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喜欢学姊。
那应该是发生在放学后的奇迹。
像梦一样出现在雪国面前的女孩,抬头看着自己,说着像梦一样让人无法置信的话。
这个梦还在继续进行吗?在主楼的走廊上,那位『歌姬』登场了。
喀、喀、喀,纤细的鞋跟像是要刻进大理石地板一样地接近他们。
「——说什么打扫的时间耽搁了,跟妈妈撒这种谎——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投票日吗?我好歹也知道你可以比平常早回家喔!」
「对、对不起,母亲大人。是我不好,没有说清楚。其实我要帮忙选举的事……」
「说谎!」
强而有力的一喝。
经过精心整理的发型,以及磨得短短的坚固指甲,都跟在面包店看到时没有两样。而她现在正以会让小蜜哭出来的气势狠狠斥责。
他搞不太懂状况,她是小蜜的母亲吗?
「你以为能彻底瞒过我吗?小蜜。刚才也是,你待在空舟车站前对吧!我知道你一直偷偷摸摸跟别人见面喔。」
「那是——」
「你跷掉歌唱课、说谎、又跟异性有不正当的来往。留在这所学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我不会等到明年了,你马上给我转学!」
「我绝对不要!」
小蜜大叫。
她以不知道埋藏在这副娇小身体何处的音量,用不输给身为声乐家母亲的气势说N0。
「一、一骏河小姐……你真的要转学吗……?」
雪国的低声询问没有传到含泪瞪着佐和子的小蜜耳中。
她纤细的喉咙微微上下震动。
「…………我知道母亲大人为了某些事情感到焦躁,并且正在做某种准备。我也能想象到,您安排的是一间优秀到小蜜配不上的学校。」
「没蜡,你很清楚嘛,那么——」
「但是,我不要。我已经受不了了。我好不容易注意到自己的心情,这里也有值得尊敬的学姊,我不想转学!」
佐和子深深叹气。
「……也就是说,你所谓的『值得尊敬的学姊』,该不会就是那边的淡谷舞姬小姐吧?」
「没、没错!她是个很棒的人!」
小蜜像是想依靠雪国一样,抓住他的袖子。
我喜欢学姊——彷佛要为她自己说过的话佐证,她紧紧地靠过来。雪国除了愣着接住她以外别无他法。
『歌姬』面向两人说了:
「但是呢,小蜜。你知道吗?那位很棒的学姊,真实身分是个男生喔!」
小蜜看向他。
感觉上她并不了解佐和子说的话,只是反射性地看了雪国的脸。
所以雪国应该要望着那双澄净的琥珀色眼眸,做出同样一脸迷惑的表情装傻,才是正确的反应也不一定。
「……哈、哈哈,您、您在说什么啊……」
然而他发出的声音很僵硬,句尾好像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明明他非瞒过去不可。
明明他必须继续伪装成真正的『清亮丽人』。
「……咦……学姊……?」
看吧,看着僵住的雪国,小蜜开始注意到了不是吗?
「呃、那个,这是开、开玩笑……的吧……?学姊?」
佐和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狠狠地盯着他看。就像在说不容许他说任何谎言与诡辩一样,牢牢地、狠狠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夹在小蜜跟佐和子之间,雪国认真地想着,要是时间永远停止就好了。
「请告诉我这是个玩笑啊,学姊!」
啊,不行了。
美梦逐渐剥落。
随着她动摇的速度纷纷剥落。
「学姊!」
「………………抱歉……」
最后,他说出致歉的言词。到底在对谁道歉呢?这句话为什么擅自从嘴里跑出来呢?
小蜜原本与他相握的手松开了,落到地板上,看到一句话也不蜕,转身飞奔雕去的背影,雪国只能追上去。
「等一下!」
到达中庭时,雪国总算能发出声音。小蜜转头看他,柔软的长发瞬间在空中飞舞。她的身影与耸立在她背后的纪和子铜像重叠,看起来就像个下达判决的女神。
微阴的天空。肩膀上下起伏喘着气,眼里带泪的娇小法官。
「我明明说过,不要再隐瞒任何事情了。」
「瞒着你这件事,我向你道歉。我没有勇气说出来,因为我……!」
雪国说了。首先说出去年冬天与小蜜的相遇。以五月的连假为分界点,开始了交换生活。经过空舟五中祭典的骚动后,仍然在两所学校间往返,没有解开误会,一直持续到今天。拚命地、尽管数度语塞,雪国仍竭力诉说。
这一切都是为了……没错。
「我想待在你身边……就算不是以男生的身分,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好……因为我很久……以一刚就喜欢上你了……」
「什么啊……我们是两情相悦,这不是很美好吗?」
小蜜边笑边流泪。
「小蜜非常迷惘喔。我真的完全搞不清楚,反复把两者放在天秤上秤量唷。你觉得我喜欢的是谁?是男的『学姊』?还是女的『学姊』?还是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我想象中的『学姊』呢?」
「你喜欢的……」
是我。他无法挺起胸膛这么说。
他到现在仍然无法相信。小蜜竟然会一直受到清亮丽人吸引。她竟然喜欢上『冒牌舞姬』。
他无法相信这个最美妙也最糟糕的真相。
「说不定有一两次,我对完全不同的人心动了,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对吧?例如那个时候……对,还有那个时候……」
仿佛无法忍耐从心中满溢而出的疼痛,小蜜捣住脸。
他有种自己无权哭泣的感觉。
既无法碰触她,也无法逃离,雪国一直站在原地。然后,最终打破这个沉默的人,是她的母亲佐和子。
BMW与夹心面包,无论何时,这个人大概都一直冷静地观察自己吧。
她半强迫地一手抱住低着头无法动弹的女儿。回过神来的小蜜想说些什么,但她不允许。
佐和子望着雪国。
「您……之前就知道我是谁了吗……」
「偶然真是可怕呢。我本来觉得你让我看到了有趣的事情,不过是否要让你待在这孩子的身边又是另一回事,小雪。」
啊啊。真的,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但是,您知道吗?虽然他早就没有大叫的权利,不过他还是想问:您知道她吃着我买的面包时有多开心吗?为什么她会饿着肚子呢?
她们转过身,背影十分相似的两人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离去。
——小蜜喜欢学姊。
——小蜜喜欢学姊。
——小蜜喜欢学姊。
他回想起握着自己的手指的温暖、就好像在碰触宝物一样的动作、望着自己的眼瞳有多么
惹人怜爱、还有那句『值得尊敬的学姊』。
为什么——合密会在这个时候败露呢?
雪国坐倒在地的同时,传来大叫「雪国!」的声音。
顶着短发并穿上五中制服的姊姊,连同部下纱由奈冲了过来。
「喂,一骏河蜜呢?怎么了?她不是跑来见雪国了吗?」
「她……来见过我了。」
面对担忧的询问,光是说出这一句话就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
舞姬告诉他的真相,除了「别把人当笨蛋」以外,没有别的形容词。
回到位于人力新城的家里时,太阳已经完全隐没了。一进入小孩房,雪国就将假发扔掉。制服上衣跟缎带、裙子也全都揉成一团,丢到床上去。
「……所以啊,也是为了雪国,我决定跟一骏河蜜打好关系。我想,只要我先打个基础,接下来就算是雪国也有办法处理……」
站在正在说话的舞姬身旁,他伸手解开白衬衫的扣子。
在公车中,他也听她说过同样的话。
身旁的她似乎是瞒着自己,持续跟小蜜来往。
为的锁骨让雪国在校内舞会时,不是以雪国缩希望的『冒牌雪姬』的模样,而是可以用『正牌雪国』的姿态跟她共舞。她说她用值得庆幸的、仅对女性有效的人气王模式,不断追求小蜜。
「因为我没办法接受啊,一直那么努力的雪国竟然被甩了。我本来觉得再一下下就会成功了喔,傩然说结果跟我预期的不同……」
他拿出男装,迅速更衣。接着代替开口,他将换下的假发放到她桌上。舞姬也满脸不快地开始换装。
雪国直接走出房间。
下楼走到一楼的厨房,加热昨天剩下的咖哩o
「——所以说,雪国。现在也不迟,快去一骏河蜜那边吧!你看,不管真实身分是男是女,雪国就是雪国嘛,你就在这里啊。我会好好说服她,你们可以直接交往啦!」
总算戴上假发,恢复到正牌舞姬模样的舞姬吵吵闹闹地在厨房露脸。
雪国完全不予理会,打开冰箱。
「喂,雪国。」
他拿出用来做色拉的莴苣跟小黄瓜。
「你说说话啊!」
把蔬菜放进篮中清洗,指尖感觉到冰冷的水流。
「雪国!」
把小黄瓜放上砧板。
将莴苣细细切碎。
舞姬用力踩着脚步靠近他,夺过洗菜蓝。
切碎的莴苣因反作用力从篮中洒落,水滴得满地都是。
室内电话似乎在远方响起,但是两人都没有移动,也没有打算要移动。
舞姬红着眼眶注视雪国,呼吸急促。
「……………………你在做什么?」
雪国说话了。
喂,说真的。
你在做什么啊,姊姊?
「你稍微听一下我说话嘛,不要无视我的存在啊……!」
有种情绪从心中熊熊燃起。
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我在让步,为什么你不懂!?
没有人期望你做这种事,全都是因为你多管闲事。
「我知道了啦,我自己去一骏河蜜家。她的母亲也太急躁了……!」
对着转身跑出去的背影,雪国除了痛骂她一顿以外,没有其它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
「给我适可而止!」
不管是跑在前方的舞姬,还是追在后头的雪国,都觉得好像被这句话打了一巴掌。
位于走廊前方的玄关大门理应是关起来的,但现在它却敞开着。在散放着球鞋的肮脏脱鞋处正中央,一名卷发美少女伫立在那里。
「什么呀,你们果然在家啊。竟然假装不在,这行为真是不识趣呢!」
应该没有人会比她更适合这种高傲的口吻吧。
「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少女的名字是蝶间林典子——身后带着一位蓄胡子的绅士,她那燃烧般的眼眸望着他们。
***
蝶间林典子十分苦恼。
问题只有一个——明天的舞会礼服该选红色还是蓝色呢?就只是这样。
明天就是学生会主办的校内舞会。不同于她所属的皇家玫瑰主办的舞会,明天她不需要肩负主办者的重任(而且学生会那群人奉朴素简约为宗旨),但是既然要参加,就不能以随随便便的装扮出席。
决定好与蝶间林典子相衬的礼服后,接下来要选鞋子跟首饰。等到要决定发型时,天或许都要亮了吧。
将从自家的大型衣帽间拿出来的礼服并排在床上,在超过两小时不断绞尽脑汁后,现在她总算将范围缩小到最后两套候选了。
她微微露出苦笑。
(我或许该稍微放松一下肩膀的力道比较好吧!)
她并没有特定的舞伴。明明已经决定只要做好跟皇家玫瑰成员中的妹妹们交流的准备,还是这么大费周章。或许只能说,这性格已经在她身上扎了根。
小蜜——唯有这种无谓的自负,希望那孩子不会继承下去——
在床前不断苦思也开始让她感到疲惫,她正要拉叫人钤叫女佣送茶来,却有人来敲门。
「典子小姐,有客人来访。」
「客人?我不记得跟人有约啊。到底是谁?」
「是一骏河家的小蜜小姐。」
典子疑惑地歪着头。她朝着仍然紧闭的房门彼端,说了一句「先让她到房间来吧」。
不久,一骏河蜜穿着有些皱褶的制服出现了。
「小蜜,你……」
「对不起,典子姊姊,我突然来打扰。」
「这没什么关系啦。」
她最想问的是:你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面对开门迎接的典子,小蜜用明显哭肿了的眼睛抬头看她,让她说不出话来。
「……除了这里以外,我不被允许外出。即使是现在,清野也在一楼等我。」
「到底怎么啦,小蜜?」
「虽然我想自己一个人思考,但是心里乱成一团,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这么说完,小蜜立刻为了抑制再度涌起的泪水,而掩住了脸。
小蜜对她说了一阵子才全盘说完,然后一口气暍光送上来的可可。
「怎么样,稍微冷静下来了吗?」
她依然没有碰银盘中的点心跟水果,但是倾吐出心中想法后,脸色感觉好了一点。典子问「还要再来一杯吗」,小蜜摇头说「已经没问题了」。
「……的确,全是一堆令人惊讶的事实呢!」
「典子姊姊没有任何感想吗?你明明说过,你一直很喜欢淡、淡谷弟弟……」
「这个嘛……」
典子坐在沙发上想了想。
雪国跟舞姬。小蜜说这两人一直频繁地交换身分。
「……我是有模模糊糊的奇特感受……我总算明白他那时候说的『骗子』真正代表的意思,我的感觉该说是恍然大悟呢……还是说,至少明白他那时候的话语似乎不是谎言,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呢……」
「意思是说,只有小蜜不知道这件事吗?」
「也不是这样喔,小蜜。」
由于小蜜露出绝望的神情,她急忙订正。
她不能再伤害这个可爱的妹妹了。
「关于我的心意,我已经从他那边得到我能理解的回答了。必须下决定的是,小蜜你的未来吧?你想跟他怎么发展?」
小蜜紧紧握着可可的杯子,虽然她努力作出严肃的表情,脸颊却愈来愈红。
「统整过你说的话,应该可以认定,你受到『学姊』吸引的时候,跟『淡谷雪国』扮成女装潜伏在青美女学院的时期几乎重叠是吧?」
「或许……是这样。」
「那么吸引你的对象,无关乎外表,正是淡谷雪国。这不就好了?」
「但是……」
「你无法信服?」
没错,或是不对,她点头的方式可以解读成这两种意思。
「……有一段时间,小蜜也觉得自己说不定喜欢上淡谷弟弟。只差一点点,就有可能喜欢上他……那时候他们曾经重新交换过身分,后来他中途又跟姊姊交换了一次。现在虽然已经知道这点了,但那时候我并没有真正明白。我到底该相信到什么程度?我说的不是学姊们的话,而是我自己的心意。」
她该相信自己的心到何种程度?
「我可以相信,自己喜欢上的是同样的一个人吗?这份呵喜欢‘的心真的没问题吗……再怎么想,也找不到答案……」
噢,是这样啊!使小蜜犹豫的障凝就在这里吧!
她很害怕,无法信任自己的心情。由于两人太过频繁地交换身份,她无法否定自己也曾倾心于思慕之人以外的对象,是这种可能性。
就算跟她说没关系,小蜜心中最纯真的部分仍然否定自己的恋慕之情。
典子第一次对雪国等人产生恨意。
「不过,你的心意仍然没有冷却,对吧?你还是很喜欢他。」
「是的,虽然我确实这么想……」
对着泛起泪光的那张脸,典子提出一个建议。
「哪,既然如此,小蜜,这么做如何呢——」
——然后回到现在。
蝶间林典子被请到淡谷家的客厅(虽然她进门的方式有些强硬),受邀在沙发上坐下,啜饮雪国亲自以茶包冲泡出来的红茶。
房间里只有雪国跟舞姬两人。两人的双亲似乎在海外工作,而身为监护人的祖母也在独立于主屋之外的工作室工作。
她一起带来的管家佐伯也受邀一起喝茶,但是他委婉地拒绝了。
蝶间林家的佐伯是个沉默寡言的优秀佣人,但是进入一般庶民的客厅时,她发现佐伯会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压迫感。雪国他们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跟他们一起搬进来的行李太多了。
但是,都已经进来了,所以也没办法。
「——所以呢,雪国先生,请容我直接进入正题。今天的我,是以小蜜代理人的身分来到这里的。」
「一骏河小姐的代理人……?」
「首先,请让我确认一件事。我喜欢的人,以及小蜜思慕至今的冒牌舞姬小姐,我可以把现在的你视为真正的雪国先生吗?」
只要用认真的眼神看他,他就无法说出敷衍的谎言。没错——她可不记得自己曾爱过苟且的男人。
「……没错,就是我……」
「蝴蝶之宫,请不要只责备雪国一个人!这种事是我们两个一起决定的o」
「哎呀,已经吵完架了吗,两位?」
她反问,舞姬马上尴尬地看向雪国。接收到她视线的雪国似乎也很难为情地低下头。
没错,既然已经无意争吵就好了。
「很好。事到如今,我也无意责备你们。我不过是在确认事实罢了。」
的确,事实就是事实,问题在于接下来的事情,
典子带着不变的平常心,进入下一个阶段。
「小蜜只有一个愿望唷,能请你先读一下这封信吗?」
她从身边的手提包拿出一封信,接着放到矮桌上,让信滑向雪国等人。
「请用这个。」
管家佐伯反应灵敏地递出拆信刀。她拿出来的是简朴的白色西式信封。雪国慎重地拆封,里面装着一张信纸。那是在典子面前,小蜜拚命写出来的信。
致学姊。
看到开头这三个字,似乎让少年睁大了眼睛。
(来吧,雪国先生。)
你会如何回应这封信呢——?
***
雪国压抑住自己的颤抖,开始读信。
致学姊。
使用这个称呼是否正确,这点我还无法判断。但是我所思慕的、希望能传达出这些话语的对象,是在庭园中有过无数次交谈、分给我面包和便当的那位学姊。所以,烦请原谅我不在此处写出你真正姓名的无礼行为。
我还无法顺利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我喜欢的学姊其实是男生,有时候也会调换成女生,面对这件事实,我该如何接受、消化它才好呢?
我一直希望能秉持诚实的心。但我总是游移不定,充满迷惘,这次我希望能不对自己也不对任何人说谎,打从心里喜欢一个人。我希望自己能温柔待人。让我真心产生这种想法的不是别人,就是学姊。然而,现状让我怀疑起这份心情,这让我十分痛苦。
这个愿望,大概是为了让我自己的心情做个了断。
请你们姊弟俩一同出席明天的舞会,并且都用『淡谷舞姬』的身分登场。
如果一骏河蜜的恋慕之心属实,我一定能以这双眼分辨出你才对。
「诚心拜托你们。一骏河蜜敬上——」
文体超乎想象地礼貌与平静,如文中所述,这就是出自一骏河蜜的『愿望』。
「如何?你们了解这封信的主旨了吗?」
坐在沙发对面的蝴蝶之宫静静地率先开口。
「也就是说,我跟雪国两人都要出席舞会……?」
「至于必要条件,我已经准备好了。」
站在蝴蝶之宫背后的管家先生迅速上前,接着打开他带来的那个特大置衣箱的盖子,充满光泽的蓝色布匹从中出现。
「麻烦你们确认一下,好吗?」
顺从她的催促,雪国跟舞姬两人一起将布匹展开,发现那是舞会礼服。质料上等,而且两件完全同色同款。
在日光灯的光线照射下,礼服发出宛若夏季海洋的光泽。
「顺带一提,也有两组相同的鞋子跟首饰。」
「不用做到那么彻底吧……」
「这个计画是为了让她的心完全摆脱迷惘喔,舞姬小姐。不能太过随便呀。」
面对困惑的舞姬,蝴蝶之宫甚至露出像是在轻轻微笑的表情。
「你到底是在帮哪一边啊……」虽然舞姬碎碎念,但是雪国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
特地来到他们家,还让他清醒过来。
所谓的心灵震撼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大概没有人比她更能真正为学妹着想了。
「谢、谢谢……你,蝴蝶之宫。」
「既然是我所恋慕的你,我相信你一定会负起责任。请不要背叛小蜜的心意。」
「是,我会努力……」
她是皇家玫瑰的首席,又是蝶间林家的继承人。到了现在,日日累积的一切,或许改变了型态,却仍然残留在她身上也不一定。那肯定成了不会轻易动摇的基础,支撑着她的心灵。
现在应该不是争吵的时候吧。
现实中有个人在无意间被他们伤害了,如果有挽回的方法,他们只能用全力紧紧抓住。
虽然不知道该在哪方面努力、又该怎么努力,雪国还是想对为小蜜尽心尽力的蝴蝶之宫道好几次谢,实际上他也真的反复低头道谢。
就在这个时候——
「「「「——嗯?」」」」
那是足以让全员发出嘟哝的状况。
这该怎么说呢……
好臭啊!
房间里非常臭。
「好、好像臭臭的?」 「烧焦味?」 「是不是在厨房?」 「啊,是咖哩啊,咖哩!」 「什
么,你没关火?」 「你刚才在做咖哩吗?」 「不,只是昨天剩下的咖哩。晚餐要吃的。」「『昨天剩下的咖哩』?」 「她听不懂啦,让她吃吃看应该是最快的方法吧?」 「哎,我也可以吃吗?」 「总之先去关火!」 「我关掉了。」 「佐伯先生动作好快!」
状况一点一点地发展,最后演变成众人一起吃咖哩。
今天真的发生太多事了。
一直在厨房加热的咖哩勉强平安无事。
虽然确保了总人数份量的咖哩,不过厨房的餐桌太狭窄了。于是将停留在微焦带苦程度的咖哩摆满刚才谈话的客厅桌子后,大家一起说「我开动了」。
「……蝴蝶之宫,这合你胃口吗?」
「非常好吃唷。」
雪国战战兢兢地询问,但对方优雅地用着汤匙,向他露出微笑。不管怎么想,这咖哩不但有苦味,咖哩料也应该煮得软烂过头,但是包括她在内,没有人说这咖哩难吃。
舞姬也默默地用汤匙将咖哩酱跟饭混在一起。她喜欢把白饭跟咖哩酱完全混在一起再吃下去。而管家先生再次婉拒他们的邀请。
与特别的人们一起用的餐点是特别的。
要是小蜜在这里的话,她会说什么呢?一瞬间,他在心中这么想象。
「……雪国?怎么了?」
「嗯……没什么。我没事。」
声音中混入不知是感伤还是感动的奇特『哭腔』,为了掩饰,雪国干咳一声,喝了口水。
他回想起信上的字句。至今吃了无数次面包的一骏河小姐,正在他的想象中开心地大口吃着咖哩。
「——我们待太久了。」
接着,他跟舞姬两人一起目送站在玄关的蝴蝶之宫跟管家先生离开。
司机驾驶的梅巴赫轿车似乎停在前方的大马路上。这么说来,他回想起以前也曾经发生过车身太过庞大,因而无法接近家门前小巷的事情。
一想到现在放在淡谷家客厅的所有行李,是由那位看似严格的管家先生扛来的,就觉得这种情景有点难以想象。
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雪国深深呼了口气。
「……呼,真是惊人的访客呢……」
「来收拾吧。」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为了整理留在客厅及厨房的待洗餐具而开始动作。
客厅的电话就是在收拾到一半时响起的。
拿起听筒的是刚好在附近的舞姬。在厨房洗碗的雪国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但舞姬似乎僵住了。
「怎么了?」
他擦着湿答答的手,一边接近舞姬,但被她扯住袖子拉近身旁。
「是一骏河蜜。」
他有种脑袋受到重击的感觉。
袖子被放开的同时,听筒也被递了过来。他一边接过听筒,同时在心里很想大叫「该怎么办才好」。
她就在电话的另一头。
「……呃、喂?电话换人听了。」
『那个,我是小蜜。』
Just一骏河蜜!
他无法待在原地不动而转了半圈,结果被电话线扯动的电话从架上滑了下来。但是这动作完全没有帮助,或者该说他的情绪反而更激动。
「谢、谢谢你打电话给我。我、我我我、我吓了一跳。」
『抱歉,我不能够讲很久。像电话之类的,我也受到严格控管。』
他因为小蜜压低的声音而清醒过来。
你这傻瓜,想一想小蜜现在的处境吧。
『你读过信了吗?』
「读、读过了,一骏河小姐。」
『对不起,我写了那么任性的东西。不过我无论如何都想拜托你这么做。』
「你不用道歉……我感激得不得了呢。」
是真的。
伤害到她,然而她还是给予自己机会。小蜜温柔的心勉强支撑住现在的雪国。
「尤其是一骏河小姐信上说你喜欢我,让我感动到鼻水都快流出来……」
『请不要说得那么详细。』
马上就被她数落了。他道了歉。
但是就连那样的声音中,都含有一些柔和的成分。
『虽然我不知道今后会如何发展……』
他点头应声。
『但是我现在无意如母亲大人所言,转到其它学校。总之——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后,我想应该有很多能跟你说的事情。所以,就留待那个时候。』
只要能顺利解决,是否就能认定一切没有问题了呢?
「谢谢你。真想快点见到你,一骏河小姐。」
『……笨蛋。』
然后,电话挂断了。
雪国握着听筒,呆立不动。最后留在耳边的「笨蛋」两字在脑中反复播放。
他觉得全世界都该把今天订为笨蛋纪念日。赞颂笨蛋,相信笨蛋的可能性,向世界传达出笨蛋的美好。
放下听筒,爬到二楼。他打开小孩房的门,望向一旁的墙壁,蝴蝶之宫寄放在此的两套礼服就挂在衣架上。
他不自觉地触摸礼服的裙子。
重新观察过后,他发现两套衣服的外型真的完全相同,裙摆的刺绣也看不出一丝差异。
「没问题的,雪国。」
舞姬似乎已经在楼下洗完碗,走上楼来。
「你不用担心,一定会顺利的。」
他不认为这跟她平时乘兴乱说的话性质相同。
看到她快哭出来的表情就明白了。舞姬跟自己大概都一样不安,想要相信明天的希望。然后非常想跟某个人一起共享这份心情。
「嗯,也对。」
雪国说,然后轻轻搂过低着头、双胞胎另一半的肩膀。
「对不起,雪国。」
「已经没关系了。」
「真的很对不起。」
「小舞。」
窗外有美丽的月牙跟星星。
这段时间,离开工作室的祖母开始在客厅里讲电话。「哦,恭喜你呀,小鸟。你终于完成啦!总算哪!」——可以听到她对着心爱的弟子发出兴奋的声音。
***
「所以说,不要沮丧了,这是最后的计画罗,各位。」
跟蝴蝶之宫在吃完咖哩后道别的隔天早上。
舞姬伫立在SEC的社办正中央,望向杨杨米上的众人。
——芝目。
——豆坂。
——大道寺。
明白吗?各位。无论跌了多大一跤,只要能抓到金子站起身,收支净额就是正数。然而,她唯一能仰赖的少年们,似乎还无法从刚刚得知的情报中振作起来。
「你们有在听吗?」
「……嗯,怎么说呢,竟然会在这么差的时间点,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情!」
「淡谷弟,三秒就事迹败露,恋爱破局!」
「这是史上最短的两情相悦呢!」
舞姬以丢粉笔的动作,用力投出手边的纳豆口味好吃棒。啪啪啪!
「还没有成定局!」
没错,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已成定局。
她丢掉室内鞋,踏进铺着杨杨米的区块。
的确,如芝目等人所说,现在已发展成相当令人困扰的状况了。不过一骏河蜜若是能在今晚的校内舞会中,辨认出弟弟跟自己并从中选择,应该就能留下很大的机会才对。不率先让这件事情成功,就没有未来。
「……真是的,受不了啊。雪国应该非常生气才对,但是他一直忍着。这样的话,还不如要我在找到石油之前都留在中东不要回来还比较好!」
「他是不是在暗示你不要再出手了……?」
「特•拉•维——夫(以色列的最大城)!」
她回话的表情似乎非常惨痛,芝目等人在胸前画出十字,开始朝麦加的方向朝拜。
真的,所谓无地自容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特拉维夫……沙那、阿布达比、大马士革……」 (译注:以上皆为中东国家首都。)
「大哥、大哥,回来日本啦。」
「那就帮帮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也不能接受事情就这样结束。」
芝目这么告诉她。
「真的?真的吗?」
「的确,我也不希望以后早上一起床就心情不好啊。」
「我、我也是。」
大道寺跟豆坂也跟着说。听着一个接着一个响起的声音,舞姬有点想哭。
她畏缩地拉住芝目和大道寺等人的手。按照顺序,以小圆桌为中心围了一个圈。被换成乳
牛头的钢弹模型在一旁注视着刚围起的圆圈。
「简单来说,就是既然都上了船,就要负责划桨。要是把她弄哭却没有处理,我们就没有
立场了。」
「就是这样啦。」
啊啊——她觉得待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所以,总而言之!」
「再次!」
「决胜负!」
这次SEC一定——
要为了让应当幸福的人得到幸福而行动。
「「「「喔!」」」」
接着,他们开始在暗中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