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化计画进行了一星期后。
「那、那个……笹宫学长。」
「怎么啦?口原?」
一大早出现在涂鸦训练室的只有我和笹宫学长。我趁著只有两人时问出了从昨天就不断膨胀的疑问。
「……呃,虽然我说过,那个,把身体交……给你之类的……不过,我真的有办法赢过水濑学姊吗?」
六天前,笹宫学长擅自帮我决定了与水濑学姊决斗的事。
如果我输了,笹宫学长就必须完成水濑学姊的一个要求。这是决斗的赌注。
……根据新奈的转述,笹宫学长当时说我一定能强到赢过水濑学姊。
「那个……光是弹实验衣,我觉得没办法变成战力耶?」
这一个星期我都在弹实验衣,不要说一百次了,昨天还连续弹了两百次。
「……嗯?也就是说,你觉得不安吗?」
「呃呃……是的。」
我跟水濑学姊在个性上就很不对盘了,她还是一级抹消者中实力最顶尖的人之一。
只会弹实验衣的我没有感到不安,这样反而不合情理吧。
六天前的觉悟呢?虽然我也想这么吐嘈自己,但我的意志力没有强大到能让斗志一直维持在激动的状态,这也是个事实。
「这样啊……也好,反正衣服已经弹得很熟练了,那就来做新的训练吧。」
「……!」
我不禁屏息。
「是、是什么训练呢?」
足以让我强过水濑学姊的训练,想必是很艰难的魔鬼训练吧。但我一定会咬牙撑过去的,绝对不会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
「那就来弹保鲜膜吧!」
「欸欸……」
我不禁发出示弱的声音。但不能怪我吧?
◆◆◆
「唷——你们已经在练习……啦……」
「嗯?怎么了?壹……彦……」
我和壹彦一进入涂鸦训练室就被眼前的奇妙光景惊得说不出话。
「啊,新奈,早啊。」
「早啊,小琴……不对啦——」
发现到我们进来,小琴维持著高举双手的姿势向我们打招呼。她的手掌前方垂挂著某种又薄又透明的物体。
那是什么?我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她以左右手掌拉开的保鲜膜。除此之外,地板上到处都是网球。
「……我说小琴啊,你在做什么?不要跟我说这是训练哦?」
「呃呃,这个是——」
「当然是训练啊!?」
回答我的是隔著保鲜膜站在小琴对面的笹宫室长。他的手中拿著网球,看来房里到处乱滚的网球就是他的杰作。
「好了口原,要继续了哦!」
「是、是的!」
笹宫室长转动著手臂说道,小琴也没有任何迷惘地应了声……小琴,你还是对人类多抱持一点警觉性比较好哦?
还是说,小琴已经知道这种训练有什么用处了吗?
笹宫室长朝著保鲜膜丢球,砰,在小琴拉开的保鲜膜上制造出了皱褶。
「失败了吗……好,再来一次!」
看不出来失败和成功的定义是什么……
「光看那个是看不出所以然的吧。」
实依小姐单手拿著垫板夹,苦笑著朝我们走来。
「由咱来做说明呗,其实那个是——」
就在这时——
笹宫室长的手环发出了吵人的警报声,害准备投球的笹宫室长身体向前栽倒。那刺耳的声音代表——
「——半二次元吗?」
壹彦自语道。
半二次元出现时,所有正在待机的空白画布成员都会从通讯机收到紧急警报。这几天我们一直和笹宫室长在一起,我发现笹宫室长每次都会收到警报。
笹宫室长手环的警报声停止后,换成了哔哔、哔哔的呼叫声。
这是要求通话的声音。
「——我是笹宫,怎么了?」
『打扰您了,笹宫室长,刚才出现了新的半二次元。』
「我知道,为什么要特地跟我报告……啊,对了,今天是……」
笹宫室长苦著脸,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的,今天待机的水濑小姐希望能够独自出击,麻烦您与她通话。』
「果然啊……我知道了。」
听了通讯士的话后,笹宫室长点头表示理解。
经过一阵短暂的电子音后,笹宫室长再度开口:
「唷,水球,听说你想出击啊?」
『……你这家伙,给我记著……下次见面我一定要你好看……』
通讯机另一头传出飘飘学姊的声音。
『然后呢?特地把通话转给你做什么?』
「没啦,你要出击是无所谓,但你每次都只击退图像不是吗?偶尔也该封印它们嘛。」
『啥?你是白痴吗?我一个人怎么封印它们?』
「那我就不同意让你出击了哦?想出击就在三分钟内找到愿意和你一起出击的封印班。丑话说在前面,这是室长命令哦。」
『什么!你这——』
笹宫室长不等飘飘学姊说完就切掉了通话……飘飘学姊头上的血管应该爆掉了吧……
「笹宫室长,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水濑那家伙都只击退图像而已,所以我就告诉通讯士,下次她想出击时,就把通话转到我这边。」
笹宫室长耸了耸肩:
「反正她根本没有同伴,不可能找到——」
就在这时,我的手环响起呼叫声。
「……不会吧?」
「……在这个时间点响起,应该就是那回事吧?」
『——平上,你有听到吗?你们闲著没事吧?现在马上跟我去半二次元。』
「……为什么这么突然呢?怎么了吗?」
她应该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和笹宫室长在一起吧。
『有意见就去跟笹宫说。是他说我不带封印班就不让我出击的。』
「所以才找上有雪子姊的我们吗?」
『封印班本来就少,我问了想得到的小队,结果每个都是胆小鬼,最后只剩下你们了。虽然你们今天休假,找你们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们肯答应吗?』
飘飘学姊干嘛不直接放弃呢——虽然我这么想,但她在这方面很固执,应该是不可能退让的吧。
「壹彦,你觉得呢?」
「嗯?没什么不好吧?」
「好的——那就请你去找雪子姊吧。」
好——壹彦说完就离开了训练室。
「飘飘学姊,壹彦答应了。」
『是吗?那太好了。哦,对了,反正同一队,你就把口原那家伙也带来吧。』
「小琴也要吗?」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琴维持著拉开保鲜膜的姿势,惊讶地朝我看过来。
『没错。反正都要出击,就让她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差距吧。』
「呃……我知道了,我们会尽快赶到玄关大厅的。」
我结束通话。
「——就是这样。笹宫室长,小琴可以去吗?」
「……虽然是意料之外的状况,但这是我种的因,所以也没办法呢。」
「呃,那个,笹宫学长,我该怎么……」
「你应该什么都不必做吧。听水濑的口气,她应该没打算让你和图像战斗。反正机会难得,你就去参观一下她的能力吧,这样一来也比较容易拟定决斗的对策。」
啪啪!笹宫击掌道:
「好了,你们快走吧。半二次元的下降可是不等人的哦。」
我和小琴被笹宫学长催著离开了训练室。
前往玄关大听的路上,小琴以「对了——」为开头问道:
「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但你为什么要叫水濑学姊为飘飘学姊呢?」
「啊,你不知道飘飘学姊的全名呢。」
我边跑边拿出记事本,在上面沙沙写了起来。
「这就是飘飘学姊的全名。」
『水濑 羽流云』。
「……新奈,这个名字要怎么念?啊,我不是说你的字太丑看不懂哦。」
「BARUUN。」
「……哦哦,原来如此……所以笹宫学长才会说她是※水球啊……」(译注:羽流云的发音与气球的英文「balloon」相近。)
小琴难得露出同情的表情喃喃道。
「也就是说,水濑学姊一直为※炫亮名所苦呢。」(译注:近年来,日本有些父母为了标新立异,会为小孩取汉字或发音相当特异的名字,这类名字统称为「炫亮名」。)
没错。我肯定地点头。
◆◆◆
我——水濑羽流云,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虽然双亲是希望我能成为像气球一样「轻柔的女孩」才取这个名字的,可惜我完全不符合他们的期盼,是个不知变通的顽固人。我也有这个自觉。
从小我就常因为名字而被取笑。只要变强就可以给你们这些混帐好看了!这种幼稚的反抗心,是我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我的原动力。
拚命变强,拚命成为顶尖,这种生活方式也使我树敌众多,但对那些努力程度及不上我却眼红的懒散家伙,我才没空体谅他们的心情。
几乎被众人孤立的我,意外地和『羽流云』这个名字的情境相当契合——独自在人们构不到的高度飘飘荡荡。这种现况让我颇为火大。
但是现在,比起我的名字或现况,我有更讨厌、更火大的对象。
那就是特级抹消者•防卫室『室长』笹宫银。
◇◇◇
我很讨厌笹宫。
他的训练成绩很差。如果只有这样我也不会特地找碴。我讨厌不全力以赴的人,但全力以赴结果却差强人意,表示本人的程度就是如此,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训练生时期,那家伙曾让我尝过一次败战的滋味。
那是对抗图像的团体模拟战训练:三个人在模仿半二次元的圆形领域扮演图像,另外十名训练生则扮演抹消者与图像作战。
训练的主旨为:如何活用人数优势,还有如何克服敌众我寡的劣势。不论是否拥有涂鸦之力,战力的基本运用方式还是一致的。
图像方的胜利条件为:从位于抹消者后方、抹消者进入半二次元时的入口离开半二次元。这是因为经过统计表明,半二次元内的图像通常是从抹消者进入半二次元的地点脱离。
另一方面,抹消者方的胜利条件为:让图像失去战斗力。扮演图像的训练生的手、脚、脖子都会戴著可以简单拆卸的套环;只要把五个套环全部夺走,就等于让图像失去战斗力。或者在二十分钟的时限内拖住图像,不让图像离开半二次元并夺走三个以上的套环。后者的情况视同封印。
这种胜负条件对图像方太不利了,所以扮演图像的三人可以得到漆弹枪、装了颜料的水球和宝特瓶。被颜料泼中的抹消者等同于被图像攻击,必须原地倒下,不能继续行动。
——在那次的训练中,我担任了抹消者方的司令,笹宫则是图像方的司令。
话是这么说,但模拟战一直以来都是抹消者方胜利。因为场地中有许多能防止抹消者被颜料击中的障碍物。
我方占了压倒性的优势。我当然也不认为自己会输,可是……
就结果而言,我率领的队伍落败了。
不是用来攻击抹消者——笹宫那家伙把宝特瓶内的颜料全倒在自己身上,而且是从头到脚淋满颜料。接著他说……「这样一来,你们就不能碰我了吧?」
抹消者沾到颜料等于出局。图像则不受这规定限制。因此,只要碰到浑身沾满颜料的笹宫,我方同伴就会出局。
接著,笹宫以神风特攻队般的气势闯入了抹消者的阵营,抹消者因意料之外的状况陷入了混乱。就在此时,颜料水球在抹消者的脚边炸开——另一名图像趁著抹消者的注意力全放在笹宫身上时发动了偷袭。这偷袭更让抹消者的恐慌加剧。
同时,使用漆弹枪的第三名图像不断从侧翼对抹消者开枪,能活动的抹消者愈来愈少,最后连我都被颜料泼中出局。相对的,图像毫发无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半二次元。
虽然有人抗议「那种做法根本犯规!」,笹宫却满不在乎地说:
「我只不过最大限度地活用了手边的武器哦?再说,世界上说不定真的有一碰到,就会令己方失去战力的图像呢。」
训练生全都因为这句以实战角度思考的战术发言而沉默了。
说起来,除非拥有强化身体的涂鸦能力作为防御,否则实战中被图像攻击时,抹消者几乎都会重伤或当场死亡吧。脚被扯烂就无法移动;肚子被贯穿会痛到无法动弹。这个模拟战的主旨也包含了「抹消者该如何在不被敌方击中的情况下让图像失去战斗力」的意图,我们则是输了之后才发现这点。
——当然,那次的模拟赛过后便多了新的规则,扮演图像的训练生再也没办法使用笹宫那招了。
确实,与真正的图像作战时,必须临机应变地战斗。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每个图像都有不同的能力。敌人的能力太出乎意料了——这种话在战场无法当成藉口。
就这层意义而言,那家伙的著眼点与战术的确令人刮目相看。另外两个扮演图像的训练生在抹消者阵营乱了阵角后的追击行动,恐怕也是出于他的指示吧。
那个带领图像阵营走向胜利的家伙,训练结束后双眼发光、显得相当兴奋,与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笹宫那家伙,平常练习都没有使出全力。那个瞬间,我领悟到了这件事。
之后,我好几次要求他使出全力,但都被他敷衍了过去。
会对他感到火大也是当然的。就算只有一次,但败在这种人手下真是奇耻大辱。
最后到训练结束为止,那家伙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甚至进入禁理室前还合掌祷告,希望能得到很弱的能力,实在让人火大到不行。
事与愿违,那家伙得到的居然是强到岂有此理的涂鸦能力,不但跳级成为特级抹消者,还被任命为防卫室的『室长』。
虽然我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太强而吃味,但如果说我没有对他感到火大,那就是在说谎。不过,更让我愤怒的是,他几乎没在做室长的分内工作。
文书工作全部丢给秘书•中滝小姐处理,自己每天沉迷于小说与漫画,从来没听说他特地做过什么训练。除非出现SOS信号,否则也不前往半二次元战斗。这次的强化计画也一样。就算退让一百步,相信他是有心培育三级抹消者,但是挑上完全没有成长性的口原作为培育目标那就狗屁不通了。
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行,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不过,我只要再忍一个星期就可以了。
再一个星期,帮口原送终后,我打算如此要求笹宫。
——给我好好完成室长的分内工作。
◇◇◇
「……这就是这次的半二次元啊?」
我走下空白画布专用的接送车——白色车身亮著绿色灯条的箱型车——仰望著上空。
这里是距离富山分部约二十分钟车程的场所,但因为司机无视红绿灯和速限一路狂飙,我们只花了五分钟就抵达了。
眼前这座被隧道穿过的山,现在被混浊极光般的半球体包围。我在路上听过了相关资讯。这次的半二次元直径约四百公尺,从空中缓缓下降,最后停在圆周最大的范围。穹顶高度大约是两百公尺。
每次出现的半二次元大小各不相同。其中的图像愈强、智能愈高,直径就会愈大。
半二次元的平均直径为三百公尺,超过五百就算大型。对付大型的半二次元时,通常是由一级抹消者组成的小队出马,或是由复数的二级抹消者小队共同处理。虽说前几天有个全由二级抹消者组成的小队蠢到去单挑六百公尺级的半二次元就是了。
以四百公尺的规模推测,这次的图像没有强到要特别戒备,但也没有弱到可以掉以轻心。
——半二次元范围内的车辆在警察的指挥下鱼贯离开。半二次元对一般人没有影响,一般人可以随意进出。要说问题的话,那就是半二次元范围内的能见度很低,需要警方指挥交通。
虽然这么说,考虑到图像实体化的可能性,待在半二次元的范围内还是很危险的。因此,出现半二次元时,会撤离两百公尺范围内的人。眼前这些离开半二次元范围的车辆,应该会尽快驶离此处吧。
——但我们既然到了,避难就是白费工夫了。
「报告分部,已经能用肉眼辨视半二次元了,等一下就会突入。」
『知道了……再提醒一次,这次要封印图像哦?』
「我知道。要走了,你们几个。」
「好——」
平上悠哉地晃动胸部下车……那家伙发育得真好呢。虽然我对自己的胸部没什么自卑感,但还是会不小心做比较。
「呜呜,我有点紧张呢……」
「安心啦,你只要在旁边看就好,放轻松点吧。」
飞鸟鼓励著脸色有点发白的口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小跑步跟在飞鸟身后。
「朝森小姐,今天要麻烦你了。」
「……教……」
声音太小了,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飞鸟,她说什么?」
「她说『请多指教』。」
飞鸟苦笑著帮忙解释。躲在他身后的女性名叫朝森雪子,是飞鸟这队专属的封印班成员。
身高顶多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吧。空白画布的制服外头罩著大一号的雨衣,再加上帽兜拉得很低,连脸都看不清楚,乍看之下就像穿著雨衣的小学生,再加上她背著小型背包,看起来就更像了。
帽檐之下若隐若现的娃娃脸更加强化了她的稚嫩感。硬要说哪个部位不像小学生的话,大概是帽兜旁露出的咖啡色发丝明显有人工染色的痕迹吧。
而且她的声音非常小,真的是细若蚊鸣,只有听力好到没必要的飞鸟(平上曰)才有办法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母音,这让我很困扰。
最令人惊讶的是——她已经十九岁了。
没错,她是我们之中最年长的人。
……虽然她的封印实力好像不错,但老实说,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唉,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也不能再抱怨什么。
我催促所有人踏入半二次元。
◆◆◆
噗通!全身充满一种把手按进水田的感觉。从半球体进入半二次元后,光线变暗了很多。
放眼望去都是山,和外头的风景没什么两样,但氛围明显与外界不同。明明还没撤离完毕,这里却没有任何人影。周围非常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哔剥声和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声,成为这个异次元空间的背景音乐。
半二次元——为了完成自我而从二次元出现的图像,必须通过这个有如隧道般的异空间才能前往三次元的世界。
通称二•五次元狭界(第二半面)的这个异空间,就是异次元的灾厄世界。
从空中突然出现的球体降落在地面时,会把地面的风景完全重现于二•五次元中,因此以外面世界的角度来看,与一般的三次元没有任何不同。就连被包覆在其中的车辆也能彻底重现,复写能力实在精巧到没有意义。
一般而言无法从这个二•五次元侵入到更高次元的世界。根据专家的说法,原因很单纯,就只是「次元不同」而已。
所以说,生活在三次元的人类,就算想进入半二次元也只会穿透过去,直接走进被半二次元包覆的三次元区域。
这就是半二次元内不但空无一人,甚至连只鸟或虫子都不会出现的原因。
那么,反过来说,要怎么做才能进入这个异空间呢?
能进入这里的只有空白画布的抹消者——拥有以图像为基础的涂鸦能力的抹消者,以及身上带著能受涂鸦能力影响的道具的人。
我们这群人中有四名抹消者,至于一旁正在摇摇晃晃地走路的雪子姊,她身上戴著由技术开发室制造、所有前往第一线的成员都会佩戴的通讯机,因此也能进入半二次元。
话说,慢著慢著,为了追上前面三个人,雪子姊娇小的身体大幅前倾,我赶紧从后面拉住她。
「喔喔!雪子姊,你还好吗?」
「……还、还好。」
她说话的音量非常小,其他人好像都听不到她说的话。幸好我耳朵够灵敏,所以能和她普通地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次元不同,刚进入半二次元时都会有种酒醉般的晕眩感,很多人都会因此脚步虚浮。
既然她说没事,应该还好吧……
「不要太勉强自己哦。」
砰砰,我无意识地轻拍帽兜顶部。帽檐下若隐若现的小脸红了起来,接著雪子姊用力旋转起手臂,我只好把手收回来。
「……我比较、年长。」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
雪子姊的高度非常适合让我把手摆在她头顶,我常常会忍不住想摸她的头。虽然每次都会被她以怨恨的眼神瞪就是了。
我把手收回去后,雪子姊按著自己的头顶看著远处发呆,接著又突然用力摇晃脑袋。不论是这种谜般的动作或是外表,就负面意义来说,都给人很小孩子气的感觉。
我和雪子姊认识半年了。第一次见面是在富山分部的角落。那时我正在寻找适合加入小队的封印班人选,而她正避开其他人似地在角落画素描。
当时我主动向她打招呼,她以很小的音量回话。我还记得,当我很普通地继续回话时,她双眼圆睁的表情。她似乎连可以说话的对象都很少。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后来就变熟了,接著我问她要不要加入小队。哈哈,虽然才过半年,但总觉得已经好久了。
想到这里,树木被折断的劈啪声把我的意识拉回到了现在。
……不是发呆的时候呢,这里已经是战场了。旁边的雪子姊精神抖擞、似乎充满干劲。现在不是一团和气的时候了。
「趁现在分配任务吧。」
走在最前面的水濑停下脚步说道。那家伙的金发在这个光线昏暗的世界显得特别耀眼,很适合作为走散时的标志。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也知道这种规模的半二次元会出现什么程度的图像。其实靠我一个人就可以处理掉了。所以由我绊住图像的攻击,平上负责支援我。」
「好——」
新奈晃著软绵绵的深褐色头发慢吞吞地答道。
「还有,朝森小姐进行封印准备的期间,就由飞鸟保护她吧?」
「嗯,这样分配挺好的。」
新奈的涂鸦能力适合后方支援。身为战斗主力的我和水瀬兵分两头比较好。如果敌人突袭雪子,光靠新奈可能来不及应付。新奈在防御方面比我和水濑强多了。
水濑这个人虽然傲慢,但在前线的判断和指挥倒是正确又迅速。虽然所有人都受不了她的个性,但也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实力。
要是她的个性再圆滑一点就好了……
「……请问,我要做什么呢?」
没被点到名的口原向水濑问道。水濑看也不看口原一眼,像是在说自己不把口原放在眼中一样。
「你只要在旁边看就可以了。看看自己和我的实力差多少。」
「……我明白了。」
口原摇晃著侧边马尾,她面无表情地用平板的声音回道。
她只是太紧张了——希望只是这样。
「嗯?雪子姊,怎么了?」
发现雪子姊仰头盯著我,我便低头看向她,可是眼神一对上,她立刻把头转开。却又慢慢地抬头看我,她将手放在胸口、微微张口:
「……教……」
「嗯!当然了,也请你多指教了,雪子姊。」
我笑著回道,雪子姊点点头,很难得地快步向前走。总觉得她……心情很好?总之,有干劲是好事。
一行人走著走著,来到了山脚下。就在这时,枝叶晃动了起来,声音离我们愈来愈近。
「……很近呢,大家要小心哦。」
「哼,你以为在对谁说话?」
就在水濑傲气十足地回话时,雪子姊把右手伸到背后,从背包中拿出了素描板,左手则绕到身体正面把雨衣整个打开。
雨衣内穿的是长度及膝的制服裙子,腰部挂著美容师之类的人会用的、可以放很多道具的腰包。腰包里有铅笔、橡皮擦、彩色铅笔和蜡笔等等,各种画图用的画具。
她把素描板的绳子挂在脖子上,从背包中拿出另一项道具。
那是本很薄、但有辞典那么大的全白素描簿——封印图像时不可或缺的道具『白本』。
她把素描簿固定在素描板上,拿著笔做好封印准备。
口原退到我们身后。她似乎真的只打算在旁边参观。
水濑和新奈一起上前。
她们谨慎地……我是不知道水濑谨不谨慎啦,不过新奈确实是很谨慎地看著前方。劈劈啪啪,枝叶断折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了!」
水濑喝道。沙沙!一道影子同时从森林里跳了出来。
——好,战斗开始了!
◆◆◆
嘿嘿,真开心……没想到壹彦会陪在我旁边。虽然我不是很受得了水濑的个性,但对于她的安排,只能说太GJ了!
……啊!
好像快笑出来了,我赶紧收敛表情。不行不行,敌人已经出现了。
我将自制力提升到最高点,仔细观察起眼前的图像。
从树林中冒出来的是大约三公尺高、外型像把猴子和熊加在一起除以二的怪物。身上各处不是轮廓模糊,就是色彩稀薄。虽然没有立体感,却很有压迫感,是图像才有的气势。
它的五官基本上和猴子差不多,滴著口水的嘴巴却长得和熊一样。两只手臂长满了摸起来应该很舒服的毛绒绒毛皮。手臂很粗,大概和它以五只细长的手指抓著的树干一样粗。身体和双腿与手臂相比显得细痩很多,更突显了双臂的粗壮。尾巴的末端有著箭头般的尖刺。
先不管这种外观上的特徵,它身上有个最显眼的部分……不对,应该说是『没有』比较贴切。
——从右肩到心脏,有一整块连轮廓都不存在的欠缺。
图像之所以会被称为Graffy(图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
不是异次元,而是从二次元出现的它们,似乎是从人类的想像中诞生的。
例如:没写完的故事中的角色。只做了大概设定、没有坚持写完的故事。甚至是桌角的涂鸦……出自于人类的想像力,随便塑造出了外形却不认真描写细节的未完成品。这些为了得到实体而试图前往三次元的未完成品,就被称为图像。
为了完成欠缺的部分,为了得到完整的实体,图像们来到了半二次元——为了要前往三次元。
虽说图像就算离开了半二次元,缺陷的部分还是不会完整。但它们也不是听了说明后就会明理地回到二次元的对象。
所以我们——空白画布的任务就是:阻止图像离开半二次元到外头的世界!不能重演四年前的惨剧。
我开始对图像做速写。
与此同时,图像也开始发动攻击。它像丢铅笔似地,举重若轻地朝我们丢来单手拿著的粗大树干。
树干折断的部分像剑山般充满尖刺。
水濑却面不改色地道:
「平上!」
「瞭解——!」
平上双手交握像在祈祷般,猛地睁开眼睛。
「〈十球仪〉!」
瞬间,半透明的球状结界在包围了平上与水濑的同时,将树干弹开了。
除了保护两人的球体外,还有九个球体同时出现在她们周围。
这就是平上的涂鸦能力〈十球仪〉。
缓缓移动的球体共有十颗,各有其特殊的回转轨道,彷佛天球仪般在天上旋转。球体的大小也不相同,从弹珠到篮球大小都有,那些球体似乎还可以自由地改变大小。虽说变得愈大,防禁力就会愈低就是了。
除了球体大小以外,球体的回转轨道也能自由改变,但我曾经听平上说过,必须注意不要让球体撞在一起还挺费功夫的。
攻击未果的图像接二连三地折断附近的树木朝两人扔去,但全被平上的结界挡了下来。
就在图像扔出第十根树干时,结界缩小,水濑和平上走出了球体。危险啊。虽然我这么想,但这应该是水濑的指示吧。
「换我们了。」
水濑说道,右手举在胸口高度水平一挥,手掌划过的轨道,出现许多墨色棉花糖般的乌云——雨云。
接著,水濑把右手朝飞来的第十根树干伸出,雨云在她手掌前方汇集。
「〈天水创造〉!」
在她喊出涂鸦名称的同时,无数水珠从雨云中出现,朝著前方下起激烈的大雨。水之子弹不但把树干打成马蜂窝,还余势不减地向前直冲。
好久没看到了——水濑的涂鸦能力〈天水创造〉。
制造出雨云并以雨水进行攻击的能力。雨水可以化为将敌人打成马蜂窝的水之子弹,也可以成为淹没敌人的洪流。是非常强大的『水』系涂鸦能力。
图像——不对,熊猴先生(暂名)见丢出去的树干被打得粉碎,而发觉水濑的攻击力很危险,敏捷地跳出雨水的可及范围。
失去目标的水之子弹发出隆隆的声音在地面打出大洞。被子弹直接击中的树木化为了粉尘,根部土壤被雨水掏空的树木也像骨牌般倒了下来。
「唔——太急了点!」
水濑活力十足地用右手连划了好几个圆圈,雨云沿著圆圈接连出现。
就在水濑制造雨云时,熊猴先生朝我看了过来。呜哇——
它折断树木朝著正在画图的我用力一扔。呜哇啊啊啊——
尽管如此,我只有稍微紧绷了一下身体,既不闪避也不停笔。
因为——
「谁准你对雪子姊动手的!」
壹彦会保护我。呀啊啊啊!壹彦好帅呀——!
他跃离地面、扭转身体,脚像铁锤般把飞到我身边的树干朝下用力一叩,树干就时的一声掉在地上,撞击地面产生的风差点吹开我的帽兜。
「O、K!」
壹彦落地后,用单手轻松举起了有我手臂环抱那么粗、跟我的身高差不多长、看起来相当沉重的树干往空中拋去——
「还给你吧!猩猩熊!」
他瞄准向下掉落的树干,朝熊猴先生的方向踢去。
当然,普通人类是做不到这种事的……不,如果是壹彦,说不定真的能在没发动能力的情况下做到。离题了。
这就是壹彦的涂鸦能力——〈四颈〉。
不是单纯强化身体,而是能够操纵名为『颈』的力量。壹彦是这么说的。
用中国功夫比喻的话,『颈』就是类似『内力』那种可以让力气变强的某种力量。据说只要集中并让那种能量在体内流动,就能提升体能。
唔——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懂,总之壹彦很帅就是了!
见树干被退件,熊猴先生像是拒收退货似地高举起了双手。手腕部分出现的镰刀般利爪砍断了朝它飞去的树干……它还真是隐藏了非常重要的特徵呢,必须追加进素描才行。
我在白本上画的是熊猴先生的身影。唯一不同的是,熊猴先生欠缺的心脏到右肩的部分,被我加上了铠甲状的装备,看起来就像战士一样。这样一来,整只熊猴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不自然了。
——顺便说明一下,我可不是在玩哦。这是封印图像不可或缺的步骤。
图像是来自二次元、身体有所欠缺的怪物。只要以『绘画』或『文章』的形式『完成』欠缺的部分,就能把它们束缚在二次元的世界了。
这就是所谓的封印图像。
填补欠缺需要的是自由的想像力与确切的表现力。
将图像分毫不差地重现在白本上还不算完成。因为图像有欠缺的部分,所以它们才会成为图像。
如何自然地填补欠缺就是封印班的课题。
顺带一提,白本使用的纸是人类第一个抹消者•那位英雄的涂鸦能力〈禁术教典〉的页面仿制品,据说是技术开发室最伟大的发明,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和原版很像,所以较容易封印图像吗……?唔唔,好难的问题。
先不管这件事了。总之比起文章,用绘画封印图像需要的道具比较多,不过打好线稿后就只要沿著轮廓上色就行了。但由于必须呈现出各种角度的图像,要画的图不只一张,其实还满花时间的。
不过,我有可靠的保镳,所以可以放心画图。
趁著图像在抵御壹彦的反击,完成准备的水濑将右手朝下一挥。
「吃我这招!」
飘浮在水濑周围的大量雨云发射出比刚才多五倍的水之子弹,以雨来形容的话,应该算是暴雨吧。
……她真的想封印图像吗?如果熊猴先生被那些子弹全数击中,八成会直接消失哦?
熊猴先生应该也明白这点吧,它纵身一跳,想逃到水之子弹的射程外,但是——
「哼,在空中就不能动了吧!」
水濑用右手将雨云集中。就在这时,熊猴先生做出了出乎我们意料的行动。
它那尾巴末端的箭头状突出,忽然像并拢的手指般张开了。
「——呿!」
猜到会有什么发展的水濑啐了一声朝平上靠近一步。下一秒,爪状的尾巴末端快如闪电地朝两人伸了过来——
「〈十球仪〉!」
平上展开结界挡下攻击。但尾巴末端的爪子直接夹住了整个结界。
……不会吧?看著原本松弛的尾巴倏地拉紧,我明白熊猴先生想做什么了。
「平上!」
「我知道!」
水濑发出警告,平上也明白会发生什么事。原本拉得长长的尾巴突然像卷尺一样唰地缩短。
熊猴先生一下子逼到两人身边,它藉著移动的势头高高挥下右手——
「就是现在!」
打横飞来的结界球用砂石车般的冲力撞开了熊猴先生。
平上的涂鸦能力〈十球仪〉不只能作为防护罩使用,也可以利用离心力撞击对手,是很方便的能力。但毕竟是球体,所以攻击力不够强。好像是这样?
被撞飞的熊猴先生站了起来,全身的轮廓变得比刚才淡了一点。这不是错觉。
若是图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就会被强制送回二次元世界。它们受到伤害时虽然不会流血,但会失去立体感。
连续施予攻击但不加以封印,让图像在受到一定伤害后强制离开第二半面(这个世界),这就是所谓的「击退」。
不过,被击退的图像并不会死,只是被赶回二次元而已。换句话说,有再次出现的可能。
而且有些图像拥有相当高的智能,说不定会把这个世界的资讯带回那边的世界。因此,出现的图像愈强,就愈有封印的必要。
其他分部就曾经因为没有封印图像而尝到苦头。
……话说回来,这次的封印命令,应该算是水濑自作自受吧。
好,底稿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朝森小姐!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水濑看也不看我直接问道。
「还要十……五分钟左右吧?」
「还要十五分钟!」
「知道了——!既然如此,先夺走它的机动性吧!」
水濑点点头,将左手高举过头,右手则朝著熊猴先生伸出。
从左手浮现的乌云笼罩住上空,右手制造的雨云则朝著熊猴先生发射水之子弹。
当熊猴先生准备再次跳开时——
「别想逃!」
结界球划出弧形的轨迹挡住了熊猴先生的去路。水之弹雨淋在了与结界球撞在一起、无法动弹的熊猴先生身上。
左手、左脚、腰侧,皆被水之子弹打到失去立体感,只剩下朦胧的轮廓。只剩轮廓的部位会变得无法使用,熊猴先生的行动力应该会因此迟钝很多。
水瀬从双手唤出雨云,毫不留情地追击。但和刚才相比,攻击变得零散很多,是为了牵制熊猴先生吗?
「哦?来啦?」
壹彦眺望著熊猴先生的后方说道。我也看见了。
那是一个脏兮兮的霓虹色椭圆。是图像通往半二次元的入口,也可说是半二次元的「核心」,我们称其为『窗户』。
窗户会与图像保持一定距离。但要是图像不断受到伤害,窗户就会缩短与图像的距离。我们利用了窗户的这个特性,把窗户视为图像受伤程度的参考指标。藉著窗户与图像的距离,可以明白还要施加多少伤害才能将图像封印。
就算画好素描也无法封印图像。必须在半二次元的世界对图像施予一定程度的伤害,使图像往二次元贴近,否则就无法让图像在二次元完成欠缺之处了。
大致来说,只要窗户跟图像距离在五公尺内就可以进行封印。
……不先削弱对手就无法进行捕捉。即使在这个世界,这种法则也是通用的呢。
水濑片刻不停地发射水之子弹,虽然熊猴先生失去了左手和左脚,但还是靠著右脚和尾巴灵敏地避开攻击。
——忽地,我发现。
另一边传来了雨声。我瞥了一眼远处——结果「欸!?」地一声无言了。
……水、水濑,你在做什么啊……?
我呆呆地张大嘴,接著理解了水濑的意图。她那发射水之子弹的方式不是为了牵制,而是诱导。
虽然明白水濑想做什么,但我还是觉得不安。
熊猴先生可能会被击退……
那么做真的没问题吗?我还来不及问壹彦,事情就毫无预警地发生了。
地面开始鸣动,接著摇晃起来。轰轰轰轰轰轰,一阵不吉利的声音响起——
「哼,制造山崩比想像的还花时间呢。」
水濑眺望著不断刷洗山顶的乌云并奸笑说道。那是水濑不久前用左手制造的雨云。
用水濑的能力在那么高的场所连续制造大量雨水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随著隆隆声出现了土石流。泥土色的波浪夹带著树木、巨岩以万马奔腾的气势朝著位在正下方的熊猴先生直冲而去。
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好像看到熊猴先生露出被吓到的表情。
虽然它想逃,挨在它身边的结界球却变大了。不是把它撞飞,而是把它整个包进了结界。平上看著被结界球抓住的熊猴先生,微笑说道:
「要安分点哦。」
转眼之间,土石流就把熊猴先生连带平上的结界一起吞没。
寂静。
……为了封印图像制造山崩,水濑到底在想什么啊?
虽然说这里是二•五次元,发生在这里的事不会对三次元造成任何影响,可是……说不定就是因为她拥有这种飞跃性的思考方式,所以才会是一级抹消者吧。
我担心的是熊猴先生……不过它应该没事。我还看得到窗户。假如它消失了,窗户也会跟著不见。
被那么大量的土石流埋住,就算熊猴先生能打破〈十球仪〉的结界,大概也无法动弹。接下来,只要等我把图画完成,就能封印图像了。
最后,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封印的任务。
◆◆◆
图像被活埋的几分钟后。
雪子姊好像已经完成图画,在白本的封面写上了标题。为图像命名似乎是封印的最后步骤。
标题为:《森林战士》。
写好标题后,白本发出了淡淡的七彩光芒。埋住图像的土石流上方也出现许多光子,接连飞入了白本。
唰唰唰。飘浮在空中的白本开始自动翻页,最后砰的一声紧紧合上,本子周围的光芒也随之消失。
这就是白本成为封印著图像能力的『禁书』的瞬间。
雪子姊一接住落下的禁书,马上从背包拿出厚厚的皮制书套,将本子包起来。如此一来,封印就大功告成了。
「雪子姊,辛苦你了。」
「……也……」
「她说你们也辛苦了。」
壹彦学长勤快地帮忙翻译。
「哼,没什么了不起嘛。」
眼见封印完成,水濑学姊拨了拨她的金发骄傲地说道。
「你会不会搞得太夸张啦?虽说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啦。」
「有什么问题吗?只要能让那家伙失去行动力,不管采取什么策略都有正当性。」
「这种话听起来反而更危险呢。」
新奈傻眼地说道,但水濑学姊完全不为所动。
「话说回来——口原,怎么样啊?你明白自己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了吗?」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最后方的我身上。
被点名的我则——
「是……我已经,很清楚了。」
我老实地说出感想。差距有多大,我已经很清楚了。
瞭解了自己与水濑学姊的实力差距,同时也很清楚水濑学姊与笹宫学长的实力差距。
水濑学姊相当愉快地低头看我。
「哼,这也是当然的嘛。你就算砍掉重练一百次也不可能裸……」
「啊,不是那样的。」
我反射性地否定了水濑学姊的话。连我都很惊讶自己居然会这么做。发言被打断的水濑学姊显得有点暴躁,尽管我对她的反应有点胆怯,事到如今也不能把说过的话收回去。我明确地说出我的感想:
「这次的决斗……我会赢。」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只有水濑学姊扫兴地哼道:
「……你是认真的吗?」
「是。」
「你说自己那连山崩都做不到的涂鸦能力能赢得了我?」
「……决斗规则中有说要制造山崩吗?」
被我抓到了语病,水濑学姊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不已。
怎么说呢,这种心情。水濑学姊确实很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可是……啊,原来如此,我终于懂了。但我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发现。
正因为如此,我说得出这句话——
「我会尽全力赢过你的。这次的决斗,我不会输。」
我直视水濑学姊说道。水濑学姊也直视我。
「……既然如此,我也会使出全力打败你的。做好被我打到落花流水、体无完肤的觉悟吧。」
该回去了!水濑学姊说完便和我擦身而过,走远了。
……呼!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怎么了?小琴,你怎么会突然说那种话呢?」
默默地在一旁看著我与水濑学姊对话的新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没错。我本来以为你看过水濑的能力后,一定会变得意志笑场呢。」
「为什么要笑场……」
「你是想说意志消沉吧?」
壹彦学长真的是……各种不行呢……
「唔,唔——……就算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有种,也不是完全裸不过的感觉吧。啊,我当然不是没凭没据就这么想的哦。」
「所以根据是什么呢?」
壹彦学长问道,我把视线移向一旁。
「……呃,我想,如果是遇到蛇颈龙之前的我,应该会和大家猜的一样变得畏缩吧。」
——可是,我当时看到了。
这次的出击让我看到了与封印、击退截然不同的战斗方法。不过,和那时候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
笹宫学长完全没有拿出真本事就把蛇颈龙击退了。
「——和那种力量比起来,水濑学姊也不是绝对无法超越的高墙。竟然会有这种感想,连我自己都很意外呢。」
其他三人连连眨眼看著我,令我觉得有点难为情。我晃动侧边马尾迈开脚步。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不等他们回答,加快步伐朝著出口前进。
为了让心中那个不服输的自己,存在得更久一点。
◆◆◆
……没想到小琴会说那种话。
一行人坐在车里、巅回分部的路上,我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我们还没抵达出口,半二次元就消失了。图像被封印或击退的话,半二次元也会跟著消失。崩塌的山恢复了原状——是说,三次元的山本来就没有受害,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只要图像没有脱离半二次元,三次元就不会受害。半二次元就是这种性质的灾厄之卵。
警报再过二十分钟就会解除了,回程车潮应该会使那附近出现严重的塞车吧。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小琴。
是怎样的心境变化让小琴变得充满干劲呢?相反的,没能成功让小琴感到畏缩,而且还被小琴打断发言的飘飘学姊似乎相当不高兴,她不断地用手指敲著座位旁的扶手。
坐在旁边第二列的雪子姊把原本就很娇小的身体缩得更小了。
她手中拿著画笔与夹了图画纸的素描板。偶尔传来的沙沙声是画笔磨擦纸面的声音。
这似乎是雪子姊的个人仪式。每当半二次元的战斗结束后,她都会画下战斗当时的模样。
呼——!听她呼了一口气,坐在第三列的我从后方探出身子问道:
「雪子姊,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画吗?」
「……的。」
我接过素描板。
「……哇,画的好棒。」
我由衷赞美,雪子姊羞涩地将帽兜拉低。
我们以群山为背景站成一列。山上有些被折断的树木,应该是在表现那图像「森林战士」吧?
站在最左边的是小琴。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但不可思议的没有阴沉的感觉。
小琴左边的人是我……等一下,我的胸部没这么大吧!?原来在雪子姊眼中是这样子吗?真难为情呢……
接著是正中央的飘飘学姊。拨头发的身影看起来英姿焕发,但表情有点逞强……对了,这是将躁怒硬是压抑下来的表情。描写地真是细腻呢。
不过,飘飘学姊旁边的人物就太谜了。
把手掌放在最右边的雪子姊头上的是一名高个子、把制服袖子卷到手肘的青年。脸上的笑容爽朗到令人受不了,再看一眼后,更是涌起一股想叫他不要往这边看的冲动。
我们小队有这样的人吗……不对,用消去法的确猜得出是谁啦。
「……呃,雪子姊,这个人是谁啊?」
「……嗯。」
我指著画中从右边算过来的第二个人问道。雪子姊有点不高兴地指著副驾驶座。
坐在那位子的,是壹彦。
……果然没错呢……
「这样啊……」
我把画还给雪子姊并向她道谢。
接著,我重重躺回椅背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原来在雪子姊眼中,壹彦是那种感觉啊……在之前给我看的画中,他还比较像普通人。
只要看一眼那张画,就能知道雪子姊有多喜欢壹彦。
但你使力的方向错得太严重了吧?雪子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