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抵达王都,芙兰姆她们便和迦帝欧道别。
他回到位于东区的自宅是在傍晚的事。
穿过庭院大门,走在通往屋子的石地砖路上,看到一名女子坐在玄关前。
是凯莲娜。
察觉迦帝欧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露出微笑。
但嘴角微微颤抖著。
眼眶被泪水沾湿,想好的许多话语都说不出口。
所以只好用最普通的方法迎接他。
「……欢迎回来。」
比起其他的话,这一声更深深打动了迦帝欧。
明明是自己擅自拋下凯莲娜,而且在杀了缇雅后,更加深了对她的感情──这样的自己真有资格做出回应吗?
然而,当他因罪恶感闭口不语,凯莲娜的表情逐渐充满不安。
若近期内就打算结束自己的一切,在这时拋下她们也是一种选项。
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
「我回来了,凯莲娜。」
露出温柔笑容来回答她。
听了迦帝欧的话,凯莲娜站起身来,以蹒跚步伐走上前,一头埋进他怀中。
「欢迎回来……欢迎回来……!」
哭成泪人儿的她不停磨蹭著,而迦帝欧只默默摸著她的头。
迦帝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点难受。
◇◇◇
「到家啦~!」
芙兰姆一进家门忍不住举双手欢呼。
「呵呵,一闻到这里的空气就好平静呢。」
微笑看著芙兰姆兴冲冲的模样,米露吉特也松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个家的感觉啊。」
「我也是我也是!」
四人都露出放松的表情,体验激战告一段落的现实。
在这之后吃了顿稍早的晚餐,洗澡沐浴,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
◇◇◇
茵可一回到房间,不知为何就被艾塔娜要求坐到床边,接著又被她从背后紧紧搂住。
然后又不知怎么搞的,艾塔娜开始嗅起茵可的气味。
「……艾塔娜,你在干什么?」
「我在闻你啊。」
「果然是变态嘛!」
「说我是变态太没礼貌了喔。」
「你不是最近才闻过!」
「没办法,上瘾了。」
「现在马上改掉啦!」
嘴上这么说,但茵可并不抵抗。
因为身体清楚那么做也没用。
艾塔娜看上去这样,其实力气很大。
尽管本人说和芙兰姆比起来差多了,但对弱小的普通人茵可而言仍然天差地别。
「一不注意艾塔娜你就贴过来……你做得太过火的话,我会变得离不开你喔。」
「那样就好极了,随我闻个高兴。」
「别一直说闻味道啦!」
「嘶哈嘶哈。」
「讨厌啦!住手啦你这六十岁幼稚鬼!单身!变态!」
「呜……这招合体技伤害挺强的……」
「自作自受啦!」
「这么调皮的小鬼该教训一下。」
「咦……?呀啊啊啊!?」
艾塔娜用水制藤蔓抱起茵可,转过方向,改从正面抱住她。
「会、会害羞啦……!」
「嗯,我也很害羞。」
「那你干嘛做啦!?」
艾塔娜不发一语。
默默紧搂著茵可娇小的身躯。
「……好乖好乖喔。」
结果茵可突然抚摸起艾塔娜的头。
「这样啊,其实你很难过吧。也对呢,不管是什么状态,还是等于杀了自己的父母亲啊。」
「我以为我不难过。因为在下手的瞬间还有战斗的期间,什么都没感觉到。」
「可是现在是因为回到这里?」
「这个家里充满了回忆。」
两人凄惨的死相与过往的回忆重叠在一起,紧紧揪住艾塔娜的心。
紧紧揪住、挤压,让泪水就快越过防线。
「我想洗刷掉。」
「靠著跟我们的回忆?可是,在这个家经历的事对你来说很重要不是吗?」
「我不是指这里,是指洗刷掉在雪奥尔的回忆。」
「为了这个目的,让我待在你身边这样好吗?我很弱小,眼睛也看不见,什么都没办法帮上你喔。」
「没有这种事。只要和茵可你在一起,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尽管平静的语气很难传达她的喜悦,不过茵可早已明白。
「那就没办法呢。就让我来宠宠艾塔娜,直到你养好伤为止吧。」
这正是茵可能够回报艾塔娜恩情的办法。
「谢谢。那么事不宜迟,让我闻个高兴吧。」
「为什么要扯到那边去啦!」
茵可作势拉开距离,又被艾塔娜用力抱了回去。
看样子艾塔娜对这名年龄比自己小的少女撒娇的日子,还得持续好一阵子了。
◇◇◇
绷带唰唰地掉到床上后,芙兰姆彷佛在确认真实触感般,摸起米露吉特稍稍泛红的脸颊。
结果柔嫩温暖的手掌叠了上来,两人坐到床上,一如往常地盯著彼此。
「我问你啊……米露吉特,我们在和瑟缇露丝交手时啊,你是不是说了很惊人的话?」
「惊人的话?」
米露吉特闻言一愣。
「就、就是,爱著我……之类的。」
芙兰姆羞得满脸通红,但米露吉特并不明白为何主人会这样。
「啊,那件事吗?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该怎么称呼主人和自己的关系。」
「不是搭档吗?」
「那样我也很高兴,不过想瞭解得更具体呢。」
对现状感到满意的芙兰姆一听,才发现到一件事。
的确,搭档这一词可能过于抽象了。
「可是经历在雪奥尔的事件后,我终于找到答案了。当时正好战斗到一半,所以我能够再好好跟您说一次吗?」
「咦?这、这个,呃……」
「不可以吗?」
米露吉特显得沮丧。
看到她那张脸,芙兰姆无法拒绝。
「不是这样的!当然可以!我会专心听的!」
「太好了。那么!」
米露吉特将两人叠在脸颊上的手移动到自己的胸前。
芙兰姆的掌心传来对方胸部的触感,以及心跳起伏。
米露吉特则直直注视著芙兰姆。
打从认识她那时起,这对漂亮的双眼都没有变。
不过如今一头银发恢复光润亮泽,肌肤血色有所改善,身体也恢复有女人味的圆润。
看著整体来说变得比当时更可爱的她──芙兰姆不禁看呆了。
米露吉特的樱桃小嘴张开,说出话语。
「我爱著主人您。」
听了这句带著灿烂笑容说出的宣言,芙兰姆的思绪彻底停摆。
爱著。
何谓爱?就是Love。
Love就代表──即使是搭档,也是夫妻关系的搭档──
「等、等等等、等、等、等!」
芙兰姆的脸瞬间胀红。
「等?」
「等等,等等啦米露吉特!你、你这太突然、主人的脑袋转不过来!」
双手贴脸想冷却下来,手却马上跟著发烫。
伤脑筋的芙兰姆把脸埋进枕头。
不属于自己的香甜气息窜进鼻腔。
(好香喔,闻著是很舒服,但心也跳好快……不对这是米露吉特的枕头啦!)
体温再度飙升,心跳也刻起激动的韵律。
滚烫的血液被输送到全身上下。
「呜咿!」
发出怪叫的芙兰姆马上抬起头,一脸改往棉被埋去。
「那个……我说的是那么奇怪的事吗?」
「与其说奇怪,是突然听你说、说、说了爱、爱之类的,才会吓到啦。」
「您吓到了是吗?可是我想最适合用『爱』这个字来形容自己对主人的心意。」
脸依然埋在棉被中的芙兰姆,只动了视线看向米露吉特。
她没表现出一丝害羞的反应,让动摇到无以复加的芙兰姆看起来跟个傻瓜一样。
「……嗯?」
芙兰姆注意到了。
该不会──米露吉特说的「爱」是不同于恋爱的爱情?
「欸米露吉特,我说该不会……」
「嗯、嗯。」
「你说爱著我啊,不是想跟我当恋人之类的?」
「恋、恋恋、恋恋恋、恋人吗!?」
这次换米露吉特羞红脸了。
不,别说脸颊,连耳朵和锁骨一带都红通通一片。
「怎、怎么会有这种结论呢!?」
「因为一般来说,『爱著你』就是在那种时候说的台词啊。」
「是这样吗!?不对……这样一说、好像……是呢……」
米露吉特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
接著她身体随著声音往横一倾──就这样躺了下去。
然后用双手摀起脸,僵住不动。
「我不是那个……不,我并非不喜欢,绝对是喜欢的……咦?可是这样,要怎么说才……」
「总、总之,爱情也有分很多种啦。你想,譬如亲情或友情之类的嘛!在这种意义上,确实我也……」
不能只让米露吉特一个人害羞。
如此下定决心的芙兰姆撑起身子,把紧握的拳头放到大腿上,以难掩紧张的表情说:
「爱著…你喔?」
要问是否属于亲情,芙兰姆会摇头吧。
也跟友情不同。那么是哪种爱情──她同样不知道答案。
「感谢、您……听的人真的是最害羞的呢。」
「说的人也很害羞啦。」
「很抱歉让主人难为情了。可是这样一来,伤脑筋了……我的这种心情该怎么称呼才好呢?」
本来以为总算找到答案。
米露吉特还不知道「爱」以外的话语。
这时芙兰姆爬了过去,碰触她摀著脸的手掌。
「主人?」
这股触感让米露吉特从指缝间窥探状况。
从缝隙间见到的芙兰姆脸上仍微微泛红,但比起刚才已冷静许多。
她对米露吉特一笑后:
「我喜欢你喔,米露吉特。」
如此说著。
胸口剧烈一跳,同时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但是绝非痛苦,而是非常舒服的感觉。
「嗯,『喜欢』就可以了吧?说到『爱』就有点太沉重了对吧?」
的确,这种说法的话,虽不是完全不会害羞,但觉得能更轻易说出口。
米露吉特依然满脸通红,不像芙兰姆已恢复冷静。
不过为了回应主人的好意,四目相交、传达心意。
「那、那么……我也,喜欢主人。」
芙兰姆点了点头。
「耶嘿嘿……」
露出腼腆笑容。
这种彷佛心连心的感觉让她莫名高兴。
「呵呵……」
所以她也同样露出微笑,重复了一遍。
「我最喜欢主人了。」
芙兰姆一把抱住这么说的她。
不过短短几句口头交谈,就让两人幸福得不能再幸福。
并非对家人。
也不是对朋友。
一股既温暖,又渗进内心深处的未知感觉。
如同液体,又宛若球体般圆滑。
认识米露吉特后才终于得到,无可替代的宝物。
相信这是一颗种在自己体内,每当彼此接触就会有所成长,最终开出漂亮花朵的种子。
芙兰姆本身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感情──但也心想就暂时维持现状吧。
◇◇◇
回到王都的并非只有芙兰姆等人。
早一步离开雪奥尔的涅库多也回到位于地下的据点了。
「我回来啦~」
她这次算是外出比较久,但她确信并不会因此挨母亲责骂。
毕竟母亲早已对第二世代失去兴趣了。
先不提这点,其他的螺旋之子──谬特、路克和弗维斯应该会回话,但现在房间里没人。
甚至该说整个据点都安静过头了。
「大家在哪啊?要玩捉迷藏的话,也没人当鬼吧?」
嘴上说著的同时,往其他房间移动。
这是一间放著跟研究无关的书和玩具的房间,弗维斯和谬特常在这里玩耍,然而──
「这是怎么搞的……」
书柜倒下,玩具遭到破坏,到处乱成一团。
除此之外地板上还沾著疑似血液的红色液体。
察觉到情况不妙的涅库多连忙冲进母亲的研究室。
里头的实验器具同样遭到破坏,墙上则洒满了用血写的红色涂鸦。
而且和刚才的房间不同,墙壁、地板、天花板都凹凹凸凸。
「战斗的痕迹?可是怎么会有能和那几个家伙打成平手的怪物……芙兰姆姐姐她们也刚从雪奥尔回来而已,难不成──」
房间深处有道黑影晃动。
发现到气息的涅库多进入战斗状态。
现身的是一只人狼(Werewolf)外形的魔物。
不过涅库多明白对方的内在并不普通。
「果然是奇美拉……教会不只死灵术师,连我们都拋弃了吗?为什么不至少再等一下啊!」
◇◇◇
带回情报的薇露希撰写报导,并于隔天一早在王都各地广发报纸。
由教会主导,尝试复活死人的人体实验。
内容乍看之下不过是三流八卦杂志常见的那种荒谬可笑,杜撰出来的都市传说。不过在从瑟缇露丝的豪宅和研究所回收的大量资料佐证下,加上那群逃离雪奥尔的民众,让报导增加了可信度。
本以为教会会很快跳出来反驳,没想到民众的不满爆发得远比他们想像的快。再加上暗地里活动的激进反教会组织从旁搧动,造成民众包围大圣堂示威抗议。
其他地区的教会也分别遭到包围。场面最后演变成不是表达抗议诉求,而只是口沫横飞地不停叫骂。
近期强硬提高治疗费用,加深民众对教会的不信任感或许也是因素之一。
当王都的修女、神父和主教们忙于应对之际,身为最高掌权者的教皇召集枢机主教,在大圣堂召开会议。
「死灵术师被摧毁了呢。」
教皇费德罗•麦希穆斯这么说。
坐在皇位上的他身穿白底镶金的教服,头戴黄金的教皇冠。
一头又长又白的头发,外加因为几乎没外出而一身苍白的肌肤,让他显得没什么生气。
也或许因为如此,无论是那股柔和的声音还是脸上的温柔笑容,看起来都缺乏人情味。
「可惜了,我本来很期待达斐兹的呢。」
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毫无变化,甚至感觉在替对方的死感到愉悦。
「人命就是拿来牺牲奉献用的呀。」
枢机主教之一的托伊佐这么说。
「他以死来完成身为教徒的使命了。」
负责管理螺旋之子的枢机主教塔尔奇以完全相同的口吻接著说。
「他成了殉教者。虽是个无法理解奥里金大人尊言的差劲信徒,但死亡造就了他。」
负责管理奇美拉的枢机主教苏洛华纳科的口吻及表情也和其他人一样冷漠无情。
简直像把一个人说的话分拆后,让这几位主教阐述。
「不过我等认为已经到了底限。萨图齐•拉纳格鲁奇枢机主教,你意下如何呀。」
然后第四名枢机主教法莫眯起眼,问起一直盯著桌面的萨图齐。
只见萨图齐抬起头来看向教皇费德罗,并不畏惧现场这股独特的气氛,不卑不亢地开口:
「我想不必我多言也已经有了结论呢。」
萨图齐说完,将视线移向站在房间角落的女子。
视线一对上,该名女子──艾奇朵娜•伊培拉伸手摀嘴,轻笑起来。
「讨厌啦~萨图齐大人~人家什么都还不知道喔~」
边扭动身体边回答的她恐怕早已知晓一切。
「今日叫她来此用意无它。我等为了更加活用奥里金大人赐予的力量,尝试了各式各样的方法──如今终于迎来抉择之时。」
满心期待名字被宣布那一瞬间的艾奇朵娜,呼吸也跟著兴奋颤抖。
「我在此宣布,我们奇美拉才是最适合用于圣战的兵器。」
啪啪啪,枢机主教们同时轻轻鼓起掌来。
「啊……哈~!」艾奇朵娜见状则欢喜地抖动身体。
「关于孩子们,马上转告麦克就此中止研究吧。」
「明白了。」
同样负责管理螺旋之子的法莫轻易答应下来。
「请您稍等,圣下。难以想像那个男人会老实接受中止啊。」
「那么~」萨图齐一提出异议,艾奇朵娜便插嘴干涉。
「既然这样……就由我来处理孩子们吧~这样也能证明力量,可说一石二鸟呢~」
「你打算在王都让那种兵器战斗?」
「奇美拉的控制非常完美。王都这点范围的话,连细部动作都能下令喔~相对的,一旦没接到命令就成了什么都不做的摆设。这才是完美的奇美拉喔。」
「不过我听说情报来源被逮住,所以没能拿到中枢核心的关键技术呀。」
艾奇朵娜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
但马上恢复原状,动起三寸不烂之舌反驳萨图齐。
「我不晓得萨图齐大人您在说什么,不过我的奇美拉无论在量产能力和性能上,都赢过死灵术师和螺旋之子喔~能够赢得这场竞争,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呢。」
尽管说了一长串──却找不到一句否定中枢核心并非完美的话。
「萨图齐,已经够了,退下吧。」
然而,教皇已决定采用奇美拉,认为其他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呣……」萨图齐不甘心地退下。
「艾奇朵娜,说服失败的时候就交给你处理啦。」
「这是我的荣幸,圣下~那么让我赶紧开始准备吧~」
看来说服麦克•史密西──也就是母亲这件事,已经以失败为前提进行了。
奇美拉摧毁螺旋之子,已是无可避免的冲突。
不过萨图齐担心的并非这点。
有道是穷鼠啮猫──但螺旋之子强大到难以被称为「鼠」。
假如他们被逼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大闹一番,肯定会对王都造成庞大损害。
教皇和其他枢机主教当然理解这一点。
他们是理解之后,认为「这点事根本无所谓」,放弃思考应对之策。
(这群该死的人渣──)
萨图齐在心中默默咒骂。
这种家伙在教会里比比皆是。
艾奇朵娜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她为了满足自身欲望,杀起人毫不犹豫,甚至也不懂得忍耐。
明明比畜牲还不能忍,脑袋倒格外灵光。
事先猜到今天会议内容的她,早已派出奇美拉去歼灭螺旋之子。
其实在这个牛鬼蛇神当道的教会中,萨图齐能爬到枢机主教的地位堪称奇迹。
只不过,当中也有对教会的现状抱持危机意识,选择助萨图齐一臂之力的人。他的地位也算来自这些人努力的成果。
「话说回来,大圣堂外似乎吵吵闹闹的呀。」
到了这时,费德罗才终于提起外头的抗议行动。
「雪奥尔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似乎透过低俗的报纸扩散到民众间了。」
「这可伤脑筋了。有没有方法能让他们闭嘴呢?」
「我有一招妙计。」
毛遂自荐的是塔尔奇。
「处决结束使命的我和法莫如何呢?」
塔尔奇和法莫原本都是其他实验的管理者。
也就是说既然正式决定采用奇美拉,两人的任务就结束了。
「这一计真是太棒了。为了建造奥里金大人理想的世界,必须尽可能让多一点人丧命,且藉此完成净化。」
法莫毫无虚假,欣然接受自己的死。
「那么修古,就拜托你啦。」
「遵命!请看我马上取下二位的首级。」
处决枢机主教这种对奥里金教如此巨大的变革,竟然只凭一两句话就准备实行。
在场唯一理解到他们有多疯狂的萨图齐,此时却只能一声不吭,在桌下愤愤握拳。
他再怎么说也是枢机主教之一。必须扮演奥里金忠实的仆人,装得听命行事的模样来骗过他们。
「正义执行(Justice Arts)──净化之刃(Scottish Maiden)。」
修古一挥下白银剑,隔著一段距离的塔尔奇和法莫便人头落地。
滚落地板的人头发出「喀咚!」的声响,接著换失去力气的躯干摔落椅子,大量鲜血从断面不停流出。
「身手还是一样俐落呢,修古。」
「您过奖了。」
明明下手杀了枢机主教,修古却十分冷静。
「对了修古,现在正是好机会,来继续之前谈的那件事吧。我已经从狄安那边得到许可啦。」
教皇直呼国王狄安的名讳。
也就是认定国王地位低于自己。
「那么……!」
修古的眼神充满喜悦。
「对,从今日起,王国军将成为教会骑士团的一部分。」
费德罗以平静的表情如此宣言。
◇◇◇
「姐姐大人!大事不好啦!」
奥缇丽耶门也没敲,慌慌张张冲进安黎叶特的办公室。
从铁青的脸色看得出她有多焦急。
「枢机主教塔尔奇和法莫的人头被挂在大圣堂前呀!」
「所以抗议行动才安静下来了吗。」
安黎叶特俯瞰窗外聚集在王城前广场的抗议民众,这么说。
「是的,教会打算用这招堵民众的嘴呀。」
相信民众也万万想不到,抗议竟让两名枢机主教被杀了。
与其说稍微吞下怨气,更该说对于强硬过头的做法感到恐惧。
「身为王国军的一分子,不能接受那种做法呀。姐姐大人,我们不能眼睁睁看下去──」
「不,只能这样了。我们并没有力量。」
「姐、姐姐大人……?」
不太像平时正气凛然的安黎叶特会有的胆小言论。
当奥缇丽耶还一头雾水时,安黎叶特转过身来拉近彼此距离。
接著二话不说,紧紧拥抱奥缇丽耶。
「啊……咦?姐、姐姐姐、姐、姐姐、大人……?突、突然这么热情!不可以呀!」
「你冷静听我说,奥缇丽耶。」
「要、要我怎么冷静!姐姐大人的味道和触感!啊!胸…胸部!不可以呀!我现在浮现出非常下流的念头呀!」
「我希望你……辞去军职。」
「辞、辞去军职……咦?要我,辞去军职?」
奥缇丽耶高昂的心情急速冷却。
「为什么,姐姐大人,为什么我非得那么做不可呢!我无时无刻都陪伴在姐姐大人身边!无论是死是活,上辈子还是下辈子都一样!」
「你真的都没变啊。靠著这股信念追随我进入军队,甚至爬到副将军的地位,实在令我佩服。正因为重视这样的你,我才有事相托。」
「重视我的话,请让我一辈子跟在姐姐大人身边。不管要当奴隶还是马桶都无所谓!」
「不,你是我的同志。为了保护王都一同奋战,与我对等的人啊。不过这也得建立在国王还有『保护国民』的意思这个前提上。」
「难道……难道国王答应让王国军和教会骑士团合并的提案了!?」
「不是合并,是吸收。我已经不是将军,也不晓得会在教会骑士团内受到何种对待。」
所谓的军力,就是指维护国土的力量。
假如国王放弃军队,野心强大的贵族肯定会马上攻来,抢夺土地。
也就是说,让教会骑士团吸收王国军,等于拱手将国王拥有的主权送给教皇。
「即使能在被吸收前让谁逃出去,也顶多只有一人。尽管或许会被贝尔纳和赫曼怨恨,我还是要把这个机会留给奥缇丽耶你啊。」
「这种事……我才不希望……」
「抱歉。不过我相信若是你,一定能和英雄们合力为王国奋战喔。」
「姐姐大人这样说太狡猾了。您分明清楚我不可能拒绝您的拜托呀。」
安黎叶特不发一语,露出寂寞的微笑。
「我有一个请求喔。」
「什么请求?」
「若有一天成功粉碎教会的野心,再度回到姐姐大人身边的话……请您、跟我共度……不,这太突然了。那么请您亲、亲……呜呜……就是……我……那个,可以请您再拥抱我吗!」
实在是非常渺小的心愿。
安黎叶特大可直接点头,但她还是回应:
「若你活著回来,无论亲嘴还是什么都行。只要奥缇丽耶你希望,我什么都肯做喔。」
「啊啊,姐姐大人……我们、我们说好了喔……!」
两人彷佛孩子般勾起手指,许下誓言。
◇◇◇
就这样,即日起因被教会骑士团吸收而消灭的王国军,首先举行的是「筛选」。
在其他士兵面前,狠狠虐杀某些素质低落的前王国军士兵。
据说人数多达上百人。
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宣誓效忠王国的士兵内心,再加以控制,植下对奥里金的信仰。
另外对于某些反抗的士兵,则透过凌虐或下药来进行洗脑,或者称为洗礼的仪式。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教会设施内私下进行的行为,只有一点风声流传到民众之间。
只有一件事实,就是在王国军被吸收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任何一名曾是军方干部的人。
◇◇◇
枢机主教遭处死,以及王国军整合的消息发布的隔天早上,一名男子来到西区公会。
里头仍不见芙兰姆和迦帝欧的人影。
碰巧早来的伊菈一脸无聊地把手臂撑在柜台上──一见到男子走进来,整个人瞬间清醒。
这名五官端正的高挑绿发男子,是连她都认识的大名人。
「这不是莱纳斯•列迪安兹吗……」
走进公会的莱纳斯露出雪白牙齿,对伊菈微笑。
这一笑让她差点摀胸倒地,但身为柜台小姐的职责不允许她这么做。
「我问你喔,我听说迦帝欧人在这边的公会对吧?」
「找会长的话,他还没来喔。」
面对眼前这名正中自己好球带的男人,伊菈装起气质来了。
「果然是吗。太早来了啊……话说他怎么突然有兴趣干起公会会长啦?以前还说是单方面被强塞的职位,至今为止都装没看到啊。」
昨天晚上刚从魔族领地回来的莱纳斯得知这几天发生的事件,对于情报量之多感到头晕目眩。
接著又听说迦帝欧可能与这些骚动的核心有关,才会想问清楚没有浮出水面的真相。
「这……应该是因为有芙兰姆•艾布利科德的关系吧」
「嗯?为什么芙兰姆会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这部分的原因啊。她脸上不知为何有奴隶印记,大概是被牵扯进什么麻烦事了吧?」
「……你说奴隶印记?」
莱纳斯的表情变得严肃。
伊菈对这张严肃表情怦然心动,不过莱纳斯根本没空理会她。
原本听说芙兰姆突然回乡下去就觉得事有蹊翘了。
不过这下子总算弄清楚理由了。
他离开柜台,一声不吭就往门口走去。
「咦,您不找会长了吗?」
(插图017)
「帮我转告说我来过就好。我有其他事要办。」
留下这句话后,莱纳斯走出外头。
「那个大笨蛋──居然敢干出这种蠢事啊!」
他出脚用力蹬地,以飞毛腿般的速度开始移动。
目的地当然是──在王城内悠哉做著研究的,吉恩•英泰基(蠢货)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