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某勇者-
「终于到今天了呢,司教大人。虽然让无罪之人殒命是件很可悲的事,但这就是法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至少让我们来祈祷一下他们呃魂灵能得到救赎吧」
「……」
司教就这么沉默地瞪着我。
哎呀真是讨厌啊,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今天的死刑对象是逃亡的重罪人——阿道夫的二等亲以内血缘者,对教会来说也是刚好的事吧。因为我散布过阿道夫的亲族有可疑举动的流言,司教应该也做过对付他们的准备和计划吧。
嘛,虽然还稍微带了点添头就是了。
「最近,阿蒂基亚正为了解放兽人奴隶这件事对这边施加压力,这你是知道的吧!在这种时期搞出这种兽人族的公开处刑,这简直就是给教会脸上抹黑的做法!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觉得他不高兴来着,又是为了这个吗。
「没关系的嘛,不必在意阿蒂基亚那群人说的话。不管怎样,只要我在这儿,他们都没法对哈雷纳艾随便乱来吧。在意他们而放任罪犯……搞出这种前列来是很成问题的哦。强硬地上吧,司教大人」
兽人族……猫之人的女人。她是今天和阿道夫亲族一起处刑的添头。
在去讨伐邪龙的路上,我保护了倒在沙漠中的她。之后,她判断自己回到哈雷纳艾会再次变回奴隶,成了阿道夫的同谋。两人背叛了我的恩情,给我下毒使我衰弱,想要杀死我。我在意识朦胧之中,与阿道夫战斗了。
阿道夫虽然受了致命伤,但还是逃了。我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放弃了讨伐邪龙。最终总算是捕获了兽人族少女,回到了哈雷纳艾。心胸宽广的我恳求教会解放兽人族少女,但反抗勇者是重罪。我的愿望无法实现,她被判处死刑。司教以哈雷纳艾德安宁劝诫我,让我饮泣同意了下来。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但对外采用了这种说法。虽然显得有点蠢,但这样就好。我以青涩而又正义感强的老好人形象示人。
我走过司教身旁,靠近小窗,俯瞰城中。处刑场中已经人山人海了。
「那么……也差不多要移动了哦?」
司教露出一副厌恶的样子看着我,眉头紧皱。这次这件事似乎让他相当不称心。
保守又任性的老蛀虫。你自己尽管四处点头哈腰延命就好。不过,我可没有故意去给你帮忙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关注这种小问题不要紧吗。要是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天厄病龙就会出现在哈雷纳艾了。
在表面上,我因为教会的关系没法再次出发讨伐。若厄病龙在城里大闹起来的话,教会就会因难得勇者回来却推迟了讨伐工作而不得不负起责任了。光是因为一个奴隶就苦恼到这个地步的小角色到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真是让我期待得不行。
平常一副清爽表情万事依仗我的杂鱼骑士们也好、那蠢货司教也好,都会脸色铁青的吧。
等死掉点人之后,我再快速给它收拾掉就行。区区一个B RANK魔物,对付起来根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不过还是多少装出一副苦战的样子吧。
我完全有着这份从容。而且拼命苦战的样子看起来也更有观赏性吧。
厄病龙……要是能来就好了。
它有着〖神之声〗和〖status阅览〗,这点倒是让人有些担心。若是看了我的status觉得赢不了,感到害怕就此逃掉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那时它也出现过看起来像是在舍命保护那奴隶的情况。但只要不是笨到了相当的程度,有考虑时间的话应该不会乱来的。
嘛,不来再说不来的话吧。把尸体放在老远就能看到的地方挑衅它。
若是那龙进化成A RANK倒是有点让人讨厌,但它距离等级上限还挺远的,根本不可能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进化。就算它为了升级而胡来,也不可能每次都成功。
我也曾经强行升级,导致好几个同行者白白死去。哎呀,那真是太失败了。我也真是太青涩了呢。
「……你要是擅自乱来,我也有我的想法哦。别以为教会会一直给你擦屁股啊」
还真敢说啊。明明绝对不可能舍弃我来着。要是没有勇者,哈雷纳艾的教会就什么价值都没有了。
「您这抱怨可真过分呢。说起来,本身就是因为没有好好对阿道夫大人施加囚徒刻印才引发这件事的哦?倒不如说,是我在帮教会擦屁股善后呢。啊啊,要是好好施了刻印,阿道夫大人也不会产生那些胡思乱想吧。我对此真的是痛苦不已啊……」
「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吧!我也是确认过的啊!」
「还是不要说得这么大声比较好吧?若是传到了外面,司教大人也会被追究到责任呢」
教会在阿道夫背后施加了囚徒刻印。囚徒刻印有着制限对象行动的力量。若是有这东西存在,阿道夫对我拔刀相向这件事就说不通了,所以我主张『阿道夫的背上没有囚徒刻印』,表示或许是教会因为什么理由而没有施加刻印。
「你决定好要将责任推给谁了吗?这件事,根据情况或许会背上通过阿道夫谋杀我的嫌疑哦?事实上我也因为这个原因九死一生来着」
司教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拥有囚徒刻印权限的人不多。这次的祸事不可能只推给底层人员。司教会将谁当成蜥蜴的尾巴割掉呢,这让我很是期待。
2
处刑场的中心摆着十数个处刑台。台上绑着阿道夫的亲族们以及那个兽人女性。他们的嘴上都绑着布条,全都露出一副悲痛而又无计可施的表情。
我站在骑士们所在的处刑台与民众之间,对他们的表情看得很清楚。
真是好景致。不枉我担下警备职责跑到这来。在近处观赏是教会关联人士的特权。
要是他们能表现出更加愤恨阿道夫的神色就有趣了……但这几天似乎已经让他们度过了这个阶段,现在全都在那脸色铁青地颤抖着。
很遗憾,他们的嘴巴被堵住让我听不到他们说出求饶又或是发泄怨恨的话语……不过要是让他们说了多余的话也挺让人困扰的。虽然谁都不会把他们说的当回事,但对此一一装出心灵受伤的样子来也很麻烦。
处刑方法是由从骑士中选出的处刑人用剑连着绑他们的柱子一起砍掉。就只有这样。我是觉得……反正要做,还是让他们受尽痛苦再杀掉才更有观赏价值,也更能起到抑止效果来着。
我看向空中。太阳已经升到正上方了。结果厄病龙还是没有来。
也就这回事吧。是当时确信那头厄病龙会来的我错了。龙才不会为了一个丫头故意来送死。一定是我刚杀完阿道夫还很兴奋的原因吧……所以才会觉得一定会顺利引它过来的。
没法子。就等其他机会再将魔物引进哈雷纳艾吧。召唤的话会被逮住把柄,该怎么做呢。真是让人困扰啊。
刽子手走向处刑台。他转身面对民众,夸张地将剑举向空中。
「这些人是危害哈雷纳艾德大罪人!现在要以死来净化他们肮脏的灵魂!」
我感觉自己都要打起哈欠来了,赶紧盖住眼睛隐藏住表情。好险好险,实在是太松懈了。
登的一声蹬踏地面的声音传来。民众们发出了一阵困惑的声音。
我放下手来,看向前方……却看不到发出声音的人物。
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刀剑相交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只见那里有一个向穿长袍一样穿着斗篷、蒙着脸的男人。
是袭击。有一个骑士已经被打倒了,正趴在地上。来袭者不是一般杂鱼。这家伙就在等我松懈下来的机会。
「你为什么拿着骑士团的剑!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一名骑士将剑尖对准袭击者叫道。袭击者手持带着骑士团纹章的大剑,跟阿道夫的剑是同一类的。是从沙漠的尸体旁捡到的吗。
那男人对着我投出了斗篷。我拔剑将斗篷横扫开来。斗篷一分为二在空中飘舞。
那男人已经接近到离我很近的距离了。他是以投掷斗篷形成的死角藏身向我冲来的。还真是了不起的把戏,不过太慢了,他选错对手了。
我立刻重新摆好架势。以这个距离、这种速度差距,慢慢摆好架势也能来得及。弹开他的肩膀,然后让骑士去做最后一击吗。
被我切开的斗篷飘落在地,袭击者的脸孔露了出来。我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阿道夫!?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尽能在那个状态下恢复!?
看到我僵住,阿道夫改变了剑的轨道。剑尖向我的面孔飞来。
投出斗篷遮住我的视线也是为了在剑的攻击范围内露出面孔让我动摇……借此创造出机会吗。
来不及用剑了。距离也太近。
虽然被打中了也只会受轻伤,但绝不能在群众面前展现出惨遭斩击的丑态。而且……我可不愿意脸部受伤。
不过要真是阿道夫的话,就能用囚徒刻印来制止他。我一边向后跳去一边叫道:
「『趴到在地!』」
阿道夫的势头就此被遏止,他放开了大剑。他肩部朝下摔向地面。慢了一拍,大剑也砸在了地上。
骑士们跑了过来。
「您不要紧吗,伊露希亚大人!」
「呼……嗯,不要紧的。比起这个来,快……抓住他……」
「为什么那家伙会倒下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侍者们从处刑台旁走了过来。侍者当中应该有给阿道夫施加刻印的人。他一定常常慨叹为何自己理应好好完成了职责却会变成这样吧。他或许觉得逃亡的阿道夫回到这里,正是展现自己无辜的好机会。
「……果然把刻印这件事当成教会的过失了吗。我就觉得是你的话会这么做」
遭骑士团逮捕的阿道夫这么说道。
从一开始……就是以让我使用囚徒刻印为目的的吗。被他给耍了。我握剑的手自然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冷静,在这里砍了他也不是办法。反正阿道夫之后会遭处刑。
侍者们以一副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指责对方没有做好刻印的我,在遭到阿道夫袭击时立刻依靠了刻印。会感到怀疑也是很自然的吧。
其中一名侍者走近了我。
「伊露希亚大人,这样或许很失礼,但我有些想问的事……」
「……之后再说吧。赶紧把这家伙投入大牢,执行罪犯的死刑吧」
「可、可是……阿道夫也回来了,应该再展开调查,他亲人的刑罚应该在之后重新检讨,这样才合乎道理。这原本就是在没法处罚到当事人时作为抑止力而施加的刑罚,特别是这次这件事有很多让人在意的情况,当事人归来有了审讯调查的余地,那么……」
「哪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没有这种必要!给我回到原来的位置!」
总之现在必须得争取时间。只要能稍微经过一段时间就能让事件不了了之,也能获得慢慢考虑的余裕。这样一来,刻印之事怎么都能糊弄过去。
我看向司教。
「不、不要慌乱!骚乱已经平息了,重新开始处刑!将袭击者关入大牢!」
侍者们遵从司教的指示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民众与侍者们以猜疑的眼神看向我。
混蛋,阿道夫那家伙。没想到居然没弄死他啊。想靠着咒剑的诅咒来结果他,导致没法通过经验值获得提示来确认他的生存与否……反倒带来了祸害。
真是难缠的家伙。一直到最后都给我添麻烦找乱子来着。嘛,算了。这点程度怎么都好了。
又不拿出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无非是之后让司教处分掉阿道夫的尸体而已。
「伊露希亚大人啊,我也有想要问您的事情」
一个男人穿过人群,来到我的面前。周围发出了一阵喧嚣之声。
「哈、哈根!?为什么、为什么你……」
「听说您看护着我直到我死亡呢。想要拖延的话我可不能接受。同时我还想要问一下,我那些先逃回来的部下去了哪」
我该注意到这种可能性的。毕竟那是跟兽人关系和睦的龙来着。哈根没被杀掉。我一开始就拿到了错误的报告。
「那个蠢货……明明说哈根被杀了……」
我不由自主地口吐怨言。我忙掩住嘴巴,但见一名骑士走了过来。
「怎、怎么回事啊,伊露希亚大人!在下也要求您说明一下!」
回到指定位置的侍者们也抓住这个机会靠近了我。
「比起之后再说来,还是在现场说得清清楚楚更能消除误解。特别是现在还在诸多民众的注视之下……」
烦死了。一逮到机会就絮絮叨叨……糟透了。没想到阿道夫与哈根两个都还活着。
且不论蒙冤失去信任的阿道夫,哈根很难处理。他一定是接触了阿道夫,两人一起来到这里的吧。若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也知道阿道夫与我之前的情况。
总之,现在必须让哈根从民众面前退场。必须给他丢到无人目击的地方去,然后找出点什么理由来……为什么尽是出现这种偏差呢。
「现在继续处刑!你们没听到司教大人说的话吗!关于哈根,反而是我更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关于他的情况,应该之后再慢慢确认吧。虽然不觉得他会逃跑,但也有魔物变化成他的可能性。暂且给他关进牢里!」
要是让他再为所欲为说出些什么就让我困扰了。逮住他让他不能自由乱跑,再找个理由让司教那边处分掉他就好。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只需要稍微承认说了点谎就完事了。
问题是说谎的理由,但这点小事,只要有时间的话就能随便应付过去。虽然会降低信用……但也是没办法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快点」
就算我这么说,骑士们也依然没有动。他们面面相觑地困惑着。
「怎么了!我已经说了,快点去做!像根木头一样戳在这里就是你们的工作吗!」
应该、应该还有什么方法才对。
为什么不动。我用眼神对司教送去信号。司教一脸铁青地看着我。
「谁能陪你应付得过来啊……蠢货」
司教像是挤出声音一般说出这句话。
我听到这句话,一瞬间血气上涌。骑士在那动都不动。侍者也怀疑着我。以司教为首,其他的教会要员们也都一言不发。
「咯、咯、咯……」
我转过头来。附近的眼睛全都看着我。不管看向哪边都是一样的。
脑袋发热起来。思绪没法集中。
够了。在疑问被证实之前赶紧离场,立刻离开哈雷纳艾。谁会再来这种地方啊。
「闪、闪开!」
我撞开侍者的肩膀,快步走了起来。
「我说了躲开!真是让人不愉快啊!你那眼神算怎么回事!」
我推开挡路的骑士朝前走去。
「给我让开道来!碍事!真是碍手碍脚!」
哈根从后追来,抓住我的肩膀。
「喂、喂!你以为逃掉就完事了……」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我用力给他拂开,哈根倒下了。他的脑袋撞向地面,一身是沙地躺倒在地。围住我的那些家伙们也畏惧与我的力量,跟我拉开了距离。
混蛋,哈根也好、阿道夫也好……难道说,那头龙也来了吗?哈根与阿道夫应该都与那龙接触了才对。有这个可能性。那头龙有着〖人化之术〗。如果它来了,应该会混在观众之中。
我立刻环顾四周,查看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发现了一个身穿哈雷纳艾兵斗篷、肤色青白的男人。其他的人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而陷入了混乱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在观察我怎么行动。毫无疑问,就是那家伙。
我不禁笑了起来。还没完,还有办法。还好那家伙是个蠢货。光是揭露那家伙的真面目就足以引起恐慌,让我这点事不了了之。
那龙会来,是为了确认奴隶的情况吧。若是这样的话,只要杀了那女人,它就会愤怒地暴露出真实身份了吧。
我一边奔向处刑台一边拔出剑来。我撞飞刽子手,对着女奴隶的脖子挥剑。
刚才那男人从观众中跃了出来。真的出来了。真是让我完全忍不住笑意。果然我是为神所爱的。
我止住剑势,转向那男人的方向。
男人的身体膨胀起来,变化为龙的形状。
「咕~~~~~~~噢噢~!」
只要厄病龙在这里闹起来,大家的意识都会转向那边。应该能趁乱杀掉阿道夫和哈根。只要能做到这点,之后就怎样都好了。刚才那些对话跟龙引起的骚动比起来,都是些琐碎小事。
龙现出其庞大的脑袋,将牙齿对准了我。它要是立刻死掉我可就困扰了。还是让它好好闹上一闹才合我心意。不用圣剑,先用哈雷纳艾士兵之剑稍微欺负一下它,让它亢奋起来吧。
「真的过来了哪!你真是个笨蛋……嗯?」
我扑向龙,对它的嘴巴发出斩击。但它闭起嘴来,用牙挡住了剑。力量比我想的还要强,拔不出来。就在我想加大力道拔剑而活动手臂之时,注意到龙的脸是蓝白色的。
不是……厄病龙?
「嘎~~~啊啊~!」
第二头龙随着咆哮现身,对我发起头槌。
我虽然放开了剑,但还是来不及。就蹬着它的脑袋跳向后方拉开距离吧。
「噗~~!?」
在伸腿的瞬间,视野旋转起来,意识也变得不清不楚。背后传来了巨大的冲击。迟了一瞬,我理解到自己是在力量上输给了对方,被撞飞砸在了地面上。
到处响起观众的叫声。
「〖高阶恢复术〗」
光包覆住身体,缓和了疼痛。我抬起头来,面前有着两头龙……不,是一头双头龙。
「这算什么事啊……你这家伙……」
就像是要回答我一般,对方的两个脑袋同时发起了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