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间章 修耶的冒险

  「修耶!没想到你竟能攻略迷宫,还以为你是在玩冒险者过家家呢!」

  「再讲一遍迷宫探险的经历呗!」

  成功攻克迷宫,修耶·纽凯伦一时成为风靡学园的人物。

  不管是下课时间,亦或是放学时间,学友们围绕着他赞不绝口。

  登录冒险者的学生不在少数,但兼顾两者的人屈指可数。

  「迷宫主是怎样的怪物呢!」

  「肯定不是一个人攻略迷宫的吧!说说队伍的构成呗,有没有和女冒险者擦出爱情的火花呢!?凭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不带隐瞒的喔」

  而修耶之所以看起来没精打采,那是因为他所经历的冒险并非他人所幻想的那般美好。

  不如说,是相反。

  在阴暗的地下,混杂着土腥气、汗臭与苦难的地狱之行。

  说到底连迷宫主都没有产生,修耶只是抵达了最深处便成为了迷宫攻略者。

  「干嘛无精打采的!不要装神秘告诉我们啦!」

  「唉……好吧,不过并非什么有趣的事,所以不要太期待」

  冒险是残酷的。

  不只是体力方面,精神层面上也备受煎熬。

  若是长年一同闯荡迷宫还好,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谈何信赖。

  但是,冒险者集团的目的是,第一个攻克迷宫。

  临时拉起来的队伍的确缺乏信赖,这时候队长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最棘手的是死灵的出现,因为伙伴中没人会光魔法。面对没有肉体的死灵,我们只能避而远之——」

  因此,修耶将最艰难的经历,作为队长整合冒险者队伍所面临的困难告诉给众人。

  「唉,我真的可以被称为迷宫攻略者么……」

  男生宿舍二楼,这里是修耶的房间。

  虽然不像一楼平民挤一间宿舍,但也宽敞不到哪去。

  修耶就躺在床上,思索着。

  「说是迷宫攻略,全程却没有遇到别的冒险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大家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是我第一次担任冒险者队伍的队长。

  队伍前进的方向,休息的时间,食物的分配,还要注意每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以免产生争端。

  这同之前独来独往的冒险截然不同,让我煞费苦心。

  「如果没有觉醒净火的话,说不定我早就凉了……」

  队伍成员多是经验不足的冒险者。

  所以当其中一名伙伴被死灵困住之时,我急得团团转。

  一旦被死灵缠住,要么使用光魔法祛除,要么事先服用药水增强抗性。

  那时候能够觉醒净火,堪称是奇迹了。

  『光魔法对暗属性怪物有奇效,但光魔法使数量稀少,更不会从事这种粗活儿。但也不必紧张,水和火魔法使对付暗属性怪物的手段多的是!』

  「……我能够学会这个魔法,全是托了那堂课的福呢」

  随着内翁王子的到来,学园新聘了两名教师。

  二人某种意义上很有名。

  其中之一是公爵家专聘的骑士,公爵家的人从未有过担任魔法学园讲师的先例,所有人都在猜测其中用意。最终定论是,来学园考察并挖角志愿从军的学生。

  上课的内容围绕着战斗进行。

  因为是出身公爵家的骑士,一开始学生们以为是很严厉的人而战战兢兢,没想到实际是很会照顾人的大哥,不,应该是叔叔。

  而另一个人,则间接救了修耶一命。

  『我知道很多人不接受我的说法,但请记住,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在面临困难时求生的诀窍!』

  引导修耶觉醒净火这一化险为夷魔法的阿露露老师。

  她不但解释了除光魔法外,能够拔除暗属性怪物的方法,还根据修耶的实际属性,指出净火是其中一种有效的手段。

  于是他课后偷偷练习且最终派上了用场。

  近日,阿露露老师身体告恙住院了。

  在医务栋职员的带领下,来到门前。

  修耶·纽凯伦,是反对阿露露老师观点的学生之一。他的来访让阿露露稍感惊讶,不过很快就泰然处之。

  「我先前误解您了……若非老师的教导,我指不定就回不来了」

  这是事实。

  觉醒净火的契机就在于她的授课。

  阿露露老师再三叮嘱,为了对抗暗魔法要学会治愈或净火。

  「Mr·纽凯伦,很高兴我的教导能够派上用处。面对暗属性的怪物,任何人首先想到的是光魔法。事实上,除开光魔法也有办法拔出它们」

  修耶的救命恩人,不见上课时的严肃,露出亲切的笑容。

  态度的变化令修耶稍稍惊愕,不过前段时间都不在学园,他更好奇阿露露突然病倒入院的原因。

  「阿露露老师,您怎么会突然得病呢?」

  「……说来惭愧,大概是我太折腾自己了吧。我本是温文娴雅,和上课时的性格完全相反。或许老天爷是嫌我太能折腾,要我消停会儿吧」

  看着她羞涩的样子,修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上课常以黑暗话题为中心,课后布置大量的作业,让学生怨声载道的阿露露老师的魔法学。

  她上课时那样的神态,想来应该是希望传达给学生的热情吧。

  因老师的指导而捡回一条命,修耶切身体会到课上所学知识的作用。

  因此,会说出这句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帮上您的忙」

  「……诶?」

  希望助她一臂之力,聊表心中的感激之情。

  面对修耶坦率的心意,躺在病床上的阿露露老师愣愣地眨巴着眼睛。

  「那个…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不同于上课时的强势,拘谨地说到。

  ●

  「Mr·纽凯伦,你可以发誓……对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抱任何怀疑,也不告诉任何人吗?」

  阿露露此次复归,下定了决心。

  对现在他们来说,什么是必需的。

  全心全意为莘莘学子们,奉献自己所能给予的最棒的教学。

  「呃……阿露露老师,不能对任何人说……难不成是很危险的事情?」

  「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被人知道我的想法……」

  「阿露露老师,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所以,阿露露看到了。

  经历怪物袭击,学生们留下了严重的心灵创伤。

  对学生来说,有必要加强对怪物的了解。

  因此,阿露露直接向学园长提倡,在课程中增加讲解应对怪物的方法。

  「谢谢你……唔」

  「阿露露老师,身体还是不见好转么!?」

  「没事……只是最近这几天数量变多,累垮了而已……」

  最终,阿露露的努力有了成果。

  拥有冒险者身份的修耶·纽凯伦,在接受她的指导后,成功拔除了暗属性怪物。

  「是不是吃了什么脏东西呢?」

  「哪能啊,我又不是德宁格同学,咯咯」

  「也,也是哈!那货就一奇葩!」

  对于这名总是反对自己的学生,却有种教导弟子的感觉。

  真是不可思议的学生,敢于直言自己的意见,让人生不起厌。

  所以,阿露露决定将事实告诉他。

  「Mr·纽凯伦,想必你也知道,我曾经长期遭受死灵囚困,丧失意识。所以我隐约能够感觉到,死灵正在不断往学园聚集」

  ●

  「阿露露老师,您是累坏了吧,这里又不是迷宫,怎么可能吸引死灵……」

  阿露露老师的委托。

  就连好奇心旺盛的修耶,也不免觉得荒诞无稽。

  学园的人都当修耶是怪咖,但他其实没有他人所想的那般天真。

  各种各样的经历让他学会深思熟虑,就连王室骑士也认可了他的才能。

  最近还完成迷宫攻略,磨砺了一番实力。

  对他来说,阿露露老师的委托只能用震惊二字方来表达了。

  「Mr·纽凯伦,我也不是让你瞎找。学园内有几处地方容易吸引死灵,你会净火,去到那里就明白了……」

  学园可能有死灵在凝聚,代替她去探察。

  接受阿露露老师这疯狂的请托,并且知悉有三处地方需要确认。

  一处是传闻用于销毁违禁药物的水池,一处是魔法学园重建时摧毁的,曾进行违法研究的校舍遗迹,还有一处就是,先前袭击学园的怪物墓场。

  但是,在行动之前,修耶先做了一件事。

  「学园似乎有死灵渗透进来,我需要你的帮忙」

  男生宿舍二楼,修耶的房间堆满了破铜烂铁。

  他直奔书架上放置的小箱子,并将其打开。

  取出被布帛包裹着的透明水晶球。

  「好久不见了修耶,怎么又想起使用这股力量啦」

  「……情非得已,我其实也不想的」

  一取出水晶球,脑海中响起老练的声音。

  这的确很不对劲,为何之前就没起过疑心呢。

  这颗水晶球仿佛拥有自我的意志般,直接将声音送到修耶的大脑。

  迷宫都市的公会会长也提醒说,为自身好尽量不要去使用它。

  过于庞大的力量将自取灭亡。

  在迷宫都市获得超越极限的力量,修耶因此失去了意识。据公会会长说,当时的自己就像是被水晶球操控着一般。

  「哦,死灵么。对那种没有价值的东西感兴趣,真是奇怪的家伙」

  「少废话,你很擅长寻宝吧?」

  「死灵的存在感太弱,不是非常接近的话,老夫也无法感知到」

  「这不成问题,我有头绪」

  抓着水晶球离开房间。

  尽管公会会长提醒过,但修耶对自己有信心。

  他的能力获得王室骑士的认可,还攻克了迷宫。

  因此,他自信能够掌控水晶球所寄宿的力量。

  而且以前找东西的时候,靠的都是这颗水晶球。

  也算是一种孽缘了。

  据说发生过毒瓦斯泄露的水池,过去进行违法研究的旧址正是在老校舍。

  这些都是学园黑暗时代的产物。

  来到荒废的这片空地,尝试用了净火却无发现任何痕迹。

  「那个人类的话可信吗」

  「天晓得,所以才要来确认嘛」

  「……你还是那么老好人呢,修耶」

  没找错地儿的话,死灵在消失前一刻会现出原形才对。

  死灵。

  它们是只有在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时,才会显露原形的特殊生物。

  也许是动物的模样,也许是人类,亦或是怪物,形态万千。

  修耶本就不是全盘接受阿露露老师的想法。

  不如说,觉得没有这个可能性。

  哪怕阿露露老师对死灵有着敏锐的感知。

  「老师是对的,她的话救过我一命」

  如是自言自语,深夜在学园徘徊的修耶。

  但是,眼下占据他整个大脑的,都是对阿露露老师的感激。

  被无面者所召唤的死灵囚困数月的阿露露老师,见她放心不下的样子,希望能够消除其担心的源头。

  修耶回想起阿露露老师的叮嘱。

  下一处目的地是——。

  『Mr·纽凯伦,大量怪物袭击学园的事件,还有德宁格同学打倒的黑龙,全都送往火葬场焚毁』

  『可是阿露露老师,我听说那些怪物都事先用光魔法净化过了啊』

  『这是处理一般怪物的方法。活的岁月长久的生物,其懊悔与怨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所以,我认为那里最容易吸引死灵』

  石砌的大型火葬场。

  四周长满了低矮的杂草,走近凝神一瞧,杂草上面似乎粘着某种白色粉末。

  先前袭击学园的怪物,全部长眠于此。

  黑龙那压倒性的恐怖,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修耶对当时自己能够鼓起勇气挺身而出,感到无比自豪。

  他随手抓起一撮地面上的白色粉末。

  「怎么可能?骨灰还是温的……」

  就好像昨天烧掉了什么,并撒在这里。

  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修耶,这里有大量的死灵』

  没跑了。

  修耶在心中附和水晶球的声音。

  在迷宫中遇到死灵时的感觉,对伙伴们的混乱束手无策……内心的那种火急火燎,修耶不可能忘记。

  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死灵就在这里。

  修耶随即摸向右手边的法杖,使出在迷宫觉醒的魔法。

  「净火!」

  法杖前端迸发出白色的闪光,许多只死灵现出了原形。

  「哈,哈」

  眼前一片空白,一个不稳跪倒在地。

  尽管死灵的气息尚未消散,但数量的确减少了。

  净火是除魔的火属性魔法。

  因效果比不上光魔法和治愈,所以使用者也很少。

  「……数量还剩下很多,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之后只要每天从早到晚循环就行,阿露露老师那边就跟她说没有死灵,我不想让她太过担心。

  「呼」

  好想立马回宿舍酣睡一场,就在绵绵的睡意让他放松下来之时。

  「你这家伙……!」

  突然背后遭受沉重的冲击,倒在草地上。

  地面的味道让大脑变得恍惚,而背后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立马意识到被人给踹倒了。

  「是,是谁!」

  「……不可饶恕!」

  是女孩子的声音。

  修耶尚未回过神来,身体随即腾空而起。

  惊人的冲击力,让他飞出去数米。

  「噶哈」

  喉咙一甜,修耶下意识用手捂住嘴,血丝从缝隙中渗出。

  当他尽力抬起头一看,没想到对方竟是最近老实消停的笨蛋王子的侍从。

  虽然有听说过,但她一直无声无息地跟在王子身后,所以从未听过她的声音。

  「……喂,你是那家伙的侍从吧!你莫非知道这里有死灵」

  「不要……碍事!又没…添麻烦吧!」

  这是修耶与她的第一次交流,少女却控制不住情感,威吓着他。

  当少女举起手臂,修耶顿时吓得腿软。

  「呀」

  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缠绕着他。

  仿佛脖子被人捏住一般的窒息感,他很确信,一旦她挥下手自己肯定死路一条。

  然而,少女在数秒的沉默之后,无言地离开这沾满怪物怨念的草场。

  只是她离开时泫然欲泣的神情,让修耶印象深刻。

  尽管单方面被暴揍,修耶却感到内疚。

  「……唉,搞不明白啊」

  第二天,修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今天依旧去了那里用净火消灭死灵,但那个少女却再没出现。

  内翁王子的侍从为何会在那里。

  莫非是被死灵所吸引。

  「……这事儿也没有告诉阿露露老师,这样做真的好吗」

  阿露露老师那边跟她说了,包括火葬场在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到阿露露老师放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那里发生的异常。

  「只是,幸好以防万一买了那个」

  攻略迷宫赚到了一笔钱。

  尽管被冒险者伙伴笑话,他还是买了那种一定时间内能够提升异常耐性的药水。据说,死亡的感觉会持续好几天,价值极为高昂。

  「……」

  船到桥头自然直,拿起桌子上的一包药粉。

  哪怕看不到,但死灵的气息非常浓密。而且,阿露露老师也说学园或许已经被死灵所占据了。

  假如自己早已着了死灵的道,那么只要服下这药就一定能够摆脱死灵的梦境。

  「明天八成要歇着了……话说考试时间已近……要是翘课铁定完蛋……」

  如果是死灵是一种毒,那么这药就是更猛的剧毒。

  众所周知,这种剧毒的副作用会在第二天发作。

  从身体麻痹到上吐下泻,明天早上无疑又得跑医务楼了。

  「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我弄错了,不如说这可能性很高。反正发作就是明天,死就死吧」

  修耶下定决心,服下了药粉。

  当晚,修耶做了个神奇的梦。

  他梦到自己在克鲁苏魔法学园中漫步。

  早已见惯的景色,却莫名的感到兴奋不已。这种感受,在刚入学时每天都是这样,令人怀念。

  之所以立刻明白是梦境,那是因为内翁王子就在身旁,而且看着他的侧脸感到开心,这是不可能的事。

  「内翁王子……死灵的力量已解放……大家都睡着了」

  「做得好,你看空中,那些家伙也按捺不住了」

  仔细抬头看。

  本是清澈的夜空,却有某种东西存在。

  那并非鸟兽,有着人形,咋一看还以为是鸟人。

  「总算找到你了,内翁王子」

  ——不会吧。

  修耶作为冒险者,曾在书中好几次看过这种生物。

  「战场选择在这里真是费心了,你也不要恨我们,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拥有红色眼眸的怪物——吸血鬼。

  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暗属性怪物的顶端,狡猾而又残暴。

  数十只吸血鬼停在半空,其中一只朝着他飞来——这时修耶从梦中醒来。

  「哈,哈,刚才的梦是喝药的缘故吗?副作用看来还没发作……先喝杯水冷静一下」

  许是那个梦的原因,盗汗很严重。

  擦拭着汗水,正想喝杯水,突然发现黑暗中有人站在那里,哑然失色。

  揉了揉眼睛再看,确认不是幻觉。

  在那里的,正是最近安分守己的话题人物。

  「恭喜你发现真相,但这是我的战斗」

  身份远比修耶高贵,但彼此多次发生冲突。

  「刚才的能否请你当没看到,不要来妨碍我们」

  那神态,与初次见面时一般,洋溢着高贵。

  第一次直面王族的威严,莫名淌起冷汗。

  「修耶·纽凯伦——拜托你了」

  那位……内翁·多斯托尔王子竟然向自己低头。

  接下来,修耶开始了他纠葛的每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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