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新生之森 第三章 骑士队的背叛

  ─ 汴草傀儡煮 ─

  1

  要去哪里狩猎魔兽呢?

  巴尔特自然先想到的就是帕库拉领地。但是光是一来一回就要一百天。而且不是回到现在的所在位置就好,而是必须回到葛立奥拉皇国,所以时间上必须再多估三十天。为防天候不佳,真希望还有十天的空档。

  据说边境武术竞技会将于明年四月举行,代表出赛的人员会在一月时决定。今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十月四十二日是必须带著魔兽头颅回来的最后期限。今天是八月十三日,等于他们还剩下一百一十三天。

  去一趟帕库拉再回来会来不及。而且,即使抵达了帕库拉,还必须在不被德鲁西亚家的家臣发现的情况下,找到魔兽并打倒它。根本办不到。

  ──乾脆越过大障壁吧?

  这想法太可怕了。没有人类能够越过大障壁。从这里往正东方前进,应该大概十天至十五天就会抵达大障壁吧。越过大障壁到了另一边,就是四处都有魔兽徘徊的秘境。

  ──不,果然办不到。我们无法越过那面墙。

  大障壁的墙面垂直陡立,高度也有千步左右。上头虽然被常春藤及树根所覆盖,但这些植物很不稳定,穿著盔甲、带著武器爬上爬下实在是太过鲁莽。

  话虽这么说,一直在这一带闲晃也不是办法,到底该去哪里好呢?

  此时,巴尔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想法。

  ──等等,捷闵的勇士伊耶米特是怎么说的?他是不是说过这里有魔兽出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果前往特查拉氏族的居住地,距离大概是到帕库拉的三分之一吧。虽然不知道能否取得捷闵一族的同意,但有去看看的价值。

  虽说是在大障壁的这一侧,可是踏入亚人们占有的区域,还想进行狩猎根本就是疯了。更何况,捷闵还把魔兽当成被祖先灵魂附身的野兽。不过,总之还是能试试看。必要的话,要再跟什么灵兽打一场也无所谓。

  正当巴尔特在思考这些事时,鼻子上的旧伤传来微微的刺痛感。这是危机逼近的徵兆。

  朱露察卡飞奔进小屋。

  「抱歉啦,要是我再早点回来就好了。这间小屋已经被包围了。」

  2

  对方是从村庄的方向过来,摆出扇形阵式包围著小屋。

  包围网的中央排成一列,其中有三位体格壮硕的武人正策著巨大的马匹缓缓前进。他们无疑是骑士。中央的骑士穿著全身铠甲,两侧的骑士则穿著轻铠甲。

  右翼及左翼分别排成两列。前排的两翼分别配了五位年轻步兵,架著弓逼近而来,应该是勤务兵吧?腰上还挂著短剑。

  后列两翼则各有三位应该位属从骑士的骑马兵,手上举著投枪。腰上佩著长剑。

  也就是说,这队骑士队是由三位骑士、六位从骑士及十位勤务兵所组成。

  他们是多里亚德莎曾提过的追兵。

  多里亚德莎决定渡过奥巴河,前往狩猎魔兽时,雪露妮莉亚公主的皇姊──爱莎公主主动提议,务必让她母亲娘家的骑士同行。爱莎公主母亲的娘家是佛特雷斯侯爵家,拥有勇猛的骑士团。雪露妮莉雅公主徵得多里亚德莎的同意后,接受了这个提议。

  在渡过奥巴河前没有任何问题。直到走过雅德巴尔奇大领主领地,进入勃帕特领地的时候开始,状况变得很奇怪。他们的行动开始莫名地迟缓,也不遵从多里亚德莎的指示。

  多里亚德莎既气愤又无奈,只带了两位从骑士和一位勤务兵,说要去调查有魔兽出没在东北方村庄的谣言,就先行出发了。而事实上,她是往东南方的村庄而去。

  她并不是在这个时候就已对佛特雷斯的骑士起疑,只是突然觉得东南方比较好而已。当她在调查周遭时,遭到从骑士及勤务兵的偷袭,差点受到侮辱。此时她才从从骑士透露的话中得知,同行的所有人都是敌人。就在多里亚德莎彻底打败三位暴徒,却因为被下了麻药而无法动弹之际,遇上了巴尔特一行人。

  虽然不知道缘故,本来应该保护多里亚德莎的佛特雷斯家骑士团背叛了她。不止放弃了保护、帮助她的职责,甚至还想奸杀她。

  要是他们做出这种行为的事曝光,实行犯们应该会被处以极刑,佛特雷斯侯爵也会名誉扫地,且遭到问罪。

  这里虽然是个小村庄,但也有五十位居民。所以多里亚德莎认为在村子里不会被袭击,而巴尔特也持相同意见。然而,他们却攻了过来。

  这个举动的意义太过吓人。他们打算灭了这个村庄。

  「该不会……」

  多里亚德莎的脸色一片苍白。

  「对不起。」

  她的语调中带著懊悔。

  眼前的战力差距不可能赢得了。她自己不用说,他们也不可能让目击者──巴尔特、哥顿、朱露察卡活命。他们三人将和多里亚德莎一起丧命。她是为了将三人卷入此事感到抱歉。

  「哥顿、多里亚德莎阁下,我们到小屋外。待在里面只会被他们折磨致死。朱露察卡,你留在小屋里弄出声音,让他们以为屋里还有人。他们或许已经从村民的口中得知了我们有多少人,但应该能多少分散注意力。」

  巴尔特、哥顿及多里亚德莎来到小屋外,和正在接近小屋的敌人正面相对。小屋位于村郊,周围长著稀疏的树木。

  不巧的是,巴尔特等人的马交给村长照料,喂食乾草。虽然也可以打破小屋后方的墙壁逃进森林,但是光靠步行无法完全甩掉敌人。多里亚德莎穿著板甲,跑起来很慢。

  不管怎么说,中央的三位骑士是个威胁。骑在马上的骑士与徒步的骑士对决,不用说,一定是骑在马上的骑士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无论哥顿是何等英雄豪杰,也难以与暴冲的巨马抗衡。

  巴尔特等人来到小屋外时,六位从骑士重新举起了投枪。

  ──唔……没有受到任何指示,就定好了自己的攻击目标。这些家伙非常熟练呢。

  具有重量的投枪能轻易贯穿这种小屋的墙。如果没有穿著金属盔甲,那一击可能会造成致命伤,即使身穿金属盔甲,也得承受巨大的冲击。而且,从骑士们在扔出投枪后,应该会拔出腰间的长剑,等于骑马战力将增加为九人。不管怎么做,徒步的三人都无法与其对战。

  以近身战来说,让几乎算不上战力的勤务兵们装备弓箭也是个明智之举。对于没穿著金属盔甲的巴尔特和哥顿来说,仅仅一支箭也是大大的威胁。

  这布阵相当合情合理。原来如此,看来佛特雷斯侯爵家中确实拥有优秀的武人。

  多里亚德莎以饱满的声音向袭击者们放话:

  「亨里丹大人,佛特雷斯的勇者居然想要区区一名女子的头颅?」

  回答她的是正中央的中年骑士。他就是亨里丹吧?

  「可布利耶子爵大人,我并不想要你的头颅。但这也是兵家常事,请做好心理准备。」

  「您所谓的兵家常事,包括假扮成同伴后让女骑士喝下麻药,像发情的野兽偷袭吗?」

  「你说什么!」

  亨里丹神色愤怒地瞪著身旁的骑士。被瞪的骑士一脸平静,瞥了亨里丹一眼后一语不发。

  他瞪著同僚一阵子之后,转头将视线移回。

  「那些不法之徒呢?」

  「被我杀了。」

  「那真是太好了。」

  「您只要告诉我一件事,我该在骑士庭园(可尔德葛特•莱岩)摘下什么颜色的花朵?红花还是白花呢?」

  这个说法晦涩难懂,但应该是在问死后应该要恨谁吧?

  ──居然懂得利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问出情报,这小姑娘真有一套。

  骑士亨里丹举起右手做出准备攻击的指示,并开口回答:

  「红花比较适合你。预备!」

  从骑士们向后仰,准备拋出举在手上的长枪,勤务兵们则拉满了弓弦。

  随著骑士亨里丹将手放下,就会发出攻击号令。到时候,箭和长枪会飞来,这个情况可说是穷途末路。

  ──有没有办法能打乱这完美的包围阵形?我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只要能引开敌人的注意力,我就能冲进敌阵引起混战。

  虽然引起混战的胜算也不高,但是除此之外已无活路。

  此时,巴尔特的目光捕捉到了某样东西。

  就在骑士们的后方,村民们远远围观著事情的发展。有个男人推开村民们走近而来。

  巴尔特看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看向巴尔特。

  ──喔!这下搞不好有办法。

  巴尔特认识这个像幽魂一样,无声无息地接近而来的男人。

  那是「赤鸦(罗罗•斯比亚)」班•伍利略。

  3

  身影飘忽之间,班•伍利略袭击了左翼的三位从骑士。巴尔特看见第一位从骑士拿著长枪的手,从手肘以下遭到截断。被砍伤的从骑士大声疾呼,袭击者们一起回头望去。

  骑士亨里丹错过了下达攻击命令的时机。

  巴尔特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向前冲刺。他看见左翼第二位从骑士的右侧腹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晚了巴尔特一步,哥顿•察尔克斯开始向前冲去。

  有几位勤务兵察觉到巴尔特等人的行动,慌忙放箭。有两支箭击中胸口及腰间,但被强韧的皮甲弹开。巴尔特冲过勤务兵身边,跑到左侧骑士的左方。

  骑士亨里丹高举起剑想迎击巴尔特,但是在左侧骑士的妨碍之下,无法发动攻击。左侧骑士已将剑举到半空中,但是他对班•伍利略的动作感到惊讶,来不及应对巴尔特的攻击。

  巴尔特与骑士擦身而过时,以古代剑奋力击向他的右膝。由于骑士身穿坚固的皮甲,胸前部分以金属补强,但只有膝盖的装甲看起来很薄弱。如他所料,手上传来打碎膝盖的感觉。

  巴尔特瞥了一眼右翼。就在左翼第三位从骑士要落马的时候,班•伍利略一边将左翼的勤务兵赶尽杀绝,一边往中央前进。巴尔特判断左翼可以交给班•伍利略,决定绕到右翼后方去。

  金属互击,发出了响亮的声响。哥顿•察尔克斯已经打倒了骑士亨里丹。巴尔顿看见亨里丹从马上摔飞出去。

  哥顿依巴尔特的教导,跑到骑士亨里丹的右侧。巴尔特曾经教过他,徒步与在马上的敌人战斗时,要绕到手持武器的相反方位。骑士亨利丹被自己座骑的头部妨碍,攻击威力和速度应该有所减弱。说不定是因为哥顿手上的战槌尺寸比较小,使他掉以轻心。袭击者们中,只有骑士亨里丹一人穿著板甲。然而,由哥顿手上挥出的战槌可是拥有连巴尔特都觉得即使自己持盾也无法抵挡的威力。

  原本在亨里丹右侧的骑士看著从后方绕过来的巴尔特,把已挥下的剑高举起来。第一击本来打算攻击哥顿•察尔克斯,但是哥顿一个劲儿地猛冲离去。巴尔特与哥顿十字交会,往右侧骑士的右后方跑去。右侧骑士想配合巴尔特的动作,策马往右方回头,却被树木阻碍了行动。

  巴尔特的古代剑陷入了他的右侧腹部。还以为骑士在盔甲罩衣下穿了轻铠甲,但似乎不是如此,剑深深地劈开了腹部。

  一阵铿锵声响传来──多里亚德莎跑了过来。还有几声当当当的声音,应该是被箭射中了。巴尔特听著剑打中盔甲的声音,回头望去。

  右肩受到一道冲击。是骑在马上的从骑士反手拿著投枪,从上方往巴尔特刺来。

  巴尔特由左往右挥舞古代剑,斩上从骑士的右侧腹部。皮甲不耐刺击,巴尔特的肩膀却没有任何损伤。皮甲工匠波尔普曾说过,这件皮甲拥有等同金属铠甲的防御力,果真正如他所说。

  巴尔特抓住呻吟著的从骑士右手,拖他下马,并将古代剑砍上他的颈部。

  另一头,多里亚德莎正在制服勤务兵们。最右侧的从骑士策马转向侧面,跨越蜷成一团的勤务兵,对多里亚德莎挥下剑。

  多里亚德莎扭动身子避过这一击,举剑劈向对方的右臂。剑身虽细,看上去却是把不错的名剑,深深地划开了对方的手臂。从骑士手中的剑掉落,用左手按住右手。

  这时,哥顿•察尔克斯后方飞奔而来,狠狠击向这名从骑士的腰部。从骑士往前大幅倾倒,抱著马脖子倒下。

  巴尔特绕过眼前的马匹,以眼角余光看著马匹的模样。在巴尔特来到最后一位从骑士面前时,从骑士大喊了一声「唔喔!」摔下马。因为班•伍利略砍下了他拉著缰绳的手腕。

  剩下的勤务兵们也已经没了战斗的能力和气力。

  4

  巴尔特拿著未入鞘的剑巡视战场。

  左翼第一位从骑士失去了右手,但经过治疗应该能捡回一条命。左翼第二位从骑士腹部裂开,难以活命了。

  左翼第三位从骑士被刺穿喉咙,已经丧命。这是班•伍利略的杰作。巴尔特看向马,固定马镫的皮带被割断了──这样就知道他为什么坠马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砍断位于腿部内侧的皮带。

  左翼的五位勤务兵都只有手脚被轻微划伤,没有性命之虞。

  骑士亨里丹似乎是被战槌击中了左侧头部,金属扣环碎裂飞散。真亏他的颈部没有断。脱下凹陷的盔甲时,虽然有流血,但没有受到致命伤。若不是他身上的盔甲极为出色,他应该早就死了。

  被巴尔特打碎膝盖的骑士被砍去头颅死了。这应该也是班•伍利略所为。

  被巴尔特划开侧腹的骑士从马上摔下来,仰躺在地。他血流满地,肚破肠流,脸色苍白,不断颤抖著。这位骑士已经没救了,应该帮他从痛苦中解脱。

  巴尔特望向班•伍利略。班•伍利略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步履轻盈地走过来,若无其事地挥下剑──骑士的头颅轻轻落下。

  右翼的五位勤务兵之中,有两位头部及肩膀受了相当严重的伤,有三位则是毫发无伤。右翼的三位从骑士之中,有一位伤及右臂和腰部,应该不至于致命。

  被巴尔特砍了颈部的从骑士正在大量失血,也没有意识。虽然身体还在抽搐著,但马上就会撒手人寰吧。

  被班•伍利略砍下手腕的从骑士必须立刻接受治疗。

  巴尔特望向多里亚德莎,她拿著沾满鲜血的剑呆愣在原地。想必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吧。在这唯有一死的状况下,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战斗结束时,自己一方的人还站著,敌人则一败涂地,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

  发动攻击的三位骑士中,两位死亡,一位昏厥。六位从骑士中,三人死亡,三人重伤。相较之下,我方连个像样的伤口都没有,可说是压倒性胜利。

  但是只要走错一步,变成尸骸,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班•伍利略在极佳的时间点参战,让他们反败为胜。即使如此,如果敌方的骑士都穿了板甲,我方应该也会受到很大的创伤。

  「子爵阁下,你最好告知村民你的身分,并向他们说明,我们是遭到袭击才会迎击敌人。还有,麻烦你命令村民们帮忙照料伤者。」

  「喔,好。巴尔特阁下,我知道了。」

  巴尔特让还能活动的勤务兵们帮忙照料同伴,在一切告一段落时,让死者安详地睡下。

  死者们躺在粗糙的布上,巴尔特在他们面前单膝跪地,闭上眼祈求死者的安宁。敌人、伙伴、村民们都群起仿效,脱帽跪地进行默祷。

  「子爵阁下,你打算怎么处置袭击者们?」

  巴尔特向多里亚德莎确认该怎么处置存活下来的人们。

  多里亚德莎沉思了好一阵子后回答:

  「直接放他们走吧。」

  巴尔特点点头。本来就只有这个答案。在这种地方没办法处理这么多伤者及俘虏。能做的,大概只有斩首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得由多里亚德莎判断才行。

  「那个叫亨里丹的骑士是个信守承诺的男人吧?」

  「嗯,他是个可以信赖的男人。」

  「你写一封报告信件交给亨里丹,要他发誓必定会将信送到你父亲手上如何?」

  由于多里亚德莎自己无法马上回国,怕传出去的事实会被扭曲。

  「这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骑士亨里丹醒来后,让他发了两项誓言就放了他。第一,他必须将多里亚德莎的信件送至法伐连侯爵手上;第二,他必须将事情的始末正确地呈报给佛特雷斯侯爵。

  他应该会在部下们可以动身后才启程,搞不好会把重伤者留在村里也不一定。

  5

  互相残杀非常消耗体力和精力。特别是跟具压倒性优势地位的敌人战斗更是如此。将死者埋葬完毕时,巴尔特已经筋疲力尽。

  ──肚子饿坏啦。

  虽说忍耐力会随著年龄增长,但是关于忍受饥饿这件事,巴尔特倒觉得自己的忍耐力是随著年纪减弱。

  巴尔特催促村长准备吃饭。

  「武士大人,已经在小屋那边做好准备了。」

  巴尔特感到有些疑惑。村长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看起来很开心。

  众多骑士在这种乡下村庄中互相残杀,鲜血污染了村庄的土地。他们被要求帮忙照顾伤者,还为了埋葬死者而帮忙挖坑或搬运尸体。村里的工作全都丢在一旁,村长的心情却很不错,甚至在不知不觉间,连食物都准备好了。

  回到小屋一看,柴火、锅子及食材都准备好了。看了那些食材,巴尔特才明白村长心情好的理由。屋里准备了大量汴草和意料之中的大量熊肉。这些是哥顿等人打倒的河熊肉。

  肉是贵族的食物,而谷物及蔬菜是平民的食物。据说中原地带中,某些国家除了特殊庆典之时,平民吃肉会受到惩罚。

  边境地带不曾发生过平民因为吃肉受罚的事,但肉原本就不好取得。要是中大型野兽,只有骑士才有能力打倒。即使是小型野兽,如果不是猎人,也很难找到踪迹并猎杀它们。对猎人来说是费尽了心力才抓到野兽,所以还是会想换成金钱,也就是把肉拿去跟贵族兜售。结果在边境地带,肉也是贵族的食物。

  然而,哥顿轻而易举地打败了河熊,还说它的肉、毛皮、骨头都交给村民自由处置。河熊的肉虽然偏硬且味道特殊,但那毕竟还是肉。光是一只河熊,所有村民都能得到大量的肉。三只鼠猿对村民来说也是欢天喜地的礼物。鼠猿肉带有难闻的气味,所以不适合直接拿来煮食,但是先以炙烧等方法处理过,就可以变成冬季的珍贵粮食。原来如此,难怪村长和村民们这么开心。

  「喔~是汴草啊。就来个傀儡煮吧。」

  「巴尔特阁下,您口中的傀儡煮是什么料理呢?」

  「啊~中原贵族的贵族小姐应该没看过汴草吧~就是这个。」

  朱露察卡拿起汴草给多里亚德莎看。

  「它的形状真是奇特,是山菜吗?」

  汴草的根部粗壮且呈白色,茎部是褐色,绿色的前端则纤长地向四面八方伸展。虽然名字中有个草字,但是属于山菜的一种。在东部边境地带的山上,除了严冬时期以外,随处都能采到这种植物。虽然它算不上特别好吃,但是要采到满满一篮汴草也很困难。

  在这种深山野岭中,连小麦也无法种植。尽管有几块看似农田的地,不过顶多只能种植少许杂粮及几种容易有饱足感的蔬菜。最后,大部分的食材都要仰赖山野林地的恩泽。

  这个村里只有五十人左右,而除了巴尔特一行人的到来,还有佛特雷斯骑士队的幸存者,对村民的负担很大。村里的生活原本就不宽裕,所有村民每天都在想方设法活下来。对他们来说,满满一笼汴草应该已经是绝佳的美食了。

  在巴尔特等人脱下盔甲,保养武器的期间,朱露察卡已经将锅子准备好了。虽说是准备,但是肉都已经切好了,蔬菜也已经仔细地清洗乾净,他只要负责生火并调整火势,从不易煮熟的食材开始丢进锅里而已。

  「我看看,大家可以吃饭了吗?那围到锅子旁边来吧~好,我要放汴草喽!小姐,汴草稍微煮一下就熟了。煮过头会冒出难入口的浮渣,整锅汤就报销喽!所以要抓准煮好的时机,迅速夹起来吃才行。你就看大家怎么做,学著做吧。」

  朱露察卡丢了一把汴草进锅子里。掉入锅中的汴草吸收汤汁后站了起来。简单来说,是根部吸取了大量汤汁而变重,但前端不会吸收汤汁,所以依然轻巧。因此重的部位下沉,而轻的部位浮起,看起来就像站起来一样。

  而汴草开始晃动手脚,跳起舞来。因为前端的绿色部分遇热开始扭动弯曲,看起来就像人偶在跳舞。舞蹈停下时就可以吃了。

  巴尔特、哥顿、班•伍利略和朱露察卡一起夹起汴草,放入碗中。多里亚德莎看著这稀奇的景象,瞪大了双眼,不过还是依样画葫芦地夹起了汴草。

  「原来如此。这个煮法会让草像人偶一般起舞,所以才叫傀儡煮啊?」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巴尔特吃下放进碗里的汴草,不好吃。汴草本来就不好吃,但是独特的口感很有趣。根部很有嚼劲,口感却很轻盈。用牙齿咀嚼时,彷佛能听到蔬菜的清脆声响。中间的褐色部分味道浓醇,容易入喉。前端的蓝色部位口感黏滑,和汤汁很搭。

  巴尔特看向多里亚德莎,她一脸微妙的表情。果然不合都会贵族的胃口吧。

  「肉和其他蔬菜也都煮好喽~大家多吃点喔~」

  巴尔特等人把河熊肉和根菜夹到碗里,吃了起来,还喝了点汤。

  说起味道,并不是特别好吃。但是疲惫不堪的身体正渴望著滋养,肉、根菜及汴草的汤沁入身体。

  ──在战斗后吃东西,能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还活著呢。

  像这种时候,与其说是用舌头品尝食物,更像是整副身躯在补充食物。巴尔特等人大吃傀儡煮直到饱足。

  多里亚德莎吃得不多。或许是不合胃口,也可能是她本来就是小鸟胃。

  饱餐一顿后,朱露察卡对班•伍利略说:

  「班~谢谢你来得这么及时~不过坦白说,我希望你能再早一点到。」

  「朱露察卡,你的记号帮了大忙。谢谢你。我本来应该会更早到的,但在路上遇见了大红熊(杜沙•罗罗巴)魔兽。因为它实在太壮观了,我在那里看了一阵子。」

  一群人不禁注视著班•伍利略。

  「你说你遇上魔兽了?在哪里遇到的?」

  「主人,那是三天前的事了。我在从雾之谷来这里的路上看到的。」

  6

  巴尔特•罗恩和「赤鸦」班•伍利略第一次见面,正好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班•伍利略受寇安德勒加雇用,要来取巴尔特的性命。

  第二次见面是在那件事发生的两个月后,班•伍利略坐在路旁,颈项上挂著写著「我要卖身」的牌子。路人问他多少钱,他答了一百万盖尔的梦幻价格。巴尔特推测这其中应该有什么缘由,把身上的金子全给了他。那个金额只有稍微少于一百万盖尔的十分之一,但班•伍利略收下金子,与巴尔特约好办完事就会回来他身边的约定后,扬长而去。

  在那之后,他的事情虽然办完了,却被卷入混乱中,似乎是在八个月后才回到临兹。隔了这么一大段时间,他没头没脑地四处追寻也找不到人。

  不过,班•伍利略在临兹街上听到了有趣的传闻,说「人民的骑士(可尔德葛西•古耶拉)」巴尔特•罗恩救了身陷困境的临兹伯爵,两人成了挚友。因此,班•伍利略前往拜访临兹伯爵。

  临兹伯爵听完事情始末后,觉得十分有趣。

  「既然是巴尔特阁下的随从,我随时欢迎。巴尔特阁下现在在库拉斯库。他的使者三天前才来过,刚离开呢。就算你去了库拉斯库,也只会擦肩而过。你在这里等到使者下次来吧。在那之前,你就住在这间屋子里。话说回来,传闻中的班•伍利略阁下居然成了巴尔特阁下的家臣。如果一百万盖尔能买下你,我求之不得呢。」

  这位「使者」指的是朱露察卡。

  临兹伯爵非常礼遇班。班•伍利略为了答谢临兹伯爵,主动担任他的护卫等职责。东忙西忙时,不消三十天,朱露察卡就来了。但不巧的是,班•伍利略接下了某项工作,他不想半途而废。所以他和朱露察卡说好,要在沿路折弯树枝当作记号,以便他随后追上,也决定在村庄或城镇的出入口留下记号,并留话给旅馆或村长。

  十天后,班•伍利略从临兹出发,仰赖朱露察卡在村庄或城镇出入口及森林中留下的记号,追上了巴尔特。

  以上就是班•伍利略所说的事情原委。

  听他这么一说,有几件事得到了解释。

  从雾之谷出来时,朱露察卡会说要从进入山谷时的同个地方离开,应该是因为把进谷和出谷的记号做在同一个地方,班•伍利略就不用白跑一趟了。

  另外也有一些类似的状况。这都是朱露察卡为了班•伍利略方便追踪而下的苦心。

  「什么啊,要是这样,你明明只要告诉我一声,我就会在库拉斯库等班•伍利略追上来了。」

  「不是,我也是这么跟班说,可是班就说他不要啊!所以才会讨论要怎么留下记号,方便他追踪。」

  原来如此,以班•伍利略的立场而言,想必是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拖住巴尔特的脚步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朱露察卡也可以告诉巴尔特,班•伍利略随后就会追上来了吧?这么一来,巴尔特也会让班更容易追上来。

  朱露察卡意外地只是想看看巴尔特惊讶的表情也说不定。

  但是,如果要让班•伍利略容易追踪,或许就不会遇上月丹,也无法救出毛乌拉和小穗了。

  而且肯定没办法拯救陷入困境的多里亚德莎。

  搞不好班•伍利略也不会发现魔兽了。

  总之,班•伍利略遇见魔兽是上天保佑。而且,距离此处大概只需要三天就能抵达。魔兽这种生物对人的气息很敏感,真亏他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在一旁观赏。

  多里亚德莎向神明献上感谢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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