被染成了橙汁颜色这件事。
在整张图片的上方,加上了『试着把那个病的变迁排列起来了』这样的标题,还被分享了相当多的次数。然后下面一句一句的都是「换人吧」「太恶心了」之类看厌了的诽谤和中伤。
"瑞希最近好像没有来学校。我想这大概就是原因。"
"……为什么不说出来。"
泉理以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而且她注视着手机的视线显然是生气了。
华答不出来。她颤抖的手自然地捏紧着手机。
"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华低下了头。
这个状态维持了一会后,泉理突然用双手夹住华的脸颊。接着说了声"香月。看着我这边。"之后,她猛然地抬起了华的脸。
"这大概是你的问题,所以由你来决定就好。就这样继续留下看电影也行,没有那个心情的话回去也没关系。不想把事情说出来的话那也可以,但是很抱歉,你可不可以清清楚楚告诉我你想要怎么办呢。因为这让我没法平静下来"
泉理笑容满面,可是她夹着面颊的手就像注入了台钳的力量一样。"出现了……女帝……"雏绘感到害怕并和她保持了距离。华也想拉开距离,但是脸动不了。她的手都陷到颧骨去了。华知道摆着这个表情时的泉理最为可怕并且意外地急躁。
华勉强点头后,泉理放开了手。
"……泉理前辈为什么接纳了小森小姐?"
听到华询问的事情,泉理的表情变了。她彷佛在说"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似的皱起眉头。
"羽希和结人也是。为什么呢?"
新加入青叶宿舍的小森,华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华和雏绘一起从泉理那里得知了她是警察的人,也明白她是个好人。亦理解她拥有保育士的资格,在社会规则上也是青叶宿舍不可或缺的人。
但是华对于非常重视家人的泉理所作的决定感到很意外。她知道泉理她们不得不接受这个状况。尽管如此,华在心里还是觉得那个家仍旧过着只有知道真相的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每天。
"……拓留前辈他,这样就好了么?"
如今小森所坐的是别说华与雏绘,就连泉理她们都会犹豫要不要坐下的那个位置。从泉理那听说过这是羽希所说出口的决定。无论是从道理上,还是从感情上都能理解应该这么做。
可是,即便如此。
"……那"
耳朵清楚地捕捉到了泉理那有些犹豫不决的呢喃,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待着话语。
"这不肯定好么。某个伟人曾经说过。"
以她那一如既往的轻浮口吻插话的是雏绘。
"‘正因为珍贵,吾等才不得不分离。如若不然,终将沉溺于其,并亲手玷污这份珍贵。'你以为我们是谁啊,别小巧我们所共有的经验之强啊。"
与惊呆了的华相对照,泉理露出淡淡的微笑。
"……小森小姐的时候,老实说羽希帮了大忙。另外,小森小姐自己也是。因为那个人拆下了自己的墙壁呢。因为我很懦弱,所以什么也做不到。"
"懦弱,真有脸说……。"
泉理对着小声发牢骚的雏绘露出满面笑容。雏绘则表情僵硬地向后退去。
"你是坚强的对吧。虽然我不知道初山同学她是怎样的人,连与你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但至少在与症候群相关的方面你比初山同学要坚强。其实这不是我该说的话,如果是要让心里的芥蒂释然的话……。"
对着一副抱歉的样子说话含糊了起来的泉理,华点了点头。即便不说出来也已经充分明白了。
华取出手机,看向之前的图像。
无聊。仅此一言。真的是,超级无聊啊。
"……雏绘。"
"干啥?"
"刚才的,是谁的话?"
雏绘煞有介事地挺起胸膛说道。
"有村雏绘。"
嘿诶,华自然地就发出这样的感叹。她想到,还真不能小瞧文艺部。
"抱歉,因为我有些事情,所以现在就先走了。"
"欸,现在?"
雏绘吃惊地指向影厅。现在是即将要开始上映的时候。在大厅已经只剩下华她们了。
"不是说正因为珍贵,吾等才不得不分离么?"
听华这么说,雏绘慌张地将场刊挥舞得啪嗒作响。
"那,那与这是两回事。已经付钱了啊。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对这久违的三人一起来看电影很期待啦。就连之后的路线都决定好了的。"
"没事的。你去吧,香月。"
"好的。"
与上映的信号在大厅响彻同时,华飞奔了出去。叫喊着"背叛者"的雏绘的嘴被泉理给塞住了。
边划动着握在手上的手机中的图像,华边想着——那么首先要从哪里开始呢?此时,她的嘴角因兴奋而微微翘起。
华到初山家的时候,时间已过了夜里八点半。
虽然因为初山不接电话所以是在没得到她的事前许可的情况下来的,不过来应门的她的母亲没一会儿就让华进到了里面。是记得前些日子刚拜访过的华的脸吧。
华和初山母亲确认了情况,初山是把自己一直关在房间里。果然是因为网上的图片。"考虑到她的心情,也不能把她强行拉出来……。"这么说着的母亲脸上刻着疲倦。在她将华带到房间前的时候,华这样对她说道"让我来和她说。"对此母亲深深地低下了头。
"瑞希,我进来了。"
华并未听到回复便打开了门。门没上锁。好像是因为和父母约好了,说不去上学也没事,不想出屋也没事,所以就没有上锁。
"……为什么?"
坐在床上的初山愣愣地吐出这句话。
而华看到初山的这副样子吃了一惊。她原本及胸的头发如今变得连肩膀都触不到,眼镜也没戴。
可是,记得有在哪里见过。华马上就想到了。那是在网络上的图片。在复健中的初山的样子除去老化现象的话和现在的初山一模一样。
"……为什么?"
比起之前稍微清晰了些,初山再次这样问道。
"因为听说了图片的事情。"
华说出那位网球部友人的名字后,初山就说着"……这样啊。"垂下头来,抱着膝盖将脸埋入其中。
"没接电话对不起。"
"……不用。因为我也一直在避着瑞希。"
"……果然是这样啊。"
初山没表现出大受打击的样子,这样说道。
"是假发呢。眼镜也是摆样子的?"
初山还是伏着脸,微微动了下头以示肯定。
"是因为以前在复健的时候被偷拍了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初山吃惊地抬起了头。
"因为这也是从你朋友那听来的。说你是变装了。"
"因为……很讨厌啊。"
"不想参加网球部的活动也是因为这个吗? 虽然其它幽灵部员说不定是以觉得身体不能如以前一般行动为由而不去,可瑞希你是因为绝对不想被别人拍到在打网球时的样子吧。毕竟网球场是在外面呢。"
初山放弃般地笑道:"不愧是宫代先生的后辈呢。"
"关于这点。"
华靠近床上的初山,一下子将脸靠了过去。
"拓留前辈并不是像瑞希你想得一样的人。那个事件并非是对患有症候群的人们的警告这种东西。他就连自己的样子也没有注意到。"
初山被华的气势给压住,身体向后仰去。而华则进一步将脸贴上前来。
"……虽然我并不知道拓留前辈是在想着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引发那个事件的。"
在说着谎言的时候,心很痛。华为了忍耐住这股痛楚,咬着嘴唇,将指甲刺进手掌。
"其实他从没希望过结衣酱……也就是妹妹会发生那种事。伊藤前辈也是如此。前辈他们并不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是这样的。因为那是这般骚动日本全国的事件哦。对了,你知道吗? 这并不只是在日本,在国外也掀起了不小的话题呢,"
咚!华锤了下床铺旁的墙壁。
本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初山吓了一跳,将话吞了回去沉默了下来。
"瑞希你,是想怎样呢?"
"……欸?"
"你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抬举拓留前辈和伊藤前辈,是想怎样呢?是想让自己认为症候群之中说不定也有着保持清醒的人。还是说想要把自己当成是最初注意到这件事的人,想要相信自己与其它的症候群患者不同呢?"
回想起作为新闻部部员追查事件时的事情,华忍耐住心底回响的痛苦感情继续说道。
"就算做这种事,瑞希你身为原症候群患者的立场也不会改变。图片的扩散以及扩散的人也不会减少的啊。"
"……我才没想那种事。"
初山虽是否定,然而却有气无力。她避开视线将脸低俯着,犹如在冬天被赶出门外一般颤抖着。
"因,因为,对了,你想。宫代先生是最早从病里康复过来的不是?如果是偶然的话那也太过恰好了吧? 果然是一开始就注意到自己的样子了嘛。"
咚!华再次捶向墙壁。初山缩起了身子。
墙纸上出现裂痕微微向里凹去。
"别把拓留前辈当作逃避之路。"
初山瑟瑟发抖。华不顾其的反应取出了手机确认了下时间。快到二十一点了。她将初山强行拖下床,拉到房间里开着不管的电脑前。
"等下,好痛!"
"你看着。时间要到了。"
打开Twipo,显示在画面上的是扩散之前那个图片的账号。
"别这样啊。"
初山别开眼。显示屏上已经显示着那个四格漫画感觉的图片,相比白天在电影院看到的时候扩散数又增加了。
当过了二十一点的时候,华按下了刷新按钮。画面除了扩散数稍微增加了以外就毫无区别。华抓住想要回到床上的初山,将她留在身边。"你干嘛,真的别这样啊。"华无视了这句抱怨,自那以后她又每隔数十秒刷新一次画面。
在过了五分钟的时候,画面唐突地变化了。变成只显式了"该页面不存在"这样文字的界面。
"欸……?"
不顾一脸困惑的初山,华为了以防万一又刷新了一次两次。果然还是显示着"该页面不存在"的字样。华"……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是最初上传图片的那家伙,删了账号逃跑了。嘛,虽然我想他是逃不掉的。"
"……这是,怎么回事?"
"图片上用了学生证的图不是?那就是在漫画咖啡店给他们复印的时候的啊。"
因为漫画咖啡店的机器和其它设备都是被多人使用的,作为防止对机器进行不正当的操作以及弄坏机器的措施,基本来说都会需要复印能确认顾客身份的"证实身份的证件"。华与初山所去的漫画咖啡店也是如此。
初山看上去也明白这点,嘟囔道:"这个,想是这样想。"
"因为将取得的个人情报擅自提供给第三者是违反规矩的事情。所以我联络了以保护症候群患者的权利之类的事情为活动的团体,提出对此的抗议。"
那是一个很热心地应对这件事的团体。华在电话中说休息日打扰很抱歉,不过对这种进行不能看到明确利益活动的团体,倒不如说在休息日活动的情况还来得更多。在二十一点左右的时候,那边表示联系到了通过店将图片扩散的当事人。果然是店员中的一人。
就如预想一般,他惊慌失措地删除了图像。
"瑞希你不是说过在漫画咖啡店的时候被一个女人给拍了么?那货就是扩散图片那店员的朋友啊。"
初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显示屏。然后自己也试着刷新了好几次,显示没有变化。
"但是……。"
初山摆出一副祈祷般的表情操作着鼠标和键盘,查了查Twipo。在那出现的,还是将初山的图片进行加工后的那个四格漫画感觉的图。
"……也是呢。"
室内响起了沮丧的声音。即便扩散的源头消失了,已经扩散出去的图片资料也是不可能消失的。能个人保存并再次上传的这类玩意,会如雨后春笋般在网络上不断蔓延下去。
"……嗯。所以说,这次的人逃不掉的。"
华用熟练的动作输入了关键词,切换了Twipo的显示界面。
"这是什么?"
在那显示的果然还是四格漫画感觉的图片。不过照入其中的并非是初山,而是华。构图如初山一样,印着患症候群之前,复建中,学生证,以及现在的华。
"这是我在白天做的图片。直接发到了罪魁祸首的邮箱里。于是那货马上就发到Twipo上扩散了开来。我连着这事一并向团体抗议,顺带合着这事反过来让那货的FACEMOOK之类的地方火了起来。这家伙的真名呀,学历之类的玩意呀,另外还有拍瑞希你的那女人的个人资料也全都被晒到了网上。那两人在交往呢。"
然后华在浏览器上又做了些操作打开了关于此次事件的整合网站。虽然眼睛的部分打着黑线,但能看出是柜台的那个店员,在他旁边照着的是那个女性。"……是那家伙。"初山呆呆地嘟囔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嘛,各种各样。"
华回想起那位协力者,久野里澪的不愉快的声音。
一开始她是"谁理啊.自己做。"就拒绝了,不过当拿出和泉理他们一起每月一次轮流住进医院帮忙进行症候群研究这事时,她便咋舌道:"把你现在的照片发来,把一人当笑料和连续将两人当笑料,网络上的那群人的反应会有显着的不同。"之后便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就只需看着状况的发展了。一眨眼的功夫华的那四格漫画感觉的图片就被扩散开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各个地方突然就创建起《无故将那个病的患者一而再再而三地晒到网上的家伙成为话题》这种页面,以远超华预想的速度,网络上开始大肆揭发起扩散图片的那位店员。
虽说澪的回答没什么干劲,但她的手腕之优秀真是让人无法想象她没有干劲。在傍晚之后有过次再联络,"开始将对方的SNS逼得穷途末路了。差不多也到了害怕起来的时间。接下来和邮件发过去概要的那个权利团体取得联系。女的接的话就说换成男的。团体成员的名单我之后也会发过去。异性的家伙那边行动会来得不同。你就说因为照片给传播了很困扰这样装成弱弱的样子,去诱导男的帮助女的的时候产生的满足感。着重确认下学生证的事情,给出个人信息被人挂了这个作为团体而进行官方行动的口实。如果那个男的给人感觉没啥文化的话,再添上违反了个人情报保护法第二十三条这句话。以防万一你也先去读下。在你去的那个漫画咖啡店的规章制度上从上往下第三条也有写明。在那之后就顺着那团体的行动随你喜欢了。下次你来住院是下周记得了。"她就这样以不愉快的声音一口气说完, 然后果然又是在华回复前就挂断了电话。
华惊呆地想到,这个人莫不是笨蛋。她显然是热衷于这事的。
"知道扩散照片的人被逼至绝境的话,像这图片一样的事情,会渐渐减少大概……所以"
"但是……为何连华自己的照片……。"
"因为有这样做的必要。"
虽然实际说出这方案的是久野里,但对华而言倒不如说这样正好。
"而且,这种事……不算什么。"
与拓留的决断之事相比,自己那无聊的图片在网络上传播这种事,不过算鸡毛蒜皮罢了。
初山呆然地看着注视着显示屏的华。
"……这就是新闻部的,拓留前辈的行事方式。无论是漫画咖啡店的店员,还是拍了瑞希照片的女人,亦或是转发图片的那些人……然后就连那些晒出店员个人情报的家伙也是。全都只不过是随着便于自己的情报舞动罢了。"
华关掉了显示器的电源。现在图片的扩散和网上的批评火爆程度还在不断持续吧,但已经没有追着看的意义了。
"瑞希你也别做这种事情。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请别把拓留前辈和伊藤前辈以便于瑞希你自己的方式去理解。"
对着直面自己这样说的华,初山无话可说,眼眶被泪水沾湿。也许是为了不被看到所以她垂下了头。
"……我,该怎么办才好?"
"…………嗯。"
华回想起过去的友人说了同样的这句话。
那是在剑道部的朋友。曾情同姐妹。是那因自己的声音而家庭崩坏的朋友。在被她那么问时,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同那时状况不同了。可自己本身也变得不同,是因为和伙伴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华有这样的自觉。
"……坚持努力下去啊。虽然传播的规模不同,但我和瑞希是处于同一立场的。我坚持努力了。大部分那些人都仅是为了有趣而让我们感到痛苦。而我们绝无必要为了那些人去痛苦!"
华从电脑前抽开身,向着门走去。在离开之前,她仅仅回过头来说道。
"……虽然这是我挚友说的话。她说朋友并不是自然就结交的,而是要自己去想办法结交。我现在,就想要去结交。我想和瑞希成为朋友。但是瑞希自己不努力直面,还是将拓留前辈和伊藤前辈当作逃避之道的话,那么就没办法了。我就放弃和你成为朋友。"
没有反应。初山仍然看着地板。
"……就照瑞希,你喜欢的来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想和你成为朋友。……把墙壁弄凹对不起。"
华关上了门。
仅仅对着看上去想要知道些什么的初山母亲打了个招呼,华就从初山家告辞了。
虽然对初山母亲感到抱歉,可喉咙已干似火燎。像这般说话还是自罹患症候群以来的第一次,华这样想到。
第二天,学校,时间来到了休息时间。
华一如既往兴致勃勃地玩着掌机游戏时,游戏机的画面上覆上了影子。
抬起头一看,站在那的是初山。华一下子愣住了。
"……说些什么呀。"
"……嗯。……那个,这个。"
头发是短的。眼镜也没戴。
也许是因为沉默着注视着对方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映出了怪异的感觉,班上的其它人都纷纷向这投来视线。
"……视力,是多少?"
对着总算发问的华,初山回答道:"二?〇。"之后两人间流过一阵微妙的时间,随后无论是谁都微笑了起来。
"还要去网球部吗?"
"嗯。是这样打算的。"
"……嗯。瑞希,午休时间有空吗? 有些想拜托你的事。"
带着同意了的初山,华向着午休时总去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雏绘和泉理已经来了,她们在吃着午饭。当看到华和瑞希的时候,雏绘尽情地将体重压在椅背上,裙子翻舞起来将两腿翘到了桌子上。
"喂喂还真亏你有脸出现啊背叛者。要给你听听连一个联络都没收到的我和前辈昨天的孤独吗?在电影后的意面真是美味啊。甜点的TARTE也非常不错。而且还很便宜毕竟我费了好大功夫调查呢。因为是我重复来重复去哦REPEAT地很辛苦地调查的呢。啊啊真是浪费。"
"有村,礼仪很不端正。"
泉理砰地敲了下雏绘的腿,雏绘便老实地将腿从桌上放下。随后泉理温柔地问道:"初山同学?"而被雏绘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的初山便点了点头。
"那个,是关于社团活动的事情。"
华这样说着,将以前从雏绘那得到的入部以及入会申请书从包里取了出来。
泉理睁大了眼睛。
"决定了吗?要去哪里?"
"不,在此之前有些想问的事。像社团活动还有委员会这样的,没有五个人以上的话就不行是吗?"
"原则来说是这样的……你的意思是?"
泉理在回答的时候脑子里也浮现出了疑问。
碧朋学园是以泉理他们那个世代为第一期学生,历史浅薄的学校。在开校时无论是社团活动还是委员会的设立都没专门对人数进行规定,不过现在的原则则变成了要有五名以上的所属成员才行。
华念着是这样啊,点了下头。
"那么,因为我想创建一个新的社团,所以泉理前辈你能加进来吗?还有雏也是。"
很少见的,泉理吐出了"……哈?"这种发傻的声音。而一副不愉快的样子看着窗外的雏绘也哑然地看向华。
"虽然名字还没有决定。不过概要写了。"
华将文件递给了还在惊讶状态的泉理。泉理虽还在看着华的脸,可当她将视线落在华的文件上时总算是注意到自己接了过来这件事,便凝神细看起了文件。
"《关于笼罩在原症候群患者身上的环境的思考这样的社团活动》……?"
是的,华点头回应道。能感受到在她身后传来的初山的惊讶之情。
"……嗯。因为我对瑞希的这件事想了很多很多。"
泉理仔细看过那个只写了概要的文件后,看向了华。华害羞了起来,泉理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样。好吧,我认同了。不过有一件事要跟我保证。昨天的事,那个,是久野里小姐干的吧?"
果然被发现了呀,华点了点头。多半是因为忘记联系泉理她们,所以她们担心就上网调查了下吧。
"别再做这样的事了。不能把那种事情逐步搞大。我可没有再次走错路的打算了。"
"……好的。"
华坚定地点了点头。即便不那么说自己也是这样打算的。
"还有,别建社团,建委员会。因为活动的内容是直接和全校息息相关的,这样来得更好。在学生会之下的话,我也容易兼任,有村方面比起同时参加两个社团这样也更容易取得许可。"
"我,我还没决定要加入呢!"
就像是突然描绘起至今为止自己的个性一般,雏绘又一次将身体压在椅背上,开始摇晃起椅子。无论是华还是泉理都无视了她的举止与话语。
"部长……不对会长就是你了呢。副会长我来做。然后,初山同学?"
"我,我在?"
话题突然抛到自己身上的初山摆正了姿势。女帝的传闻看来在低年级学生中也好好存在着的样子。
"你也加进来不?"
华看向初山,当初山问道:"……这是拜托吗?"时,华点了点头。
"只是名义上就可以了。不过会变成要兼网球部与这个的形式。"
"……我明白了。"
初山摆出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对着说"但是,我会时不时地来帮忙的哦。"的初山,华也回以了点头。
在填入会申请书之前必须的是先上交申请成立委员会的专用文件,因为需要每一个人的亲笔签名,所以华与泉理,还有初山在那份文件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会长那一栏在最上面。看着自己的名字写在泉理之上,华感受到一种奇怪的痒痒的感觉。
"有村你也。"泉理说道。
"那么该怎么办呢。不作为安慰费来请些什么的话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呀。"
"你给我快点写。"
雏绘老实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继续不停抱怨着:"因为啊,我明明很期待的啊。"
华一从雏绘那接过文件,雏绘就又端起架子看向窗外。看来这不满很是根深蒂固。华想到这回恐怕不真请些什么不行了。
"我说,该不会。"
大概是感觉到了些什么,初山来回看着华和雏绘,捅了捅华的肩膀。
"什么事?"
"华你说的挚友就是这个人?"
"怎么会。这不是不可能的嘛?"
"把那还给我!"
华躲过了雏绘伸向文件的手。泉理则单手猛抓住连身体都要探出去的雏绘把她强行压回座位。
"那么,剩下一个人你心里有底吗?"
"有的。是和瑞希一样所属于网球部的人。和她说过名义上加入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的初山,可能是猜到了,"……啊。"地张开了嘴。
泉理则在露出稍许吃惊的表情后,满足地颔首道。
"那么,就去把那个人的签名拿来。可以的话在今天之内搞定。这样明天我会在学生会会议上当作议题提出此事并取得承认,后天则提交给学校方面。活动室在这里就可以了吧?"
华点了点头。
"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你缩在活动室光是在玩游戏的话马上就解散掉哦。"
在轻轻摇头后,华笑了。
"嗯,没关系。毕竟可能会变得忙碌起来。而且还因为呀,我想和朋友一起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