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5 My sweet home

  讶异得张大嘴巴,僵在原地的芙兰姆。

  有些不知所措的米露吉特,交互望著住进房内的可疑人士和主人的脸。

  然后只见当事者艾塔娜站起身来走近芙兰姆,用手摸著她的脸并凑得相当近。

  「这是怎样…?」

  艾塔娜看的是烙印在芙兰姆脸颊上的奴隶印记。

  在她印象中的芙兰姆脸上并没有这种玩意才对。

  「应该回到故乡去的芙兰姆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可是这模样更奇怪,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听来蕴含怒气。

  尽管并不是在对芙兰姆动怒,彷佛冻结般的锐利视线仍令芙兰姆的胃不禁一缩。

  其实芙兰姆打算劈头就问「为什么艾塔娜小姐会在这里」,但目前看来别提了。

  「是谁干的?为什么会这样?」

  「艾塔娜小姐……不,艾塔娜小姐以外的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知道什么?」

  「因为我太没用,才被吉恩先生卖掉……去当奴隶的事。」

  芙兰姆一说完,艾塔娜沉默片刻后,垂下肩头大大叹了口气。

  「那个只有鼻子翘得比人高的矮子废物处男魔法师……!」

  从她口中吐出不太像她会说的怒骂。

  先不管是不是处男,芙兰姆隐约明白这句话是在说谁。

  「该不会…你们并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知道的话大家早就阻止他了!」

  一听艾塔娜如此断言──芙兰姆感觉一股长久垄罩在胸中的黑色雾气顿时烟消云散。

  心情好舒畅。

  所谓获得救赎,指的正是这个当下的她吧。

  「迦帝欧也对你的离开感到可惜,琪黎露更是失落到无法好好战斗。」

  「迦帝欧先生和琪黎露也……」

  先不论沿途一直很照顾自己的迦帝欧,连本来以为被她讨厌的琪黎露都──

  即使自己当时派不上用场的事实并未改变──小队里仍留著她的位置。

  虽然没有悲伤或喜悦这类爆发性的强烈情感。

  一道泪水还是在本人不知不觉间自然溢出。

  用手一抹,注意到是自己在流泪后,芙兰姆展露笑容。

  「抱歉,芙兰姆,当时吉恩说你回故乡去时,我应该要怀疑的。被当成奴隶对待的日子,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总是我行我素到近乎任性的艾塔娜难得显得一脸消沉愧疚。

  像要打圆场似的,芙兰姆牵了米露吉特站到自己身旁,说道:

  「但也因此让我和米露吉特相遇,不全都是坏事喔。」

  米露吉特在内心松了口气。

  两人间的关系全因彼此都无处可去才得以成立。

  所以原本以为要是芙兰姆有了「勇者小队」这个归属,感觉自己将会失去位置。

  可是却让她再度深切体会到「是啊,主人原来是这样的人啊」。

  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拋弃我──米露吉特心中开始萌生一股堪称自信的念头。

  「这女孩的脸…是穆思特朵毒?」

  「不愧是艾塔娜小姐,隔著绷带就看得出来了呢。」

  「算是种蛮好认的毒。不过未免太坏心眼了吧,竟然因为只有用药才治得好,就对女孩子下这种毒。」

  「对了!我有件想麻烦艾塔娜小姐的事。」

  「尽管说吧。」

  「我去拿必要的东西来喔!」

  芙兰姆匆匆忙忙下去行李摆放的一楼。

  虽然马上就会回来,暂时变成艾塔娜和米露吉特两人独处。

  「芙兰姆是个好人对吧?」

  被艾塔娜突然搭话,米露吉特困惑地回答:

  「咦……啊、是的,她是位非常棒的主人。」

  「嗯,竟然会把这种乖女孩卖掉,其实我很想马上去痛扁吉恩一顿,可惜不晓得他人在哪里。再说我现在也没资格随便进入他房间所在的王城。」

  见到艾塔娜露出一脸懊悔的反应,米露吉特不知为何感到高兴。

  原来自己的主人是位连英雄都仰慕的人呢。

  「那女孩有吸引人心的力量。我想吉恩之所以忌妒,是因为他不具备这项特质。自诩为天才的他无法容忍这点。」

  「让主人成为奴隶的人是吗?」

  「是啊,一个既没用又麻烦透顶的处男。」

  「啊哈哈……」

  看来艾塔娜对吉恩恨之入骨,骂起来完全不留情。

  「米露吉特也是,你只要跟著芙兰姆走准没错喔。」

  「至少在主人拋弃我之前,我是这么打算的。」

  「那么你一辈子不用担心了,芙兰姆绝对不会拋弃你。」

  「……是这样吗?」

  「嗯,不会错的,因为──」

  正当艾塔娜想说些什么,传来芙兰姆冲上楼梯的声响。

  可能是不好当著本人的面讲,对话到此中断。

  「就是这些!」

  芙兰姆将拿来的两把药草递到艾塔娜手中。

  「……穆思特朵毒的解药材料?」

  「主人,您什么时候弄来那些的!?」

  「在采齐亚乐莉时发现的。其实药草本身不算稀有,我本来就抱著会找到的期待。」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找到药师。

  里奇的情况似乎是透过私底下的管道只找到药师。毕竟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要求他麻烦也帮忙制药,因此芙兰姆这几天都在烦恼如何制作解毒剂。

  乾脆靠自己找出方法吧──原本这么想,但如今碰上艾塔娜一切都解决了。

  「好,我马上开始制药,给我三小时左右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就够了?」

  「毕竟是我啊。」

  听了这句不知为何具强烈说服力的话,芙兰姆只能接受。

  觉得艾塔娜或许想专注制药的两人打算离开房间,发现忘了问重要事情的芙兰姆停下脚步。

  「话说艾塔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讨伐魔王的事怎么样了?」

  「你不见后太无聊,所以我也脱队啦。」

  「咦……那么简单就能离开吗!?」

  「既然你都能以『想回故乡』为由离开,没有我不能脱队的道理吧?然后这个房间是我某天经过时注意到不错的空屋,才稍微借用一下。」

  芙兰姆不禁无奈地笑了。

  就算是艾塔娜,靠这种理由使用空屋也太过牵强。

  「艾塔娜小姐,这应该称为非法入侵吧?」

  「所以我才会帮忙来抵房租啊。」

  「你原来有自觉吗……」

  「有啊。不过这里真的不错。啊,假如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我会离开啦。」

  「我不会那么说的。从今天起这栋房子的主人是我,房间请你随意使用。」

  「感谢。」

  「不客气。」

  「话说回来,芙兰姆,我也有事想问你。」

  「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当然不可能没有。

  虽然成了奴隶这件事也令艾塔娜惊讶,但她还注意到另一个无法忽视的印记。

  「你手背上那是…史诗级装备?仔细一想的话,我猜不到没有战斗能力的你是怎么得到这栋房屋的。」

  「啊,关于这点嘛……其实我拥有的『翻转』属性,似乎能够让诅咒装备上的负面效果翻转过来。」

  「原来如此…」艾塔娜一瞬间露出惊讶表情,马上摸著下巴喃喃自语。

  「没想到原理竟然是那样啊。」

  「我也是偶然发现到的啦。不过多亏如此,我变得有能力当冒险者过活了。」

  芙兰姆说得相当开心。

  相较之下,艾塔娜却是心境复杂。

  的确若成为冒险者,就算是奴隶身分也能够赚到钱。

  可是得时常与危险为伍,称不上是个正当的工作。

  「如果是冒险者的工作,我也会帮忙。碰上什么烦恼就来找我商量吧。」

  ──也罢,不放心的话就去保护她吧。

  艾塔娜拥有足够这么做的实力。

  「感谢你,假如我一个人束手无策的话会这么做的。」

  芙兰姆结束与艾塔娜的交谈后,这次才和米露吉特一起离开房间。

  听到走下楼梯的声响,确认二楼没有其他人后,艾塔娜细声低语:

  「保护……被保护……那个时候被保护的是我。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忘记。」

  盯著老旧木墙好一会后,她「呼~」的一声吐了口气,展开制药程序。

  ◇◇◇

  下到一楼、为了准备在这个家居住的芙兰姆和米露吉特,打开了行李。

  由于艾塔娜进住且打扫过,工作量减了不少。

  不过仍然算是非法入侵,倒不知该不该感谢她。

  带来的行李量不多,准备很快就结束,没事做的两人于是在桌子面对面坐了下来。

  餐桌的椅子共有四张。

  虽然赛菈来访时仍够坐,考虑到其他客人的话还想多准备几张。

  「这个家真的变成了主人的东西了呢……」

  米露吉特环顾房间内,感慨地说。

  芙兰姆马上订正重讲:

  「是我和你的东西好吗?」

  「这样实在……」

  「反正我这么决定的。有什么想要的家俱之类马上跟我说喔,虽然得看预算,但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的。」

  可能是发现反驳也没意义,米露吉特点了头。

  一再重复类似的交流,也不得不明白只能妥协。

  无论发生什么事,芙兰姆似乎都不打算放弃尊重米露吉特的意思。

  尽管身为一名奴隶,很想避免做出对主人提意见的行为。但若这是主人的希望──即使体会到自己正一点一滴地遭到改变,也必须选择接受。

  「虽然多了位意料之外的同居人,不过总算要真正开始身为冒险者的生活了呢……」

  这间房不需花到房租,但应该得花不少钱维护。

  即便眼下能靠里奇给的酬劳撑一阵子,那样优渥的委托不会每次都那么碰巧找上门。

  身为冒险者,芙兰姆得和戴因一派起冲突中赚钱生活。

  虽是股强烈的压力,和有家可归的安心感相比微不足道。

  当芙兰姆在内心默默调适心情时,米露吉特喊了她。

  「那个,主人。」

  「什么事?」

  「或许这是个迟来的问题……难不成我的脸……能够治好吗?」

  声音听来有些不安。

  「能啊。只是依你的状况,大概得花一星期才能让毒完全消除吧?本来顶多一天就会治好,但你处在那种状态的时间太长了。」

  「短短一星期就……」

  米露吉特摸起缠在自己脸上的绷带。

  绷带底下这张凹凸不平的丑陋脸颊。

  变成这副模样的当初虽然极度沮丧,如今已经接受了这个莫可奈何的事实。

  现在当真要消失──其实令她害怕。

  并非拒绝治疗。

  不想改变。

  要是自己改变的话,周遭也会改变。

  或许能得到什么新的事物,但也可能失去某些东西做为代价。

  假如失去的是芙兰姆。

  假如变回原本的脸,会使芙兰姆不再像现在这样疼爱自己。

  对这种可能恐惧得不得了。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过呢,为什么你会被灌了那种毒呀?」

  芙兰姆这一问让米露吉特猛然回过神,边回忆起当时的事边回答: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喝下了毒,不知何时已经变成这样了。」

  「既然如此,恐怕是混在食物里了吧,真是烂透的家伙。」

  即便和芙兰姆本身并无关联,她仍替自己打抱不平。

  不是为了谁,只为了米露吉特一人生气。

  「当时的主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一位女性。」

  「啊……嗯……果然是吗……」

  「果然?」

  对奴隶下毒和性别有关系吗?

  米露吉特感到疑惑。

  「我想要是男主人的话,就没有喂女孩子喝毒让脸溃烂的意义了。虽然或许有那种看到他人的惨状才会兴奋,难以理解的变态啦。不过──」

  芙兰姆直直盯著米露吉特的脸,露出微笑。

  「就算理由是男人的兴趣也好,女人的忌妒也罢。我觉得那些家伙糟蹋米露吉特,肯定是因为你是个美女喔。」

  「没有这回事。」

  她回应得十分坚定。

  因为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一人说过过她漂亮。

  自己是个丑陋骯脏的生物。

  怀著如此自觉活到今天。

  「是吗~我觉得你的眼睛就很漂亮耶。当然内心也很美喔。既然如此,脸蛋肯定也是个美人胚子呢。」

  「请不要说那种话,我不想让主人您失望啊。」

  「不不,绝对不可能啦……啊,难不成你从刚才开始显得闷闷不乐,是怕我看了你的脸会幻灭吗?」

  「……是的,没错。」

  米露吉特老实承认。

  见到她这反应,芙兰姆缓缓站起身,移动到她身后。

  并不是想要舒缓米露吉特的不安──而是想让她好好认清现状。

  她太天真了。

  甚至说过度低估都行。

  「我说,米露吉特呀。」

  边喊著她的名字,从背后搂住她。

  「你觉得我的心意只有那点程度吗?」

  耳边传来的温柔声音,令米露吉特胸口被一股暖流笼罩。

  「不会吧。虽然我和你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我以为已经传达给你了耶。」

  米露吉特不只胸口,脖子,脸颊,以及耳朵的体温都上升了。

  即使看不到包在绷带底下的脸部,一见外露的耳根变得通红,芙兰姆伸指轻轻捏去。

  「呀!?」

  突如其来的爱抚刺激,使米露吉特发出可爱尖叫。

  「红通通的呢,果然传达到了啊。」

  「我已经明白主人您的为人。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害怕失去。」

  「到最后还是米露吉特得去面对的问题,所以或许我说什么都没用。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喔。」

  芙兰姆的手臂更加使力,让两人身体贴得更紧。

  更加深深传达,感受体温的同时──芙兰姆告诉她: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啦。」

  话语缓缓渗进位于体内深处,类似心灵核心的地方。

  长久以来坚硬冻结,拒绝他人的核心,逐渐被这位主人融解、软化。

  这是一种弱点。

  没有的话肯定能活得更轻松。

  可是米露吉特的真心也吶喊著「不想抗拒」。

  本能加速,情感加深,欲望膨胀。

  最近身体常发生违背理性,凭著冲动擅自行动的情况。

  这样肯定也属于冲动的一种吧。

  米露吉特的手在不知不觉间,轻轻地交叠在抱著自己肚子的芙兰姆手背上。

  ◇◇◇

  两小时后,解毒剂比预定还早完成。

  米露吉特从那天起开始服用。

  尽管是种非常苦,光闻味道就忍不住皱眉的药,她仍一声不吭地吞了下去。

  脸部的溃烂消去得等上一星期。

  艾塔娜每天都拆开绷带观察米露吉特的状况。

  然而,不知为何这件事都选在二楼的艾塔娜房内进行,且不让芙兰姆一起看。

  待在一楼仍听得见细微声音,知道两人除了观察脸部状况外也东聊西聊,却听不见最关键的部分。

  「让我加入啦!」芙兰姆虽悲痛抗议,依然遭到拒绝。

  但一星期的时间实在漫长──

  「为什么只有我不能看啊……」

  ──芙兰姆的寂寞与日俱增。

  当两人在房内讲悄悄话时,她都独自抱膝坐在一楼。

  明明一旁就有椅子,她却特意坐在地板上。

  话虽如此,即便处于这种状态之下,当米露吉特一对她说:

  「我希望主人看到的不是治疗到一半,而是治好后的模样。」

  马上笑容满面地重新振作。

  真的很好应付。

  不过芙兰姆倒也不是在米露吉特持续进行解毒过程的期间都游手好闲。

  和米露吉特一起去买齐家俱和日用品,家中变得更具生活感。

  另外也不忘完成F级委托,全心提升冒险者等级。

  公会柜台的伊菈态度还是一样恶劣,每次见到芙兰姆都恶狠狠瞪来的戴因一派也令她不悦,至少目前还没受到直接的妨害。

  两名同伙在艾尼齐德被杀的事实应该还没传到他们耳中。

  应该也抱著「可是不知为何还没回来,或许与芙兰姆有关」这种疑心。

  每天提防戴因一派何时会张牙舞爪袭来,芙兰姆同样磨拳擦掌,搜集著相关的情报。

  并不打算选择逃避或妥协。

  双方总有一天会发生冲突。

  就这样,一星期眨眼即逝──终于来到芙兰姆亲手替米露吉特解开绷带的这天。

  ◇◇◇

  芙兰姆和米露吉特在两人的寝室床上,带著紧张表情面对面。

  替两人著想的艾塔娜则在一楼等著。

  米露吉特的绷带已经解开绑结,再来只需拨开便可。

  芙兰姆把手伸向绷带尾端──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拈起。

  「要、要拆了喔?」

  「好的……!」

  米露吉特紧握拳头放在腿上,完全任凭摆布。

  可是看她身体极度僵硬,明显也感到紧张。

  芙兰姆大大深呼吸──拨开缠在脸上的布条。

  下方露出的是残留些许红润,却难掩白皙剔透的细致肌肤。

  再来是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看上去十分柔嫩的樱唇。

  心脏猛烈一震的芙兰姆直直注视,手暂时停了下来。

  「主…人?」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听到米露吉特不安的呼唤声,芙兰姆挥去邪念,连忙动手继续拆绷带。

  接著露出小巧端正的鼻子,稍稍泛红的鼻头著实可爱。

  柔嫩脸颊上有著细细一道──和芙兰姆相同的红色奴隶印记。

  她不禁用指尖去碰触。

  「……!」

  许久未曾感受过他人的体温和肌肤触感。

  令米露吉特浑身轻颤。

  「啊,抱歉!」

  「不会……和主人是…一对的呢。」

  这句话让芙兰姆顿时有股一箭穿心的冲击。

  由于害怕自己会得寸进尺一直捏她的脸颊,芙兰姆往腹部使力,再度振作移动起手。

  眼睛漂亮的事应该无需再提。

  有如宝石般晶莹,略显黯淡的祖母绿色眼珠中映照著芙兰姆的身影。

  眼眸因期待与不安摇晃著。

  最后等到额头上的绷带全都解开,嚓唰一声……白色布条掉落。

  「唉……」

  芙兰姆不禁感叹地叹了口气。

  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丑?

  明明光是看著,一颗心便形同被紧紧揪住了啊。

  「……怎么…样呢,主人?」

  略垂著头的米露吉特窥探芙兰姆的反应。

  千言万语──总之各式各样的称赞词句浮现在芙兰姆脑海中,却不认为有任何一句适合。

  这种时候就好恨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太差。

  不,或许这世上根本没有适合用来形容她的词句。

  说真的,毕竟看的人是芙兰姆,可能算是出于好感而有大幅的修正。

  即便如此,绝非走在路上能随意发现的等级。

  「也难怪之前的主人会忌妒啊。」在内心默默理解。

  「那个……主人?」

  见芙兰姆一声不吭,米露吉特越来越觉得不安。

  不,现在不是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尽管还没找出正确答案,消除她的不安正是身为主人的职责。

  「啊……」一用左手轻抚米露吉特的脸颊,芙兰姆便从微微张开的嘴唇漏出声音。

  右手同样摸上她的脸颊,用拇指指腹拂过成对的奴隶印记。

  接著直直注视对方的双眼,对她说:

  「很可爱喔,米露吉特。」

  无论是说的芙兰姆,或是听的米露吉特,这句话都远比想像中来得难为情。

  眼看米露吉特的脸逐渐胀红。

  嘴唇开开阖阖,发出「啊、啊呜、啊……」等不具意义的呻吟。

  可是并非讨厌。

  甚至非常开心。

  注意到这点的芙兰姆展开追击。

  「超~级可爱的喔。」

  露出宛如太阳灿烂的笑容,率真地表达。

  难为情到米露吉特终于忍不下去。

  只见她以快得难以置信的动作从芙兰姆手中挣脱,拿起掉在床上的绷带。

  接著转身背对主人,火速把脸包覆起来。

  「咦、咦?米露吉特,怎么又缠起绷带了?」

  「没办法!没办法的!」

  「什么没办法啊?」

  「果然没办法露脸,不能让主人您看!」

  这么说完,手忙脚乱地把脸捆绑起来。

  由于是情急之下绑的,结果不只嘴巴一半被绷带遮住,连右眼都看不到了。

  但就算这样,还是觉得比被芙兰姆看到脸来得好。

  这种感觉是第一次。

  心跳飞快,疼痛难受,无法好好正视芙兰姆。

  然而丝毫没有恶意的她把手放到米露吉特肩上,一张脸凑了过来。

  「好浪费喔,明明那么可爱耶。」

  「您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喔。至少对我而言,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啊、呜……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社会上真是一群没眼光的家伙呢。不过倒也因此让我遇见你啦。来,再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芙兰姆的手又一次伸向绷带,让脸逐渐裸露。

  一明白自己被盯著看,米露吉特的脸果然再度升温。

  尽管用双手捧住脸颊想降温,怎么样就是降不下来。

  「那个……露脸让您看还是有点困难……」

  米露吉特又捡起绷带,开始往脸上缠。

  芙兰姆苦笑著说:

  「但我很想看耶。说真的,这么可爱不让我看也太浪费了吧?」

  「并不会浪费……所以,那个……」

  芙兰姆说什么都想看脸。

  然而米露吉特说,既然光被主人看就羞成这样,绝对没办法露脸走在外头。

  ──妥协案只有一种。

  「在两人独处时才解开绷带,您觉得如何?」

  米露吉特伸手往脸上摸,边轻轻把隔著的绷带布捏成一团边这么说。

  仰望央求的眼神加上绷带缝隙露出的绯红脸蛋,让芙兰姆的体温也跟著升高。

  「其实这也挺难为情的呢……」

  「是吗……?」

  「只是……我个人觉得那样也好……应该说,那样才好。」

  要是米露吉特直接露脸走在外面,肯定会受到注目。

  与其遭人盯上,不如维持现在这样包著绷带,对芙兰姆而言更能安心。

  「不过经您这一说……的确像在宣称我的脸是只属于主人的东西,有点害羞。」

  米露吉特说完,腼腆一笑。

  芙兰姆眼前猛然晃动起来。

  破坏力强到令她忍不住晕眩。

  「可是,我是主人您的奴隶,这样也没关系吧?」

  米露吉特一副在自我说服似的强调。

  终于忍不下去的芙兰姆一把搂住米露吉特。

  冲动使然,理性克制不住本能。

  受惊吓的米露吉特虽不停眨眼,但在感受到包覆著自己身体的柔和体温,马上伸手回搂著对方。

  尽管忍不住相拥,芙兰姆倒完全没思考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总而言之──

  「……从今往后也多多指教啰。」

  「好的,我会一辈子陪伴您左右。」

  重新打完招呼后,两人就这样相拥了好一阵子。

  ◇◇◇

  顺带一提,当两人下到一楼时。

  「只是拆个绷带也太久了吧?」

  自然免不了遭傻眼的艾塔娜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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