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注意到“那个”的是守在城门的黑龙师团的团员们。
“喂,那个黑色的人影……是圣职者对吧?披肩是红色的,吟游诗人吗?”
在一位团员所指向的前方。
也即是城门前较为平缓的坡道正中间,一个黑衣男子正摇摇晃晃走下坡来。
当他逐渐走近后,便可看出他身材相当的高挑。而最初吸引人视线的,是他那头宛如燃烧中的红发。
他精悍的脸上,有着一道从额头至左边脸颊的伤痕,若不是因为身着的黑色祭服和手持的圣杖,很难看出他是个圣职者。
“喂!那边的吟游诗人,有何要事。如你所见,前方是黑龙公的居城,没有许可不可入内。”
在离城门还有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在黑龙师团师团成员姑且出声示意了一下的同时觉得有些奇怪。
为何圣职者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因为正好是冬至,而前来发起许久没出现的“试炼”的吗?可是这样的话,只身前来又能有什么意义。
“试炼”,也就是模拟战争。身兼僧兵身份的吟游诗人聚集起来组成能够对抗权力者兵力的团伙才是通常的状况。
“……”
他并没有回答问题。面对他岩石一般毫无表情的脸和嘴抿成一字的氛围,士兵们握紧了长枪。
然而。
圣职者却从容不迫地突然笑了出来,“……诶呀”
“冬至的祭典中也要工作真是辛苦各位了呢。黑龙师团的各位~?我有一事相求,可否拜托各位呢?”
“……哈?”
不知为何是一副人妖的语气。
声音倒是和外表一致是一种粗犷的声音,这让门卫们一时间一同石化了。
“讨厌啦,不要那么僵硬啦。我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啦—。如你所见的,只是一介吟游诗人而已。人家啊,只是受某位大人的委托,带着祝福之意前来发起‘试炼’的。”
停止思考的也只是一瞬间,士兵们迅速绷起了脸。
“前来发起‘试炼’?以你一己之力吗?”
“对哦就是这样哦—。请好好传达给城主大人哦。‘天地及我等且问,汝,确为称职夫君否’(?)”(天问地疑由吾等质疑,汝,为一名好夫君否)(?)
确实引语和问题都是“试炼”的形式。
而且内容居然是“你是否真的是个好丈夫”,对于刚刚新婚的黑龙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问题。
“那个啊……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教会的傻子还是人妖,就算是因为冬至可以不那么拘谨礼节,你也太过分了。趁还没被轰回去赶紧走赶紧走。”
黑龙师团员们嗤笑道,打算把他赶回去。
但是。
“好过分哦。对人妖就搞歧视的吗。那这样的话,我就只好自己直接亲自去问了呢——”
他加深了笑容,身体迅速下沉。
“诶?”
门卫们记得的,就到此为止了。
“唔?!”
在下一个瞬间,他们的腹部或颈部就受到了强烈的击打,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再过不久,就要到敲钟童子敲钟的时候了。
(看样子那家伙也差不多要进入准备了。今天八成是想着等到钟声的余音快消失之前让这边放松警惕吧。)
克劳穿过中庭,一边朝着城门的旁边前进,在他抬头看钟楼时,神情慌张的士兵赶来了。
“殿下!大事不好了,有个飞越城门的奇怪的吟游诗人闯进来了,团员一个个都被他打晕了……!”
“飞越了,城门……?”
黑龙城的正门有着需要抬头才能看到顶的高度。怎么看都不是人类可以越过的高度。
“等等。先冷静下来准确地报告给我。来搞事的有几个人?”
“是!据说,目的是‘试炼’,只有一人。”
在他还未说完,在正门附近就响起了沉重的打击声和怒吼,还有不知是什么被破坏了的声音。
没有防住侵入似乎是真的,情况变得麻烦起来了。
“知道了,我去处理,剩下的士兵全部待命,避免无意义的消耗。剩下的你们都清楚吧。”
克劳咋了下舌前往城门。“试炼”与一般的战争不同,主要在于领主对圣职者的要求是否答应的问答。既然都让他进入了城内,趁着他还没把事情闹大,自己出面是最直接了当的。
(但是,对方居然只有一个人?门卫和守城的警卫究竟在干什么啊,那群家伙全员都要给我减薪。)
在边叹气边拐角的当口,克劳一时对眼前出现的光景哑然无声了。
“……!?”
死尸累累。
可以说眼前的景象只能这样来形容了。
身着漆黑制服的强壮的士兵们像是将前庭的地表全部覆盖一样的,被重叠在一起倒在了地上。周边尽是折断的武器和城壁破碎掉落的石堆,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而在这地狱一般的图景正中间站着的,是一个高个子的红发男人。
他左手的圣杖和祭服,即使在圣职者中也是司掌神兵的吟游诗人才拥有的东西。确实是符合在这个时期前来发起“试炼”的样子——但
“为什么右手拿着平底锅……?”
在克劳小声说出的同时,他迅速回过了头。
“黑发,再加上冰海一般的眼瞳……啊呀,终于现身了?”
确认了这边的样子后,他沾了血的脸上迅速换上了凶恶的笑容。
“黑龙公,克洛维斯·科尔巴赫·埃尔兰特殿下对吧?人家是吟游诗人高文。”
而且还是个人妖吗。
把圣杖指向说不出话来的克劳,他像唱歌一样说了下去。
“人家是来申请冬至的祝福‘试炼’的,‘天地及我等且问,汝,确为称职夫婿否’(天问地疑由吾等质疑,汝,为一名好夫君否)(?)。当你被判断为不符合的时候——”
他语速很快,将圣杖高高举起。
“——在让你强制离婚的基础上还会再把你的双手和颈椎折断的,所以给我做好觉悟吧!!”
“——!”
伴着一点也不像圣职者的台词的同时,一股惊人的风压袭向了克劳的身体。
克劳拔出剑防御,躲开了攻击。
“这什么怪力啊……!”
明明防下了攻击,从肩膀到手腕都被冲击震得发抖。
不仅仅是腕力极强,攻击的准确度和速度也极为可怕。
受到由圣杖和平底锅发出的波形攻击,克劳瞬间陷入了只能被迫单方面防守的窘境。
虽然已经被逼到墙边,但还是拼命防下了圣杖的几乎能把头敲裂程度的一击。刹那间躲开的追击的平底锅砸进了城壁,在石壁上圆形的凹痕清晰可见。
刚才那一击恐怕是真的打算置人于死地。
“这看起来可不像单纯的‘试炼’啊。目的是我的性命吗?”
克劳一边抛出了疑问,一边暗想着,那么会是谁呢。
说实话,自己性命被瞄上了心里是相当有数的,自己结下的未了的仇可是在仓库里堆积了差不多可以大甩卖的程度了。
“不不怎么会——只是单纯的,想揍你一百次踹你一千次暴打一顿揉成一团丢出去之后抓住把手指插进鼻孔让你牙齿打颤说不出话而已啦。”
“世间一般把这个称为‘意图谋杀’。”
几度剑同圣杖相互撞击,每当二人相互迫近时,克劳的全身肌肉都像在悲鸣一般嘎吱作响。手心渗出的汗水让握住的剑柄都开始变滑。
近在眼前的,对方的脸——别说是圣职者了连个正经人都看不出来的、充满杀气的凶恶的面貌正在迫近。
“……讨厌啦真强呢。毒龙公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呢,还真的相当能干啊。”
“你才是吧。都亏了你这下我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家军团的加薪问题了。”
“还真游刃有余呢。”
琥珀色的眼中所笼罩的杀气更加重了。
那是由无底的愤怒所生的。
“本以为是因为我的统治有不满才来的,看样子其实是因为私怨啊。”
脸上一道伤口、狮子般的高大身材、红发。
拥有这些特征的男人,传闻的话倒是知道一个。
所向之处敌人皆灭,被称为人型灾害。曾经名震大陆、已经很早前就销声匿迹、几乎成为传说的佣兵队长。
“你是‘红发的恶鬼’高文·赫勒尔德吧。”
“……那个名字的话,我很早之前就已经舍弃了。”
(呼—,太好了第二胜达成!)
第四天捉迷藏,扮鬼的人似乎特别少。
突破了正门的菲尔,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一边对这种违和感稍抱疑问,一边往回房间走。
令她大惊失色的是,连接走廊的楼梯前的景象。她被转角的一大片修罗场般的惨状所震惊到了。
(诶等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倒下了。)
菲尔急忙上前确认他们的气息。
(太好了,大家都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刚一放松,菲尔就因 激烈的剑戟交叉的声音而抬起头,看到现在正战得热火朝天的二人大吃了一惊。
(诶。夫君大人……和、高、高、高文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一瞬间菲尔还以为自己是太怀念了而产生了幻觉,擦了擦眼睛,但那样的话也应该不会是这副如恶鬼一般的在战斗的样子吧。
“……!”
但是,在克劳从高文身边躲开拉开距离时,菲尔的动摇瞬间变为了恐惧。
在高文的视角死角的地方,稍远的空中走廊上有着排成一排的黑龙弓兵。
一定都是有相当本领的人,有十人左右的弓兵正拉好弓瞄着黑衣的僧兵。
等克劳再稍微把距离拉开一点的话,他们恐怕会一起——
(他们打算射杀老师……!)
菲尔一下忘了疲惫,对直冲上他们交战的雪地。
“危险!”
一声大吼,菲尔想要隔开二人一样冲进两人之间,伸开双手——
“到此为止!”
毫不犹豫的,将克劳包庇在身后。
这种情况下,虽然克劳也是,高文保持着挥高的圣杖的状态轻微地瞪大了双眼。
(嗯……这样,还是可以的吧!?现在的我是“席蕾妮公主”,所以应该保护丈夫这边。总之,停下来的话,老师应该就不会被射杀了吧!)
在时间仿佛冻结了一般的白雪满地的前庭,菲尔调整呼吸后,优雅地提起裙角弯下了腰。
“欢迎来到冬至的祝福祭,旅途中的吟游诗人。我是科尔巴赫公爵之妻,席蕾妮·艾里斯特尔·尤奈亚。男性之间危险的争吵就到此为止了。确实‘试炼’是当季的特色,但是在难得的冬至,也请理解一下妾身身为女性对白雪的怜惜之情。”
总之就是菲尔迂回地表达了,“你们要把白雪全都染成血红色也给我等等”这个意思。看着这样的菲尔,高文眨了眨眼睛。
很快,他将圣杖靠在地上,单膝跪下把手放在胸口,回答道:“这还真是失礼了。”
“如您所说。科尔巴赫公爵、公爵夫人,在冬至之时弄出这样的骚动实在是无礼至极。还请原谅。”
(太好了,老师配合我演起来了)
菲尔松了一口气。
(我还在想“为什么老师在这里”、“这是不是在做梦啊”之类的呢)
虽然还有很多要考虑的事,但是。
(……见到老师了)
菲尔悄悄瞥了老师一眼。
真是的,本来还以为到离婚为止是绝对见不到的。
(是老师,是高文老师本人!)
菲尔开始心神不宁起来了。
明明才只有一个月没见,却感觉离开孤儿院的日常生活已经很久了。
比谁都要重要的家人就在身边。
自然地红起了脸的菲尔没有注意到,克劳不知何时开始像在探查什么一样地看着自己。
“其实人家啊,是代表斯坦特殿下来的哟。”高文用明快的假声说着。
同这一句话一起交出的是一张绿色的信。确认了蔷薇和双头的狮子的纹样后,克劳几人将谈话的场所转移至了接应室。
“嘿诶—,能见到您很荣幸。倒不如说真是真人吗?您真的是那个‘红发的恶鬼’、那个佣兵的‘一道伤的鹰’对吧。在东方也有被拿来吓唬小孩子的名字呢。而现在是圣职者吗……啊,意外的很年轻呢。”在房间里将茶和点心全都备好的凯边点头边说着过于直白的感想。
“失礼了,使者殿下,家臣说了些无礼的话,凯,少说没用的。”
“哎呀讨厌啦没关系的啦人家很开心的啦——。居然夸我年轻呀——,没怎么保养皮肤都感觉最近老了好多呢。”
“……主人!这怎么是个人妖啊!”
“我怎么知道。”
虽然现在是完全看不出刚才差不多来了场决斗一样的放松的气氛,但斯坦特殿下寄来的书信更加让人提不起劲。
虽然写法和格式都很优美,但内容基本如下:
【敬启 妹夫殿下(??)
怎么样啊最近精神吗?
到了夏季的话就可以对我的可爱的妹妹做这样那样的事了,想必你应该相当开心吧!真不错呢早点去死吧!
为了现在无比幸福的殿下,我设置了包含祝福之意的“试炼”。当然这是我爱意的表现(^U^)ノ~YO!】
靠克劳皱起的眉头就能知道,克劳一读就想把这封信扔掉。
这是为什么呢,菲尔心虚地想,明明是用了精致的修辞之类的美文才对,这些都能一下抛去,在脑内以斯坦特殿下的语气和声音自动播放,真是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我也有听说不少殿下的传闻。
你似乎在自己的领地里放置了打扮成我国士兵的盗贼嘛,你这是在图谋些什么?我这边可是将重要的妹妹都交出去了,说想要加深友谊的,确实是你来着吧。】
内容渐渐变得危险起来了,菲尔吞了口口水。
“消息还真快啊。”旁边的克劳小声说道。
从文字来看,伊古雷科是一连事件的黑幕这件事他们还不知道,但重点不是这个。
迎娶了席蕾妮公主的克劳,虽说只是暂时的,在埃尔兰特领内将伪装成尤奈亚兵的盗贼放任不管才是问题。
【说实话,我对殿下很是失望,交出席蕾妮是因为我们信任主张友好的殿下您。如果您是一个违背约定的男人的话,那么作为一个兄长,我不能将她安心放在你那里。希望您能理解我不得不这么说的正是因为您违反了契约……】
从这里开始虽然语气变得稍稍缓和,但责备克劳的疏忽大意的话还继续着。
(……这倒是确实,本来就是为了将她卷入事件中才迎娶的“席蕾妮公主”。但是在领内挑起事端,图谋着这么过分的事的是伊古雷科殿下啊。)
对知道伊古雷科的阴谋的菲尔来说,即使清楚各方立场的她的处境也是相当尴尬的。
【再启、给妹妹
你最近还精神吗。哥哥从心里期待着在故乡再度见到你哦。】
看到最后一行后,菲尔的表情不禁僵硬了起来。
(……啊,果然)
因为担心迟迟没有完成工作的菲尔,这是特意来提醒了一句吧。
(非常抱歉斯坦特殿下!现在正是离婚陷入了窘境啊!!)
而且还特意派高文老师来,这种无形的压力好难受,心好痛。
“……所以?结论就是,为了‘把新娘要回去’而来的对吧。”
对着轻笑的克劳,高文回道:“但是,殿下是不会要求无条件的交还公主的。他说了会加上条件的哟。”
“条件?”
感觉好像在哪听过啊。菲尔边听边想着。
“人家的原名、身份,斯坦特殿下都是知道的。殿下是在此基础上,对我下的命令哦。”
高文竖起来一根手指,然后眯起了眼。
“你在冬至的祭典期间,能在不使用黑龙师团的情况下,打败我并让我认同你的话,就不用交还公主。这就是斯坦特殿下提出的条件。”
“……原来如此,所以才‘试炼’提出那样的问题啊。”
汝,确为称职夫婿否(汝,为一名好夫君否)
如果被判断为不符合的话,在那时——不论如何都要让你离婚吗。
“毕竟冬至祭典时不需要拘谨礼节嘛。”
就他的实力来说,即使用上黑龙师团也会陷入相当的苦战吧。
而这还要变成一个人去对战的话,克劳胜利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
“如果我不答应条件呢?”
“那么即使是拼尽全力,我们也会把席蕾妮公主夺回来。”
“诶……”
(拼尽全力?)
如果是斯坦特殿下这么说的话,那也就是说。
(会演变成战争吗——!?)
菲尔脸色瞬间变白了。
“哇啊糟糕了,不行啊等等啊斯坦特殿下!虽然是在这边慢慢吞吞的我的错啦!!”
虽然是知道在埃尔兰特被称为“军神”的克劳的强大,但对手可是高文啊,就他的情况来说,已经不是强大不强大这种问题了。
(想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打赢老师,是个人就做不到啦!)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克劳应该也不会想因为这种理由就引起战争吧。
(毕竟,普通地考虑的话,把已经没有用处的新娘还放在身边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席蕾妮”这个名字还有价值吧。)
本来也听说克劳是个对尤奈亚的稳健派来着。
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为了维持难得开始倾向友好的同尤奈亚的关系,说不定会同意离婚?
原本还暗暗抱有期待的菲尔,在下一个瞬间,看着克劳倒吸了一口气。
“哼嗯……?看样子兄长殿下还是相当喜欢恶劣的玩笑啊。”
还特意强调是“兄长”,克劳只有嘴角是笑着的。
看到他冻住灵魂一样的冰冷的表情,菲尔缩起了身子。
(他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无论是作为“新娘的席蕾妮”,还是作为“佣人的菲尔”,自己都感觉稍微地靠近了他一点。
但是——
(是、是错觉吗……?)
刚才的表情让人不得不这么想到。菲尔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在他的冷笑的深处蠢蠢欲动的,阴暗的一角。
从在自己佣人姿态时所见到的温柔笑容来看实在是难以想象。但他是在祖国以“毒龙公”之名被畏惧的存在,菲尔再一次体会到了。
“我倒是很愿意附和兄长的余兴,但不管结果如何,要回新娘的要求恕我不得不拒绝。……事到如今,你们觉得还能要的回去吗?我可是对迎娶的新娘十分满意的。”
(诶诶诶!?)
对出乎预料的克劳的话,菲尔感到畏缩。
而且,高文似乎对克劳的话也同样很吃惊。
“……‘冬至的试炼’可是绝对的哟?被世间当作虚有其名的领主谴责也没关系吗?”
“我早就有‘毒龙公’之类的评价,名声衰退也是久违了。很不凑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人。……拼尽全力?那就来试试吧。我也挺想看看一年前因战败而疲敝的尤奈亚国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那么,我们这边也会拼尽全力扳倒你们,克劳说道。
“——而且,你们所谓的‘试炼’,也只有单单一人。砍下使者殿下的脑袋丢到尤奈亚去的话,还能堵上那边的嘴岂不是一石二鸟?”
“……前提是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呢”
(砍下脑袋!?老师的!?)
在一触即发的不安定的气氛中,菲尔的脸色铁青。
(等、等下……事情好像变了)
本来还以为,不管是夫妇的神誓还是什么其他的都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
“请您这么回复哥哥殿下吧。新娘我是不会还的。——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如果要来抢的话,不管是谁我都不容许。即使那是她的血亲也一样。啊啊,不过,如果要传话的话,还得是你能回得去的情况下呢……”
总之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归还新娘。
也就是说这说不定,会发展成战争、或危及老师生命的事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位夫君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菲尔完全搞不懂。
事情变得棘手了。
(在这不到一周的时间内,毒龙公不能只身将老师驱逐的话,尤奈亚和埃尔兰特就会引发战争……!?)
在与高文的会谈后,菲尔在自己的房间挠头烦恼着。
(虽然夫君大人是很强啦,但是和老师做对手绝对不可能赢的。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真是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全力扳倒你们什么的)
总之现在很明显的就是,已经不是说什么“在尽量不伤害到夫君大人的情况下,平稳地和他分别”之类的悠闲的话的时候了。
(如果老师赢了的话,事情就会演变成战争。现在只能在冬至过去之前,靠我自己的力量和夫君大人离婚了!)
如果能在那之前离婚的话,“赢不了就离婚”这个条件就不成立了。
明明最初只是瞄着一车金币才接下了这个替身新娘的工作的说。
(一旦看看现状的话)
从离婚成功就能一攫千金,变为了离婚不成就会战争勃发。
(条件是不是恶化了啊——!?)
而且附加,期限从“立夏的前夜”变成了“冬至结束”,限制时间留下不到一周,已经不是焦急可以形容的了。
(呜哇这要怎么办啊!快冷静——,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别说些什么看赌约的结果这种慢吞吞地话了,想想能一口气让夫君大人厌烦我的方法!!)
越是焦虑越难好好的思考。
(……而且,如果)
演变成战争的话,老师肯定会被杀掉的吧。克劳说了,会砍下使者的脑袋。
今天也是,虽然最开始只身踢飞了黑龙师团,但再继续闹下去肯定会被射杀的。
即使是老师,面对箭雨也支撑不了多久。就结果来说,寡不敌众啊。
(“我没事的,所以就装作输了“试炼”的样子赶紧逃回去吧。”这种话很难对老师说出口啊……怎么才好呢)
还是说应该去和克劳说,“别说那些傻话了快点和我离婚。”
但是对着那么坚决地说了即使引发战争也没关系的克劳,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他。
肯定和他无法沟通。
(……果然,还是很难啊。和毒龙公相互理解什么的)
陷入思想的漩涡,失望像泡泡一样低语,又破灭。
(不不,说不定不会的,比起说是反正无法沟通——啊啊,果然还是不行,他肯定不会理解我的,但很害怕放弃啊。)
想要靠近的话,就会被疏远。
靠近了他也只能体会到自己的无力。
紧紧握住的拳一下压住胸口,菲尔注意到自己光滑的皮肤上,有带着一个凹凸的物体。
挂在链子上的铃兰的戒指。
菲尔无意识地把它从胸口拿出来,静静地凝视着。蓝白的宝石的光辉,随着转动,清晰地改变着模样。
本已习惯的金属的冰冷和重量,现在却渗入皮肤。总感觉,像是被链子勒住了喉咙一样的感觉,菲尔独自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