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哈尔卡拉离家疑云

  「不好意思,两天后的煮饭值日,可以与师傅大人今天的班交换吗?」

  祭典结束,恢复平稳生活之后的第五天。

  哈尔卡拉一大早如此告诉我。

  「这倒是没关系,不过两天后有什么事吗?」

  「我要去纳斯库堤镇。」

  纳斯库堤镇是距离弗拉塔村步行距离大约一小时左右的邻镇。我偶尔也会去那里,但终究是「偶尔」。

  去买东西嫌太远,况且又不是很大的城镇,没有多少在该处才买得到的东西。

  是个朴素的小镇,唯一的感想只有比弗拉塔村大了一圈。

  毕竟,距离弗拉塔村只不过这点路程,若是发展出独自的特色才奇怪。

  「为何要去那里?」

  「去探路啦。那么,我去浇花啰~」

  仅说到这里,哈尔卡拉已经迅速离席。

  结果,一直难以启齿问她要探什么路……

  隔天中午。

  哈尔卡拉在饭厅窸窸窣窣翻著某些纸张。

  「也对~希望能有这么宽~不对,既然这样,乾脆再找更大一号的吧~不过,还是只能直接向不动产业者交涉了呢~」

  传来这样的声音。

  咦,不动产?她要买土地或房子吗?

  该不会——

  哈尔卡拉要成家,打算独立单飞!?

  其实之前并非心里没底。哈尔卡拉一直被当成活宝角色开玩笑。虽然原因出在哈尔卡拉本身,但老是被开玩笑可能也不会感到高兴。

  关于配药师这方面我敢说从未轻视过她。可是……私生活等其他方面粗枝大叶,结果可能多半在叮嘱她……

  该怎么办?要告诉她别搬出去吗?

  可是,她一句话也没提过要搬出去,急著慰留她也很奇怪吧?

  而且,社会人士要如何决定自己的未来,是个人的自由。这和叫念大学的小孩住家里通勤又不一样。

  独自烦恼之际,哈尔卡拉已经出门不知前往何处。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又还没确定要搬出去……」

  可能是自己会错意,我看了看哈尔卡拉放在桌上的纸。

  全都是纳斯库堤镇的不动产资讯。

  而且,甚至还划红线核对过。

  「呜哇!好认真喔!」

  这时候,莱卡有些慌张地走上前。

  而且,还左顾右盼观察四周。

  「这个,亚梓莎大人,方便借用一些时间吗?」

  「嗯,有什么事?」

  「虽然尚未确定,但是哈尔卡拉小姐该不会准备搬出去吧?」

  「连莱卡也有这感觉!?」

  由于不方便在这里谈,因此前往我的房间。

  「前几天,她进入调配药剂的工作室。结果呢,在房间内说出这样的话:『到了下一个场所,就有更宽广的面积了呢~』下一个场所该不会就是指新家吧……」

  「对啊……果然,她打算搬出去呢……」

  身为配药师的她已经出师,我也没什么能教她的事情。若问我是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傅,其实也有不少疑点。

  「之前,吾人也稍微调查了一下纳斯库堤镇,由于海拔比这里低,靠近城镇的森林也十分茂密,似乎可以采集到各种药草。她该不会看上这一点才打算搬家吧……」

  顷刻,我和莱卡沉默不语。

  「该劝阻她别去吗?」

  由于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询问莱卡。

  「吾人认为都可以。这件事情应该由亚梓莎大人决定,不过——最终决定权在哈尔卡拉小姐手上。虽然我们过著家人般的生活,却并非真正的家人。」

  莱卡说得没错。

  而且,我和莱卡都还没直接找哈尔卡拉谈过。

  换句话说,甚至都还没开始烦恼,意志也还算坚定。

  「嗯,谢谢你,莱卡。我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我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所以说,师傅的答案是……?」

  「你先留在这里一下,我去找两个女儿来。」

  然后我带来在自己房间阅读艰深书籍的法露法与夏露夏。

  「这个,首先呢,等一下的内容绝对不能告诉哈尔卡拉。知道吧?」

  「好~!」「嗯。」

  得到女儿的同意。

  然后我将哈尔卡拉准备搬出去的事情告诉两人。

  「咦!哈尔卡拉姊姊要离开了吗!?」

  法露法眼泪快夺眶而出。

  「法露法,安静一点喔。虽然很可惜,但可能性很高。」

  「夏露夏也一直有这种感觉。哈尔卡拉小姐还说过『我差不多也该趁机改头换面了吧』。」

  果不其然。这么一来,我们也该卯足自己的全力。

  「各位,这终究是哈尔卡拉为了自己的幸福做出的决定,我认为不应该妨碍。可是,即使要离开这个家,也可以缔造美好的回忆吧?」

  法露法听了点头同意。

  「所以,明天晚上,帮她举办盛大的饯别晚会,给她一个惊喜吧!」

  「附带一提,为何是明天晚上呢?」

  莱卡,刚才的问题问得好。

  「因为隔天,哈尔卡拉要去找镇上的不动产业者啊。如果感激我们的付出,说不定她会选择留下来呢。」

  换句话说,举办饯别会的同时,也是挽留哈尔卡拉的最后机会。

  「帮她举办饯别会,可是,我不希望与她分开。这才是我的真心话。」

  ◇

  实质上,时间底限大约整整一天,得尽速准备才行。

  「莱卡就拜托你负责饯别会的菜肴了。」

  「好的,吾人明白。话说哈尔卡拉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料理呢?」

  「比起料理她更喜欢喝酒呢……既然是精灵,应该喜欢蔬菜吧。」

  「也对,那就准备蔬菜大餐吧。」

  「我用飞的去买高级酒回来。」

  这时候就该豪迈一点花钱。飞到南堤尔州的州府维达梅,买瓶连哈尔卡拉都会吃惊的高级酒来。

  「妈妈,法露法与夏露夏该做什么呢?」

  这个……让两个女儿……好,就最大限度地利用小孩子的特权。

  「你们两个写留言卡片吧。」

  「那是什么?」

  「就是写封信,当著哈尔卡拉的面前念出来。之前与哈尔卡拉小姐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开心,回忆很快乐之类的东西。」

  这招应该很有效。或许有机会挽留她……让她决定还是别搬出去。

  「还有呢,夏露夏很擅长画肖像画喔~」

  这时候姊姊提供值得一听而且具冲击性的情报。

  「咦,是这样的吗,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夏露夏觉得让人看到画很难为情,才一直隐瞒。而且最近没有在画,猜想妈妈可能不知道。」

  听到法露法提及自己的夏露夏似乎感到困扰,眉毛垂成八字形。

  「等、等练好画技之后会让别人看……在那之前一直封印……」

  我单纯好想看。这可是女儿画的画呢,当然想看啊。

  「这个呢,如果夏露夏愿意的话,能不能让妈妈看呢?妈妈,好想看夏露夏画的画呢~好想知道妈妈所不知道、夏露夏的一面呢~」

  「知道了。可是,不要明明画得不好看却说好看。错误的认知会蒙蔽看待真实的眼光。」

  「知道了。妈妈答应你,绝对不会欺骗夏露夏。」

  夏露夏点头同意后,表示「现在去拿来」,然后跑向房间。

  「画得像这样。」

  回来的夏露夏,缺乏自信地递过像是素描簿之类的东西。

  虽然没有上色,但画得超级好。

  有好几张是写实的肖像画。可能是在城镇等地方中夏露夏认识的对象吧,其中还有几张画的似乎是夏露夏。

  「这个,其实啊,不是妈妈夸奖说『画得真好~』,而是真的画得很棒……况且,不只是画得好,彷佛还能确实感受到这个人内心之类的事物呢……都能传达出这个人似乎十分温柔的感觉了喔……」

  莱卡也凑过身子看画,还惊讶地表示「这可以找画家拜师学艺了……应该说,这种才能务必要好好培养才对。」

  「还没有好到可以给别人看,所以好难为情……」

  如果这样还不能给别人看,倒想反问一下要到什么次元才能给别人看呢。

  我将手搭在夏露夏的双肩上。

  「夏露夏,妈妈任命你为哈尔卡拉的肖像画师。画得稍微草稿一点也无妨,画吧。即使那女孩要离开这里,肯定也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宝物。」

  「嗯,夏露夏会听妈妈的要求。」

  夏露夏点点头同意。

  「不过,答应夏露夏在完成之前不会来看。画到一半被看见,感觉更难为情。」

  「嗯,绝对不会看。妈妈答应你。不会做出白鹤报恩里的事情。」

  「白鹤报恩?」

  「有这么一个童话故事。落入陷阱后受人帮助的白鹤,化为人的模样前来报恩,以织布机织布。虽然提醒对方不可以偷看,但对方还是破了戒;结果发现变成白鹤的模样工作,白鹤因而离去。」

  「噢,类似分布于南方的喀尔修拉民间故事。」

  听起来很人文学的一句话,虽然不清楚内容……但总之有类似的故事吧。

  准备内容大致上决定完毕,我趁当天前去买酒。

  买了一瓶三十万戈尔德的葡萄酒,以及一瓶五十万戈尔德的蒸馏酒。

  还是别去想得狩猎几只史莱姆吧,毕竟拿得出这些存款。机会难得,买十瓶都不是问题。

  然后,天亮了,要举办饯别会的当日来临。

  不过,还有些问题。就是哈尔卡拉一直在家,没办法著手准备。

  「哈尔卡拉,白天我想去采集蘑菇,可以来帮我的忙吗?」

  「嗯,好的,师傅大人!」

  好,带哈尔卡拉出门的作战成功了。

  我们吃完午餐,出门前往森林。是哈尔卡拉来之前就进过好几次的森林。即便如此,依然有几种蘑菇是哈尔卡拉告诉我名称的。

  「今天的采集有一点晚呢,平时都是在上午进行的。」

  「有些原因啦。」

  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共同作业,就觉得有些提不起劲。

  「师傅大人,总觉得表情有些寂寞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呢,可能是心里在想与离别有关的事情吧。」

  「噢,是情人的忌日之类吗?」

  哈尔卡拉自己会错了意。不过,也难怪她这么想。

  「即使不是生离死别,别离也是会突然从对方嘴里听到吧。」

  「嗯,确实有呢。毕竟提出分别的一方,也会烦恼该何时说出来呢。」

  啊,不懂装懂的发言……

  「虽然我的人生还算波澜万丈,但一直觉得离别应该俐落洒脱,算是希望有个对彼此都有意义的分别。不拖泥带水,能勇敢迈出新的一步。」

  「……嗯,也对。」

  「这个,师傅大人,您在哭吗?」

  「没、没有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回去吧,哈尔卡拉。」

  「好的,师傅大人!」

  能听到她这样叫我,大概也剩不到几次了吧。

  回到家之后,我说「在玄关前面等一下」,向房子里的所有人告知我们回来了。

  之后再度回到玄关。

  「久等了。那么,进来吧。」

  「噢……发生什么事了吗?」

  哈尔卡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进入家中,打开通往饭厅的门。

  「「哈尔卡拉小姐,之前感谢你的付出!」」

  大家满脸笑容异口同声。

  然后,手边有空的家人拍手鼓掌。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还贴著写了『哈尔卡拉姊姊,今后也要继续加油』的纸张……」

  哈尔卡拉的眼神在犹疑。成功给了她一个惊喜呢。

  好,进入作战第二阶段。

  法露法来到哈尔卡拉的面前。

  「现在要念信喔。」

  「咦?信吗!?」

  「给哈尔卡拉姊姊。姊姊为了法露法制作了许多好喝的果汁,还告知许多有趣植物的事情,法露法现在好期待去看香菇呢。虽然姊姊有些迷糊的地方,却也因此绝对不会发任何人的脾气,总是温柔对待我们。得知这么好的哈尔卡拉姊姊要搬走,法露法觉得好难过。希望姊姊能留在这里,还希望听姊姊说各种故事。不过,也希望姊姊能在新的地方更加活跃……虽然可能会尝到各种辛苦……但是希望姊姊能不认输,保持笑容活下——呜、呜呜……姊姊不要走……」

  感慨良多的法露法流下了眼泪。

  虽然向哭泣中的女儿说做得好很奇怪,但肯定打动了哈尔卡拉的内心吧。

  「这个,送给姊姊!」

  「啊……谢、谢谢……」

  哈尔卡拉接过了信。

  「请问,这究竟是……」

  紧接著,是夏露夏。

  「这是,考虑到哈尔卡拉小姐的身分而画的图。」

  画的内容是哈尔卡拉坐在配药用的房间。还是一样,画技好的不得了。哈尔卡拉的职业也一目了然。

  「这个,呃……谢谢你……」

  即使一头雾水,哈尔卡拉还是接过了画。

  「好啦,沉闷的话题先搁在一旁,今天就尽情喝个痛快吧!」

  我将酒放在桌子上。

  「三十万戈尔德的葡萄酒『女神之泪』与五十万戈尔德的蒸馏酒『荣华』!这可是大手笔买回来的,在喝醉之前要细细品尝喔!」

  「不会吧——!师傅大人,该不会哪里弄错了……」

  「没有弄错喔!你已经计画要搬到纳斯库堤镇了吧!所以,今天庆祝你离家喔!」

  结果哈尔卡拉突然脸色发青。

  「怎么了?难道你也要哭吗?哭出来没关系喔。反正这里只有家人,我们即使分离也还是家人啊!」

  「这很明显是误会啦!我根本没有打算搬家啊!」

  哈尔卡拉的尖叫声响彻房间。

  我们全都目瞪口呆。

  「咦?可是,明天,你不是要去找纳斯库堤镇的不动产业者?」

  「是会去,但没有准备要搬家啦。」

  「那是怎么回事?只有找到好房子才决定要搬家吗?」

  就像内定转职的单位之后,才向现在的公司递辞呈吗?

  「不是啦,就~说~了~我根本没有要搬出去嘛!去找不动产业者,是为了在纳斯库堤镇成立药品及饮料的工厂啦!」

  话说回来,她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说在评估成立工厂……

  「哎呀……这么一来,一切都是我们的误会……?」

  「是啊。至少,我还打算继续住在这个家里呢。」

  换句话说,这就不是饯别会了。

  「什~么嘛,害我白担心了。」

  我垂头丧气,因为一下子泄了气。

  「光是喝的就喷了八十万戈尔德……」

  「亚梓莎大人,实在很抱歉。吾人事前也应该多查证才对……」

  「各位,怎么现在气氛变得我好像坏人一样!?这样有问题吧!?」

  不过,就在这时候,孩子果然还是很纯朴。

  「原来姊姊没有要搬走啊!法露法,好开心喔!」

  法露法紧紧搂住哈尔卡拉。

  「谢、谢谢!感觉终于有人为我高兴了呢!」

  对啊。既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那就改举办这种宴会就好啦。

  「那么,现在就举办『恭喜哈尔卡拉留下来的宴会』吧!大家,去准备乾杯用的酒与果汁吧!」

  总之当晚享用了一顿豪华的晚餐。

  「啊~这瓶葡萄酒,真是顺口又芳醇,让人难以抗拒呢~」

  「那是当然的啊。要感激涕零地喝喔。这种价格的酒,几乎没机会喝过。」

  顶多只有获邀参加村子的活动,村民开高级酒招待的时候而已。

  「料理也美味的不得了。这些,全都统一成我喜欢吃的菜色了吗?」

  「因为是刻意配合哈尔卡拉小姐的爱好而制作的。虽然个人希望能多点肉,但剩下来可就麻烦了,要统统吃完喔。」

  莱卡接二连三端料理上桌。

  原以为每一盘都不算大,但看来是以数量决定胜负。

  哈尔卡拉表示,若在纳斯库堤镇开店的话,勉强在能徒步往返通勤的范围;况且自己毕竟是老板,只要上了轨道,不用自己每天亲临也无妨。

  「对了,成立工厂不是需要相当多钱吗?」

  「我会以之前赚的钱投资。不过,即使生意失败也不会负债,这一点很安全。毕竟在新天地开拓生意,有许多不确定能不能顺利的不安要素。」

  关于经营方面,哈尔卡拉似乎十分稳健,应该没问题吧。况且也有成功的实绩。

  「纳斯库堤这座城镇位于山脚下,因此,地下水正好流经该处,涌泉十分丰富。所以只要使用这些水,就有可能大量出售类似『营养酒』的健康饮料喔!」

  果然,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考虑得很周到。

  「而且,虽然在弗拉塔村的劳动力有限,不过在纳斯库堤大约可以雇用十名职员左右。况且雇用纳斯库堤镇民工作的话,还能创造就业机会,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是吗。那就以城镇名产为目标,努力打拚喔。」

  「是的!我会努力工作的!」

  虽然三分钟后哈尔卡拉已经酩酊大醉,没办法继续有建设性的话题……

  「应该会顺利吧。」

  莱卡露出关照的笑容。

  「对啊。等工厂开始运作时,再举办宴会之类吧。」

  庆祝家人开创新事业本身是成功的,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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