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石像

  今年冬天,自由都市首次上了一层雪白色彩妆的清晨,佣兵总部被紧急召集而来的佣兵们挤得水泄不通。在自由都市佣兵团设籍的成员来自四面八方,其中也有许多邪道人物,武术、流派五花八门,是大陆内最为多彩的兵团。如今,这些佣兵中约两百名拥有上级资格的团员全数被召集到这儿来。

  这些人都不是能在集合场所的大会议室里沉得住气乖乖坐好的角色。他们彼此保持距离,有很多人说什么也不让其他人靠近自己的背后,绝大多数的佣兵都是以背靠着墙壁的姿势站着。

  虽然伙伴之间以及有交情的人彼此会谈天说笑,但他们都是对自己的身手抱持自信与荣耀的一群人。只要这些人被塞在同一个空间里,就随处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气氛。有很多人因为受不了这种凝重的空气而来到走廊上,馆内充满了诡异的氛围。

  因此,前来委托案件的民众全都在柜台之前向右转身离开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仰赖这些民众的委托才能生活,所以这些人都是他们重要的客人。虽然站在外头的佣兵们若效法一下接待人员对民众释出一点善意,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但就是没人肯采取这样的动作。

  「烦、烦请各位照、照规炬在会议室静、静候、好痛!好吗?」

  女性行政人员虽然咬到舌头但依旧忍痛呼吁,不过佣兵们就算被抗议,一样没有移动脚步的打算,反而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勇敢的女性行政人员不禁吓得叫出声来。

  「该说你勇敢还是有勇无谋呢,明明行政人员里面也有男人啊」

  身背巨剑向女性行政员开口的剑士声音中流露出些许惊讶的感觉。

  「因、因为我抽签输了」

  所以,才会代表其他人站出来抗议。

  「你签运很差吗?」

  「嗯啊,不,或许一点也不差」

  在搞不懂她到底签运如何以致一头雾水的剑士面前,女性行政人员垂下了红通通的脸。

  「算啦,签运好不好无所谓你还是到另一头回避一下吧。等团长一来大家都会挤进来的」

  坦荡荡地沐浴在佣兵们的视线之下,身负疾风之名的剑士帕夏迈向会议室。

  他加入自由都市佣兵团已有五年的时间,今年二十五岁。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美男子,不过倒也长得五官端正。而且,他与生俱来的活力与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暴戾的气质,令他深受女性欢迎。他那有着坚强意志力的双眼与结实精悍的体格隐约流露出一股野性的味道,也是吸引异性的原因之一,所以与其用长相干净的小白脸来形容,不如说他走狂野路线更为恰当。

  「哦哦,是帕夏呀。快到这边坐。」

  帕夏在一边向他打招呼、一边拍着椅子催促他坐下的壮年佣兵面前止住脚步。

  「古兰多,想不到你会接受召集,今天到底是吹什么风啊?」

  也难怪外头下起雪来,帕夏一面噗哧而笑,一面补充说道。

  「偶尔也得工作一下呐。」

  古兰多开玩笑地眨了眨眼睛。

  在众佣兵之间口耳相传的七大不可思议里,其中一项便是『古兰多的阶级』。

  自由都市的佣兵资格,大体上划分为上级与下级,然后再细分出其他阶级。阶级虽然按照委托达成度上下调整,但唯有一人另当别论,只有古兰多不在此限。

  古兰多不但是上级资格的持有者,而且位列最高阶,可是他几乎成天游手好闲,总是待在搞不清楚坐陪女性是他老婆或情妇的酒场里大吃大喝。

  偶尔接下的委托,也尽是些当返乡探亲的妇女们的护卫这类轻松悠哉的工作,让人感觉与其说他是为了工作,不如说是因为想要观光才接下委托。总之,古兰多是一名行政人员都以「懒鬼」来称呼的佣兵。

  虽然这么不济事,但古兰多从入团以来便被赐与最上级的位阶,而且拥有未曾被降级过的资历。即使像帕夏这种既是佣兵团内首屈一指的剑上,又是同伴倚重的佣兵,也没能爬上最上级的位置。

  不过,帕夏的问题在于雇主如果有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儿的话,委托达成率一定极度下滑,如此显而易见的降级原因存在。

  其实,帕夏深知自己的立场,而且严以律己,只不过一心认为这是命运的邂逅的少女们可不这么理性,因为这样的缘故,帕夏经常遭遇雇主解约的下场。

  偶尔也会发生被雇主看上的状况,拿出大笔的金钱死缠烂打地要他辞去佣兵职务担任自己的护卫。如果对方奉上的只是金钱也就罢了。然而,雇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希望他和女儿结婚的戏码屡屡上演,每次碰上这种情况,帕夏就会放弃委托(趁夜开溜),不断留下不良纪录。

  「好了、好了~大家快进去,不要拖拖拉拉的。」

  对男人们凶神恶煞的视线视若无睹,意外地相当适合小眼镜的团长玛兹露达一面拍着听令集合的男人们的屁股,一面走进会议室。

  据说她年轻时是个身材凹凸有致的知名猎人,但如今已被岁月摧残得不忍卒睹。

  「都到齐了吗?被叫到名字的人麻烦回个声喔~」

  她把一叠通缉状递给了前排的佣兵,用卖弄风骚的手势指示将资料往后传,然后开始点名。

  把能找来的最强成员全部紧急召集到此,相较之下,团长本人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即便众人都对她感到不耐烦,也没人敢把内心的不满说出口。

  『不可以惹火团长!』

  此乃佣兵团的铁则,听说违反了这条规炬的人,皆大叹下场会比被人为了赏金追杀还要凄惨。胆敢挑战这项铁则的人最近几年来还未出现过呢。

  「嗯、嗯古兰多到了吗?」

  「我说团长你这老婆娘啊,大家早就到齐了!」

  有能耐不把团长的钦点放在眼里的也只有古兰多一人,既然连那个大牌都到场了,就不可能有人缺席。

  玛兹露达伸出胖嘟嘟的手指顶起滑落的眼镜。

  发现团长的眼睛瞪得圆睁睁的,前排佣兵们吓得纷纷向后仰身。

  「古兰多没记错的话,你比我还要早四个月出生吧?如果我是『老婆娘』的话,那你就是『老疯癫』了。给我听好,从今以后你的代号就叫『老疯癫』!」

  在名册上愤而写下『老疯癫』的玛兹露达,满腔怒火也延烧到古兰多身旁开怀大笑的帕夏身上:

  「搞什么鬼啊!你又半夜开溜了,想知道我们付了多少赔偿金吗?你一定很想知道吧?」

  「对方是个三岁的小女孩耶。在跟我吐苦水之前,麻烦你先把委托书丢给那家伙啦。如果团长也被人家强迫和三岁小男生结婚,一定也会脚底抹油吧?」

  玛兹露达得意洋洋地秀出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哼哼,可惜人家我早就名花有主了,不好意思喔。还有呢,准备把委托书丢给你的人,就是我。干脆从下次开始你就别再用『疾风』这个别号了,改用『老婆是三岁小孩』这称号如何?世人们肯定会对你投以温~暖的眼光唷。」

  忍无可忍,会议室被一波波爆笑声浪给席卷了。

  「好了、好了,别张着大嘴笑个没完啦,快看一眼通缉状。」

  佣兵们乖乖地按照指示动作。

  姓名娜拉沙利姆。性别女。

  年龄二十岁。出身国萨纳王国

  所属狂战士骑士团第七分队。

  备注持有狂战上铠甲。

  会议室内突然鸦雀无声。追缉的对象不但是最为强悍,也是最为凶恶的骑士团成员。一个头两个大的佣兵们,不禁回想起发生在南部边境的传说战记三百年前的魔人战役。

  大陆史上最为险恶的惨事《狂乱者之宴》发生以后,人类与非人类的生物们除了自由都市之类的地方以外,都开始分栖过着彼此互不干涉的生活。精灵与妖精的数量也为之锐减,就算是非人生物活动的地区,也极少看见他们。可是,魔族王今依旧有多数存活着。

  然而,支配了最强种族的魔族,并且君临生态系顶端的就是魔人。率领麾下的魔族威胁人界的魔人,他们的存在是一种无可比拟的威胁,如果不跨越国境、种族局限协力对抗的话,是绝对无法与之匹敌的。

  三百年前在南部边境展开的魔人侵略,规模之大史所未见。

  成了第一个牺牲者的王国在短短五天内化为焦上,然后一国接着一国,被害地区逐渐扩大。

  虽然南部边境的诸国果敢地尝试抵抗,但最终仍演变成下从奴隶上至国王大家争先恐后逃命的状况。逃亡的尾声中,在辽阔的沙漠里,当众人挤爆逃生之路,对死亡有了觉悟的时候,被人们认定最强悍且最凶恶的萨纳王国狂战士骑士团出现了。

  两者之间的战力比是一百三十比一,另外一说是三百二十比一,总之数字并未确实求证,因此并不明确。不过,无论哪个数据为真,狂战士骑士团处于少数的一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魔族对狂战士。要想像超越人类领域的战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只是,据说散布在魔族那尸横遍野的凄厉尸体上的狂战士遗骸,也同样令人怵目惊心。

  虽然狂战士骑士团并没有完全歼灭魔族,但藉着击败魔人的战果,他们仍以胜利者之姿迎接了战争的结局。至于这场胜仗,是否寸称之压倒性的胜利,亦或是场苦战,则不得而知。

  当众人在为魔族撤退的身影欢呼之际,狂战士骑士团不作声张带着伤亡者,就像出现时一样,消失于滚滚尘沙的彼端。

  从此之后,狂战士骑士团就再也没越过沙漠出现。同时也没有任何国家与魔族胆敢侵略萨纳王国。

  「团长,不好意思我要退出。」

  有人带头离席后,跟随的人便接二连二出现,约有半数的组员离开了会议室。

  自由都市的佣兵团绝非只是花拳绣腿的弱者,尤其是被召集到这里来的人,大家都强到自谢能以一挡千。不过,那完全是以人类当对手为前提。

  没有人讥笑那些退出者是胆小鬼。毕竟无论能拿到多高的报酬,也得能活着回来,那些钱才有意义。

  「不错~留下来的人差不多都是预料中的成员。」

  会有一半左右的人离开早在玛兹露达预料之中。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对那些离开的人抱有一丝期待。她只是利用这些人的情报网,布下天罗地网,节省一一分派通缉状的麻烦,才将他们找到这里来。

  「呵呵呵,留下来的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呢~你们可别忘记在遗言里注明报酬的领收入是我唷。」

  若无其事地把触楣头的事情挂在嘴边,玛兹露达环视了场内的佣兵们。

  「团长,你应该会把狂战士的情报告诉我们吧?」

  「关于这个问题啊~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啦,所谓的狂战士,其实指的就是圣工所创造出来的铠甲吧?关于圣工一族的消息,顶多也只有传说而已,不是吗?」

  话虽如此,玛兹露达还是翻遍书库,找出了两份有关过去数次现身于世人面前、四处散播灾厄的狂战士铠甲事件报告书。

  两桩事件分别是七十五年前于大陆中央地区的黎内卢王国,盗贼触发了收藏家暗地收藏的狂战士铠甲,导致一团骑士团遭到歼灭。

  以及相较时间点接近现在的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件也是最为人知的狂战士事件,就是从古战场遗迹挖掘出来(出处并未确定)的三件狂战士铠甲发生的失控事故。

  由于这起事件是在自由都市邻近的国家发生的,所以自由都市佣兵团也派兵参与。不过,最后他们并没有和狂战士交手。因为在他们抵达之前,就出现了将狂战士化的人打败的人物。

  那个人就是大陆史上最强且最顶级的剑上剑神阿蕾亚。

  剑神阿蕾亚与狂战士展开的死斗,并没有留下详细的纪录,只有在交锋瞬间便斩杀了三名狂战士的剑神传说流传至今。

  「能找到的只有不愿被拿来作为参考的纪录,以及没有参考价值的传说而已呢~不爽的话,请向黎内卢王国抱怨喔。」

  在黎内卢王国的事件中,理当可以取得关于狂战士的详细纪录。但是,该国为了隐蔽失去骑士团的羞辱,并未进行深入调查,而让整个事什陷入一团迷雾。

  然后

  「再说,我们总不能去向剑神请教吧?」

  剑神阿蕾亚大约在十年前不见踪影。虽然因病身故的传言是一项极具说服力的假设,不过,这项情报并没有获得证实,况且不相信传言的人很多。但是,足以推翻传言的证据,以及见过她身影的人,两者皆无。

  「不然,教我们拿什么去击败狂战士?」

  「没人说要打赢狂战士啊~这次的行动只是要把对方抓起来,限制活动,如果做不到,只有监视也行。总之,就是找出她的藏身处,来自萨纳王国的援兵近期内就会到达。之后把烂摊子丢给他们处理就行了。」

  「真的这么简单?」

  佣兵们稍微松了一口气,一脸狐疑地看着玛兹露达团长。

  「嗯。所以,就算找到了目标也不可以刺激她唷~要是让她变成了狂战士,状况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要是不幸真的搞出这种纰漏,大家就好自为之吧。由衷拜托各位千万别忘记在遗言里写上我的名字,报告完毕!」

  就在这种无法得到任何有用情报的情况下,佣兵们纷纷站起身离开了会场。正因为目标是不寻常的对手,所以慎重其事留下来寻找协力对象的人也不在少数。

  「帕夏,要不要和我联手?」

  帕夏原本盯着通缉状上的肖像画,听到这番意外的提议便抬起头来。

  「古兰多,你玩真的?」

  「偶尔也得投入工作嘛。不过,当然能摸鱼就摸鱼罗。」

  不知道该说他是个老实人呢,还是笨蛋。古兰多豪爽地开怀大笑,说道:「要是有个万一就交给你罗。」

  「帕夏,等等!不要和古兰多那种老头联手,和咱组队啦!」

  这时从另一侧过来缠住帕夏的,是一名叫做夏洛特的兽人少女。她拥有一头黑发与一身黝黑的肌肤,椭圆形的瞳孔虹膜则与猫科动物如出一辙。

  「你来保护咱这柔弱的少女免于受狂战士摧残嘛!」

  既然被召集到这种地方来了,就没有道理会是柔弱少女,这句话帕夏打死也不敢跟抱住自己的夏洛特说,只是把视线投向古兰多。

  「夏洛特好像很乐意当我们的伙伴。」

  「慢着,不要擅自决定啦,如果是和帕夏组队的话咱没意见,但是像他这种懒鬼,免谈啦!」

  「多多指教罗,小姑娘,从现在起咱们就是一伙的啦!」

  像是在逗弄夏洛特一样,古兰多把手伸了出来。

  「你作梦!」

  帕夏向着吐出舌头的夏洛特说:

  「搞不好捡到他算你赚到也说不定喔。」

  「咱才不稀罕捡掉在地上的垃圾吃咧。等一下难不成你想退出?」

  夏洛特机伶地察觉到,把资料收进怀里站起身来的帕夏没有任何战意。

  「是啊,总觉得不太适合我的个性」

  会有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害怕狂战士,而是不想一大群人追着一个女人四处跑。

  「疾风的名号会流泪唷。」

  「等通缉者变成狂战士我就会参加了。」

  「拜托你,等一下嘛,咱不喜欢这样啦」

  当夏洛特追着帕夏出去后,会议室内就只剩古兰多和玛兹露达两人。

  「别说什么要退出不干的嘛,在援兵到达以前,就只能靠你了」

  「好啦、好啦。」

  古兰多是二十年前狂战士骚动爆发之际被派遣出去的佣兵,同时也是对狂战士专用的佣兵。事实上,并不是他不肯工作,而是自从那个骚动事件以来就再也没有工作找上门。这就是『古兰多阶级』之谜的真相。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看起来还挺有自信的呢。」

  玛兹露达对帕夏离去时丢下的那句话皱起了眉头。虽说他是佣兵团里首屈一指的剑士,但是有能力和狂战士抗衡的佣兵只有古兰多而已。

  「我推荐他当我的接班人喔。」

  「又不是注定你这回必死无疑。」

  对狂战士专用佣兵的作战方式,玛兹露达心知肚明,可是,即使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回来,自己还是不想说出口。

  「这个嘛,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死欵,团长,帕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起巨剑的?」

  比谁都了解和狂战士针锋相对所代表的意义与结果,古兰多像是要模糊焦点似的转移了话题。

  「就是最近呀,只不过没人看过他拔剑就是了」

  武器的优劣左右胜负的状况,立足战场的人追求优越的武器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战斗方式不是那么简单能说改就改的。

  当然像帕夏这般高手,不管改用长枪或战斧一样能得心应手吧。可是,光是技术有一套是没办法在实战中存活下来的。毕竟战士是把性命寄托在熟稔到无意识之间身体就能做出反应的战技上。以帕夏的例子来说,他应该是习于使用佩带在腰际的长剑。

  「最近有个八卦,听说大概在三个月以前,帕夏被人修理得很惨喔。好像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都瘫在床上起不来。等他痊愈之后,就开始背起巨剑了。」

  玛兹露达说出了自己耳闻的八卦传言。

  「哦,那他是被谁打败的?」

  皱起眉头的古兰多马上改口为「被哪种魔族?」

  如果不是使出相当卑劣的手段,绝对没人能让帕夏吃那么多苦头。能猜想到的对手顶多也只有上级魔族。

  「关于这个问题啊对手似乎是魔人的样子。」

  「魔人?开玩笑的吧?」

  对手若是魔人的话,下场岂止只是被修理得很惨而已。

  「我也这么认为」

  即使有千名顽强的战士,也远不如魔人的威力。魔人可是聚集了万人以上的军力才勉为其难可以抗衡的对手。如果有人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自然会引人注目,也会传进自由都市佣兵团长玛兹露达耳里。

  但是,近年来并没有发生魔人战役。如果传闻属实,也就表示帕夏当时是在非人生物活动的领域作战。而且,还是自己一人,亦或在人数稀少的情况下。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生还的。

  「不过,这消息是为帕夏诊疗的魔法医师不小心爆料的。啊,那个魔法医师就是八卦的来源啦。她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而且,帕夏也绝口不提受伤的事,不是吗?所以,反而让人感觉可信度极高。」

  如果对手是魔人,就算被打得满地找牙一样是值得夸耀的荣誉勋章。但是,帕夏不是会把自己的败绩拿出来说嘴的那种人。

  「那把巨剑会是当时和魔人交战的伙伴所留下的遗物吗?」

  玛兹露达脱口说出脑子里灵光一现的念头。

  「我想不是,那小子不是那种个性。」

  只要是干佣兵的,多少都会有过和伙伴生离死别的经验。不论是多么痛苦的离别,帕夏绝不会在别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感情。不是因为他没有悼念亡者的心情,而是不愿让自己悲伤的情绪影响了周遭的人。

  「就是说啊,这样一点也不像他。」

  「是啊,更何况那把巨剑和铠甲都是全新的耶。」

  那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帕夏特别设计的武装。

  「那身武装似乎要价不菲呢。」

  巨剑的护手上镶有水晶,铠甲的胸部则嵌了黄水晶,两者都是别具特色的装备。

  「会不会是他瞒着团长,私底下在做更好赚的兼差啊?」

  「嗯~搞不好是聘金。」

  「对方是三岁女童的那个?」

  「没错,那个委托人死缠烂打,一直吵着要我们把帕夏交出去。」

  「干脆把他交出去如何?」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赔惨了耶,损失的部分得叫他好好工作偿还才行!」

  玛兹露达气呼呼地离开会议室之后,古兰多孤伶伶地嘟嚷了一句:

  「帕夏的铠甲那是出于圣工之手的装备吧」

  同时,他也确信,拥有与铠甲相同特征的巨剑也是出于同一人物。

  2

  位于自由都市郊外的丘陵地,斜坡上有一群为了雪橇的制作进度而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工匠街孩子,气氛热闹非凡。

  不管是制作顺利或者四处碰壁的孩子,每个人都不断进行改良,以备挑战第二次降雪隔天所举办的雪橇大赛。

  大会将按照成绩高低,排定三次降雪之后的雪地滑行顺序。为了能在光滑的雪地上滑行,非得赢得优胜才行。至于吊车尾的,则只能分配到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斜坡。

  二连霸的悠对无可挑剔的调整抱持三连霸的自信,早早完成试跑之后,就把雪橇交给九十九屋的孩子们(以其他名称出席大会)保管,然后去了博物馆。为了见识理当昨天就该被敲成破铜烂铁、谣传是圣工末裔的艺术家作品。

  她钻过了在博物馆前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赶往特别展览室所在的本馆。

  「真是的,开馆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人还这么多!」

  本馆前的人潮让悠鼓起了腮帮子。入口虽然早已开放了,但拥挤的人潮形成了迟迟无法前进的人龙。当悠明白就算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时,便只好凭藉自己的实力了。

  她尽己所能地发挥了小孩子的优势,在大人之间强行穿越。如果有大人瞪了她一眼或大声责骂,她就会泪光闪闪地指着前方用「人家跟妈咪走丢了,妈咪就在那边。」的藉口来当挡箭牌。

  (嘿嘿嘿,这群大人真容易唬弄。)

  悠对这群善良的大人既感到目瞪口呆,又不禁一肚子恼火。

  气他们为什么要为了看摆设在走廊前头的作品你推我挤的,以及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这是冒牌的圣工作品。

  九十九屋的大人千叮咛万说绝不能泄漏圣工的身分。每当有事情发生就会一再被嘱咐。究竟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悠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

  人称《狂乱者之宴》的大战并非圣工一族所引发的,而是挑起大战的那些人把圣工一族创造出来的物品和器械当成武器使用。圣工一族为了遏止大战也付出许多努力。尽管如此,圣工一族仍被视为大战的元凶。

  (错的又不是我们,为什么得偷偷摸摸地过活啊?)

  而每次得到的回答,始终没有改变。

  如今的时代,已经不需要圣工了

  对不仰赖圣工由人类所构筑的时代而言,圣工的存在只不过是另一个全新的火苗。而悠也太过年幼,还不懂如何在渴求圣工智慧的那些人手中保护自己的安危,因此只能避入耳目地活下去。

  进入特别展示室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人斥责悠了。即使踩着他们的脚硬挤进去,大人们依旧像是被某样东西魅惑住了般直盯着前方。接着,站到最前排的悠,在见到放置在高了一层展示区的石像的瞬间,便和身旁的大人一样茫然地呆立着。

  眼前的景象彷佛是将战场上流动的时空切割下来,然后固定在此处。

  左端的战士瞪大双眼、发出咆哮,充满气魄地挥出长剑,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另一侧,右端的战士则是以膝盖跪立,紧握刺向地面的长剑,身体在瞬间失去了平衡。

  而位居中央的战士则维持一副气魄摄人的突剌姿势,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那感觉就像是为达成目的而从容赴死的剑士所露出的微笑。

  唯有『壮烈』一词足以贴切形容这三尊石像。

  (这是真的。)

  悠的直觉如此告诉自己。

  刻工精细到连每一根毛发都能清晰辨别出的石像。要是触摸从伤口滴落的血液,那感觉肯定是温热的;如果把耳朵贴在胸口的话,一定能听见心跳。这就是一个会让人兴起如此念头的作品。

  (九十九屋的诸位我们还有其他同胞活着啊!)

  过去由于家族血脉分支众多,圣工一族被人称为圣工千家。在《狂乱者之宴》发生之际分崩离析,其中有大半于战火中消失了。大战之后能再众首的族人为数稀少,如今寄身于九十九屋的圣工一族也只有五十多家之谱。

  深受石像的完美所戚动,并向往着同胞的悠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推挤到了出口附近。

  她想见同胞、想见制造这三尊石像的圣工,想让对方知道世上还存在着其他伙伴、并不是孤伶伶一人的事实。这份心情促使悠冲动地做出了反应。

  当她意图抬起防止民众接近展示品的围栏闯进里头的那一瞬间

  「那边的小鬼!在干什么!」

  尖锐的嘶吼声让悠的身体发出颤抖。

  「对、对不起。」

  悠一边道歉一边准备流泪,并偷窥四周的情况。

  (奇怪?)

  被人破口大骂的并非自己。

  (宜欧哥?)

  在入口侧跟自己一样想要越过围栏的人,正是宜欧。

  (啊~啊啊啊,被被逮个正着了啦!)

  「竟敢做出这种事!放开我!放开我!」

  虽然宜欧拼死抵抗,但仍无法挣脱守卫的手臂。

  「给我安份一点!」

  「少罗唆!别挡着我!」

  如果有认识宜欧的人在场肯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宜欧露骨地表现出愤怒,挥舞四肢,挣扎着不想被守卫给拖出去。

  注意到外头发生的骚动,一名派头十足的男子,随着体格比架着宜欧的守卫壮硕的大块头,从隔壁房间现身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子想要越过围栏」

  「真是要不得啊。小弟弟,不可以这样做喔,要好好遵守规则才行。」

  宜欧恶狠狠地怒瞪有着和娜拉相同褐色肌肤的男子。

  「有很多像你一样想触摸石像,所以越过围栏的人呢。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了,快点回家去吧。」

  派头十足的男子向守卫打了个放开青年的手势,然后朝二芳的群众说道:

  「唉,都怪敝人的作品出神入化才导致这年轻人忍不住破坏了规炬,这是敝人的罪孽」

  「闭嘴!」

  宜欧不仅不肯离开,还向前踏出一步要夸示自己宽宏大量的男子闭嘴。

  「你就是罗杰恩吗?」

  娜拉被夺去的东西,其实就是打着圣工末裔的艺术家名号所展示的那三尊石像。

  「小子,看来你似乎不清楚跟长辈说话时该注意的口气呢!」

  「那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才不屑对你使用。」

  「没救了如果是这种没礼貌的家伙跑来参观,那敝人可得好好考虑在这里展出的问题了。敝人只想让那些更具知性、对艺术更怀有爱的人来欣赏敝人的作品。」

  罗杰恩一番话的尾音由于愤怒而颤抖。他用下巴指示守卫把这没礼貌的家伙赶出去,然后命令另一名守卫去把馆长找来。

  一面被守卫拖着走,宜欧一面大叫道:

  「你才算不上什么艺术家!」

  不知是否因为被人否定感觉不甘心,罗杰恩面红耳赤地追了上来。

  「收回你刚刚说的话!」

  「要我说几次都行。你才算不上什么艺术家!」

  「你、你、你这王八!」

  太过激动以致舌头打结的罗杰恩挥起右手赏了宜欧一巴掌。被守卫架住的宜欧无法闪避,左、右脸颊连续挨了好几下耳光。

  「我死也不认同这是艺术」

  艺术是一种表现,宜欧是如此受教的。他一直认为这就是艺术的本质。

  不管是视觉上的,听觉上的,还是嗅觉上的,艺术有各式各样的表现手法,不受局限,所以,宜欧也知道有讽刺手法的存在。但是,即使艺术如此自由开放,依旧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以及不应该做出的事情才对。

  好比说,杀害生命。如果认同这个行为,就等同肯定杀人。即使艺术是一种不加限制的自由表现,杀害生命依旧不能算是艺术,把死者当作展示品的行为也一样

  不管被打得多么凄惨,宜欧始终坚持不可认同冒渎死者的行为。

  「呜我是不会认同的!」

  「还想逞口舌吗?喂,把这小子的头抓住!」

  罗杰恩的手势从打耳光的巴掌变成了拳头。

  向着群众示度量的笑容,以及将怒火露骨表现出来的嘴脸,哪一边才是他的本性,明眼人一看便知。

  守卫默默遵从指示后,群众间响起了一声声细微的惨叫。

  就在罗杰恩打算挥下握紧的拳头那一瞬间

  「啊呜!」

  罗杰恩吃了一记来自胯下痛彻脑门的撞击,维持握拳的姿势发出一声哀鸣,倒地不起。

  「这个人是冒牌货对吧?」

  映入宜欧眼帘里的,是挂着恍然大悟笑容的悠。

  石像的生动令悠为之魂夺,以为石像的制造者就是圣工。这个想法至今仍然没有改变。不过,否定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九十九屋的主人宜欧。悠明快的大脑从这里导出了答案石像是真的但艺术家是冒牌的。

  这些石像可能是在某处遗迹发现的,亦或是由别人创造出来的,总而言之,这个艺术家只是把它们拿来冒充自己的作品而已。

  「哼,做好觉悟吧!死骗子!」

  悠毫不留情地往罗杰恩身上招呼了一记飞踢。

  「啊呜、啊呜、啊呜~」

  罗杰恩脸色苍白地向守卫求援。

  守卫眼看女孩比起手上架住的少年还要难缠,便一把推开了少年,向女孩步步逼近。

  「你、你这蠢货快、快去叫医生」

  悠手脚飞快地绕到因分心而说话断断续续的罗杰恩的守卫背后。

  (我赢啦!)

  悠再度施展必杀技。

  「呜~?」

  守卫夹紧大腿跳起来的同时,现场围观的群众有大半数也跟着夹起了胯下,哼出短促的悲鸣。

  「走在没有月光的夜路时给老子小心点。」

  佣兵随口吐出了羞耻的威胁字眼,悠向宜欧快步跑去。如果不是宜欧嘴里冒出鲜血的话,罗杰恩早就被悠修理得满地找牙。

  「你还好吗?我们快逃吧!」

  悠对宜欧表示关心的声音,温柔得令人难以想像与先前攻击对手要害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在围栏外目击所有经过的群众一看撑扶着少年的女孩走近,便抬起围栏退到一旁。

  「干得好!」

  「这条手帕拿着用吧。」

  「快走,我们不会放守卫过去的。」

  越过围栏,对作品发出批评的少年态度固然不当,不过,动手殴打毫无反抗力之人的艺术家,群众直觉地认为他似乎偏离了正道,并以行动呼应这样的想法。

  走在通过后随即封闭的通道上,悠在心里不断默念着「对不起」与「谢谢大家」。帮忙挡下守卫的群众,都是先前被悠钻着身子硬往里面挤,不然就是被踩到脚的人。在离开博物馆之际,悠一度回过身来向他们深深地行了一礼。

  3

  离开了佣兵总部,帕夏认为应当告知通缉者持有狂战士铠甲之事,便出发前往九十九屋。

  他和近来才成为九十九屋主人的宜欧认识了五年,彼此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伙伴更为贴切。两人对此都抱着心照不宣的态度。

  「今天显得特别安静呢,不知小鬼头们过得好吗?」

  帕夏用力推开大门后,和他对上视线的并非熟识的孩子们,反倒是彼此第一次碰面,但帕夏却知晓对方长相与姓名的人物。

  「你在这里做什么?该不会已经把魔手伸向这里了吧!」

  或许是出于战士的直觉,娜拉在门打开以前就拔出长剑,摆好架式。帕夏也像要应战一样,把手伸向背后的巨剑,但又马上打消念头,拔出腰际的佩剑。

  相对于慎重拉近彼此间隔的娜拉,帕夏发挥了无愧于别号的速度,瞬间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不知是否都企图见招拆招,两人在对方给予致命攻击的危险距离下,怒目相视了一瞬间。

  「住手!」

  负责看守九十九屋的露易莎宛如要介入这一触即发的情势似的闯进两者之间。

  「帕夏,这女孩是九十九屋的客人,不准你出手伤害她。娜拉,你也把剑收起来,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九十九屋的客人,就请你对主人的朋友善尽礼仪。」

  公平接待以求不留遗憾,并让双方打消战意的露易莎确实有一套。从上上一任的主人那一代开始,便以主人左右手的姿态,一路掌管九十九屋的经历,并非浪得虚名。

  「看来还是赢不了婆婆的威严呢!」

  重拾爽朗态度的帕夏一副认输的模样收起了佩剑。

  「就是啊!」

  同时放下长剑的娜拉,也向老妇人规规炬炬地一鞠躬,为自己的无礼道歉。

  「欸,我就泡壶拿手的红茶当作奖励,给坦率的孩子尝尝吧!」

  从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的露易莎的角度来看,帕夏和娜拉都还只是小孩子。

  「我也来帮忙。」

  「是吗?那么就请你拿着放在暖炉上的热水壶,随我过来吧!」

  等到娜拉跟着露易莎的后头消失在隔壁房间之后,帕夏便从怀里掏出通缉状,揉成一团丢进了暖炉。

  「算了,反正我本来就对这个行动没什么兴趣。」

  露易莎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帕夏从她指导娜拉冲泡红茶的声音中充分察知,娜拉并非九十九屋的敌人。

  除此之外,他还明白了另一件事。

  「看来似乎有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外表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关系,宜欧常常无端被卷入风波中。从一般迷路的旅人到专事抢劫的盗匪,直到目前为止,有各式各样的人把宜欧扯进麻烦里。而且,最后他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取代搞出乱子的当事人变成整件事的关键。

  光是想像不知这回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就让帕夏兴奋不已。

  「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对吧?」

  端着放在盘子上犒赏用的红茶回来,露易莎机伶地感觉到了帕夏的情绪变化。

  「我只是在想体验一次当赏金人头的感觉或许也挺有趣的。」

  「要当赏金人头是你的自由,麻烦别把宜欧给拖下水。」

  帕夏把「被拖下水的人是我耶」这句话连同红茶一起往肚里吞。

  「话说回来,宜欧跑哪儿去了?」

  「他从一早就出门到现在上博物馆去了。」

  原本以为他中午以前会回来,结果至今不见人影。露易莎一脸不安地窥探外面。

  「不然等我喝完这杯茶,就去察看一下吧?」

  「嗯,就这么办吧!」

  不过,就在帕夏起身之前,宜欧已在悠的陪同之下回到了九十九屋。

  比起杂乱的头发与破烂的衣服,从宜欧嘴角流出来的鲜血更让露易莎大惊失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取代忍气吞声而沉默不语的宜欧,从悠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的露易莎差点在瞬间失去意识。

  「你的意思是宜欧先起头惹事的吗?这怎么可能」

  如果惹事的是个性急躁的悠倒也没啥奇怪的,不过宜欧并不是那种会引起纠纷的个性。

  「可是」

  悠亲眼目睹。宜欧越过围栏的举动,才是这场纷争最根本的原因。

  「这真不像他的作风咧也罢,反正谁都有打架的经验嘛。」

  「别吵了!笨蛋帕夏!才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打架!那群混帐从背后用力抓住宜欧哥,让他动弹不得,然后动手揍人!」

  虽然悠会在宜欧的名字后头加个「哥」字,可是对比宜欧大上七岁,并且出现在九十九屋已有五年时间的帕夏却不来这一套。偶尔还会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笨蛋」两字。

  「真是下三滥,要不要去讨回公道?」

  悠呼吸急促地频频点头,在她一旁的宜欧则摇了摇头。

  「宜欧哥!被人家那样揍好玩的你都不会生气吗?」

  「我是很气啊可是我认为娜拉大姊一定比我更不甘心,她一直以来都在忍耐。」

  宜欧擦掉嘴角上的鲜血抬起脸来。

  「娜拉大姊,为什么狂战士的尸体会被拿来作为展示品呢?请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娜拉发现宜欧对展示在博物馆里的石像底细心里有数,便点点头开始话说从前

  「大约半年前,我们一伙人正在调查新发现的遗迹。其实,那是要塞化后的浮游都市残骸。我们在那里找到了秘密通道,里头设有宝藏库。」

  可能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吧,娜拉低下了视线。

  「该不会看守宝物库的门将还活着吧?」

  『时光齿轮』也曾经被拿来当作『永远的心脏』使用在人造生物上。

  「率先前往的调查队惨遭歼灭,同行的狂战士骑士团员也不能幸免于难」

  虽然投入了狂战士骑士团以求击败门将,但是不知道『时光齿轮』存在的狂战士骑士团团员们,终究无法打倒无论怎么砍杀依旧再生的土块巨人。就算化成了狂战士结果一样没有政变。毕竟不管变得多强,都不可能打败杀不死的对手,只是白白牺牲罢了。

  因此,其他人便决定再次把门将封印在宝藏库里。

  一个人负责把门将引诱到宝藏库里,另一个人负责在宝物库牵制门将行动。最后,两个人部化为狂战士战死了。趁着这个时候,娜拉和三名同伴着手进行宝藏库的封锁作业。

  「不过,封锁并没有顺利完成,所以,卡乌力他们就留了下来。」

  卡乌力、赛姆、达里达。一同进行封锁作业的这三名伙伴在封锁失败的时候,就变身狂战士破坏通道,展开了把门将关进宝藏库的行动。

  「我本来也想变身狂战士。可是,大家都不愿让我这么做他们打破了我的狂珠,然后把我推到宝藏库外头。」

  受阻于崩塌下来的瓦砾,娜拉无法追上前去。只能不断呼唤着与门将交战的伙伴们的名字。

  宝藏库内展开了长时间的激烈战斗,咆哮、大叫、刀剑折断的声响娜拉一直听着这些声音。在寂静到访前她最后听见的是卡乌力一声气势尖锐的叫声,那是奋力一击粉碎了门将心脏的长哮

  「我很想加入战斗我想和大家并肩作战。我们四个人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且卡乌力他是」

  痛失恋人的娜拉琥珀色的瞳孔,在猛烈地闪耀光辉的同时也默默地哭泣着。

  「喂,宜欧哥,难道那些石像是狂战士吗?」

  悠开口询问从对话之间联想到的事情。

  「嗯。」

  「那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石头?」

  「因为」

  在被称为《狂乱者之宴》的大战时期,圣工一族为了对抗被拿去当作武器与兵器使用的物品,便制造了更为强力的武器与兵器,以求终止战争。

  但是,圣工一族只不过是擅长制作器械的族群罢了,就算制造了精良的武器,光有武具也不可能打赢,所以他们制造出了强化身体能力的装备。

  「不过,即使努力到这种地步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不是已经变强了吗?」

  精良的武器配上优越的体能,既然具备了两项要素为何还会落败,悠百思不解?

  「因为他们没有挥舞武器的觉悟没办法下手杀人啊!所以、所以呢最后他们便制造出可以卸下心锁的武装。」

  而制造出来的那个武装就是为了不感到恐惧与罪恶感,凝聚了狂气的狂珠。

  「这也太胡闹了吧?会抓狂失控的。」

  「你说得没错,这是错的。」

  宜欧也想相信,大战时期的圣工们本来也不愿制造出这样的东西。只是一想到他们被逼到不得不如此,就觉得很可悲。光是想像那究竟是多么凄惨的时代,便浑身颤抖不已。

  「所以狂珠上头也施加了石化封印的诅咒。」

  这是为了防止就算已经丧命仍继续战斗直到肉体完全崩坏为止的事情发生。

  宜欧在向悠说明的同时,也向娜拉开口说道:

  「为了守护珍贵的事物,总有不得不挺身作战的时候。也有即使赌上性命,也不得不奋力一搏的事情。我认为,狂战士铠甲就是为了身在这种情况下的人们所存在的」

  这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铠甲,如果那个人并未拥有值得去使用的目的与责任,是不可以使用的。

  「我听说大约在三百年前,萨纳王国为了将南部边境的民众从魔族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解救出来,派遣了狂战士骑士团。明明那时死亡将士的尸骨已送回了王国,为何还把狂战士的遗骸当作展示品处理呢?」

  「和门将交战而殡命的那些人被隆重地吊祭后埋葬了。可是,像卡乌力他们那些遭到石化的人就被送往特别的灵庙。我想把卡乌力他们带回出生的故乡,团长也允许我这么做了。不过,王室说什么就是不肯放人。虽然团长代为请愿了无数次,就是没办法让上头听见心声。」

  与其让他们祭祀在庄严的灵庙,娜拉更想在能眺望故乡景色的丘陵上为他们建墓,每天为他们奉上鲜花。

  「所以,我偷偷跑进了灵庙,打算暗地把卡乌力他们搬运出来。结果发现三人的遗骸并不在灵庙里。那个罗杰恩早了我一步把他们搬走了。事情不只如此,那家伙还一手粉碎了团长的请愿。」

  身为王国贵族的罗杰恩,因为原先就对艺术拥有很深的造诣,所以深受变成石像狂战士的壮丽感所吸引。他为了把石像纳入自己的收藏品内,于是运用权利与金钱拉拢神官达成了目的。

  收藏家分成喜欢向他人炫耀收集品以及闭门欣赏两派,罗杰恩属于前者。但是,那些石像绝对不可能在王国内公开展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求,他就把石像运出了王国。

  就在他以圣工作品为名,向世人展现引以为傲的收藏的这段期间,不知不觉间罗杰恩的精神状况渐渐起了变化,最后演变成以自己作品的名义卖弄石像的状况。所以会来自由都市,是因为这里乃是全大陆文化与艺术苍萃之地,只要在此获得认同,就可以拥有身为艺术家王高无上的荣耀。

  「在我从帮忙罗杰恩的神官口中问出事情始末以前花了不少工夫」

  从没想过神职人员竟然会做出出卖死者灵魂的事情,所以当娜拉知道神官做出背叛之事的时候,毫不迟疑地拔出剑来。

  「罗杰恩既是流有王室血脉的人,而我又杀了神官,因此再也不能仰赖团长,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夺回石像我应该已经被列为逃亡者而遭到通缉了吧?」

  最后一段话的矛头对准了坐在远处倾听大家谈话的帕夏。

  「是啊,今天早上我拿到了通缉状。」

  「那你是来逮捕娜拉大姊的吗?」

  宜欧也把视线转到帕夏身上。

  「不,我没有在追捕她。」

  前提是她没有变身狂战士

  「那么你愿意帮忙保密娜拉大姊人在这里的事情吗?」

  帕夏以一句「那当然」表示首肯,宜欧松了一口气后,又把视线转回娜拉身上。

  「娜拉大姊只要能带回卡乌力先生等人就可以了,对不对?」

  「没错,但博物馆的警备森严,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成功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娜拉需要狂珠,以求能牵制罗杰恩与赏金猎人,才能成功脱身。

  「会很困难吗」

  歪着头的宜欧脸上清楚写着并不觉得的表情。

  「宜欧,我劝你还是别采取太过招摇的行动比较好,可别忘了通缉令早已传了开来。」

  帕夏赶紧如此叮咛道。

  「这我知道啦。所以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重要的是在不让罗杰恩发现的情况下把石像带回来,对吧?」

  「三尊石像凭空消失的话,有长眼睛的人谁都看得出来吧?」

  「嗯,那是在石像消失的前提下,所以,我们要以膺品掉包。」

  正因为是圣工一族的未裔,这个作战计划才有实行的可能。站在宜欧身旁的悠也点头说「冒牌艺术家用冒牌货就很够了」。

  宜欧起身去进行作战的准备后,帕夏便嚷着自己很无聊要跟着去,悠也随即附和要一起帮忙。

  「我们要上哪儿去啊,宜欧哥?」

  「我们要去找上上一代。」

  悠倒抽了一口气,慌慌张张地脱掉披在身上的外套。

  「悠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说差点忘记了,啊哈哈!」

  「听你这么一讲,我才想到我也有事呢」

  「是吗?那店就拜托你看管了,露易莎。」

  等宜欧离开之后,悠和帕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老婆婆,我该」

  娜拉眼看那两个人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知自己该不该追着宜欧的后头一起去。如果对方是愿意协力的人物,她想先去打声招呼。虽然她心底如此打算,但是一看悠那副胆战不已的模样,又觉得似乎不要去比较聪明。

  「事情交给宜欧一个人办就行了。话说回来,还要再暍一杯吗?」

  露易莎把娜拉与帕夏的茶杯放到盘子上。

  「啊,悠也要喝!」

  「我才喝了一半耶」

  走向厨房的露易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怪了?你不是有事得出门一趟吗?」

  悠向着语尾带有笑意的老妇人鼓起了腮帮子。

  「讨厌,就爱欺负人家,」

  比起地震、打雷、火灾都还要让人心生畏惧的上上一代。身为他的左右手,一直掌理九十九屋至今的露易莎不可能不知道上上一代的恐怖之处。

  「上上一代自从引退之后,个性变得圆融多了」

  知道上上一代引退后模样的悠与帕夏直呼「那也叫做圆融吗?」然后面面相觑。

  「好了,我去泡个三人份的红茶吧。」

  最后,娜拉还是决定和两个放下心中大石的人一起乖乖地待在九十九屋喝红茶。

  4

  「希望上上一代现在心情不错」

  朝着十年前引退的上上一代住处而去的宜欧,越是往前迈进越是感到紧张不已。

  上上一代是帮被誉为剑神阿蕾亚制造武装的圣工,只要是和工作相关的事情就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同时也是谎言完全不管用的人物。

  「心情好心情不好心情好」

  一面用踏出的步伐来占卜吉凶,一面往前迈进,最后在「心情好」这一步抵达了目的地。

  宜欧深吸一口气敲着大门,随即从里头传来上上一代的独生女席恩的声音。

  (库伊,妈妈现在手上正忙,你去帮忙应门。)

  喀嚓一声打开了门锁,从大门的缝隙中,席恩将满四岁的儿子库伊窥探着门外。当他发现来访者是宜欧时,便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右眼上戴着眼罩、头上缠着布巾、身上穿着横织T恤的库伊,拿出插在腰带后头由厚纸板裁制的短剑。

  「把好东西交出来!」

  库伊拿着纸制短剑指着宜欧。

  「好东西?」

  库伊把头探向一脸疑惑的宜欧背后看了看。

  「啊啊,是指伴手礼吧?对不起喔,因为我急着赶来的关系所以我现在两手空空。」

  「好东西真的没有吗?」

  在宜欧的身边绕啊绕的,库伊大失所望地低下头来,然后直接跑进家里,把门锁上。

  「啊!等一下,我稍后会带东西过来给你啦,快开门。」

  试着说服的宜欧透过门板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听、听我说,库伊。我、我看你还是开门比较好喔,席恩阿姨大概就站在你身后」

  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宜、宜欧救救我!)

  即使听到呼救声,人在门外的宜欧也束手无策。

  (慢着!给我站住!)

  (啊呜、啊呜,不要打人家屁屁啦~)

  逃走失败的库伊再怎么抵抗也是枉然,没多久,一声单调的声响传了出来。

  大门再度打开,在一副彷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出来应门的席恩背后,可以看见哭着跑进屋里的库伊身影。

  「糟糟透了。」

  席恩眯起了眼尾细长感觉清澈的左眼,向迟迟不肯进门的宜欧露出微笑。

  「你杵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吧!」

  及腰的笔直长发,将她苗条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明显。由于右半边的脸庞被长发遮掩的缘故,席恩身上总是笼罩着一股冷冰冰的氛围。

  「那个我忘记带伴手礼了。」

  席恩用左眼瞪了往后退的宜欧。

  「这回来肯定是为了麻烦事吧?」

  「请、请问你怎么会知道呢?我都还没开口提起半个字耶」

  「呵呵呵,这说来可妙了呢。」

  席恩像是在开玩笑般模糊谈话焦点。

  九十九屋的主人会依据找上门来的委托内容召集工匠们。宜欧虽然年纪轻资历浅,仍是九十九屋的主人。有事需要席恩和其他工匠帮忙时,只要派个跑腿告知就可以了。会不辞辛劳亲自登门造访,想必是有求于父亲。

  「父亲整天闲得要命,你就尽量操他吧!」

  「哈哈哈我可没有这种勇气。」

  就连个性横冲直撞的悠,在上上一代面前也犹如换了个人般不敢造次。能用下巴使唤上上一代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宜欧的祖母。

  「而且,我这次来不只是为了上上一代,同时也需要席恩阿姨,还有库伊的『眼睛』。」

  席恩清澈的左眼眯成一直线。

  「既然如此,那就更没有闲情逸致去管什么伴手礼的问题了,不是吗?」

  正是如此。宜欧一面祈祷上上一代心情不错,一面随着席恩进入家中。

  「父亲,宜欧来了唷。」

  库伊正黏着坐在摇椅上的上上一代膝边嚎啕大哭。

  「真是的何必把库伊弄哭呢。」

  一脸不满的上上一代用左眼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宜欧感到彷佛有一股热气从如同枯枝般的老人发间冒了出来。

  「是库伊不对,我有什么办法?受不了,你就只会宠孙子」

  席恩没把充满整个房间的怒气给放在心上,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好久、好久没来拜访您了。」

  宜欧用假音向上上一代打了声招呼,拼命挪动僵硬的双脚坐上了椅子。

  「说吧,这差事困难到需要已经引退的老夫的力量吗?」

  虽然一旦惹火他会令人害怕得无以复加,但他是个值得依赖的老者,而且也是这回差事里不可或缺的圣工。宜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

  「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家伙!亵渎死者还不够,居然还拿来做为赚钱的工具。」

  在宜欧把话说完之前,始终没有插嘴说话的上上一代终于爆发了怒气。

  「那、那个我想做出石像的复制品,藉以掉包;所以,请上上一代、席恩阿姨、库伊助我一臂之力。」

  宜欧手上并没有制作复制品时少不了的设计图。而且,也不能要求对方让自己测量实际尺寸,当然摹写外型更不可能。

  「原来如此。」

  上上一代睁开了鲜少在外人面前睁开的右眼。

  并列着两个瞳孔的上上一代右眼能识破幻术等所有伪装的招式,寄宿着能正确地看穿事物的力量。只要拥有这只眼睛,要正确测量目标物足完全不费功夫。

  席恩用头发遮掩的右眼,以及库伊用眼罩遮住的右眼也一样,库伊甚至是拥有三个瞳孔的圣工末裔。

  「你已经和『宝石箱』取得联系了吗?」

  上上一代脱口说出制造石像复制品时欠缺不得的人物、他们一族的总称。

  「我待会儿就要去见他们。」

  宝石箱是善于处理石材的圣工一族的末裔。以当家的派莱特为首,因为所有族人的名字都以宝石命名,所以被称为宝石箱。除此之外,他们虽然在自由都市里生活,却过着由驴子擦着器械与石材,一面修补石板路面与城墙,一面四处奔波的日子,是奇怪的一族。

  「目前我先让九十九屋歇业了,请自由使用。」

  宜欧选择了九十九屋作为可以不用在意他人眼光制作石像复制品的场所。

  「不,你还是找个离博物馆比较近的场所吧。」

  负责测量实际尺寸的上上一代们倒无所谓,不过考虑到制作石像的派莱特等人的方便,九十九匡未免太过遥远。如石像的肌理这种无法以外型测量的细节也很多,而这种无法测量的项目,由派莱特他们直接比对加工相对省时。

  「既然如此,再考虑到掉包时的麻烦,干脆在博物馆的建筑用地进行如何?」

  席恩的建议可以说既大胆又不失理想。

  就算在工事现场搭建作业小屋,或是搬运石材也不会有人觉得诡异,而且在搬运掉包石像的时候,还可利用载货马车。

  「可是,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如我们的意,刚好有来自博物馆的工作委托」

  「不用担心。关于这一点,九十九屋的上上一代会想办法处理的,你说对不对啊,父亲?」

  长久以来,九十九屋时时暗地扶持自由都市的发展,直到引退之前一直担任主人的老者答应了女儿的提议。人情要多少有多少,让博物馆发出委托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好意思。我自顾自地要借用上上一代和派莱特先生等人的力量,都没有考虑到大家的状况。」

  宜欧痛感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胜任九十九屋的主人。

  「这没什么好道歉的。你就好比是一名船长,没有必要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或是爬上桅竿,判断状况决定前进路线才是你的工作。」

  取回被当作展示品处置的狂战士遗骸,并交回恋人手上,宜欧所下的决定以九十九屋的主人立场而言是正确无误的。

  「船长先生?」

  听不懂大人们的对话内容,百无聊赖的库伊总算听明白了一个单字,于是便乐呵呵地露出了微笑。

  「对啊,宜欧是我们的船长先生喔,所以不可以抢走他的货物唷。」

  「是~」

  库伊眼睛闪烁光芒盯着宜欧看。

  「他真的听懂了吗?」

  席恩说什么就是无法不对自己那天真的儿子感到不安,而这个不安的预戚,就在讨论结束宜欧离去时变成了事实。

  尾随在宜欧后头漫步的库伊嘴里吹着像是进行曲的曲子。

  「库伊慢着,你要上哪儿去?」

  「我要和船长一起去抢好东西。」

  只见席恩的脸颊不停抽搐,宜欧慌乱逃了出去,库伊随之追上前来。

  「你这样会来不及吃晚饭的!」

  在突然停下脚步的库伊面前,大门「碰」地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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