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1

  那天的两节课,延长了十五分钟后结束了。

  我小跑着向食堂走去,面对不断溢出的队伍,肚子更饿了,所以只能不情愿地在附近的钟塔广场等着人减少。这时,我遇到了带着叹息、步履蹒跚的优。

  “怎么了,脸色这么阴沉?”

  “直树,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干什么?”

  利害完全一致了。

  她肚子饿了,我也饿了。

  被拒之门外的人们无处可去,只能买面包,迎着寒冷的天空吃饭。

  “哇,冬天真冷啊。”

  “加拿大的冬天热吗?”

  “肯定很冷,我讨厌冷,干燥会导致皮肤粗糙。”

  “我也讨厌夏天。”

  “那你喜欢哪个季节呢?”

  “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以外。”

  “你是不是傻?”

  优吃着咖喱面包,随便笑了笑。

  喝了一口浓稠的蔬菜汁。

  然后,优随意地接受了我毫无想法的话,继续说。

  “圣诞节尤其糟糕,一个美好的回忆也没有。”

  以前也说过。被狠狠地甩了吗?

  不是不喜欢,而是讨厌。不是什么都没有,确实发生了什么吧。

  而且还装出一副以前的样子在说,也许是想让别人听。

  “被甩了几次?”

  “一次。应该说,没到那种程度。”

  我察觉到了。虽然提到了伊藤的事,但我感觉她好像仍然隐瞒了什么。

  “社团活动相同的男性朋友, 彼此都没有在和谁交往,不过我有’要选这家伙吗?’的感觉。然后,在平安夜的前一天说起了圣诞节的话题。是我主动提出的,说想和他一个人出去。”

  “这不已经是约会了吗?”

  “谁都是这么想的吧?我也是,所以我很在意,用心地化了妆,穿了不习惯的衣服,在约定的地方一直等着。”

  “然后,他没来。”

  我先说了结论,优啊哈哈地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为什么没来?”

  “不知道。”

  “……啊?”

  “我不知道,也没问过他。”

  “……所以是关系变坏的不愉快的回忆?”

  “不会变坏的。什么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关系,毕业后自然就不联系了,就这样结束了。是吧,最糟糕了。”

  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她的行动。即使绝交也不奇怪,就算不是,一般也会问理由,最起码也会有所改变。

  “最糟糕的是,那个时候还很满足,说没有改变就好了。”

  “做错的是对方吧?”

  “没问为什么,反而让我想通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已经同意了,那就不是真的讨厌了吧。这么说来,确实不能排除有什么特殊情况的可能性。

  “结果,只剩下后悔。”

  优吃完了剩下的咖喱面包,喝光了牛奶,自嘲地嘟囔着。

  “冬天很冷,不适合在外面等。”

  “……圣诞节啊。”

  我忘不了,这一周,我的脑子里满是圣诞节的事,结果报告也没有进展。情况并没有好转,除了之前知道的情报。

  “啊,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是啊,我们再谈谈如何被女仆喜欢吧。”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这件事是有理由的,这样部长的事也能说得通了。”

  于是,我就把最近的恶评问题,加上栞的事全都说出来。

  被身份不明的女高中生告白然后拒绝了,这几天后开始遥在内的全女仆对我的评价激烈地下降了,但只怀孕女人评价没有改变。那家伙是想要礼物的少女的姐姐,她说起过有两个姐姐。因此对恶评有一点头绪了。

  这样一来,得出的结论肯定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我觉得那个女人把想象怀孕的事告诉了其他女仆。”

  于是一切都联系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让她堕胎之类莫名其妙的传闻。栞的话很少,因此也不是很详细地说了发生的事吧。

  (栞和其他女仆的对话)

  “蜜柑酱,你听我说。”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我怀了久濑的孩子。”

  “啊? !”

  “可是,他说不可能生下来。”

  “哇,太差劲了。”

  “然后就被甩了。”

  “他根本不想承担责任,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

  “大家听着!久濑直树是人间失格的性犯罪者!不要靠近他!”

  虽然只是推测,但恐怕会有如此复杂的对话吧。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只是基于法律和良心说说高达而已。

  “我会和遥说的。”

  我完全明白了前辈说的意思。问题马上就能知道,但难在如何解决。

  抓住了恶评的根本,接下来要做的当然就是和遥对话了。被其他的女仆讨厌也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可以交给西之宫,当务之急是部长的事。

  说了和栞的关系,解除了遥的误会,也就是提到了她的想象怀孕,说明我既没有让她堕胎的意思,也没有进行不纯异性交游的胆子。

  “只要这件事做得好,部长会议就可以交涉了。”

  “是说要毁掉吗?但是就算你这么说……”

  “不是,不投票就行了,阿优也不要投票。”

  然后,我仔细地说明西之宫赐予我的摧毁部长会议的秘诀。一旦进行投票,即使只有一票也能决定部长。为了让这个计划成立,需要全员的协助。如果要让遥协助需要樱井出面,只要关系好了应该没有问题。

  优茫然地晃了晃脑袋,结果还是没能理解。

  “……虽然不太清楚,但能顺利就好了。”

  说着,沉思片刻,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说出了灵光一闪。

  “话说回来。”

  “啊。”

  “栞酱,瞄准了你。”

  “……什么?”

  “所以,直树的恶评传开了,被人讨厌。”

  我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喜欢我的人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但是优却像是凭直觉想到的那样,说着这是理所当然的思考。

  “也就是说,如果把某人孤立起来,他就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对象了。这种时候,只要自己是他的伙伴,他就会靠近你,你不觉得吗?”

  这种想法,除了过于扭曲这一点之外,准确地反映了这种状况。从不掺杂偶然这一点来看,有一种奇妙的说服力。

  这么一想,还有一件事与此息息相关。

  请忘记北原真央。

  ——她也知道真央的事。由依把真央和栞的话混在一起,但如果以错综复杂扭曲的占有欲为前提,就能很好地说明这句台词是谁说的,其意图是什么。

  完全不同的点连接在一起,在我心中,这个说法的可信度变得非常高。

  “……不过,你还真能想到这种事啊。”

  “有那么奇怪吗?”

  “能产生共鸣吗?”

  “……不可能啊。”

  她瞥了一眼广场上的钟楼,确认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然后把微微泛红的手放在嘴边,呼出白色的气息。

  “对了,你知道新成员的事吗?”

  “新成员?”

  “嗯,听说是新入读一年级的,这种时候很少见啊。”

  “大概是天气太冷,脑袋也冻麻了吧……”

  “我也和ta说过话,知道这么多真让我吃惊。”

  “什么这么多?”

  “听说ta只是一年级生,却成了旅游社团的部长,还告诉我部长会议的事呢。”

  “……是这么说的吗?”

  “有点奇怪啊,自我介绍后第二句话就说这个时候要决定部长很困难。”

  “……叫什么名字?”

  “大概,叫西之宫理沙。”

  确实是疯了。大概全年都是吧。

  做女仆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为了一宿一饭的恩情才这么做的吗?女仆的理由是要探寻遥发怒的原因,那她加入超自然研的理由是什么。说服优?

  ……好奇怪啊。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毫无疑问会有违和感。

  “你认识吗?”

  “就是上周搬到隔壁来的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不是偶然吧?”

  “是我的原因。”

  我叹了口气,优突然小声说。

  “她想和直树在一起吗?”

  这不对——刚想说就停了下来。不是这样吗?

  她的行动总体上是没有理由的。看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仔细一想,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虽然我似乎是喝醉了酒才说的,连细节都没有说明,但她很顺利地就知道了。

  就像跟踪狂一样。

  “……哎。”

  她说。

  “圣诞节,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愿望,不能实现吗?”

  我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念头,也说。

  “如果你真心这么想的话,一定会实现的。”

  “是啊。”

  她微微一笑,吐出白气。白得就像云下来似的。

  *

  “然后呢?”

  在西部咖啡馆,遥一口也没喝他点的大吉岭,只是毅然地小声说了一个字。

  “所以,我是童贞!”

  “我知道你很恶心,所以请你告诉这是怎么回事。”

  她对我的说明点了点头,说确实从栞那里听到了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问题就等于已经解决了。

  明明是这样,可是即使从头开始全部说明了,遥还是一动不动也不喝红茶。

  “所以!我什么都没做。”

  “真的,什么都没做, (樱井)明来我家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做。”

  而且她对我的愤怒似乎并不仅仅是对栞。

  纪念日的事,遥也把矛头指向了我,对于我没有让他们关系有所进展。

  或者说,正因为有这样的铺垫,她才会从栞那里听到消息,全面散布谣言。

  “就算不是最好的结果,我也努力过了。樱井不是说过吗?”

  “哦。”

  “本来就是因为你说不来打工才麻烦的吧。因为这个,店长也无理取闹地怒吼,我还会被樱井揍,我也很辛苦啊!”

  “我没想知道你的情况。我是结果论者。不管你说自己怎么努力,被骂也好,被打也好,都没有关系。因为你的行为,我和明没能在重要的日子见面。然后,你后来怎么样了?”

  不行,讲道理的对话不能成立。情绪支配着桌子。毕竟是大猩猩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平时因为脑中害怕就会放弃,但这次却不同。

  既然有了明确的目的,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于是我改变了一下方针。

  重要的不是恢复对我的好感度。

  只要在圣诞节之前不让部长投票就可以了。

  “知道了,是我不好,我承认。所以,我希望能拜托一件事。”

  “拜托?”

  “不是什么难事,希望不要给部长投票。”

  我再次对部长会议进行说明。

  不是做什么,而是什么都不做。作为请求的门槛应该很低。

  即使心情不好,也能充分接受,我是这么想的。

  “你想了很久啊。”

  “能帮忙吗?”

  “不行。”

  她说了句“不”,好像要盖住我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把票投给你了。”

  “………………”

  堵住了。这也是最坏的情况。

  这样一来,就只能抱着被村八分的心理偷懒了吗?还是拜托优帮忙拉票呢?

  (村八分:是日本传统中对于村落中破坏成规和秩序者进行消极制裁行为的俗称。是将人们共同生活的十件重要事情中,除了协助埋葬、以及灭火外,剩下的八件事情(成人礼、结婚、生产、照顾病人、房屋改建、水灾时的照顾、每年的祭拜法事、旅行)完全不进行交流及协助。)

  不管怎样,计划失败了。与恶评蔓延无关。在这一点上,反而很轻松。

  “……为什么不和樱井和好?”

  “早就和好了,你以为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家伙好像不这么认为。”

  “笨蛋,小明是担心你,他不希望我和直树关系不好,你不知道吗?”

  遥继续说。

  “明很温柔,就算知道你是垃圾,也会为朋友着想。”

  “……你既然这么清楚,就和我和解吧。”

  “……待会儿见。”

  “那个时候?”

  “等圣诞节结束了吧。”

  这时,我终于意识到。

  问题不是遥讨厌我。

  只想利用这个把部长推给我,结果只波及到了女仆。

  结果,遥只是不想和樱井在部长会议之类的垃圾堆里过圣诞节。

  说完,遥喝了口红茶,还隐约飘着热气。

  2

  我决定停止深入思考。总之先好好睡一觉。睡觉的时候不会进行烦琐的思考,只悠闲地想着真央的事情。

  我正在梦中度过了幸福的一刻时,闹钟把我拉回了现实。已经是早晨了。

  一边打哈欠一边去上课。樱井和优已经在教室里了。

  “……早”

  “别展现阴暗的脸色。这是天生的吗?”

  因为刚睡醒,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确定是ボンクラ吗? (ボンクラ:呆头呆脑的人。)

  “对直树来说,这可是大新闻啊,大新闻!”

  虽然是大清早,优的情绪却异常高涨。平时声音就很响,好像在用扩音器似的,音量很大。

  “教授又患上了感染性肠炎吗?”

  “部长会议,不去也没关系。”

  我清醒了。昏昏沉沉的头脑一下子开始运转。

  昨天今天发生了什么。情况变化太快,我跟不上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我,优得意地说。

  “我不是说了吗?那之后我就调查了部长会议的情况。”

  “然后,我跟着现部长谈了谈了现在的情况,我也知道了部长会议的出席义务。”

  总而言之,因为是酒会,所以需要预约店家。

  人数不确定的话不能预约。

  而且一旦预约,增加的部分没有问题,但减少的话,就会被额外收取钱。为了阻止这种情况,提出了副部长必须出席以及半开玩笑的威胁。

  “规则呢?”

  “咦?我问了一下,说是超自然研的自社规则。”

  “那为什么要在圣诞节举办呢?”

  “因为是圣诞派对嘛,当然是在圣诞节举行。”

  “………………”

  听了之后,原来一直在烦恼的事情竟然像傻瓜一样,毫无道理。

  什么部长的责任,严格的规则。想太多了,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虽然已经预约好了,但只要付钱就不会被村八分。(注:村八分这一词语三章①有解释)”

  “……那七个人被大学辞退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没付钱吧,可能已经走投无路了。”

  是追着要钱吗?姑且认为如此。

  “所以说,部长不决定就不知道该向谁征收,你好好决定吧。”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我之前策划的一切都是徒劳。

  是消沉好呢,还是高兴好呢?虽然心情很复杂,但这样就可以放心地见到真央了,我为此由衷地高兴。啊,好开心啊,可恶。

  “所以,你要在二十号之前在线投票哦。”

  “话说,你明白到这种程度了啊。”

  “有个很详细的人,帮我查了一下是谁预约的。”

  “……西之宫?”

  “对对,那孩子也有约会,说想取消。”

  这么说来,那家伙也是部长啊。部长会议的事她知道多少? 明明说过想让她看到预想外的推理而毁掉部长会议的,可不知不觉间竟然她连预约的事都知道了。

  结果,这几天只是被西之宫牵着鼻子走。得到了帮助。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至少不是坏人。

  就算她真的是我的跟踪狂。

  “对了,你和遥已经和好了吗?”

  “……圣诞节的时候就能和好了。”

  “那就好,我这边也已经解决了。”

  问题很快就解决了。部长会议和女仆的事全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收拾好了。

  虽然不能否认消化不良(?),但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要考虑的,只有给选择由依公主一样的衣服,以及做好见真央的准备。

  “那么,部长到底由谁来做呢?”

  “谁都可以,反正不去也没关系。”

  下课后,利用打工前的空闲时间,我去了西部咖啡馆。

  前辈一个人在看《MU》,为了尽可能说一些与神秘主义无关的话题,我把部长会议的始末说了一遍。前辈并没感到惊讶,只是温柔地微笑着听着。

  但是,现在的我并没有闲到会为结束的问题而烦恼。

  “我觉得为这种无聊的事情伤脑筋更愚蠢了。”

  “不过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无聊的,执着于幸福之类的不清楚的东西。”

  “前辈会这么说吗?”

  听我这么一说,前辈把麦龙奶油苏打的吸管搅拌了一下。

  “我跟他说了最近遇到的幸福的事。”

  西之宫说过要Happy end、想在幸福的时候结束,等等。

  “然后”

  “那我每天都要让自己觉得今天比昨天好。”

  “……是不是太矫情了?”

  一般这样的台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这就是爱?是爱吗?

  “就是这样,我的明天还在继续。”

  “那太好了。”

  “久濑君,你能好好地让真央每天都幸福吗?”

  也许是非常喜欢男朋友的回答,前辈继续说道。

  “虽然比夏天差,但比春天好多了。”

  “你已经想好约会计划了吗?”

  “那还用说。”

  “礼物呢?”

  “(给由依的)礼服的话,我已经有头绪了。”

  前辈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是给真央的。”

  她理所当然地说。

  我完全没想过给真央的礼物,不由得反问到。

  “是给真央吗?”

  “由依不是催促你送礼物吗?我想她是有意的。”

  ……这么说来,也许是这样。

  倒不如说这应该最先被想到。礼物是作为传达心情的容易理解的方法。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果然是绘本有关的东西吧。或者因为北海道很冷,围巾什么的也不错。不,这么说来,我顺势问了由依。

  “我来说说看吧。”

  如果只是一个人烦恼的话,部长会议和女仆的恶评都解决不了吧。

  坦率地依赖别人,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定会传达到的,因为我也能理解。”

  前辈竖起食指和中指,轻轻模仿抽烟的样子,吐出一口气。

  “你戒烟了吧?”

  前辈没有再说什么。和往常一样,聊着不介意的话题。

  我有想问的事情,但没有说出口。

  窗外是傍晚车站前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因为温度的差异,水滴模糊地从玻璃滴落下来。墙壁深处传来电车穿过的嘎吱声。连声音都没有的它,以和咖啡的热气消失一样的速度缓慢地消失着。

  我想,电车一定是在这个时间消失的吧。

  3

  玄关前,西之宫拿着大锅和手套,静静地等着。

  “……这次是什么?”

  “辛苦了,你肚子饿了吧?咖喱做得太多了。”

  她是确信犯吧。话说回来,她做的绝对是正宗咖喱。

  “算了算了,我有个报告,边吃咖喱边说吧。”

  “问题都解决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只知道到这个程度。”

  “那就喝吧。为这渺小而伟大的一步干杯。已经努力过了,不错吧?”

  又喝酒了,虽然有些吃惊,但确实是托了她的福才变得轻松了。

  没有理由拒绝功臣,就用咖喱来下酒。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愿意自己的房间被沾上呕吐物,所以就在西之宫的房间里喝酒。

  一进家门,明明是同样的格局,却显得格外宽敞。

  这也难怪,她的房间里除了棉被、棉被和最小限度的小东西,几乎什么都没放。

  唯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熊抱枕,其他连纸箱都没有。

  从那间屋子里闻不到生活的气息,简直不像是搬了几个星期。

  “行李呢?”

  “就这些,我不需要。”

  是极简主义者吗,还是那么奇怪的女人。

  我钻进被炉,一边吃咖喱一边听她说话。

  是邦咖喱。(ボンカレー:日本战后第一个贩卖的罐头食品)

  “在微波炉里烤一下就够了,为什么要放到锅里呢?”

  “没必要用微波炉。这样缺少气氛,我的人生七成是气氛。”

  “剩下的三成呢?”

  “大概是邦咖喱”

  不是十成半成品吗?

  吃了半成品咖喱,打开从附近超市买来的酒。

  “就是这样,辛苦了,干杯——”

  西之宫微醺地喝着酒。不到五分钟,脸就像石榴一样通红。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她爽朗地笑着,直勾勾地盯着我。

  喝得这么醉,怎么能连那么详细的事情都记得呢?不可思议。

  我想趁这个机会问一问。我说了什么?

  还有,为什么一个普通的邻居会帮我到这种地步呢?

  “呐。”

  “什么?”

  “我说了什么?”

  面对我一本正经的问题,西之宫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啊,原来如此。”

  “什么?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没记忆了吧?”

  “……?”

  虽然醉得耳朵都红了,但和之前眩晕的韵律不同,这句话听起来很清楚。

  明明听见了,却没能理解。

  西之宫无所事事地摆弄着指甲,好像在用指甲说话。

  “脱了内裤是真的,不过在此之后就那样睡着了。”

  啪的一声。

  那是比跳闸还要尖锐的、渗人的腐烂的声音。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是吗?”

  说着,她发自内心地开心地笑了。

  被人戏弄,我并不生气。比起那个,我还有更应该问的事情。

  “那你是怎么知道真央和部长的?”

  我问道,西之宫微微动了动眉毛。想了一会儿,又弹了弹指甲。

  “这栋公寓的墙壁很薄,你还是小心点好。你的自言自语完全听得见。”

  “骗人,你调查过了吗?”

  “啊,露馅了?”

  不用追问,她就爽快地坦白了。

  具体是怎么收集到信息的都无所谓。

  真央那时也收集了我喜欢的衣服之类的非常隐私的个人信息。

  只要有心,方法多少都有。

  最重要的是,产生这种想法的理由。

  而且,成为跟踪狂的理由,我只想到一个。

  “……你喜欢我吧?”

  是一见钟情,还是得到帮助后喜欢上了。

  否则无法解释。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考虑为了帮助我在圣诞节和真央见面,应该不是恶意的。为喜欢的人的恋爱加油很可爱。

  不管怎么说,这样点就连在一起了。

  不可理解的地方应该会消失。

  应该是这样的。

  “……啊哈哈!这是什么,在开玩笑吧,就像你取得的学分。”

  西之宫既没有动摇也没有沉默,只是平静地弹着指甲,笑着。

  “我以前不是也说过吗?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是跟踪狂吧?”

  “倒不是因为喜欢你,我又不是北原真央。”

  感觉很奇怪。感觉有些痒的,好像误解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

  “是啊,嗯。”

  西之宫轻轻一笑。

  “如果只是想救你,我说明得还不够充分吧?”

  把空咖喱罐头压扁,她抱着熊娃娃。

  “我啊,喜欢Happy end。”

  又是莫名其妙的事。我没听说她喜欢故事。

  “所以啊,我是让你幸福的天使。为了Happy end,我在努力。”

  “……那不是好意吧?”

  “是兴趣啊。我的兴趣是让邻居开心,从谷底拯救他们”

  还没喝多少,脑袋就开始痛了。

  兴趣?跟踪狂?

  我觉得试图理解她是愚蠢的。不管怎么说,即使不是出于好意,她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太大差别。跟踪狂确实是犯罪,但真央的事,也得到了帮助。如果想让我幸福的话,就不会再做奇怪的事了吧。

  “那请你再来救我。”

  “你还在困扰吗?真不容易啊。”

  “我想给真央买礼物,你帮我。”

  不再一个人承担。托别的女人选的礼物真央可能不喜欢,但不说的话也不会明白,和优比起来应该也有品位。

  西之宫打开门,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机会,顺便去预习约会怎么样?”

  这其中的意思我还不明白。第二天下课后,我和她去了市区。正好是和真央约好的槲树的圣诞节街道。

  *

  离圣诞夜还有一周的傍晚,繁华的街道被五彩缤纷的彩灯和无数的人装饰着。橱窗像镜子一样拓宽着世界的便捷,黄昏里朦胧的风景,在透过的人影中流动。

  有一股气息。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不知道是甜还是苦,味道就像快要沉下去的太阳一样模糊。然后是混杂在人群中的歌曲,是一首适合圣诞节的英语歌。

  西之宫毫不在意冬天的街道,隔着玻璃凝视着林立的礼服。

  “这个怎么样?”

  “……能拿出八万吗?”

  “虽然很可爱。”

  一边这样抱怨,一边看向其他的展示柜。

  “……刚才怎么了?你的脸很沉重。”

  “……我不喜欢人群。”

  “啊,前辈一看就很讨厌人啊。”

  说着,西之宫离开了橱窗,走向另一块玻璃。

  但是,礼物迟迟没有决定,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渐渐地,下班后的上班族和牵着手散步的情侣越来越多。映照在玻璃镜上的颜色中透出明亮的色调,街道上的灯光像斑点一般散落着。

  西之宫整理好外套的下摆,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她随意地闲逛着,似乎并没有什么目标,只是享受着彷徨本身。

  “……啊,西之宫。”

  “啊,你看,是圣诞树。”

  她手指的前方,是在灯光下映着白色的喷泉和一棵大树。

  红彤彤的苹果树和红白相间的拐杖,蜡烛形状的灯饰上挂着棉绳,摇曳的风中挂着发出美妙声音的小铃铛,顶上金光闪闪的星星。

  而在树顶中心稍往下的地方,一颗环状的槲静静地挂在上面,似乎与豪华的色调无关。

  看到这一幕,西之宫突然开口道。

  “你知道吗?圣诞节其实不是耶稣的生日。”

  “那种事,谁都不会在意的。”

  “是啊,所以现在谁都会在圣诞节的时候索要生日礼物”

  西之宫笑着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嘎嘎”地催促我也坐下来。

  好像走累了。我也累了,老老实实地坐下。

  广场上的黄色灯光很多,像白天一样明亮。从明亮的地方往下看,原本是阴影的树,在光线的渐变下显得更加鲜艳。

  “耶稣在路加福音里讲了一个比喻。”

  到了这里,我才意识到她是基督教徒。经常使用“邻居”这个词,或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但遗憾的是,我在高中之前就已经不相信了。

  “我对圣经没兴趣。接下来去哪里?”

  “你听说过善良的撒马利亚人吗?”

  她好像是那种一谈到自己喜欢的话题,就听不到别人声音的人。

  我心想,这样一来,所谓的拯救、幸福或许也是宗教劝诱的一种,但我想,说完了就心满意足了吧,只好随声附和。

  “你不是说坏人也要帮吗?我在法学课上听过。”

  “这就是邻人之爱,我就是模仿它的。”

  “嗯……”

  “我先告诉你,我不想要回报吗。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人,只有一视同仁地去拯救,才算是爱邻人。”

  深深地叹了口气,在隐约可见的白茫茫的视野中,像在回答似的说道。

  “很抱歉没能达到你的期待,不过现在的我还没烂到那种程度。”

  当然,也不怎么样。这也算顺理成章的。

  和半年前相比,窝囊废的程度应该大大减少了。

  西之宫哈哈地笑了。

  然后,看着我的眼睛,敏锐地说。

  “是吗?以为只是消化不良,看起来好像搞错了。”

  我以为她是在劝我。所以完全不生气,也不怎么抗拒。只是,已经开始想回去了。

  我站起来,西之宫轻轻抬起头,再次指着圣诞树。

  接着,西之宫又像在延长线上一样,笑着说道。

  “你不是在等着吗?和爱哭的兔子在槲树下。”

  ……

  有违和感。做得太多了。我不记得对谁说过“爱哭兔”。

  等一下。让头脑冷静一下。

  ——不奇怪吗?

  为什么会把北原真央和爱哭鬼兔子联系在一起呢,这家伙。

  因为是跟踪狂所以知道?不可能明白。不可能知道。齿轮无法啮合。

  “你知道多少?”

  她微微一笑。仿佛在等着这个问题似的。

  “你做错的地方我全都知道。”

  偶然。我想这样想,一切都是偶然,是命运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虽然不相信,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它存在。

  但是——

  “——太愚蠢了吧,还说什么会再见的”

  那种事情,哪里都不存在。

  “你是谁?”

  “只是普通的邻居。”

  感觉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轻松,轻飘飘地漂浮着。

  “为什么知道我的事?”

  “不光是你,我和很多人都是邻居。”

  尽是谎言。也不知道到底到哪是谎言。

  “目的呢?”

  “Happy end。”

  “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

  我确信的有一点。

  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邻居。

  这家伙读了真央的绘本。在我的房间里找到的。

  我只让西之宫进过一次家。

  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

  她的跟踪行为。

  “你想干什么?”

  我这么一说,西之宫依旧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我是来救你的。”

  *

  圣诞树在我背后闪闪发光。

  “我想先解开误会,不过,你先闭嘴听我说。”

  “……误会?”

  “你看,别说话,be quiet。”

  西之宫像英语老师一样说出这句台词后,一边看着圣诞树一边说道。

  “有一点,我绝对不是为了玩才去你的房间的。”

  “你不是模仿真央来调戏我吗?”

  “和北原真央没关系,完全没关系。”

  我听不懂而想继续说下去,西之宫用手指着我的嘴制止了我。

  “契机是什么?我们才刚刚见过面,不要说是出于好奇心。”

  那是不可能的。真央寄来的绘本和信件,都放在了像由依那样随便找的话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和色情书是不一样的。更别说在喝醉的状态下随心所欲的在家翻找了。

  但是,西之宫对我的问题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所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契机。”

  “既然如此。”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从一开始吧,嗯,从你成为我邻居的那一刻开始。”

  从一开始——从这句话里,我就发现了一个讨厌的可能性。

  情况不会变得更加复杂混乱。

  从哪到哪都是谎言,如果真相混杂在一起的话,想弄清楚其中的某一个也只能被迫放弃思考,只有荒唐可笑的事实。

  “不过,握着内裤的时候,很有命中注定的感觉吧?找理由,很辛苦的。”

  不是在我喝醉之后。

  在和我见面之前,她就在房间里翻找。

  而且还特意拿了条内裤让真央拿着。

  为了什么?已经决定了。

  “当然,这是一种恶趣味。”

  毫无疑问的是,在眼前笑的这个女人就是个混蛋。

  “拿错钥匙是什么意思?”

  “当然不是偶然,我让房东产生误会,借此拿到了你房间的钥匙。”

  不是不明白意思。真央和她比完全不成样子。

  不管怎么想,她和我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的房间里。

  对不认识的人的跟踪行为,在素未谋面的对方家里搜查,光是这样就太反常了,而且还计划得很周全。比小偷还要认真,我还是明白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很重视邻人之爱。”

  “不要说什么物理上爱邻居的蠢话。”

  “你不是很清楚嘛。因为有很多邻居,所以决定稍微缩小一下范围。很好理解。我呢,是专门针对邻居这样做的。”

  脑袋响个不停,超出想象,太跳脱思考了。

  即使是跟踪狂也可以原谅。想象怀孕也没有问题。即使是为了牵制其他男人而去约会,也不会生气。自大的小学生也好,没有品位的女性朋友也好,全都无所谓。

  但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拜托了,找个人给我解释一下。

  为什么是我?

  “所以说这只是偶然,我搬到你隔壁,只是偶然。”

  “……搬家?”

  稍微想一下,觉得很奇怪。

  在十二月的繁忙时期搬家。一般都是在新年的时候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说明有相应的原因。可能的理由当然有很多,不是绝对没有。五月左右还会有转校生来呢。搬家本身没有问题。

  但这家伙的情况就不同了。

  邻人之爱?那是从何时开始珍惜的呢?不是昨天开始的吧。

  “……因为前一家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没错。昨天,她说得轻巧,但她确实这么说过。

  这个女人反复做了好几件事。搬家,硬是牵扯到邻居,擅自发现问题擅自解决,然后又搬家。

  做着同样的事。

  这只是恐怖了。没有爱,只有恐惧。

  “……原来如此。”

  “你明白了吗?”

  “我会报警的。”

  她的行动明显属于跟踪狂行为的纠缠,擅闯住房,名誉、身体和平稳的生活受到了严重损害。

  在法律上也毫无疑问,这是值得管制的纯度百分之百的犯罪。

  这家伙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不会被警察叫来?

  “没事,别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啊?”

  “然后,你说什么?你打算说你的邻居因为认同什么邻人之爱而跟踪你?”

  “这太荒唐了……”

  这时才发现。确实很愚蠢。太荒唐了。

  如果是单纯的跟踪狂,一定会流露出纠结的情愫和怨恨之类的情感。这其中也有缘由,动机直接关系到说服力。

  但是,邻人之爱。如果只是那样的话,那只是单纯的善良的基督教徒,但是为了这个,反复搬家,应该跟踪邻居之类的,读了圣经的哪里都写不出来。

  就连见过这样的我,听起来都像是没有现实感的虚构故事。

  别说不一致了,就连有逻辑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别人那里听到这件事会怎么想?这是显而易见的。

  “真是方便啊,邻人之爱。”

  冷静想想,她所说的邻人之爱其实是假的。

  她的行动没有任何动机。

  没有背景,没有情感纠纷,也没有说服力。

  所以她不怕警察。

  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荒唐。不,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这么表现。

  她大概也明白光是这样是不确定的吧。

  但在她看来,只要有一点点问题就可以了.在这期间解决问题就可以了,或者是讨好。如果不稳妥的话,就会再次搬家。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方便快捷,谁都可以,去干涉别人的问题。

  这不是善意,在她看来,这真的是玩玩。

  利用他人的游戏。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瞧不起人的家伙。被这样的人去救就像被忽略了一样让人生气。

  “因为是片段,所以某种程度上是推测……但北原真央是谁我已经很清楚了。”

  什么推测都没有,信里几乎只有坏话,绘本虽然确实显示了我们的关系,但没有任何可以让人确信是这样的材料。

  “剩下的就是调查,通过推测弥补不足的部分,了解至今为止的道路。”

  “……知道了以后,怎么办?”

  我能明白的是,如果不直接问的话什么都不会理解。

  如果就这样不闻不问地交给警察,除了头疼就没什么别的了,出于荒唐的危机感我还是这么做了。

  “你曾经喜欢过北原真央,不,现在也喜欢。对吗?”

  我沉默着。她心满意足地继续说。

  “然后你得出了和北原真央画的绘本的结局完全相反的结论,怎么样?”

  并不是卓越,而是异常。

  “是啊。结果就是,你们聚少离多,明明彼此喜欢,却不能坦率地表达喜欢。嗯,就像我推测的那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

  西之宫完全不理会我的叫喊,坐在长椅上,跷着腿,托着腮。

  “因为圣诞节,你现在的问题基本上都集中在圣诞节上了。”

  “问题?”

  “我想说你选择背后的推论,我想应该没有错。”

  这么说着,西之宫开始谈论起我和真央之间发生的、雨和烟花在背后闪烁的那天我做出的选择。我替她着想,为了让她一个人也能活下去,为了摆脱依赖,以讨厌为由拒绝了她,两个人的距离变得很远。

  这些都是完美的推测,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修改的余地。

  “呐,西之宫。”

  “怎么了,前辈?”

  但是,但是,这又是什么呢?

  重要的不是这里。问题就出在这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我的问题,西之宫轻松愉快地回答。

  “我觉得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没有理由去判断。”

  面对保持距离的我,西之宫收起了轻松的表情,恢复了一丝认真的表情。

  “可是现在的你,绝对是错的,只是消化不良、腐烂而已。”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我的叫声,西之宫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然后,她张开双手,仿佛在等着我似的说道。

  “我想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想让你选择。”

  她继续说。

  “不是有个比喻吗?对肚子饿了的人,不是给他鱼,而是告诉他怎么钓鱼。”

  喂鱼可以缓解一天的饥饿,但如果教他如何钓鱼,就可以满足一生的饮食。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但这是偏执的教诲。

  “不这么做的话,搬家后又会重复。我必须要拯救很多邻居,所以我决定从根本上拯救他们。”

  连售后服务都很完善。

  “我不会直接跟问题扯上关系,只是帮你改变一下看法,这样就算我不在了也没关系。怎么样,很温柔吧?”

  我怎么听都像是某个心理咨询师或自我启发师,或者是可疑的宗教家说的话。无法与末世论相提并论,难以相信。

  “那么,我哪里饥饿了?”

  “是肚子。嗯,你的情况很单纯,大概是最简单的。”

  西之宫伸了个懒腰,小声说道。

  “明明说了一个人也没关系,结果还是和北原真央在一起,她也是这样。”

  “……那是什么?”

  西之宫说。

  “我觉得还是放弃吧,和她继续保持关系。”

  吓了一跳。我感觉心脏跳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行动呢?”

  “因为有别的事情所以我没搬家,这和你的选择无关。我不喜欢强制,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决定在这里结束。”

  她帮助我,不是为了让我去,而是为了创造我可以去的选择。

  是我不要去。那也是自己的意思。

  她确信。虽然计划有些勉强,但并不困难。

  她理解我选择不去的可能性。

  “你不觉得这个结局很圆满吗?”

  我觉得这是场面话。我觉得还有别的理由。妨碍我和真央的关系,会不会对西之宫有好处呢?

  但是,无论怎么想,在这个毒电波全开的无名宗祖身上,是看不到深层动机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现在的你因为见不到她而看起来很痛苦。”

  “那有什么不好?”

  “不坏,不过,这样对你来说不是不方便吗?”

  “回去。”

  “你看,你猜对了。你知道的吧,你已经不需要北原真央了。不仅如此,对她来说,你甚至成了她的累赘。”

  “多管闲事。”

  没有比被知道内情的陌生人指使更焦虑的事了。

  久违地从内心感到愤怒。看到我露出愤怒的表情,西之宫丝毫没有胆怯,淡然地说着台词,就像在朗读国语教科书一样,好像早就决定好了。

  “经常有人这么说,但大家最后都这么说。”

  “’不要再来了’,吗?”

  “是’谢谢你’。”

  西之宫轻轻从长椅上站起来,抚摸着耳边的长发,打算离开。

  走了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忘记说的话,静静地回过头来,用手指贴在嘴唇上,再次靠过来。然后慢慢地伸出手,微笑着。

  “那就回去吧,一起回家。”

  4

  好懒。但一想到住在一面墙外的西之宫的存在,就不想待在家里。

  在满布云朵的夜路上散步,来到了常去的公园。坐在秋千上。

  坐在秋千上,就会想起夏天。和真央的约定,晚上和真央在公园的无聊对话。

  说了很多啊。或者是小时候的回忆,或者是绘本。

  而且还经常牵着手。从海边回来后,每天都能暖和冰冷的手。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我的手也在冬天变得冰凉。

  我并不后悔。因为希望这样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你知道吧,你已经不需要北原真央了。

  我明白了西之宫想说什么。

  我想见真央。西之宫说这是错误的。

  因为强烈选择不再见面的是我。因为接受这一切的是她。

  但真央还是寄了信,说了还会见面。

  因为进展很顺利。分手后,她重新站起来了,所以才通知我的。

  ——不仅如此,对她而言,不如说你甚至成了阻碍。

  不就是喜欢她吗?喜欢一个人是不可以的吗?

  西之宫想说的并非如此。她并不否认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她想说的话才展现出来。

  我和真央都没有改变。本质上什么都没有消失。

  我不了解她。所以才想和她见面,坦诚地说出自己的话。

  即便如此,我还是了解自己。因为还在看着自己。

  毫无疑问,我想见真央。没有她的日子还在延伸。

  我想吐。不断延伸的日常和不知何时结束的关系。

  持续下去就好,反正它也会持续下去。正因为这么想,我才撒谎的。

  持续到什么时候,结束到什么时候。

  正因为我和西之宫想的一样,所以不考虑她的异常行为,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沉重的。

  就像末世论是一种神秘的东西一样,永远也不存在。

  即使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我还是无法舍弃。

  没变。把视线从理所当然的事情上移开。

  焦躁地敲着墙壁。取而代之的是门铃的连续敲击。去死吧。

  锁上钥匙,挂上链子,为了听不到隔壁传来的动静,戴上耳机睡觉。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痛了。外面传来啪啦啪啦的撞击声。歌曲早就结束了。窗外下着昏暗的雨。好久没下雨了。

  雨中,门铃响了。

  5

  打开门,是由依。没撑伞,她浑身湿透了。

  “……你又离家出走了?”

  表情和往常一样。至少和上次离家出走时没有太大差别。她一如往常地站在门前,脸上带着一副傲慢的表情。

  “嗯。”

  由依拍打着湿漉漉的头发点了点头。

  天气这么冷,又被雨淋了,她的嘴唇微微发凉。这次她的什么也没背,好像比以前更着急地离家出走。

  连伞都没撑,这更严重了。

  “快进去,冷吧?”

  “你没问我怎么了吗?”

  “好了,把衣服脱掉。”

  “……萝莉控?”

  “快点,会感冒的。”

  由依刚想说什么,便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不知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了寒冷,她吐出着白色气息,肩膀颤抖着。她迅速跑到浴室,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扔到这边,冲了个澡。

  “暖和吗?”

  “有点太热了,需要降温一下。”

  “好的好的。”

  我按照她说的,一边降低热水器的温度,一边拿起放在浴室前的湿淋淋的衣服。

  被冬天的温度弄得湿漉漉的。

  毕竟不能让她继续穿,所以先把它扔进烘干机里。

  然后,在寻找连小孩都能穿的衣服时,我才发现,在我这个普通大学生的家里,根本不存在适合小学女生穿的内裤。倒不如说有了就糟了。

  没办法,只好敲了敲浴室的门,遗憾地问。

  “妹妹啊,你喜欢裸Y恤还是裸T恤?”

  “……选择范围太狭窄了吧?恶趣味?”

  “没有由依能穿的衣服,能一直穿到原来的衣服干吗?”

  “要多久”

  “衣服太湿了,得花上两个小时。”

  “会发胀的,用浴巾绕一圈不就行了吗?”

  心想这主意不错。正把浴巾拿出来的时候,手机咔嚓一声响了起来。

  一看,是栞。

  “由依,去你那边了吗?”

  我瞥了一眼由依。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不会能注意到。

  “由依,我出去一下。出来的时候要把头发弄干。”

  “嗯。”

  离开家不久,我打了个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

  “喂,那个。”

  “由依在家呢,不用担心。”

  “……是吗?”

  “以前也离家出走过一次,有什么事吗?”

  “……就是吵架。”

  “吵架?”

  “不,不是由依,是我和妈妈。”

  “……到西部咖啡店来。”

  仔细一想,原来由依和栞是姐妹。

  这是一种令人讨厌的联系方式。礼物和圣诞老人。

  ——她的负担只是一半。

  原来如此,所以她的圣诞老人确实死了吗?口中的苦味、剧烈的雨点和头痛让我自然而然地快步向前。

  *

  一进咖啡馆,映入眼帘的是和之前一样的、与空间协调的哥特萝莉的身影。

  但现在与上次那种优雅毫无关系。裙摆和鞋边湿漉漉的,湿布粘在皮肤上,即使在开着暖气的店里,看起来也很冷。她上气不接下气,肩膀微微上下起伏。

  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下子转过脸来,大概知道是我之后,稍微冷静并停顿了一下,郑重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不用谢了,你给我解释一下,中野家的情况。”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当然和由依有关系。现在还在我家悠闲地泡在浴缸里。

  而且不是一次,而是两次。还帮她找过橘子精灵。那时的我,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她可怜,也想帮她一把。

  不仅如此,还认识了栞。光是这样可能就足够牵扯进去,即使不是这样,如果是个好人,也肯定会插手的。

  不过,我本来就尽量不去过问别人的事情。虽然很在意,但我几乎没见过由依的母亲,前辈的时候,优的时候,樱井和遥的时候,我都避免和她有太深的关系。

  我一直觉得这样做比较好,现在也这么认为。

  我自己决定要打交道的只有真央。对她我也很了解。比起纯粹的好感,我更想了解她。

  但这次不同。

  如果像往常那样结束的话,我只会随便联系一下,让由依回家而已,可她却指定好地点,奔跑过来,一下子就主动开口了。我是那么好的人吗?

  我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最近碰到的那个对别人的事情以犯罪级别介入的女人。

  很讨厌。我肯定不喜欢被人探听事情的原委,即使这和邻人之爱之类的玩笑无关。所以我也尽量不会这么做。

  但自己却主动参与其中。

  不太清楚。

  “……因为前途的事,我和母亲起了争执。”

  书签开始说话,我集中注意力,不让它漏听。

  “做衣服,被反对了吧?”

  “不是。”

  “什么?”

  “他们反对我去县外的学校。”

  我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为什么要自己做衣服,做女仆什么的?

  “可是,这附近没有这样的学校。”

  “所以建议你去普通大学,自学成才。”

  她点了点头。

  真央的时候也想过,专科学校所学的只是很难迁移。虽然比图绘本强上亿倍,但至少我不太清楚服装设计师是不是谁都能从事的职业。

  “……但是,奖学金还不够,所以就去了一家比较不错的女仆咖啡店工作。”

  作为母亲,阻止也是可以的吧。

  菜单上写着啤酒调酒这种不正经的活儿,如果知道了,大概就不太想让他干了吧。

  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恐怕是有一种确信,即使阻止,栞也会离开吧。她母亲不能强烈谴责与之直接相关的行为。

  因为栞现在还穿着自己做的衣服。

  “然后,我和母亲发生争执,由依就离开了。”

  “这个嘛,我不太想看到。”

  “……在那之前,我和母亲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偶尔也会吵架。不过,由依出走是最近的事。”

  “……具体来说呢?”

  “我记得是暑假刚结束的时候,因为商量出路的矛盾,第一次离家出走。”

  大概在橘子找回来的时候发生的。

  什么啊负离子。拥有的话心情会变得清爽吗?有好事发生?

  结果不就是往坏的方向发展吗?这只是个玻璃瓶,真是可恶。

  “在由依面前,我尽量避开了,我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她竟然不在。”

  让我感到失落的是,由依一次都没让我看到她这样的样子。

  我原以为她对我多少有些信任,结果她对我也很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橘子回来了。

  她已经不能在我面前摆出阴沉的脸色了。

  幸福的副作用被蒙起来了。珍惜告诉她,这是试图使谎言成真的一个弊端。

  “……找回来不好吗?”

  “是人工精灵吗?”

  “……那是什么?说是收到的圣诞礼物。”

  我问,栞好像说不出话似的,背过脸去小声地说。

  “……你知道由依的生日吗?”

  “不。”

  “是圣诞夜哦。所以生日礼物和圣诞礼物是一起的。”

  “……那又怎么样?”

  “这是父亲送我的礼物。”

  …………啊,原来如此。所以啊。

  所以,母亲才给了礼物吗?

  “这是一个有点让人沉默的故事……”

  “……你想说的是往事吗?”

  “……我现在不太想说太多。”

  然后,栞不掺杂任何感情地、淡淡地说了很久以前的事。

  ——平安夜当天,栞和父亲两人一起寻找礼物。

  但是父亲的品位很差,最终还是被高价买下了一个名为“人工精灵”的小玻璃瓶,作为承载幸福的护身符。

  栞对此大为震惊。和父亲单方面吵架分手后,正好和现在的由依一样大的时候,栞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最后迷路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和父亲见面。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个和栞差不多大的女孩摇摇晃晃地走到车道上,一个看起来很懦弱的男人冲了出来救了她。做得太好了。眼睛不好吧,她一定是盲人。

  基于这样的理由,原本应该承载着幸福的橙子,却摇身一变,变为了承载着世界上唯一的圣诞老人之死的不幸。让她无法丢弃的原因是,那是连接着父亲和由依的东西。光数起来就被扔了十七次,每次都被捡起来。

  由依不知道这个故事。

  只是在懂事的时候,就听说圣诞老人死了。

  栞好像也不知道母亲去年把橙子给她的理由。虽然栞极力反对,但那天晚上,由依人生中第一次收到了圣诞老人送的礼物。

  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承载幸福的玻璃瓶一样,大概也没有承载不幸的玻璃瓶。

  但对她来说,那透明的橘色是令人讨厌的颜色。

  强烈到会对制造契机的自己产生负罪感。

  “……我想我大概不能离开家。”

  沉重的心理创伤阻碍着她展翅飞翔。

  “但是,我想出去,我想只要有个机会,就能出去。”

  正因为这样想,才会是我。

  拯救了素不相识的妹妹,是一个平凡的家伙。不普通是没用的。太过特殊的拯救,对她来说是无法成为契机的。就像只是递出玻璃瓶一样,她需要轻轻地选择道路。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是女仆的事吗?”

  “……是西之宫君说的,我才知道的。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这时我发现了。她并不是故意散布恶评,只是脑子不好而已。

  她只是觉得和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傻到极点。

  “……今天由依,可以住我家吗?”

  “……可以吗?”

  “趁这段时间好好跟母亲谈谈,她一定会理解的。”

  之后,我去由依家取睡衣和换洗衣服,顺便和她母亲打了个招呼。她给人一种温和的印象,但似乎很担心。

  我的事好像经常被提起,栞也做了说明,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如果不赶快回去的话,由依会担心的,所以我给她打了电话,但是打不通。说起来书签和母亲打来的电话都没人接,我意识到大概是关机了。

  “那个……”

  我正准备抱着交给我的一套行李回去,栞对我说。

  “由依睡相不好,请小心。”

  “……啊,我知道了。”

  “还有,那个……”

  她扭扭捏捏地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

  仿佛要填补沉默的空隙,只有雨滴拍打的声音。

  然后抬起头。

  “圣诞节要给由依办生日会,所以,那个。”

  和在咖啡馆向我表白的时候完全不同。

  告诉我这件事,对她来说有多么沉重的意义呢?

  我很清楚。

  “……你能来吗?”

  毫无疑问是自私。厌恶感混在其中。

  但我不想拒绝。而且——我想帮助她。

  *

  冒着雨回家。

  已经让他等了两个多小时。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但是没有人回答。客厅里也没有。

  一边嗅着,一边想着她是不是离开了这里,但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往浴室看了一下。发现由依正靠在浴缸上躺着,泡在变温的热水里。

  “……快起来,你会泡软的。”

  “嗯……嗯……”

  “啊,身体冷了啊。”

  “哥哥,你在干什么?”

  “要睡的话上出来再说,很危险啊”

  “嗯,我会的。”

  然后,重新洗了个澡,用吹风机吹干头发。

  这时睡意似乎完全消失了,她一如既往地傲慢自大。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有我的睡衣,是偷的吗?”

  “我是跟栞说的。”

  “她说了什么?”

  “作为惩罚,今天要住在我家。”

  “……嗯……”

  尽管如此,由依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住在我家。

  然后,一起做了饭,吃了微焦的汉堡。

  我拿出了从老家带来的、在衣柜里尘土飞扬的二代前的没有名气的电视游戏,玩了八连胜。我因为在由依看她最喜欢的一部剧时打喷嚏而被发火了。我写自己写了一半的报告,诉说着大学生活的不合理性,普通地度过晚上。

  就这样到了十点,尽管小睡了一觉,但由依还是很困。

  “睡吧。”

  “嗯……是的。”

  铺好客人用的被褥(几乎是樱井专用)后,由依完全不看褶皱的被褥,直接把脸埋在柔软的床上。

  “那,哥哥睡那边吧。”

  “……一起睡吧?地板很冷。”

  “啊?”

  因为临睡前很有威压感,我只好默默睡在冰冷的被窝里。

  因为害怕黑暗,所以放好长明灯,闭上眼睛。

  唯独今天,隔壁的声音一点儿也听不到。

  能听到的只有秒针的摆动和微弱的小雨声。

  由依抱着枕头,面对着和我相反的窗户。

  蓬松地扭动着。

  “……那个。”

  “……冷的话就开空调吧。”

  “不,和平时不一样,不习惯。”

  嘛,住宿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修学旅行的时候,兴奋得睡不着。

  “每次姐姐早点回来的时候,我就会玩接龙。”

  “接龙(しりとり)?

  “苹果(りんご)

  “……吃饭(ごはん)

  “……啊,没有干劲啊。”

  “其他的事吗?”

  “还有,恋爱、学校的事、哥哥的事等等。”

  “……姐姐,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不过,最近很忙,没怎么一起睡。”

  “……这样啊。”

  “……哥哥喜欢栞姐姐吗?”

  “不讨厌。”

  “那么,和真央姐姐,你喜欢哪个?”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真想见真央。”

  “……那个。”

  这时,由依说了句什么,钻进了毛毯里。

  “还是冷吗?”

  “是个不能说的家伙。”

  看来,她有她自己的情况。

  作为和真央的中间人,最了解真央现状的是由依。

  “问了也不回答吗?”

  “如果你问我,我就回答你。”

  也有不能说的话吧。

  夹在栞和真央中间,她觉得很为难。

  我强烈地不想让她做那种辛苦的工作。

  “那我问问你。”

  我这么一说,由依背过脸去,小声地说。

  “……(真央)姐姐,一定不会来的。”

  听起来既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谎言。

  “不来……”

  “姐姐,在烦恼要不要和哥哥见面?”

  忽然想起。

  ——请忘记北原真央。

  那句话是谁说的?

  “给你写信的时候,和你约定的时候,姐姐总是很后悔。”

  不是栞。那是谁?是由依吗?不,不是。是真央自己说的。

  摇晃起来之后,错误终于浮现出来。

  真央也动摇了。

  绝对不是一帆风顺的。

  送绘本也好,写信也好,圣诞节的时候告诉我想见我也好,都让她烦恼不已。这样可以吗?

  既然选择了分手,还要继续吗?为了不依赖他而离开,即使这样也要反复靠近他吗?

  “都冬天了,还不做梦,想忘却忘不掉。”

  ……

  想想看,问问看,马上就会明白。

  信已经一个月没回了。

  “所以说好了,违背了约定就结束了,这样就可以忘记了。”

  脑海里掠过西之宫说过的“Happy end”这个词。

  和故事不同,我们还有后续。继续着浑浑噩噩的日常生活。

  世界不会突然结束。世界不会给我们什么终结。

  被拖泥带水的关系逼到尽头的,只有自己。

  于是,她选择了圣诞节。

  她打算告一段落。不要再纠缠这种扭曲的关系了。

  “所以姐姐一定不来了。”

  我明白了。我自己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尽管如此,我还是尽量不去想,一直坚持到最后。

  这有什么不好?

  我也知道这样也不错。

  只是,她选择的方式和我一样。就像那个夏末的我一样,恣意妄为。

  “……栞姐姐说,她虽然喜欢哥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哥哥喜欢真央姐姐,所以我必须支持姐姐。”

  但栞踏出了一步。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

  “但是,我想她想和我在一起,所以,其实不能说出来。”

  由依翻身。

  然后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说道。

  “哥哥。”

  “这次是什么?”

  “冷?”

  “有点。”

  “那就过来吧,虽然很窄。”

  “好啊。”

  “快点,我不用抱枕就睡不着。”

  结果,我钻进了床上。但是,我上床后,由依并没有抱我,而是背过脸去。

  因为太狭窄了,连翻身都无法翻身,只能挤在被子里。

  沉默了一会儿,由依小声说道。

  “晚安。”

  睡得很熟。

  早上起床后,不知为何,我看到一个少女抱着所有的毛毯,在与被褥相反的方向熟睡。

  我身上没有毛毯也没有任何东西。干咳。在寒冷的冬天早晨醒来。

  6

  把由依送回家后,我去大学上了寒假前的最后一堂课。

  上完三节课,距离打工还有时间的时候,樱井打来了电话。他们说因为部长的事聚在一起了,让我来西部咖啡馆吧。

  眼看着电车远去,我走进咖啡店,二年级的学生全都在等我。

  “公布结果吗?”

  虽说如此,部长会议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就算当上部长也没必要去,和真央的约定本来就已经结束了。

  不管事情的始末如何,那都没有任何意义。

  “一票给优,三票给你。”

  所以,就算我当上了部长,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是吗?”

  硬要说的话,就是不管我再三强调,大家都在投我的票。

  本以为会聚集在没有安排的优身上,可这家伙的性格总是很坏。

  “还有,副部长也定下来了。”

  “……这些都无所谓吧?”

  听我这么一说,樱井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

  “因为这是他本人所希望的。”

  “什么?”

  樱井在说什么,想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说完这些,樱井站了起来,仿佛已经无话可说了。与此同时,遥也打算出去。

  “解释一下。”

  “具体的事情你去问他本人吧,如果我们在的话,他会很难受的。”

  说完,两人离开了。剩下的是我和优。

  她的目光追了出去的两个人,然后转向我,笑了。

  “……啊哈哈。”

  “……副部长,是你吗?”

  “……嗯。”

  不知为何,她也不舒服地坐着。她一脸认真地沉默着。

  她本来就是想当部长的。

  而副部长是如此的愚蠢,甚至连部长都没有任何意义。事到如今。

  “……部长,你还是不喜欢吗?”

  “也没什么,多亏了你们,我才知道不用去了。”

  “这样啊。”

  而且预定也已经没有了。

  但也不打算参加。

  “直树是有安排的,嗯。”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想当副部长呢?”

  “因为副部长是候选人啊。”

  “你在说什么?”

  “这也是我一直烦恼到最后的原因。”

  小声说着,优轻轻拿起红茶。

  “听了副部长的话,我觉得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可是计划已经排满了。我说如果我当上部长,就不能去了,所以拼命想避开部长,这是耍赖。”

  不知为何,她说起了我的事。

  什么是好主意?怎么耍赖?

  尽管如此,我还是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我明白了。

  “不过,部长不来也没关系,所以才拜托樱井君的。”

  “……所以想当副部长吗?”

  她点了点头。

  然后慢慢地花时间,断断续续地说。

  “我啊,有个喜欢的人。”

  “………………”

  “可是,我无法好好传达。我想了很多办法,想了很多办法,想了想,如果不能用语言说出来,那就用行动来证明。因为我笨手笨脚,所以只能做到这一点。”

  成为副部长的理由,那是过于委婉而又细小的告白。

  那个意思,连樱井都没有直接说过吧。

  即便如此,如果是他的话,一定马上就能理解了吧。因为那家伙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如果是副部长的话,就能找到一起参加派对的借口。

  怎么做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些琐碎的事情。

  “……我知道直树不来。有女朋友,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

  ——圣诞节,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愿望,不能实现吗?

  她一直盼望着。为此,她在思考该怎么办。

  虽然无法直接说出口,但她还是采取了强有力的行动。

  应该是很精致的做法。虽然是绕远路。

  因为越是这样,她所倾注的感情就越鲜明地传达出来。

  一切都是为了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圣诞节。

  “……六点,我在钟塔前等你。”

  约会什么的,如果不打算去,就应该拒绝。

  只要说一声“抱歉”,她就不用在寒冷的天气里特意等不来的人。

  我和她都知道,一直等到圣诞节才感冒的空虚感。

  尽管如此。

  我没有回答,只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

  “嗯,虽然说得乱七八糟,但也就是说,你知道自己被甩了,所以在为要不要换别的女人而烦恼?完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很生气,但西之宫说得没错。

  “我还以为你一副傻瓜的样子,竟然叫我来找你商量呢。啊,真有女人味。这样的男人将来一定会成为跟踪狂的。”

  现在进行时的跟踪狂女人对我说,但我不想反驳。

  西之宫抱着从家里带来的熊玩偶,随意地说。

  “说到底,你在为什么而烦恼?被甩的原因?你自己不能改变立场吗?”

  “因为喜欢所以烦恼。”

  “这就是你想找一个新的依靠的原因。基本上真的喜欢的话就不用烦恼了吧。栞也好优也好都拒绝,虽然知道不会来槲树下,但还是继续等待。或者明明知道会被拒绝却又会倾诉感情。不这样做,当你只是你摇头晃脑地想去找谁的时候,就完全完蛋了”

  说到现在,我明白了,她追求的是诚实。与其说是不允许变心,不如说是不相信这种事。

  所谓的帮助,不是让对方改变心意,而是让对方自己意识到。

  所以,即使和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反,只要达成了这个目标,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对她来说相当不满意。

  “你不是想让我一个人待着吗?那样的话”

  “准确地说,就是一个人也没关系,之后不管怎么想都可以。”

  “所以才会喜欢吧。”

  “不行,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我做梦也没想到,从这样一个不理解人心的女人嘴里会说出恋爱论。

  “这就是所谓的固执。正因为觉得不能动摇,正因为理解自己是会动摇的人,所以才会觉得锲而不舍的想法有价值。不是吗?”

  “你真了解,是自己的事吗?”

  “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会喜欢,但不会固执。”

  “……因为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所以才会这么说。”

  听到我的发言,西之宫第一次微微皱起眉头。

  然后放声大笑。

  “是吗?中途不喜欢就是假的,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就是假的。这不是很自然吗?把自然的事情歪曲过去谩骂,这就是你说的真物。”

  她总是一副戏剧般的样子,脸上的一层皮都抖了出来。

  “那我肯定只知道是假的东西,因为会动摇并在中途消失。”

  而且,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她的真心话和我很像。

  至少在那个做出选择的雨天——因为我否定了永远持续下去的东西。

  我终于开始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如果你陷入了完全是笨蛋的鬼魅中,看着痛的眼睛,觉得自己聪明了一点,那就没救了。即使这样我也会救你的,不过你要自觉哦。”

  “什么?”

  “无论你想要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其实都无所谓,只是把它美化、正当化,以为自己没有错。”

  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恋爱情况吧。

  我和谁交往,不交往,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想让我舍弃。把我认为有意义的东西当作废物,再一次面对透明的世界。

  不给毫无意义的世界增添色彩,在冰冷的雨中顽强地活下去。

  “你错了。”

  无意识地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我已经讨厌感冒了。

  “没关系,即使错了,动摇了,中途失去了,比起讨厌这样的自己,活得容易多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来拯救你的。”

  “……啊,是吗。我终于明白了,你想做的事。”

  “你明白了吗?我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了,但是太慢了。”

  也就是说,她想说。

  “只要能喜欢自己,就一定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轻松、幸福。”

  不要去看什么都没有的东西。而是继续看真实。

  不要逃避现实中现在的自己。

  这就是她所希望的幸福结局。是坚强生活的证明。

  “……你回去吧,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看,又是骗人的。我知道,你有多想见她。”

  “所以啊!这有什么不好呢!”

  “这没错。但是,圣诞节之后你的生活还会继续,和女朋友的关系也不会结束,你所说的真正的爱也许会持续下去。但是呢,那对你和她来说没有什么大的意义。也许会让人一时觉得美丽而感动,但这是歪斜的所以终究不稳定,为了稳定会牺牲更多的东西。成为障碍的倒不如说是真正的正确,牵涉到幸福的执着。那么为了消除固执而让她放弃,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逻辑绕来绕去,乱成一团。太抽象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尽管如此,我还是明白了,西之宫认为让我幸福就是救赎。

  对于这种暧昧而没有标准的幸福,她感到了不少意义。

  “……啊。”

  “什么?”

  “我该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决定的事。”

  说到这里,她并没有强制。

  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主观地批判我和她的问题点。

  这样能救我吗?这个结束了就是圆满结局?

  开什么玩笑。不管我怎么做,我无聊的日常生活还会继续下去。

  不管怎么说,我的日常生活都是无聊的。

  干脆放弃了。我觉得拖拖拉拉也不错。

  反复地重复,直到不知不觉看不见电车为止,一直享受着。

  “但是,我能说的是,无论再怎么等,北原真央都不会来的。”

  真央不来。由依也这样说道。

  我自己也能理解这个理由。她一定真的不来了吧。

  大概是想让我忘记吧。

  尽管如此。

  我想见真央。

  西之宫回去后,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洗了淋浴。长时间被温暖的蒸汽包围着,想着她。

  我决定打电话。没有抹去的、与她最后的联系。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然后电话响了。响一次,响两次,响三次。

  电话响了好几次。虽然响了无数次。

  她的电话没有接通。

  我又不得不做出选择。

  阴暗而冰冷的阴影悄悄窥视着。

  温暖的空气已经荡然无存。

  我取出她的一封信,重读了一遍。

  然后,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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