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抱歉,今天的约要取消了。”
在店内看到我的夜弥走了过来,然后说出了这番话。
明亮的景色假发搭配上同样带着金色线条的水手服。大概是因为期中考试的关系,学校上课上到中午。
“嗯……我听说了。”
我指着桌子上的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可能是因为新宿站正前方的大型连锁咖啡厅位于非常好的地理位置的关系,平时店里全是人。
也因此,明显是个社会人士的我和怎么看都是个高中生的夜弥坐在一起也不会被人投以不好的目光……应该没有吧?
“本来还想着终于能让不讲理男和天君见面做个了断了呢。计划落空了呢。”
“能不要说这种危险的话吗……”
我对着平时一直面无表情的夜弥苦笑。
今天我们预定进行四方会谈。
四方,也就是夜弥,我。
以及夜弥的姐姐和姐姐的男朋友。(混沌圣歌:这分明是三方会谈,原地修罗场。)
春假发生箱根温泉杀人事件之后,夜弥的姐姐的男朋友的傲慢没了止境。什么哎呀不要随便出去闲晃,哎呀不要和男的搭话,尽是这种如果了解夜弥不服输的强硬性格绝不会采取的压迫手段。
“为什么你的姐姐会对那种支配欲强的男人惟命是从啊……我记得,她相当受欢迎吧?”
“嗯,非常受欢迎。夜弥的姐姐不输天使。”
夜弥毫不胆怯地点头。
“之前还洗了被套和毯子,给浴室和厕所大扫除,热情地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似乎是要在闪闪亮亮的房间里和恋人约会的样子。说是她是个正经的社会人士这种事情理所当然。”
“呵呵,经验丰富啊?”
“所以夜弥无法接受。夜弥的姐姐从事的是照顾小孩子的工作,可能不自觉地就照顾起废柴男了。”
夜弥不甘心似地握紧了拳头。
夜弥的姐姐,到底是怎样的圣女大人啊。
“本来想着今天一定要见面跟他抱怨几句的,居然放鸽子。难得天君空出了时间,非常抱歉。”
“呀,我没关系啦。正好休息。”
“天君很温柔。那个男人比都没得比。夜弥生气了。像天雷炸裂一样暴怒。下次绝饶不了他。”
夜弥皱着眉摆出生气的模样。
她姐姐的男朋友,到底是个怎样的废柴男呢。
我缩了缩脑袋,瞥了眼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同事发来的信息。
“紧急速报。妹妹的男朋友似乎要来我家了。”
“不妙不妙不妙情况紧急请联络我请帮我。”
“求你了天字真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呜呜呜呜呜呜,光看文字小日向真可爱。
大概是夏天的时候吧,我答应日向要对日向的妹妹脚踏两条船的渣男说两句。
但是,还无准备丢过来让我处理是不行的。对方可是对女高中生出手的家伙,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
让她绝对不要开门,要求换一天之后,似乎是平安无事地成功延期了。
真是的,世界上的废柴男和渣男也太多了。
对天使般的夜弥的姐姐精神虐待的废柴男,和对惹人怜爱的日向的妹妹插手的渣男。
从我这个正经男人代表的角度看,哪天和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可必须要考虑考虑如何说教了。
◇
结完账离开咖啡店之后,阳光透过云彩照在了我的身上。太阳仍高挂空中,秋日的天气平稳又温暖。
在往车站走的过程中,我和夜弥交流起来。
“天君之后打算做什么。”
“是呢。因为是带薪年假,回去之后继续工作吧。”
“补习班老师的?还是作家的?”
“作家的。”
“……你明明这么忙,对不起。要是有什么夜弥能做的尽管说。”
夜弥冷淡地低了大概三厘米头。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宇宙人的亲戚,不过我感觉有点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不用在意,我正好遇到瓶颈了不如说这下正好。”
“这样不行。夜弥和天君是对等关系。夜弥不要欠最讨厌的天君人情。夜弥也想为天君做些什么。”
“才不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两个并排走着的时候夜弥断言道。
话说回来,在这里我用比喻来表现一下三个女孩子。
冬燕是啪塔啪塔地跑,星花是小步快走,夜弥感觉像个动作迟缓的乌龟。
是因为她在三个人里下半身最丰腴吗——在我迷迷糊糊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我的侧腹被人一戳。
我往旁边一看,只见面无表情的夜弥像是投链球一样来回转动着书包。
“好痛啊……为什么突然用包打我啊?”
“有一股性骚扰大叔的味道。”
“……是践踏别人内心自由的你在折磨人啊。这种事情是星花专属的吧。不要去学她坏的地方。”
“又来了。和夜弥在一起的时候想别人。我也讨厌天君的这个方面。”
夜弥板起了脸。是我的错吗?我错了啊。是习惯被夜弥讨厌的我错了啊。
“……嗯?这个还带着啊。”
化为退治性骚扰大叔的道具的绀色书包上垂着一个小钥匙圈。
那是夏日祭我和夜弥一起玩的时候射到的奖品。这是所谓的丑萌吗,是我的感性不是很能理解的乱蓬蓬的海胆一样的人物造型。
“……嗯,我很喜欢。”
夜弥点了点头。
虽然她一副超然的样子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会执着在某个角色上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有女高中生的一面的啊。
“这是什么角色啊?”
“不知道。”
夜弥摇了摇头。
“啊?连名字都不知道吗?”
“嗯,我并没有兴趣。”
“……你说你喜欢对吧?”
“非常非常喜欢。”
夜弥面无表情的取下海胆钥匙圈,放到了手心上。她像是习惯了似地把嘴巴靠近钥匙圈,淡淡的啾啾声传出。
明明没有兴趣却亲它。最近的女孩子的贞操观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关系有这么好。”
“……是吗。”
“天君要亲亲看吗?”
“不用了。”
“真遗憾。那就硬来吧……”
“硬来……个鬼啊。不要来啊。不要强行索求别人亲吻啊。”
不要硬是往我嘴唇上贴啊,会变成间接接吻的吧。
前沿撤回。这个女高中生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还是不懂。我会就这么被时代的洪流淹没吗。真不想变老啊。
“对了,你了解two tube吗?”
“比天君了解。”
夜弥担心似地抬眼看向我。
和一个劲涨大的气球星花不同,她是一位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把握的作家。这家伙这么说的话,肯定是比我要强的吧。
“那么,我有点事情希望你提提建议。”
“是关于一点都不受关注的天君的two tube账号的事情吗?”
“……你那么快就知道了啊。没错。”
我在几天前接到了久堂派的任务。
虽然在那之后我有适当地戴上马的假面投稿视频,不过播放量还不到三位数。我觉得一开始是会这样的,但是很遗憾,我并不知道要怎么提高播放量。
“那么有必要检查一下机器和素材。不是通过视频,而是通过实际查看摄影场地。否则是不行的。”
“唔。”
“……所以……”
夜弥像比赛开始前选手进行深呼吸一样,嘶地用力吸了口气。
“现在能去一趟天君的家吗?”
她慢慢地说出了这句话。
◇
据说。
对于世界上的许多人而言,把女高中生招待进自己家是一件划时代的事件。
我从事的职业,轻小说的世界里,也有把这件事当成青春中的一大事件来描写的故事。
所以,如果我是处在淡淡的恋慕与闪耀的性冲动的夹缝间犹豫不决的男高中生,夜弥是最近和我走的比较近的同年级的女生的话,不知道会花多少页来进行心理的细微变化,身体的紧张变化的描写,什么情景描写心理描写比喻对比隐喻夸张等等用得满满当当的。
不巧,我是个疲乏的社会人士,能把夜弥看成同级生的时代已经过了十年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是作家。我们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对手。
给我们贴上什么社会人士,女高中生,男人,女人之类的标签什么的,是要求对等的夜弥最最讨厌的事情,毫无疑问。
所以,我按照她的要求毫不客气地就把她招待到了自己家。
“要去趟便利店吗?要是麦茶就可以的话我家冰箱里有。”
“………………”
“夜弥?”
“……可以……”
从走进大楼开始,夜弥就变得超级无口。虽然她平时就不是个饶舌的人,但是连附和都做不到了这件事很不寻常。
我们两个一起乘上电梯的时候,她的两只手插在腰前,全身上下疯狂冒汗,一副复杂的现代美术品的模样。
说实话,她看起来朝扭扭捏捏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表情。
因此,到了四楼的时候,在电梯前等待的大楼居民朝这边投来了奇怪的视线。
那是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一头金发的,我的女邻居。
她用小混混般的锐利眼神看了我,看了眼扭扭捏捏的女高中生,然后又看了我一眼,随后不打招呼就擦肩而过。
看来是把我当成了可疑人士了……
就像是面对带着害羞女高中生的变态社会人士那样。真是遗憾。我果然还是应该带个假的警官证在身边吗?
打开玄关的时候,夜弥的紧张到达了巅峰。
她像个探索未知星球的宇航员一样屏住呼吸,握住自己发白的手指。
“那请进。拖鞋你随便用。”
“……嗯……”
“这扇门后面是洗手间。那扇门后面是浴室。里面用来晾紧身短裤和浴巾的,不要搞错哦。”
“……嗯呜呜……”
在一个奇妙的时间点,夜弥发出了稚嫩又颤抖的吐息。
这可是在出版社宴会的休息室骑在第一次见面的我的身上的厚颜无耻的夜弥神。她和那个时候相比哪里发生了改变呢?
疑惑地我再次催促夜弥进屋。
“……打,扰,了……”
夜弥的动作异常僵硬,她同手同脚沿着走廊前进。外面借来的猫也要稍微机敏一点(混沌圣歌:借りてきた猫,本来形容一反常态特别老实,这里原文顺便还借用了字面意思。)
“怎么了啊,你不是这种人吧。”
“……唔。天君到底认为夜弥是什么样的人呢。”
夜弥板起脸出声,不过后背紧紧贴着客厅墙壁的她就像一根图腾柱一样一动都动不了了。
现在换成她的眼睛不停转了。
喝过的罐装咖啡,挂在椅子上的运动服。她朝房间四处投着视线,忙得直瞪眼。
又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
这里是一间一个人住有些宽敞的1LDK。面对从玄关延伸而出的走廊,右侧是我是,左侧是浴室厕所,正面是客厅。硬要说的话,也就客厅里有一张大L字桌和办公椅,客厅同时兼作书房稍微特别了点吧。
生活区和工作区混在一起。对我来说这样比较方便,对客人来说这是一种想都不会去想的家具配置方式。对于和家人一起生活的夜弥而言,她家肯定要比这里看起来宽敞整洁的多。
以前她去同行的工作场所的时候曾经面无表情的给社长打扫了个干净。事到如今她会客气是没有道理的。
“呐,你没事吧?样子很奇怪哦。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就算了。”
“……确实,提议来你家的是夜弥。”
“啊?”
“夜弥没想到事情进展的那么顺利。”
墙边放置的办公桌的后方放着装参考资料的书架。夜弥一副终于找到你了我的朋友的样子紧紧盯着书架不放的同时低声说道。
“……对于世界上的许多人而言,把异性招待进自己家是一件划时代的事件。”
“哈,嘛,大概是吧。”
“夜弥从事的职业,轻小说的世界里,也有把这件事当成青春中的一大事件来描写的故事。”
“唔,嗯,大概是吧。”
“所以,如果夜弥是处在淡淡的恋慕与闪耀的性冲动的夹缝间犹豫不决的女高中生,天君是最近和我走的比较近的同年级的男生的话,不知道会花多少页来进行心理的细微变化,身体的紧张变化还有其它种种描写的。”
“不巧,现实中不存在恋慕和性冲动。”
“粗心大意的发言。你就知道是这样?”
“因为,夜弥最讨厌我了对吧?”
“……咕呜呜。”
夜弥露出了动画中拼接画像一般的表情。说不过的家伙经常会露出这种表情。这种场面估计是没法画成插画的吧,很遗憾各位是看不见了。
“当然,当然,夜弥一点都没有心跳加速。”
“啊?”
“但是天君你平常心的程度太异常了。”
夜弥自暴自弃地咬紧嘴唇。
“虽然夜弥作为作家来此是理所当然的,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夜弥抗议似地用力捶了下墙壁。
“你看起来像是已经习惯招呼女高中生来家里了不是吗。”
“……是吗。”
“没错。很微妙……”
名侦探你好。夜弥用湿润的眼瞳看着周围。湿度异常的高。
“……你想多了吧。”
我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背对厨房的位置上。厨房的洗涤台边放着洗干净后并排倒扣着的两只马克杯。
那是我和冬燕平时使用的马克杯。
呀,嘛。
习惯招呼女高中生来家里了什么的。我这里有个每天不请自来干太太的活的女高中生。事到如今来个一两个新人什么的无所谓也是理所当然的。
总而言之,夜弥的推理非常正确。和其他侦探大不相同。
“不要去想无聊的事情了,检查一下拍摄器材吧。”
“唔。”
“拜托你了,作家老师。”
“呜呜呜……”
我连续发言后,名侦探一脸艰涩地点了点头。小知识:对于自尊心很强的夜弥来说,作家老师这个称呼很有效。
“天君,我可以用一下电脑吗?”
“啊,可以哦。”
“你的视频夜弥看过了,夜弥认为并不是设备的问题。说话的方式是那副样子,你到底是以那个层面的观众为目标群的呢……”
于是,夜弥认真的打开机器,一边拨弄器材一边开始解释。不愧是时代的宠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我听着夜弥的话的同时不引人注意地用拖鞋挥去落在地板上的头发。
色泽很淡,明显比我的头发长的长发。好险。是小冬燕留下的头发。
这里有个谜题。谜面“与女高中生不伦”,谜底是“残酷杀人事件”。关键在于“想要清算。”,要是清算失败的话现场会生产出凄惨的尸体……我在说什么啊,被沙克传染了啊。
把夜弥带回家是为了我的工作,冬燕每天来是冬燕的工作,两边都是出于商业关系。
因此,我可以对天地神明发誓,我并没有心中有愧也一点都没有趋炎附势的意思。姑且,真的是姑且哦,我姑且是为了排除风险。
冬燕那边我已经事先给她发了今天的洗衣打扫工作取消的信息。
因此两边撞上的可能性为零。
从并非量子力学的学生力学角度看,我家在同一时间能够观测到的女高中生应该只有一个。
……应该只有一个的。
但为什么。
真的是,为什么呢。
叽——
玄关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传了出来。
“……!?”
我像被撞见风流韵事的猫咪一样快速跑向玄关。
刚才我回家的时候肯定是上锁了的。肯定是上锁了的。为了防止有人闯进来,仔细地上过锁了。
然而,玄关却被人打开了。这只能是被拿着别的钥匙的人打开的,而我给过备用钥匙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诶嘿嘿,我来了。”
带着腼腆笑容的小冬燕前辈提着便利店的袋子站在那里。
为什么啊。
“说工作取消,是叫我以私人身份过来的意思……不是吗?”
为什么啊……
在仰面朝天的我的身后。
“天君,谁来了?”
夜弥突然从客厅探出脑袋。
“……啊啦,有客人在呢。”
我的面前,冬燕突然歪过脑袋。
我,则是处在交错的视线的正中央。
“诶,天君。为什么这个人……”
“……诶?为什么这个女孩子……?”
为什么啊。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
鹑野冬燕和八谷屋夜弥。
两人曾经在箱根温泉杀人事件的时候住在一起过。
不过她们似乎没什么共同话题,我没见过她们一对一长时间交谈。
因为冬燕经常和熟悉脾气的星花吵架可能让人有点误解,不过本来冬燕是个很怕生的女孩子。另一边,夜弥不觉得和别人进行人际交往有什么意义。
结果上看,A和B是朋友,A和C是朋友,所以ABC一起去玩是正常的——不过换成只有B和C两个人的话突然就会难以进行对话了。这种常见的人际关系图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嘛,在这方面,能与B和C中的任意一个零距离对话的混蛋恶魔A的精神力和交际力简直就是怪物。
于是乎。
“…………”
“…………”
“…………”
灌铅了般的沉默气氛弥漫我家。
给电脑安装看不懂的器材,摆弄我的手机,整理环境的夜弥。在厨房收拾洗好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的的冬燕。无所事事呆呆站在两个人中间的我。
如果大怪兽星花在此参战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是个起手不容分说肯定会放大招的家伙,所以肯定大吵大闹滚来滚去进一步搅乱事态,最后可能会让事情就这么蒙混过去。
但是不凑巧冬燕和夜弥并没有安装那种不和逻辑的思考程序,两人相互转告对方的工作之后话题就结束了。
剩下的,是没有被搅乱,彻底僵化了的窘迫气氛。
“…………”
“…………”
“…………”
异样的气氛异常沉重。
明明没人积极地进行对话,两人却在不露痕迹地监视对方的一举手一投足。这种情况,应该被称作落下了铁幕吧。因为时代不一样了所以我不是很懂,历史书上说,美利坚合众国和苏维埃联邦冷战时期就是这样的气氛。(混沌圣歌:铁幕(Iron Curtain),原意为封锁某国家或某集团,后转为某国家或某集团对自己实行铁桶似的禁锢。该词出现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当时法国总理克列孟梭在众议院宣称:“要在布尔什维克主义周围装上铁幕”。1946年3月5日,英国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在美国富尔顿城威斯敏斯特学院的演说中(铁幕演说),运用“铁幕”一词之意而首先公开使用,攻击苏联和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用铁幕笼罩起来”。此后,西方国家(资本主义国家)用“铁幕国家”来蔑称社会主义国家。)
因为两个女孩子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所以这么觉得的可能只有我一个就是了。
“……那个,请喝茶……”
冬燕慢慢跨过位于客厅和厨房之间的沉默国境,把两人份的茶放在了办公桌上。
夜弥看起来似乎忙于作业,所以我替她说道。
“嗯,麻烦了。”
“这是我的工作。”
“嗯。”
“还有,茶叶用完了所以我买了新的,还有补充用的洗涤剂也加好了,收据放在平时的地方了。”
“嗯嗯嗯嗯。”
“说起来水费比上个月似乎多了点。我们要注意浴室的使用。没有比节约更重要的了。”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谢谢,冬燕。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了。但是,那个,你能不能不要隐隐约约透出一副我们同居的感觉?在那么紧迫的情况下,能不能不要撒下不必要的火种呢?
我瞥了一眼夜弥。
“……天君,大部分器材已经调整好了。”
电脑大师佯作不知喝着茶。她面无表情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谢谢你的茶。”
在坐着的办公椅上转了一圈之后,夜弥静静开口。
对方踏过国境线也不过问。看来夜弥有很强烈地要结束这场没有结果的冷战的意思。
“啊,没事,不客气……”
冬燕迟了一步发现夜弥是在对自己道谢。她有些惊慌失措似地眨了眨眼,同时摇了摇头。
“冬燕很机灵,看起来会是个好老婆。”
“没,才没有,做这些事很正常的。”
“夜弥也必须好好学习一下了。下次请冬燕教夜弥做料理。”
“嘛,好的。如果你愿意让我教的话……”
冬燕特意耸了耸肩,而事实上,她正若无其事地拨弄着头发。
我懂的。这是冬燕超开心的时候的反应。
多亏了夜弥气氛明显缓和了。这种时候有个冷静的人在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夜弥。真夜弥。
扎人的美苏冷战可喜可贺的迈向了终点,这里结成了永世讴歌世界和平的三国同盟。从雅尔塔到马耳他。我家重回和平。(混沌圣歌:雅尔塔,指雅尔塔会议(Yalta Conference)是美国(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英国(温斯顿·丘吉尔)和苏联(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三个大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于1945年2月4日至2月11日之间在苏联黑海北部的克里木半岛的雅尔塔皇宫内举行的一次关于制定战后世界新秩序和列强利益分配问题的一次关键性的首脑会议。马耳他,指美苏首脑马耳他会晤,1989年12月1—3日,美国总统布什和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在马耳他进行的一次非正式会晤。这是布什当选美国总统后同戈尔巴乔夫举行的第1次会晤。会晤过程中,两国领导人“极其充分和详尽地”讨论了东欧局势,并在东欧“变革”问题上达成了“默契”。戈尔巴乔夫向美国保证,苏联不以武力干涉东欧所发生事变的方向。而且,戈尔巴乔夫还向布什表示:“苏联准备放弃以前占上风的认为美苏之间永远是敌人之间关系的观点。”)
“话说回来,我对这样的冬燕有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随便问。”
小冬燕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压倒性的太太气场光辉万丈。
真夜弥像是要躲避冬燕的气场一样面无表情的看向手边。那里放着她之前从包里拿出来的那个乱蓬蓬的海胆钥匙圈。
仿佛把它当作心灵支柱一般,夜弥把它放在掌心,然后用和新朋友加深亲密关系时的那种平稳的声音说道。
“已经,和天君接过吻了?”
夜弥没有预备动作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毁灭打击按下了核导弹的按钮。这个冷静的异常人士拉开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帷幕。
“哈,哈?接吻,你突然说什么啊?”
与咳嗽不止的冬燕相对。
“并不突然。对于妻子来说,接吻是极为自然的交流方式。你是那种愿意去加补充的洗涤剂却不想接吻的类型?”
“我没有说过我不想吧!啊哇哇,我也不是想……”
“暧昧的说法。请明白说清楚到底如何。对于男女关系而言,这是比管水费更重要的事情。”
夜弥继续占据有利位置发动攻势。夜弥这不是对洗涤剂还有水费这些刚才冬燕不经意间撒下的火种耿耿于怀吗喂。
“想,想亲还是不想亲什么的,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这种事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
“夜弥亲过天君。每天用接吻代替打招呼。”
“哈————!?”
在最后叫出来的人是我。冬燕无言吐气快死掉了的样子。
“那个,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哦夜弥。”
“夜弥没打算开玩笑……”
夜弥歪了歪脑袋。她的醇厚嘴唇微微一颤。
瞬间,这几个月的场景闪过我的脑海。化作亲吻机器的夜弥很糟糕。夜弥很糟。
“不,不不不,这怎么说都太夸张了吧。才没有到每天……”
“……‘才没有到’?”
旁边窜出这么个声音。
复活了的小冬燕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
“那么,‘有到’,什么样呢?”
“那个,这个,那个啊。”
“哪个?”
“说来话长,我们改日,来世再……”
“可以,我就是时间多。直到世界末日那天降临,我都会竖起耳朵听你的说明的。”
绝对零度冰雪姬的眼瞳急速收缩。尽管被奇袭战侵略,但她还是依托广阔的荒野发动反击进攻,就是这种苏维埃式的冬将军战法。
“天君最近也不讨厌亲吻了。夜弥还以为这个男人遇上女高中生会轻易交出嘴唇。是吗,原来只有夜弥嘛。”
夜弥依旧面部表情淡定地继续射出核导弹。根据历史,战争是由物资所决定的,就是这种合众国式碾压战法。
就这样,并非美苏的冬夜大战拉开了帷幕。
我作为永久中立国再努力让两边恢复邦交,然而很遗憾,夜弥的话基本都是真的。夜弥和混蛋恶魔不同不会撒谎。
她嘴上说着讨厌天君一有空隙就会亲过来这件事是事实,而麻烦的是,过程中这边采取了望着天花板数斑点的数量这种无抵抗主义也是事实。
所以在这里我一句话都说不了。
嗯,原来如此。
可能是被逼到绝境了呢。
前门是冬燕。后门是夜弥。我呆呆地傻站在正中间。
面对被虎狼分食的末路,我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全剧终。
就在这个时候。
“……我知道的,这个人一直有个比我重要的人。”
我听到了一句轻声嘀咕。
是冬燕。仔细听来,她的声音就跟快哭出来似的。一副因为先发制人的打击丧失了战斗意志的模样。说起来小冬燕并非是苏联。她是一被进攻瞬间就会毁灭的弱小国家。
但是,她。
“但,但是,我已经在这里‘上班’了……”
像是嘟嘟囔囔发牢骚一样,逐渐开始了细微的反驳。
“虽然没有亲过,但已经‘永久上班’了……”
不?哪里永久了?我们在民政局登记了吗?
我睁开眼,眼前的是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的冰雪姬。
……不。
“这个人,不管爱谁有多脏我都无所谓。他只要在最后的最后呆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
切换成废柴小狗模式的小冬燕出现了。如今这个时代的女高中生居然能说出这种上世纪末的台词啊。
希望大家回想一下。说到底,冬燕在我家开始打工,是因为在夏日祭精神受创到了极限。
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跌落谷底的她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令人欣喜(不考虑主题,主张和手法)。
现在的冬燕和无聊的价值问题无缘。家务打工疗法确实是有意义的。
在我像这样沉浸在逃避现实的感慨中的时候。
“所,所以说,这和接吻什么的没半点关系,对我来说那种身体上的交流无所谓。”
“…………”
“我,相比这个世界中的任何人,我更加信任他。”
“……唔……”
“因为他,是我,我,我,我的老师……!”
“……咕呜呜……”
被汗水浸透,不停挥动手臂的冬燕把面无表情地呻吟着的夜弥逼到了墙角。
一边上下挥手一边磕磕巴巴的说话很有趣。不,一点都不有趣啊这样。
咕呜呜大王夜弥似乎是没法做出反击了,看来大惨案大战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来一场和平谈判吧。
话说回来。
我没想到对自己的评价明显很低的冬燕有朝一日能在这种战斗中取胜。我们活在时代的转折点上。战争并不是由物资决定的啊。(混沌圣歌:美帝被黑了233。)
◇
夜弥已经设置好了器材,剩下的事情我们一边前往家附近的便利店一边交流。
我给了冬燕一笔额外的打工费,让她帮忙盘点夏季服和冬季服。
我家从作家的办公场所变成了冬燕的办公场所。与工作无关的人要退散是理所当然的。
我和夜弥在便利店买了点心当土特产带回去的话,全员都能变得关系和睦,世界大和平了。
“那么,关于我的视频播放量上不去的原因。”
“这方面夜弥早就得出答案了。”
“哦哦,不愧是你。来问你真是太好了。”
我很快就夸奖起夜弥。夜弥面无表情的挺起胸。完全感受不到她受到之前在冬夜大战中败北的影响。知识点:自尊心很强的女高中生只要一被拜托就很好搞定。
“问题在于?”
“天君的视频封面不行。乍一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没法引起观看者的兴趣。”
“呼……”
“还有标题也不行。上传频率不行。宣传不行。长相不行。态度不行。神经大条不行。玩女人不行。立刻对女高中生出手不行。不行中的不行。全部不行。”
“……后面和视频没关系吧。”
仔细一看夜弥并不是面无表情说的这些。
夜弥正鼓着脸。一点都不好搞定。
“嘴上哄着‘我是个寂寞的单身汉’把人带进家门,结果还叫来了别的人,这样违反规则。”
“我们对事实的认知是不是存在重大的龃龉?”
“尽管夜弥讨厌天君所以没问题,如果是喜欢天君的女高中生的话,对方应该会非常生气。”
拖着丰盈的大腿像只乌龟一样慢吞吞地前进的夜弥和我的肩膀一碰一碰。住手啊要撞上电线杆了。
“你这样都不算生气的嘛……”
“没错。一点点都没有生气的哦。”
“没有生气,的哦?”
“天君应该感谢夜弥讨厌天君。要是夜弥不讨厌天君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夜弥忍住不爆发了哦。真的是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安慰看上去在生气其实完全没生气不过又有点生气的夜弥,花了两个高价泡芙。最近便利店的甜点,拥有不容小觑的美味啊。
“老实说,你们吵架这事儿我是没想到的。”
夜弥嘴里塞满了贡品享受一番之后。我们从便利店回公寓楼的途中,我耸了耸肩。
“这方面,我可能是不够小心。”
“天君一直都是这样。”
舔着手指上的奶油的夜弥盯住我。
她的眼睛里已经只剩下无机质的宛如汪洋一般的寻常时的光芒了。
“天君没有准确把握自己的需要和价值所在。天君没有认识到自己为人所需。”
“……价值呢。”
又是这个话题。夜弥说了和久堂顺类似的话。
“对于作家来说,销量就是价值。就算自己不能准确把握,市场也会做出判断吧。”
“不是这样的。不是在说这个层面的话题。”
对市场分析感兴趣的夜弥静静摇了摇头。
“在考虑别人之前,首先想想自己。不只限于作家。其他事情也是一样的。”
“呼……”
“比如找工作,当然,人际关系也是。不了解自己的价值的人士无法表现好自己的。”
“……这是理想状态。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知道自己没有价值的情况下设法装糊涂活下去的。”
“要装糊涂,还不如好好看清自己。”
“要是能做到这样就没那么辛苦了啊……”
我露出苦笑。回想起来,夜弥依靠不断努力,最后被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混蛋恶魔认同为对手。
夜弥或许不是宇宙人,但也不能算在普通人的范畴里。
你和久堂顺肯定会合得来。我不是讽刺你哦。
“夜弥可能很奇特,但是天君更奇特。”
“啊?”
“因为,天君甚至不知道怎么应对被别人投以好意。在SNS上收到感想,也没法用言语回应。明明不管什么人被夸奖应该都会觉得开心的。”
“……”
“天君说到底都不喜欢自己。不是吗?”
“…………”
我沉默了。因为,夜弥说中了关键。
“视频的播放量涨不上去,真正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
夜弥静静低语。
“憧憬作家的观众,肯定存在于世界上的某处——真正喜欢天君的人,肯定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我认为天君是相信这件事,所以才这样的。”
把视线从我脸上挪开的夜弥用脚踢着石子。
听起来真难受啊,真是的。
◇
走进公寓楼的大厅后,夜弥把垃圾塞进塑料袋,然后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和嘴巴。接着夜弥要我把手机给她。
“具体要怎么做呢。夜弥是个能干的女人所以想好了方案。”
“哦。”
“刚才,我在天君家里设置了固定机位摄像头,能通过手机远程遥控进行播放。”
也就是说,只要事先让摄像机处在预备模式,然后用手机启动就能在网络上进行直播了。
“比如现在这种即将到家的状况。又或者是从早上起来的瞬间开始播放,若无其事的向观众展示日常生活也成为了可能。”
“……这有什么意义?”
“这样能角度一变生产出通过隐藏摄像头观察作者的一天的视频。大家都喜欢窥探别人的生活。”
“呼……”
确实,我知道这种偷拍风格的视频有一定的市场。视频人物是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观众基本上都是大叔。……这不是出于工口需求吗。
“你姑且不论。我是个三十岁的大叔这事儿你没忘了吧。”
“?”
我半开玩笑地说了之后,夜弥脑袋一歪。
“天君在大叔之前还是个作家。夜弥认为,不擅长面对粉丝说话的话,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播送也是很有效的手段。”
看来她是认真的。夜弥的思考回路很奇怪,不过基本上是个善意的人。
“但是,你把摄像机设置在哪里了?”
“桌子上。靠在马克杯上。”
“那边的话不是只有乱蓬蓬的海胆钥匙圈吗……”
“就是这个。”
夜弥平静地点了点头。
“海胆就是摄像头。”
“……哈?为啥?”
在我追问之下,那个钥匙圈似乎装了超小型隐藏摄像头的样子。
是既能通过摄像机上的开关也能通过手机APP启动的方便类型。夜弥平时就在用。这次就特别给打个折让给我——
“等,等一下,等一下?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微妙的把那个钥匙圈提上来吗?”
“天君。”
夜弥重重摇了摇头。
“回顾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没用。人生要向前看。”
“你,没,资,格,说。”
“啊啊啊,夜弥反对不理性的暴力行为。”
我全力戳起夜弥的额头。夜弥摇了摇脑袋。觉得用隐藏摄像头偷拍别人没什么好害羞的的你的脑筋最不合理啊。
“钥匙圈立刻废弃掉……话说,这视频怎么回事。”
我从夜弥手上抢走手机,操作了下APP,随后屏幕上出现了微妙的倾斜着的生活空间。
能看清窗帘的种类和壁纸的颜色。是我的卧室。从这个角度看,钥匙圈似乎是放在了床上。
视频下方和右边显示着复杂的操作面板和各种参数。甚至还有显示观众数量。
“喂,这,是在直播吧……”
“?”
夜弥讶异地歪着脑袋看向我的手边。
“摄像机那边没有启动,没法直播来着。”
“但是,现在……”
“——啊。”
“啊……?”
我们同时出声。
“~♪”
伴随着哼唱声,一个滚来滚去的人影映了出来。
覆盖画面一般登场的,是留在家里的另一个人。
万万没想到。
屏幕上确实播放出来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冬燕的。
不怎么妙的,一个人玩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