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女神的化身VIII 唤冬魔法阵

  问完了几个问题后,斐迪南立即召集第九小队与第十小队的骑士们,表示要冻结船只,以阻止银针的攻击。

  「冻结船只!?现在气候这么温暖,又充满了芙琉朵蕾妮的力量,要如何才能让冰雪之神休诺亚斯德发挥他的力量呢!?」

  「我们要举行唤冬仪式,让冬天降临至这艘船。」

  「什么?」

  ……我懂。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是不是在想:你在说什么啊?绝对是斐迪南大人的想法更异于常人吧?

  斐迪南毫不理会一脸疑惑的海斯赫崔与其他骑士,接着转向我的护卫骑士们,指示他们稍后使用埃维里贝之剑。柯尼留斯、马提亚斯、莱欧诺蕾与安洁莉卡眨了眨眼睛,面面相觑。

  「斐迪南大人,要所有的护卫骑士都使用是不可行的。因为一旦使用了埃维里贝之剑,体内的魔力会全部消耗殆尽。不能让罗洁梅茵大人身边没有护卫骑士。」

  「而且使用了埃维里贝之剑后,骑兽多半会消失,所以必须要有人能接住我们,否则我们会掉进海里去。」

  面对如此不合常理的作战计画,尽管我的护卫骑士们同样一脸无法理解,但柯尼留斯与莱欧诺蕾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由于不晓得一个人的魔力能让船只结冻到何种程度,所以能够使用埃维里贝之剑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魔力量最好也足够丰沛。不过,罗洁梅茵身边确实也需要有护卫骑士。」

  斐迪南这么说完,马提亚斯看往陆地的方向。

  「劳伦斯也能使用埃维里贝之剑。不如交由其他人管理魔导具,让劳伦斯加入我们上场战斗如何?」

  斐迪南对脑筋转得很快的马提亚斯「嗯」地颔首,看往陆地的方向。然而,他的目光却不是朝向外墙门柱,而是更后方的城堡。

  「……罗洁梅茵,既然护卫骑士们都在神殿奉献了魔力,能够变出埃维里贝之剑,那么哈特姆特身为神官长奉献了魔力后,也一样能使用吗?」

  「当然可以喔。他还曾与柯尼留斯哥哥大人比赛,看谁可以更快使用……斐迪南大人,难不成您想把哈特姆特也叫过来吗!?」

  我忍不住抬高音量,斐迪南轻哼一声。

  「他可是能够使用埃维里贝之剑的文官,还不用减少你护卫骑士的人数,这岂不是正好。只要你开口,哈特姆特会立即赶来吧?」

  斐迪南朝我递来奥多南兹的魔石,要我把哈特姆特叫来。我照着指示录下传话,要求哈特姆特赶来。

  「哈特姆特,为了能使用埃维里贝之剑,接下来我们将举行大规模的仪式,所以需要曾是神官长的你来帮忙。请你换上魔石变成的铠甲,尽可能以最快速度赶来。」

  我对着左手上的奥多南兹说完传话后,斐迪南接着执起我的左手。

  「克拉丽莎,你负责在外墙门柱上管理魔导具与回复药水。另外若要带亚伦斯伯罕的贵族们前来也无妨,让他们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仪式。动作快。」

  起飞的奥多南兹很快便飞回来。

  「遵命,罗洁梅茵大人。我会以最快速度赶到。」

  「各位,我们走吧。一起将罗洁梅茵大人那女神般的神圣姿态烙印在眼底!」

  两个人的声音简直活力十足。由于我不允许克拉丽莎出入神殿,因此她无法变出神具。尽管这是无可奈何,但本人一定很不甘心吧。所以我很庆幸斐迪南也指派了任务给克拉丽莎。

  ……如果这不是洗脑工作的一环就更好了!

  听到哈特姆特与克拉丽莎的兴致这么高昂,我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身后的斐迪南则是向人在补给区的劳伦斯送去奥多南兹,要他过来使用埃维里贝之剑。

  「劳伦斯,稍后我要让罗洁梅茵的护卫骑士使用埃维里贝之剑。你另外再挑选四名见习骑士带来,在你们魔力耗尽时由他们负责搀扶,并且提供回复药水。我还派了克拉丽莎去接手管理魔导具的工作。」

  「……所以为了使用埃维里贝之剑,等我准备好回复药水、挑选好四名见习骑士,也与克拉丽莎完成交接后,再迅速过去与各位会合就好了吧?」

  听得出劳伦斯的回答硬是吞下了其他所有疑惑,我只能在心里为他摇旗呐喊:「劳伦斯,加油!」

  「柯尼留斯,你们商量好谁要留下担任罗洁梅茵的护卫,人数共两名。考虑到埃维里贝之剑的特性,最好是留下女性护卫骑士。」

  「是!」

  我的护卫骑士们迅速动作,开始讨论起来时,只见海斯赫崔依然一脸莫名其妙,不停来回张望,戴肯弗尔格的骑士们也都神情茫然。

  「艾伦菲斯特的人为何可以如此冷静!?斐迪南大人可是说了,他要召唤冬天来冻结船只喔!?」

  海斯赫崔选择质问的对象,正是独自一人稍微拉开距离,看着护卫骑士们展开讨论的安洁莉卡。突然被人这么一问,安洁莉卡惊讶地眨眨眼睛后,以手托腮露出了梦幻甜美的微笑。

  「因为遇到困难要求的时候,比起理解,更重要的是如何做好指派给自己的工作。这次主人希望我做的是挥舞埃维里贝之剑与担任护卫的其中一项,召唤冬天并不是我的工作。」

  「原来如此。你们都是像这样学会冷静以对的吗……」

  ……其实安洁莉卡的意思是,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只做自己做得到的事。结果乍听之下,像是安洁莉卡说了非常有哲理的话。

  海斯赫崔大受感动,立刻自告奋勇说:「斐迪南大人,也请指派任务给我们!」但斐迪南根本不理他,朝着在刚才那艘船上展开救援与回收魔导具工作的骑士送去奥多南兹:「落海者的救援行动还要多久时间?」

  「斐迪南大人,我是休特朗。被掳走的女性已营救完毕,现在正在回收魔石与魔导具……因为我们希望尽量找回逝世人们的魔石。」

  「知道了。我们接下来将召唤冬天冻结后面这艘船,所以可能会使附近的海水跟着急遽降温,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什么?」

  休特朗传了语尾上扬的疑问句回来,然而斐迪南似乎当作他已经了解,没有再送去更多说明。我不禁有些同情休特朗。

  「斐迪南大人,休特朗是谁呢?」

  「他是亚伦斯伯罕的前任骑士团长,因被蒂缇琳朵免职,现在是我的护卫骑士。」

  随后,斐迪南也向潜进船内制伏敌人的戴肯弗尔格骑士们送去奥多南兹说:「我想了解船只的内部构造,派一个人过来。」收到「遵命」的回覆后,他再往汉娜萝蕾那边送去奥多南兹,询问目前的情况。奥多南兹忙碌地飞来飞去。

  根据回传的消息,汉娜萝蕾他们也已经大致制伏了船上所有敌军,现在正开始协助被掳走的贵族女性下船,了解受害情况。

  「罗洁梅茵,你两手伸直靠着骑兽,然后身体稍微向前倾。」

  「为什么?」

  尽管满头问号,但我还是照着斐迪南说的伸直双手靠在骑兽上,然后身体向前倾。「保持这个姿势别动。」斐迪南说完,拿出了某种像是板子的东西放在我背上。是用魔石变成的东西吗?感觉有点重。

  「斐迪南大人,这个姿势太累了,您到底要做什么?」

  「忍耐,等我画完魔法阵。」

  ……不──!他竟然把我当成了桌子!?

  斐迪南把我的背当成桌子使用,然后以思达普变成的笔,在我拿给他的魔纸上画起魔法阵。

  「斐迪南大人,我的手臂快支撑不住了。」

  「未免太快。再坚持一会。」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要去在意自己抖个不停的手臂,我开始思考既然要冻结船只,不然也问问结冻之后,能否紧接着对船只施加冲击。

  「斐迪南大人,贵族做的带有魔力的类金属制品,耐冲击性会因魔力含量而有所不同,但平民平常用的金属都有着在极低温的环境下就会脆化的特性,比如冰点以下。如果兰翠奈维的船只用的是不含魔力的金属,那么在召唤冬天、挥下埃维里贝之剑使其结冻后,若紧接着施加剧烈的冲击,我想应该会比一般的攻击更有效。不知您觉得呢?」

  「哦?如果交给戴肯弗尔格,他们应该能够轻易地造成冲击,那么你认为怎样的攻击最好?」

  斐迪南反问的同时,继续画着魔法阵。

  「呃……金属还有一个特性,是气温急遽下降时会收缩。如果能用剑或长枪瞄准细微的缝隙,应该就有办法把船身表面的黑银两面涂层给剥下来。」

  成功剥开一些后,应该不难把周遭其余的全部剥开。

  「其实只要能封住银针的发射口,我们便能降落到甲板,凭着蛮力强行突破。毕竟在场多的是众人公认力大无穷的骑士。但既然都要冻结船只了,施加冲击也是不错的办法。重点在于剥除银色的表层后,要施展奥伯的守护。只要能凿开足以供一人通行的开口,之后再投入魔导具与戴肯弗尔格的骑士,相信便能顺利救出人质吧。」

  我们带了很多应该能派上用场的魔导具,比如会发出爆炸声响的,还有刚才也使用过的闪光弹,以及哈特姆特特制的催泪弹等等。一旦施展了奥伯的守护,要压制敌军也是轻而易举吧。

  根据潜入敌船的骑士与汉娜萝蕾一行人提供的资讯,船内有个房间是专门用来防阻人质以魔力进行攻击。

  「海斯赫崔,等船只一结冻,你便连同几人一起朝着没有人质的地方掷出长枪。人选你自己挑。」

  「包在我身上!」

  斐迪南画好魔法阵的时候,哈特姆特、劳伦斯以及负责支援的见习骑士们也前来与我们会合。由于为了搜集情报与下达指示,奥多南兹到处飞来飞去,我们似乎因此彻底引起了亚伦斯伯罕贵族的注意。我发现不只外墙那边多了不少骑在骑兽上的贵族,就连平民也都打开了窗户看着这边。

  待在银针攻击不到的船只上方,我举目看向正与见习骑士同乘骑兽的护卫骑士们。等一下负责挥下埃维里贝之剑的,有柯尼留斯、马提亚斯、劳伦斯与哈特姆特共四人。

  (插图014)

  「罗洁梅茵,开始吧。」

  斐迪南一声令下时,日头正好开始升起。太阳从大海与天空的缝隙间探出头来,使得天空一下子无比明亮。阳光落在海面上形成一道光之小径,闪动着粼粼波光。

  我接过斐迪南递来的魔石,依着魔纸上的魔法阵描绘线条,开始灌注魔力。魔法阵很快开始吸取魔石里的魔力,转眼就用掉了三颗、四颗。不知道身上的魔石够不够?我不由得担心起来,但就在我放下第五颗魔石时,魔法阵发动了。

  魔纸翩然浮起,被红色火焰吞没后,魔法阵再向着上方飞去,停浮在船只上空。紧接着魔法阵染作一片鲜红,朝着船只笔直地立下巨大到足以罩住整艘船的红色光柱。

  「噢噢……」周遭的骑士们不由得纷纷发出赞叹。就在这个时候,魔法阵开始由红转白。洁白的光芒像要盖过红色一般,覆盖了整个魔法阵,再蔓延至从上空往船只延伸的红色光柱。

  「冬天已经降临。上吧。」

  「是!」

  斐迪南骑着骑兽进入光柱当中。与外头相比,内部明显寒冷得多。

  近侍们大概是因为穿着全身铠甲,感受不太到温度的差异,全都神色自若地变出埃维里贝之剑。

  尽管才刚变出来,雪白的刀身却都已经大放光芒,散发森冷寒气。随着四人继续往埃维里贝之剑灌注魔力,刀身四周的寒气也更是凛冽,并且逐渐化作冰雪。

  「司掌再生与死亡的生命之神埃维里贝,侍其左右的十二眷属神啊。」

  四人咏唱起祷词后,周遭接着刮起夹带冰雪的强风。我冷得不停摩擦自己的上臂,见状,斐迪南解下披风,用披风将我整个人裹起来。夹带冰雪的呼啸寒风终于不再打在身上,我安心地松了口气。

  「谢谢斐迪南大人。」

  「不,这是我的责任,竟然忘了让你做好保暖。倘若侍从在的话,肯定准备好了御寒装备。早知道该把尤修塔斯也带来吗……」

  听着斐迪南反省的同时,我低头看向发光的披风。其实这种事倒不需要反省,只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从裹住我的时候开始,披风上的魔法阵便亮起光芒,从远处看来肯定很醒目。

  ……但现在太阳也升起了,应该不用担心吧?远远看过来应该看不到?真不晓得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只不过光柱当中实在太冷,所以我并不打算脱下披风,但感觉得出自己备受瞩目,众人的目光也让我有些在意。

  「不屈的意志奉献予祢,赞美祢至高无上的真情,恳请赐予祢不挠的守护。使敌人勿近,赐予吾力量。」

  就在我烦恼的时候,祷词已经咏唱完毕,四人朝着船只挥下长剑。瞬间,冰雪所化成的冬之主眷属们从中飞出,朝着底下的船只疾冲而去。数量多到一时之间我根本数不过来,但应该有七十只左右吧。

  眷属飞出以后,思达普变成的埃维里贝之剑转瞬消失,负责挥剑的四人也不约而同地无力倒下。同乘骑兽的见习骑士们急忙扶住四人,紧接着飞出白色光柱,以便提供回复药水。

  我立刻强化视力,定睛察看遭到眷属攻击的船只。只见以银针的发射口为中心,片片雪花开始凝结,表面由银转为白色。想必是四个人的魔力加起来有着压倒性的力量,没过多久时间,整艘船便被冰雪覆盖,光柱中就连大海也被冻结成冰。

  「罗洁梅茵,冬之眷属们还在活动吗?」

  「还有两、三只。」

  看着身影逐渐淡薄消失的眷属们,我回报数量后,斐迪南唤来戴肯弗尔格的骑士。

  「海斯赫崔,去吧!」

  「我们走!」

  四名戴肯弗尔格的骑士飞进光柱里来,变出思达普,异口同声喊道:「岚恩翠!」眨眼之间,四人手上都是大放蓝光的莱登薛夫特之枪。

  「……戴肯弗尔格的人竟能变出莱登薛夫特之枪吗?」

  「我三年级的领地对抗战上,奥伯不是从神殿带来了莱登薛夫特之枪向大家展示吗?在那之后,戴肯弗尔格的人为了能在比迪塔前的仪式上变出莱登薛夫特之枪,似乎都开始前往神殿……看来是因为亚伦斯伯罕并未参加在贵族院举行的仪式,很多消息都没传入斐迪南大人耳中呢。」

  「此刻我也痛切地明白到了这一点。」

  身披蓝色披风的骑士们手举发光长枪,以坠落般的速度朝着船只俯冲而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

  海斯赫崔发出魄力十足的呐喊,与其他三人朝着没有人质的地方掷出长枪。即使银色表层能够阻隔魔力,也阻挡不了莱登薛夫特之枪带来的蒸腾热气。覆住船只表面的冰霜立即被打碎,同时有一部分的瓷砖跟着碎裂开来。

  似乎是其中一支长枪顺利地刺进了金属在冷却收缩后所形成的空隙。刹那间,蓝色的魔力光线犹如网子般向外扩散,表层的瓷砖一一松脱剥落。

  「罗洁梅茵,奥伯的守护!」

  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听到斐迪南这么说,我往思达普灌注魔力,奋力挥下。

  「伏尔科巴赞!」

  为了守护船内的亚伦斯伯罕领民,黄色巨鸟朝着船只飞去,而早在我用思达普变出黄色巨鸟之前,斐迪南已经接着下达指示。

  「切开船头制造出入口,艾克哈特!」

  「是!」

  「第九小队、第十小队,准备登船!」

  「是!」

  艾克哈特将思达普变作大剑,一边灌注魔力,一边追随着黄色巨鸟的脚步往船只飞去。如今船只能够阻隔魔力的银色表层已然剥落,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绽放着虹光的大剑举起挥下,船头随即出现偌大的缺口,戴肯弗尔格的骑士们相继飞进船内。

  接着我依照斐迪南的指示,用思达普变成的笔画好魔法阵后,他再往魔法阵投掷了三颗魔石。瞬间白色光柱消失,冬天宣告结束。在初夏般的阳光与气温中,却有艘结冻的船只漂浮在海面上,这幅光景实在超脱现实。

  「斐迪南大人,莱蒂希雅大人好像被救出来了。」

  看见从船里头走出来的金发少女,我转头看向斐迪南。虽然长高了一些,但五官几乎没什么变,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斐迪南重新披上我归还的披风,轻声发出叹息。

  「罗洁梅茵,你打算如何处置莱蒂希雅?」

  「……咦?」

  「要将她视为是谋反的一员?还是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进行惩处?抑或找个理由从轻发落?……端看你的决定,对她的处置也会大不相同。不是视为罪犯当场逮捕,就是视为获救的受害者,同时加以监视。」

  我看向被带到船外的莱蒂希雅,再看向斐迪南。

  「如果可以,我希望从轻发落。既然斐迪南大人当时还把献名石托付给了莱蒂希雅大人,代表您也不认为她是真心想杀了您吧?」

  「……反正何时要问罪都可以,先视她为受害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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