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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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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距今半世纪以上,
在人类登上月球之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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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繁星花绽放于浩瀚无垠的黑暗之中。
那是于宇宙中闪耀的群星,为一种深深吸引我的心、超越时空的光辉。
我受到令人目眩神驰的景象所环绕,一颗琉璃色的星球于我身旁轻缓旋转。
叮铃……
当飘渺虚幻的铃声响起后,一阵沙沙噪音便贯穿鼓膜而来。
《──本日诚挚感谢各位旅客的搭乘,本列车将开往海王星。》
机械性的车内广播将我的意识拽回车中,隔离未知世界与此端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名稚嫩少女。及肩黑发于后脑杓扎起一束马尾,缺乏自信的淡薄眉毛配上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并带有几粒小小的雀斑。
这名少女──是出神地盯著车窗的我。
「这里是……哪里?」
我将视线移开车窗,环顾四周。
内装宛如十九世纪的高级饭店般雅致华美,座椅蓬松柔软,铁制吊灯幢幢摇曳著柔和灯光。
没错,我正搭乘巡游星际的列车。
我再度望向窗外。
那颗琉璃色星球逐渐往黑暗尽头远去,已经见不到地球了。
我来到了相当遥远的地方了。
当车内广播结束后,便唯有列车行驶的声响传进耳中。能容纳五十名旅客的车厢内,除了我以外别无他人。
因为过于寂静,使得我甚感孤独。
继续坐在车上的话,会不会不小心被载进车库里呢?
无法回去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回去……?
当我思及此时,心底深处忽然泛起一阵寒意。
「我身上有回程的车票吗……?」
即使我翻找裙子口袋,也找不著车票。
而这虽然令我瞬间感到焦虑不安──
「算了,就算没办法回去……」
我将身体埋进软绵绵又舒适的椅背中。
学校,课业,补习,父母,朋友,恋爱,未来,梦想。
接二连三地涌现出的苦恼忧愁紧紧揪住我的胸口。
难得一趟旅行,却要想起这些令人颇感郁闷。
然而,无论我如何驱赶,他们都于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想忘却一切。
不想回到地球。
如果能这样抵达宇宙的尽头就好了。
便这样漂泊至天涯海角也毫无所谓。
「唉……」
当我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繁星便犹若烛火熄灭般地同时失去光辉。
「什么……?」
车窗如同涂上墨汁似地转为一片漆黑。
黑暗甚至缓缓地渗进了车内。
《──各位旅客……报告────》
车内广播交杂著噪音显得扭曲失真。
《──接著……沙沙……是死亡之星……》
「死亡之星……?」
混浊的寒气轻抚著我的后颈,令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是……沙沙……河……到……到……》
眼前能见到某种漆黑物质构成的浊流。
地板变透明了?
不对,是消失了。
「不会吧!?」
等我回过神来时,列车的车壁与座椅都消失无踪,而我则被拋入太空中。
飘浮于虚空之中的土黄色球体缓缓地将我吸引过去。
「那就是…死亡之星……」
我无法抵抗令人绝望的引力。
我感到全身上下寒毛直竖。
我的心受到黑暗所束缚。
身体无法动弹。
纵使能够行动也无法得救。
我还不想死。
然而,或许已经回天乏术。
这样也无所谓了。
毕竟,即便找遍全宇宙也无法寻得救赎。
因为,通晓我内心世界的知音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我放弃思考了。
我的血液融入黑暗之中,而孤独则沁入我的体内。
我的躯体冻结,视野朦胧依稀。
意识逐渐离我远去,我迷迷茫茫地坠落于昏睡之中。
永别了……
(……美……沙。)
这道声音宛如从远方传来,不对,又似近在咫尺。
(……美沙。)
这道不高不低、了无色彩与形体的空灵嗓音,彷佛包容万物般地温暖和煦,又如能撕裂一切似地寒冽冰冷。
直接渗入了我的心底──
「美沙!」
我因背后遭拍打的力道而大梦初醒般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为书桌,并放著公民课本。
当我缓缓抬起头后,便见到前方有一道穿著水手服的背影。
咦……?
依然神智模糊的我,望向左侧窗外。
操场尘土飞扬,银杏树叶开始染上金黄,秋高气爽的晴空中散布著一望无际的鳞状卷积云。那里并无星海与土黄色球体,是一片一如往常的风景。
黑板上的日期为十一月九日,并非可以到太空旅行的未来,而是一九六四年的十一月。
然后,这里是星町女子学院高中部,二年A班的教室,位于窗边的倒数第二个座位。
……我打瞌睡了。
我偷偷地确认是否被老师发现。
太好了,他专注于板书上并未察觉到。
我擦拭额上冒出的汗水,并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我平常不会在课堂中打瞌睡,这一定是因为昨晚彻夜未眠的关系。当我钻进被窝中阖上双眼后,小小的烦恼便会接连不断地冒出,令我辗转难眠。
话说回来,刚才的梦境相当骇人。
一望无际的星海虽然有种彷佛能洗涤灵魂般的绚丽,但另一方面,仅回忆起死亡之星便令我感到瑟瑟颤抖般的绝望。
而令我惊讶的是梦中的自己竟然觉得死了也无所谓。我的确有许多烦恼,但都是同年龄的人会有著轻度问题,并非值得寻死觅活的严重忧郁。
因此,我于心中苦笑著思索究竟为何会梦到这种夸张的恶梦。
而且最夸张的是行驶于太空中的列车,这过于不切实际。人类好不容易才触及外太空,甚至尚未登上月球。
总之能在被老师责骂前便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嗯?醒过来……?
等等。
最后呼唤我名字的人是谁呢?
这班上没人会直接叫我「美沙」,都会于我的姓氏后加「同学」称呼,或叫我「小美」,所以那虽然是梦中的声音,但却扎实地留下遭人从背后推了一把的触感。
而论及可能性的话──
我轻轻地确认了我后方的座位。
果然依然缺席。
坐在我后方的艾莉雅同学于今年四月转学过来,但她之前仅在转学第一天来上学,现在明明已经是十一月了,但她却只来过一天。而我在她上学的那天正好感冒请假,所以并未见过她。
如今,艾莉雅同学已经被当成不存在的人了,不会确认她是否出席,仅帮她保有窗边最后方的座位。她缺席的理由为「身体欠安」,但却无人知晓真实原因,少数同学间这么谣传著:
「因为她是『吸血鬼』,所以白天时才无法出门吧?」
我心想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但据同学们说诞生于异国的她拥有超脱常人的外表。
她的发丝为闪耀的亚麻色,肌肤也如初雪般白皙,双眸湛红,嘴中可窥见尖锐虎牙,而耳朵虽然被头发盖住看不到(吸血鬼为尖耳),但这样的外表简直与传说中的吸血鬼如出一辙。我并未直接见过她,所以难以妄下评论,但心想或许也有长成这样的外国人。
我一直挂心著艾莉雅同学之所以缺席的原因是否出自同学间有意无意的闲言闲语,毕竟,没有人会因为仅有外表与这国家的人截然不同,便遭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为「吸血鬼」而感到开心。
公民老师开始朗读「现代社会与吸血种族」的条目了。我们于小学时便曾在道德课中学过,也会登上新闻版面,故知道基础知识。
一般而言,吸血鬼被视为「受诅咒的种族」,我虽然从未在我所居住的城镇中见过吸血鬼一族,但他们其实分散于世界各地。
如今,极少数的纯种吸血鬼依然生活于名为「基尼特拉共和国联邦」的东方强国一带。
西方强国「阿纳克联合王国」中,则有许多流有吸血鬼血脉的「新血种族」,他们虽然与人类互相倾轧却共存于一地。
这支种族的名称虽然骇人听闻,却不会攻击人类并吸血(据说仅会于仪式中吸食动物的血)。
吸血鬼的外表有著「绯红瞳孔、尖耳、利牙」等特徵,但体能之类的数值却与人类无异,他们与人类之间的主要不同之处为「害怕阳光、耐寒、能于暗中识物、不具味觉」。此外,混有人类血脉的新血种族则于味觉方面有些不同,因此扣除外表后几乎与人类无异。
那他们为什么被视作「受诅咒的种族」呢?
据说这是因为中古世纪时,教会散播了「吸血鬼为瘟疫之源」这项不符事实的谣言,由于真正的元凶为老鼠,故我认为这种行为还真令人不齿。
拥有这些特徵的吸血种族于近年开始参与社会事务。
距今四年前,于一九六○年成为人类史上首位太空人的共和国女性太空人──伊琳娜•卢米涅斯克便是纯种吸血鬼。
当时,伊琳娜小姐为年仅十七岁的少女。
我知道这件事时惊讶得目瞪口呆,毕竟,十七岁与现为高二生的我同龄,现在的我百分之百不可能前往太空,我根本也没有登上太空船的机会。
另一方面,于联合王国中,身为新血种族的才女凯伊•史加雷率领著太空探索的电脑部门。
由于她们的杰出表现,使得世人对吸血种族的负面印象逐渐淡化。
然而于极东岛国上的小镇之中,吸血鬼仍旧被视为受诅咒的种族,小说与故事中所描绘的非人怪物形象根深柢固。我对伊琳娜小姐与凯伊小姐抱有尊敬之意,但若说对其他吸血种族毫无惧心便为谎言,如果我真的遇到必定会别开视线并避而远之吧,尤其我绝对无法接受男性吸血鬼,毕竟我甚至不擅长应付人类的男性。
☆☆☆
一如往常,千篇一律的课程结束了。
放学前,班导对我们例行公事地布达:
「各位同学,今晚是『星夜祭典』,晚上就算要出去也切记不要忘记本分。」
许多学生皆窃窃私语,并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这间校规严格的学校严禁学生夜游,若被逮到便需要接受辅导,但唯有一年一度的星夜祭典另当别论。
星町拥有许多四季的节庆活动,其中尤以星夜祭典为一大盛事。流经城镇中央的河川两旁路上皆会妆点著星形灯笼,河岸边更有夜市摊贩林立,熙来人往好不热闹。
我无视纷纷兴奋地讨论著计画的众人,不与任何人聊天,拿起书包便迅速地离开教室了。
不擅长团体行动的我无法融入大家。
我喜欢教室的角落,下课时大多独自阅读书籍。
成绩普通,运动方面的表现也低于平均,毫无显眼之处。
我没有能让人一见钟情般的容貌,也不具备值得一提的特技。
虽然我多所尝试,但总不得要领,时常以失败告终。
我不禁会想──我对这世界而言,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而我讨厌会不禁这么想的自己。
☆☆☆
我出生成长的集合住宅「星町公寓」位在一个小山丘上,周围四处是田,是一个充满田园气氛的地区。
当我确认了公寓入口处的信箱后空无一物后,便前往位于五楼角落的家。这是顶楼的边间,所以视野良好,自豪之处为可将星町一览无遗。
昏暗的玄关中回响著我说著「我回来了」的声音,屋内毫无回应。身为公司职员的父亲正单身外派中,任职于点心工厂则母亲则很晚才会回家。
我看了一眼事先做好放在厨房中的晚餐,并喝了一杯茶后,便连制服也不换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今晚要去补习,虽然很麻烦,但稍微休息一下后就必须预习课业。
最近世人开始使用「升学战争」一词,不幸的是诞生于大战后的我这一届便是不得不彼此竞争的第一届考生。
于大战终结的十九年前起的短暂时间内,我听父母说这个国家过于贫穷,人们每天为了活下去便已经竭尽全力。然而,当经济急速起飞,生活有了余裕之后,「上好大学再进入好公司工作,才能有幸福的人生」这种想法就变得司空见惯。
然后,无论我是否愿意,父母与学校便将社会所决定的「美好人生」强加于我身上。我所就读的星町女子学院是这地区升学学校的龙头,也有许多强烈渴望出人头地的人,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并不喜欢读书,也不懂何谓成功的人生。虽然说若能得到最新型的家电产品,享用美味的食物,并过著衣食无虞的生活,这当然算是一种幸福,我也会想要这样的生活。
因此,我不禁心想至少星夜祭典的这天晚上不去补习也无所谓吧?但即使请假,我也没有感情好到可以一起去祭典的朋友,而且若明天在学校里被卷入祭典的话题中时,便可以拿补习班推托说「我去补习所以没去」了。
「如果枫恋在就好了……」
我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直到中学三年级时,我都与儿时玩伴•枫恋相伴前往星夜祭典。
她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挚友。
只是升上高中时,她便搬到遥远的城镇去了,且别离时的场面十分难堪,令我心痛至今。
与枫恋分开后,我便一直形单影只。我与她已经一年半没见了,但至今伤口却未曾痊愈。
这一定永远不会痊愈吧。
毕竟,一切都是我的错。
☆☆☆
柔和的光芒撩动著我的眼睑。
我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著了,当我发出「嗯──」的声音伸著懒腰并望向光源时,便从窗帘隙缝之间窥见了橙紫交杂的夕阳余晖。
时钟指向下午六点。
我原本只打算躺一下,但却穿著制服睡了快两小时,虽然说昨晚睡眠不足,但今天怎么老是遭睡魔侵袭。
我心想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吧,并边揉著睡眼边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当我脱掉制服外套时,便瞄到放在桌上的补习课本。
「咦……?」
今天要补习吧?
我的背脊忽然一凉。
「啊!?」
要迟到了!
我重新穿回脱下的制服后,便拎起书包冲出家门。
我飞快地踩著脚踏车,气喘吁吁地冲进补习班中,但教室里却空无一人,唯有年过半百的老师孤伶伶地独自站著。
「每年到了这一天都会突然流行感冒呢。」
年过半百的老师耸了耸肩地说。
这是因为有许多为了去星夜祭典而装病的学生。
虽然这么说,但除了我之外的人都请假也太夸张了。
于万分尴尬的气氛之中,我鞠躬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语毕──
老师便说「没关系,今天就放假一次吧」。
「咦,要放假吗?」
「毕竟,只有你一人也无法往前推进进度啊。」
总是严格正经的老师竟然不对众人缺席大发雷霆,甚至还说要放假一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然而,即便老师这么说,我也无法说「那我回家了」。正当我感到为难时,老师便不解地歪著头说:
「你不去星夜祭典吗?」
「因为要补习……」
「现在去还来得及喔,快去吧。」
「但我……」
当我试图回答我不打算去时,老师便打断我:
「没关系的,快点去吧,我要关门了。」
老师不断催促我,他该不会是也想去星夜祭典吧……?
绝对是这样。
虽然我也不敢出声询问。
我强迫被赶出补习班后,便站在脚踏车前感到不知所措。
「就算你这么说吧……」
前往星夜祭典的人潮鱼贯通过我的面前,所有人皆露出笑容且脚步轻盈。
今晚,整个镇上欢欣鼓舞。
「星夜祭典啊……」
我仰头望天,与圆润的满月对望,我之所以那么想睡,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满月。
那我该怎么办呢?
回家吃冷掉的饭菜?还是去星夜祭典呢?
华灯初上,我边缓缓骑著脚踏车,边思考的结果是──
「还是去吧……」
虽然没有同行的伙伴,但姑且是一年一度的节庆祭典,稍微享受气氛再回家吧。
我转了脚踏车的龙头,前往星夜祭典会场所在的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