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让餐点变得美味的现况报告后,众人也用完午餐,餐后的茶点端上桌来。准备好了茶水与点心后,所有近侍都要先退出房间。接下来的谈话并不准许近侍在场。说好必要时会以奥多南兹呼唤后,近侍们全数退出茶会室。
茶会室里的人数一下子减少许多。我先环顾变得安静无比的茶会室后,再慢慢地做了个深呼吸。
「那么,我想就新任君腾的选出一事开始进行讨论。各位想必已经知道,几天前睿智女神梅斯缇欧若拉降临在了我的身上。无论是睿智女神还是艾尔维洛米大人,都希望尤根施密特尽快有新的君腾诞生。」
「那么,请将古得里斯海得授予父王……」
「席格斯瓦德大人,您打断了上位者的发言喔。」
坐在旁边的阿道芬妮出声制止后,席格斯瓦德微微瞠大双眼。由于他是王族出身,从没想过会有人比父亲的地位更高吧。似乎是察觉到在场众人的目光,他回过神来般重新坐正,说着「真是抱歉」要我继续往下说。
「诸神所期望的君腾,要能够为尤根施密特的基础染色。现在王族进行魔力供给的地方,并不是尤根施密特基础的所在,所以我听说魔力已经快要耗尽,尤根施密特也濒临崩毁。」
王族一致双眼圆睁,倒吸口气。这个事实肯定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吧。因为听到自己努力在灌注魔力的基础,竟然不是真的基础。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基础。中央王宫里的供给室与中央神殿的祈祷厅相连,而祈祷厅里的魔导具又与贵族院的供给室相连,所以魔力会经由供给室送往基础魔法。只不过,因为传送魔力的魔导具也需要魔力,所以就算多少能传送到基础去,那样的量也远远不够维持尤根施宓转的存续。」
魔力在传送到贵族院内的尤根施密特基础魔法之前,沿途就会消耗掉大量魔力。但就算听到还是多少有魔力传送了过去,依然很难抹除白忙一场的感觉吧。
「那么,更该尽快将古得里斯海得……」
「是的,现在需要选出新的君腾,而且新任君腾必须做到诸神的要求。还请各位先了解这一点。」
「诸神的要求吗?」
我看向瞪大眼睛的亚纳索塔琼斯,点一点头。听到是诸神的要求,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我心里对毕恭毕敬的大家很过意不去。因为正确说来,这其实不是诸神的要求,而是斐迪南在以对自己有利的前提下,解读了诸神的话语后所提出的要求。
「首先是要尽快为基础盈满魔力;再来是必须接纳拥有魔力的兰翠奈维人,让他们成为尤根施密特的居民;接着是关于此次的动乱,不能够有处以死刑的责罚;最后是下任君腾必须要能自行取得梅斯缇欧若拉的智慧。大致就是以上这些。」
我说完后,特罗克瓦尔瞪圆了双眼。
「我可以理解必须尽快为基础盈满魔力,但拥有魔力的兰翠奈维人可是前来侵略的罪犯。若要接纳他们成为尤根施密特的贵族,即便是睿智女神的旨意,其他人恐怕也很难信服吧。」
特罗克瓦尔神色为难地说道,斐迪南则是缓缓摇头。
「只是接纳而已,没有必要视他们为贵族。」
「那你打算给予怎样的待遇?根据报告,听说当中还有人已经取得了思达普……」
「他们从不曾就读贵族院,又是在挑唆了锡尔布兰德王子后以不当的方式取得。那就和王子一样,封印他们的思达普即可吧?之后再视当事人的罪状,看要关在牢里榨取魔力,还是送进中央神殿当神官或巫女,让他们为尤根施密特奉献魔力即可。毕竟关于接纳后要给予怎样的待遇,女神与艾尔维洛类人并未明言规定。」
说来还真是讽刺。他们就是因为不想在兰翠奈维内任人榨取魔力,才会想要侵略尤根施密特,结果现在却要在尤根施密特内任人榨取魔力。失去自由固然教人同情,但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因为跟突然遭到杀害的亚伦斯伯罕贵族相比,他们还能活着就算不错了。一思及此,我完全无意反对斐迪南的提议。尤根施密特的所有贵族也都会以某种方式,为土地贡献魔力。那么既然要住在尤根施复,即便是兰翠奈维人,被榨取魔力也是应该的吧。
「也就是只夺取魔力,不处以死刑吗?但就算是为了不让魔力继续减少,这么做很容易留下祸根……」
「是呀,这么做太危险了。」
王族还有上位领地因其受到的教育,都认为大量的处刑与连坐是理所当然的吧。席格斯瓦德忧心地沉下了脸,艾格兰缇娜也表示赞同。然而,我才无法理解他们认为会留下祸根的主张。
「咦?可是政变之后,就是因为王族以必须斩断祸根为由进行了肃清,导致无数的人丧生,也遗失了无数的知识,后来才会找不到古得里斯海得,使得尤根施密特陷入魔力不足的困境吧?然后因为进行肃清的关系,直到现在仍然受到废领地与落败领地的怨恨,又因为连坐将无辜之人也处刑,最终根本是自己创造出了祸根……」
两位这么说笑还真是有趣呢——我微笑说完后,王族一致变了脸色。难不成刚才不是开玩笑,而是他们这次也真的打算大规模地进行处刑?瞬间我由衷感到庆幸,幸好睿智女神禁止了我们夺人性命。
「尤根施密特之所以会陷入崩毁的危机,完全可以归究在王族身上。我还以为各位都已经意识到了,难道还对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一毫的反省吗?」
面对我的指责,王族都稍稍别开目光。眼角余光中还能看见齐尔维斯特满脸惊慌。在这种公开场合上,奥伯露出那么慌张的样子没问题吗?真希望他再有威严一点,面对这种情况也泰然处之。
「虽然偶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但我也知道王族在没有古得里斯海得的情况下,有多么努力在维持尤根施密特的存续。所以,为了尽量不引起混乱地交接王位,我本来还觉得从王族当中选出新的君腾是最好的办法……但果真如斐迪南大人所说,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安了呢。」
真伤脑筋以手托腮,偏过脸庞。
「现在的尤根施密特完全不是它本来该有的模样。而我们已经与艾尔维洛米大人说好,从下任君腾的选拔开始,会尽可能回到过往古老的方式。」
其实也没有说好,单纯是斐迪南这么宣告罢了,但艾尔维洛米确实希望取得梅斯缇欧若拉之书的君腾候补能够增加,所以放大解读的话,这么说也不算有错吧。大概。
「古老的方式吗?」
除了拟定谈话流程的斐迪南外,所有人都露出了一时间难以理解的表情。我先是环顾众人,接着说出对新任君腾的要求。
「没错。今后将废除君腾的世袭制,不再基于血统选出下任君腾,而是由能够自行取得梅斯缇欧若拉之书的人成为下任君腾。」
本来已定为下任君腾的席格斯瓦德一听到自己将失去现在的地位,脸色倏地丕变。身为他第一夫人的阿道芬妮则是面露死心的表情。
「中央神殿则会移回古老圣地所在的贵族院,并且君腾要担任中央神殿的神殿长。君腾还得努力恢复过往的古老仪式,为尤根施密特注满魔力。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王族也曾考虑要让我进入中央神殿当神殿长,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我微笑说完后,只见在好几名面无血色的王族旁边,齐尔维斯特与芙萝洛翠亚都遥望远方,脸上带着彷佛在说「这不关我的事」的笑容。
「此外,随着君腾就任为神殿长,中央的王宫与离宫也必须关闭,君腾一族要搬到贵族院居住。毕竟当初之所以在中央建造王宫与离宫,就是因为想独占王位的君腾害怕遭到暗杀,才会将自己一族与政敌隔离开来。倘若继续住在那里,只会白白浪费魔力与人力。搬到贵族院以后,就不再是中央的直辖地,所以要用从全领地征收来的税金过生活。奥伯也一样是靠着税收在生活喔,所以不够的话再自己赚就好了。」
「罗洁梅茵。」
……啊,不小心加了一句流程上没写的建言。失策、失策。但上位的贵族们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想想自己可以如何赚钱喔。
「如上所述,新任君腾往后要过的生活,将会摧毁旧有的王族这个框架。那么王族当中有人要毛遂自荐吗?」
所有王族成员相互对看。毕竟虽然能够成为君腾、拥有古得里斯海得,但今后的生活将与过往截然不同,没有人能马上自告奋勇吧。
「有的话,为了让那个人坐上君腾之位,我们会尽可能地掩盖王族此次的失态;而除了新君腾与其妻子外,其余的王族成员会被任命为废领地的奥伯。没有的话,为了让他领的奥伯能够信服,我将以印刷的方式列出王族在政变过后的失态,并且发到尤根施密特各地,煽动人们对王族的反感,再把奥伯・戴肯弗尔格此次英勇的表现写成书籍,大肆宣扬传播后,让他成为暂代的君腾。」
所有王族成员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时,有人拍了下我的大腿。只见斐迪南露出了明显非常不悦的灿烂笑容,盯着我瞧。
「罗洁梅茵,你的说明好像稍嫌不足吧?」
看来我因为额外加了不少台词,让斐迪南十分生气,他要求我多作说明。可是,我也想做点符合女神身分的事情啊。发放印刷品这种事情,很符合梅斯缇欧若拉的化身这个身分吧。
「哎呀,这种时候若想操纵舆论,利用印刷品是基本中的基本吧。正好印刷业又是不太为人所知的新产业,还能达到宣传的效果呢。利用印刷品来影响整个国家,很符合睿智女神梅斯缇欧若拉的化身这个身分吧?我也已经拜托了迪塔故事的作者,请他将戴肯弗尔格在此战中的精采表现写成故事。」
「什么?!我们将成为迪塔故事的主角吗?!那我得全部买下来!」
「那些书是宣传用的,你全部买下来做什么?」
发现奥伯・戴肯弗尔格太过兴奋,坐在一旁的齐格琳德一脸受不了,拍了他一下这么斥道。齐格琳德与斐迪南脸上的表情看来莫名相似。
「一旦让你拥有权力,果然事态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斐迪南脸色僵硬地瞪了我一眼,接着环顾王族。
「如果由王族以外的人成为新任君腾,确实会如同各位所担忧的,未能阻止外患来袭的旧王族必将成为祸根。接受不了新君腾的贵族们很可能会再次拥立旧王族,最终招致内乱。为了防范这样的危险于未然,届时所有王族都会被关入白塔。既然我们已经答应诸神,无论怎样的罪人都不会将其处刑,这点还请各位放心。」
斐迪南脸上带着一点也无法让人放心的魔王微笑,说着大意为「反正别杀了就好」的发言。王族听了全部面色铁青。但我们其实不打算对他们这么过分的,所以我连忙补充说明。
「为了避免内乱,除非是有明确的罪状,否则我们都会保证各位能过上旧王族该有的生活喔。我与斐迪南大人讨论过后,请他大幅改善给各位的待遇了。不仅保证一天两餐,还会再赠送一本书!」
瞬间,现场陷入彻底的静默。
……咦、咦?
遗憾的是,大家似乎不怎么满意我的交涉结果。「一本书……」这样带着错愕的低语不只来自王族,也来自戴肯弗尔格与艾伦菲斯特。显然大家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用。
……就是因为平常都不读书,王族才会学不好古文喔!可恶!就在这种众人都不懂我用心良苦的诡异气氛下,艾格兰缇娜以手托着脸颊,注视我与斐迪南。
「那个,罗洁梅茵大人。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您是否准许呢?」
「两本书比较好吗?」
「不,不是的。记得我以前与两位谈话的时候,两位曾说过若是大规模地跳奉献舞进行验证,导致各地的领主候补生中都出现君腾的候补人选,那样只会引发混乱……然而,两位现在却说下一任的君腾,要从王族以外的人当中选出。对于这种会引发混乱的做法,两位是怎么想的呢?能否回答我这个问题?」
艾格兰缇娜最忌讳的就是国家动荡不安,也难怪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是已经预想到的提问之一,所以我照着与斐迪南商量好的回答。
「现在这时候我依然觉得,由王族的其中一员成为君腾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可以避免掉无谓的混乱。但是,从知道取得古得里斯海得的方法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王族当中有人得到了古得里斯海得吗?」
我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被斐迪南瞪了一眼。
……呜呜。可是,后面的「最有希望取得古得里斯海得的,不就是生来便为全属性的艾格兰缇娜大人吗」,这句话实在是太挖苦了,我说不出来。
就算这是事实,但这世上有些事情不需要刻意说出来。我从斐迪南身上移开目光,重新看向艾格兰缇娜,催促她回答。
「不,并没有。因为后来就决定了君腾要收罗洁梅茵大人为养女,并由你为王族带来古得里斯海得……」
「艾格兰缇娜大人,那样一来便不是王族,而是由王族以外的人取得了古得里斯海得,与我原本期望的并不相同。当时的我是真心认为该由王族取得古得里斯海得,却没想到王族竟如此缺乏资质、努力与自尊心,根本难以胜任君腾。」
「斐迪南?!」
刚才我大放厥词的时候,齐尔维斯特还只是眼神没有对焦地看着,但此刻却是愕然地睁大双眼,想要阻止斐迪南。但斐迪南只是微笑以对,并没有就此住口。
先前光看斐迪南写给我的流程稿,我就已经觉得火药味十足,没想到他本人更是大力挑衅。至今面对王族,斐迪南始终得体地维持着表面上的礼仪,但他现在居然直接挑明王族的无能,令我意外地猛眨眼睛。
「当时我为了协助王族平稳地取得古得里斯海得,便已经提供了线索。还为了向特罗克瓦尔大人表明自己绝无反叛之意,接受了他所定下的婚约。然而……」
斐迪南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加深脸上的笑意。
「得到了线索的王族却不是自行去取得古得里斯海得,而是要求罗洁梅茵去获取。当初罗洁梅茵曾答应我,会代替前往亚伦斯伯罕的我守护艾伦菲斯特,然而我却得知她将成为国王的养女、取得古得里斯海得,还要被迫接受恶梦般最差劲的婚事。您能明白我当下听到的心情吗,特罗克瓦尔大人?明明我是为了守护艾伦菲斯特而离开,王族却依然对艾伦菲斯特予取予求,对此我究竟会有怎样的想法,希望您试着想像一下。」
斐迪南没有看向发问的艾格兰縄娜,而是笔直地注视特罗克瓦尔。特罗克瓦尔抿着双唇,低下头去。
「斐迪南大人,你这样对君腾未免太失礼了。」
「玛格达莉娜,你是第三夫人,很少出席社交场合,所以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但我确实曾对他施压逼迫。」
特罗克瓦尔开口制止后,玛格达莉娜便答道:「非常抱歉,似乎是我多嘴了。」然后就此不再发言。
「特罗克瓦尔大人,能告诉我您究竟逼迫斐迪南答应了什么事情吗?我身为他的兄长、身为奥伯・艾伦菲斯特,应当有权利知道。」
当初斐迪南要入赘一事,齐尔维斯特一直是被屏除在外,所以这时他才看着特罗克瓦尔问道。特罗克瓦尔先是看向斐迪南,踌躇了一会儿后缓缓摇头。
「当时逼迫他之后,我曾承诺过绝不泄露他所提出的条件,所以并不打算违背自己的诺言。我不愿再触怒他与女神的化身。」
听了特罗克瓦尔的判断,斐迪南有些松了口气似地点点头。
「艾格兰缇娜大人,那么我在此回答您的问题。既然王族明知如何能取得古得里斯海得,却至今始终没有取得,那么与其由王族代代担任君腾、让国家再度迎来崩毁的危机,我认为即便会造成混乱,还是该让国家能在魔力充盈的状态下存续下去。」
「这样啊……」
「……但如果王族想和过往一样,表面上仍以君腾的身分统治尤根施密特,这也不是毫无办法。只要在被任命为君腾后,其子孙每一代都推出最多已取得梅斯缇欧若拉之书的君腾候补即可。」
你们只要凭借自身的努力,代代都能继承君腾之位就好了——斐迪南事不关己地给出了这样的建议。艾格兰缇娜听了,只是若有所思地优雅侧头。
「我们预计之后会公开被王族扭曲了的尤根施密特历史,还有取得梅斯缇欧若拉之书的办法,让所有人都有机会能取得。希望王族今后也能不吝付出努力,好让自己的子孙代代都能继承君腾之位。」
「被王族扭曲了的尤根施密特历史……?」
于是我在斐迪南的催促下,说明了取得君腾资格的办法,是如何被历任君腾一点一点地改变。由于中央的王宫图书馆只收藏了王族在迁往中央后所保存的资料,所以似乎与王族至今学到的历史相当不同。
这时,席格斯瓦德摇了摇头像是想要蔺受到的冲击,注视着我说道:
「女神的化身啊,我已明白为了破坏旧有的王族这个框架,诸神期望着新君腾的诞生。那么我希望由我成为新的君腾,再尽可能遵从神的旨意,采纳从前的做法。」
面对席格斯瓦德的宣告,斐迪南轻轻挑眉。亚纳索塔琼斯则是不安地看着他。
「王兄,这……」
「众所皆知我是下任君腾,那便由我先就任为新的君腾,应该是最合适的吧。亚纳索塔琼斯,这点你也同意吧?」
发觉亚纳索塔琼斯想要抗议,席格斯瓦德对他投以沉稳的微笑与话语。瞬间亚纳索塔琼斯像是想不出该说什么般,默默垂下目光。大概是解读为他同意了,席格斯瓦德加深脸上的笑容看向我。
「我会采用从前的做法,但是此次招致外患的罪责,应该由亚伦斯伯罕来承担。我无法接受由王族背负所有的罪责。」
「王兄!」
亚纳索塔琼斯试图制止,但席格斯瓦德还是接着往下说。
「后来加上骑士团长的背叛,国家确实一度陷入险境。但是,戴肯弗尔格与艾伦菲斯特已经联手守住了尤根施密特。比起王族,更应该要处罚的,是没能在自领内就拦下兰翠奈维人的亚伦斯伯罕一干人等吧?」
席格斯瓦德面带沉稳的笑容,目光看向斐迪南。言下之意就是,倘若斐迪南压制住了蒂缇琳朵、阻止了兰翠奈维人的入侵,事情就不会演变到现在这一步。看得出来席格斯瓦德非常惯于命令他人,半点也没有想过自己身为王族的发言会遭到推翻。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处于这样的地位,也是这样生活到大的吧。
……席格斯瓦德王子好像完全没有理解到现在的上下关系,只因为是王族又自荐成为君腾,就对目前乃是女神化身的我采取这种态度,这样真的好吗?我不懂王族的想法与标准,所以不知道这时候是否该斥责席格斯瓦德。我往斐迪南瞄了一眼,发现他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假笑。
……呜哇,根本是放马过来的备战姿态嘛?
「遵命。现在亚伦斯伯罕的罪人已经随时都能押送。就如席格斯瓦德王子所愿,立即送往中央吧。」
我彷佛听见斐迪南的第二声道在说:「你想自己先处罚的话,那就快点开始吧。但中央根本还没做好接收犯人的准备吧?」除非是为了书,否则我才不敢反抗这种状态下的斐迪南,因为实在是太恐怖了。然而,席格斯瓦德显然是相当有勇气的年轻人。尽管似乎看不出斐迪南的灿烂笑容是心情极差的象征,但也确实听懂了第二声道的意思,瞬间有些语塞之后,随即挤出微笑。
「我说的不光是实际犯下罪行的人,也包括了当时人在亚伦斯伯罕领内、理应辅助下任奥伯的你这个未婚夫。你自己是否知罪?」
闻言,我瞬间怒上心头。明明席格斯瓦德自己根本没尽到王族的义务,居然好意思谴责为了遵从王命所定下的义务,在陌生的土地上劳心劳力地处理公务的斐迪南,我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席格斯瓦德王子,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斐迪南大人对自己的义务有所懈怠吗?」
看到不是斐迪南,而是我开口回答,席格斯瓦德瞠大了双眼,亚纳索塔琼斯则是扶额低喊:「王兄……」如果他真的想制止席格斯瓦德的话,就应该更早并且确实地制止才对。
「斐迪南大人就是为了遵从王命所规定的义务,尽管只是未婚夫、没有什么权限,还是得处理公务,即使婚礼延期了也不被允许返回领地喔?结果因此在他领中了毒,也没有时好好治愈就上了战场吧?战斗时他可是率领了亚伦斯伯罕的骑士与戴肯弗尔格的有志之士们,您还想说他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吗?」
「嗯,罗洁梅茵大人说得不错。斐迪南大人不仅讨伐了亚伦斯伯罕领内的兰翠奈维士兵,还去追回了进犯艾伦菲斯特的亚伦斯伯罕贵族们,最后又在中央逮捕了试图取得梅斯缇欧若拉之书的兰翠奈维一行人。考虑到他的身分还不是丈夫,只是未婚夫,他已经超出了本分,非常认真地在履行自己的义务。对此,与他一同并肩作战过的戴肯弗尔格可以保证。」
奥伯・戴肯弗尔格也认可道,当时的行军强度高到几乎没有时间休息。「这样啊。」席格斯瓦德面带微笑这么应道,但眼神一点也没有信服的样子。
「席格斯瓦德王子,那么我想反过来问您。在斐迪南大人遵照王命、履行义务的时候,王族明明已经收到了戴肯弗尔格与艾伦菲斯特的示警,又曾做了哪些事情呢?」
有义务要履行的人,并不只有我和斐迪南。既然他无法接受得由王族背负罪责,那么王族又做了什么呢?我抬眼瞪去后,席格斯瓦德像被我的气势震慑住般,倏地倒吸了一口气。
「明明我们已经提出忠告,王族却丝毫没有察觉骑士团长的背叛,也没有察觉图鲁克在中央的蔓延,甚至中了骑士团长的下怀,愚蠢地让他领着兰翠奈维一行人去取得思达普。之后更放弃了守护尤根施密特基础的职责,据守在王宫之中,面对骑士团的背叛也只是陷入一团混乱。那么除了以上这些,王族究竟还做了什么?恳请不吝告知。先前大礼堂之战时,我也从未见到过席格斯瓦德王子的身影,您都在哪里做什么呢?」
「我、我以王族的身分,待在自己的离宫里向中央贵族们下达指示……」
席格斯瓦德呼吸困难似地吐出话语,但我立刻微笑打断。打从他守在自己离宫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没有保卫到尤根施密特。
「那么您下指示,是为了履行王族该守护国家与基础的义务,还是只为了保护王族的人身安全呢?守护基础魔法,可说是君腾与奥伯最为重要的职责。早在您选择守在自己的离宫,而不是基础之间,身为王族便已十分失职,不知席格斯瓦德王子自己是否知道这一点呢?」
「罗洁梅茵,够了。面对女神化身的指责,你没有看到其他的王族都面无血色了吗?」
斐迪南轻拉我的袖子。环顾在场众人,确实大家的脸色都很苍白。
「似乎是呢。可是,政变后处刑之际,面对王族毫无道理可言的连坐与牵强附会的怪罪,有更多的人不仅是血色,连性命都失去了。现在王族至少还能保住一命,只是被人挑明有哪些失态就面无血色而已,这根本不算什么吧?」
我歪了歪头说道。这时斐迪南忽然起身,抓住我的手臂。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甚至有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焦急。
……咦?不只是王族,斐迪南大人也怪怪的喔?
「罗洁梅茵,你知道自己的眼瞳变色了吗?你在无意识间释放出的女神之力已经增强到了形成轻微威慑的地步,这你知道吗?」
我知道自己对席格斯瓦德很生气,但完全没发觉自己正对他人施以轻微的威慑。原来他并不是因为罪行被人挑明而一脸窘迫,也不是被指责后屈辱得浑身颤抖。
「我不是故意的……」
我正眨着眼睛时,特罗克瓦尔缓缓向我举起手来。看他拼命平复呼吸的模样,可想而知还在承受着我在无意识间释出的威慑。
「罗洁梅茵大人,还请您准许我发言。」
看到自己的父亲毕恭毕敬地请求发言,席格斯瓦德的表情就像被妃亚唐莲娜的雷电击中一般。众人一致看向特罗克瓦尔。
「请说。」
「实在抱歉,我这愚蠢的儿子还不明白自己现在是要被问罪的身分,但请罗洁梅茵大人不必为犬子所说的话语感到担忧。只要星结仪式尚未举行,便不会被蒂缇琳朵的连坐所累,这点是已经确定的。请您放心。」
闻言,我松了口气。虽然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但我记得王族确实承诺过这件事。不管谁说了什么,都不会对斐迪南有影响。我放心地吁口气后,威慑似乎也消失了,在场众人跟着如释重负地吐出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