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三章 少年与棺Boy and Coffin

  “——啊,真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在正因为和入侵者的攻防而喧嚣不已的死灵王国一角。设置在地下的据点中,罗西正和两位队友围着篝火,灵巧地单手倒立。他的嘴里掉出抱怨。

  “虽然是无可奈何的工作,但唯独和利弗莫尔学长的死灵打架我还挺期待的呢。结果正经打了的只有一只门卫。那之后就是‘遇到强力死灵也不要战斗直接逃走’。这样有什么乐趣啊。”

  “……应该是比起我们的搜索,更着重于拖慢学生会的搜索吧。减少死灵数量的话,他们也就相应地变得轻松。那么自然是放着不管比较好。”

  安德鲁斯用带来的茶具认真地泡着茶,淡淡地说。在他对面,欧布莱特豪爽地咬碎烤好的司康饼。

  “现在没有接到直接妨碍的指示,就还算好了。最糟糕的情况,也要考虑到在决赛前就在这里和霍恩队撞上。”

  “哼。那种事我坚决抵制。”

  说着,罗西已经不用手,而是用头顶倒立,然后像陀螺一样转起来。安德鲁斯盯着热水里逐渐打开的茶叶,低声说。

  “即使重点是妨碍对面,现在的情况也过于被动了。恐怕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使了手段吧。……不过手段的内容也大致能想象得到。”

  同一时间,一位高年级正准备使出他想象中的那个手段。

  “哈、哈,来了来了。——喂,那边的同学。”

  数百只骨鸟组成的鸟群在上空飞来飞去。前学生会阵营的齐丽格·阿尔布舒赫也不警惕任由它们飞在头上,对着落在地面上的影子说。不一会儿,那里站起一个没有脸的干瘦身体,对她散发出杀气。那是刚才奥利佛他们战斗过的无貌古人。

  “我不是打算和你打。你连一下利弗莫尔,一小会儿就行。”

  面对随时会扑过来的对手,齐丽格却开朗地向它搭话。经过几秒钟的沉默,无貌古人给出了回答。正确地说,是操纵它的魔法师。

  “——什么事,邪鬼。”

  “呀呀,利弗莫尔。不要这么刻薄嘛,我可是难得地想要帮你一把才来找你的。”

  齐丽格嬉笑着前进,把脸伸近无貌古人。仿佛那漆黑的洞里,有正在对话的对方的脸。

  “你夺走戈弗雷骨头的那件事,莱欧觉得扫了兴,很是生气,但我则不然。托你的福,选举战变得大幅度有利,我反而要谢谢你呢。”

  “那就滚开。我还舍不得分出来监视你的大棋子呢。”

  “哈、哈。这样看来,就算是你也烦恼于棋子不足了。”

  齐丽格笑了。从利弗莫尔现在要一个人对付所有入侵者的现状中,不难想象到他有多繁忙。她在此基础上提议。

  “给你个好消息。——这里有一个特大的大棋子。顺带还有几个有活力的小棋子。试着利用一下如何?”

  “马上就提出来了啊。你们还真是不会违背预期。”

  “喂喂,这反而应该是你主动提议吧?毕竟我们明显利害关系一致。你想用戈弗雷的骨头做些什么。我们不希望戈弗雷取回骨头。我们不合作反而不自然吧?”

  齐丽格主张这简直是不言自明的道理,而利弗莫尔在使魔对面哼了一声。

  “你想扯他们的后腿,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随你们怎么两败俱伤。”

  “所以我都说了不要这么刻薄。即使以同一个方针行动,有没有你的援护,情况完全不同。最少希望能够被排除到这里的死灵们的攻击范围之外,可以的话希望能组成共同战线。比方说和这个帅气的无貌古人。”

  说着,齐丽格像舔舐一样观察使魔的全身。利弗莫尔像是在警惕她的视线一样让无貌古人退后一步,淡淡地推开对手。

  “到了这时候,你以为我还会依靠别人?如果认真想要交涉的话,至少让<醉师>来。和你没得谈。”

  “知道了,知道了啦。你应该明白,即使拒绝,结果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你是打算让这一只一直跟着我吧?”

  齐丽格看出难以说服,改变了方针。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对方会点头,也没有那个必要。

  “学生会的那帮人和我同时露出后背的话。你会先袭击那边非常明了。那么就不需要口头约定了。我相信你哦,利弗莫尔。”

  “没有比这个词更不适合你的了。”

  丢下这句话,利弗莫尔的感觉突然消失了。齐丽格俯视着同时回到影子里的无貌古人,开始着手下一步。

  *

  离开两拨势力相互激战的迷宫。地表的校舍里也有一场战斗正要开始。

  “……呼……”

  决斗联赛复赛的其中一个准备室里,学生主席艾尔文·戈弗雷正静静地集中精神。离比赛开始还剩几分钟的时候,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两位队友像是踢破教室门一样出现了。

  “——我们回来了!”“状态怎么样,戈弗雷!”

  提姆和蕾赛缇同时说。被问到的男生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地回答。

  “……可以行使的魔法威力大约是平时的十分之一。二节以上控制起来有危险不能用。每次咏唱咒语时灵体伤都会产生剧痛。”

  “也就是说?”

  蕾赛缇催促他总结。戈弗雷无畏地翘起嘴角。

  “状态绝佳。——走吧!”

  ““哦!””

  几乎在三人汇合的同时,房间深处的绘画上盖着的布被摘下,三人直线冲进画着森林的画里。

  “——各位,现在终于要开始了,决斗联赛复赛六七年级组!四五年级就已经是可以收门票的级别了,但到了这个级别,比赛内容本身说是对外保密也不为过了!居然能够看到金伯利最高年级的怪物们倾尽奥秘战斗的样子,我们多么幸运啊——!”

  紧接着四五年级的比赛,转播格伦达用不知疲惫的劲头大喊。她盯着水晶投影出的数个画面,立刻开始说明。

  “不杀咒语当然是半施展,决赛场地是森林地带!最受瞩目的队伍当然是戈弗雷队!不用说,他们当然是头号夺冠热门,但大家对前两天那混……不对,Mr.利弗莫尔偷袭主席恐怕还记忆犹新!有传闻说那时候受的伤伤未痊愈,不知会给比赛带来什么影响?!”

  “虽然什么都不好说,但他本人是打算赢下来的。都写在他脸上了。”

  嘉兰德看着画面中学生主席的侧脸微笑。这个不是高手才能看出来的,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印象。不管是戈弗雷还是他身边的两人,一点也看不出心虚的样子。

  “那么,现在介绍嘉宾!从三年级到五年级一个人都捉不到,于是紧急叫来了水嫩嫩的二年级!对这场比赛你们怎么想,Mr.崔佛斯和Ms.埃切巴里亚!”

  “我、我希望戈弗雷主席获胜!”

  接到话头的二年级学生丁恩·崔佛斯慌忙开口。这次是从突破预赛的二年级队伍中各请一人做嘉宾,而莉塔和泰蕾莎都出去了,所以他被半强制地拉来了。

  在明显紧张的丁恩身旁,另一位嘉宾哼了一声。那位留着金色长发的女生是前学生会的首领莱昂西奥·埃切巴里亚的亲妹妹,菲莉西亚·埃切巴里亚。

  “她问的是你对比赛发展的看法,不是你的愿望吧。……虽然这样说对不起主席,但他恐怕无法避免不利情况吧。不管受伤衰弱的传闻是真是假,只要有可能性,就足以作为围攻他的根据了。”

  菲莉西亚从立场上和心情上都支持前学生会阵营,她的评论自然对戈弗雷很严苛。被她出言讽刺的丁恩却意外平静地点头。

  “……是啊。会是一场严苛的战斗,我也有同感。”

  “——?”

  意想不到地反应令菲莉西亚皱起眉头。这时实况转播格伦达再次开口。

  “从可爱的学弟学妹们那里获得激励的时候比赛开始了!各队要如何行动呢!”

  “——唔。”

  在树林中注意到了什么发出短小声音的瞬间,蕾赛缇和两位队友一起将杖剑指向头顶咏唱咒语。紧接着猛烈的热浪砸过来,将周围的树木一扫而空,附近变成了一片烧光的原野,只有三人周围还留下一小片。在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的他们上空,三位魔法师悠然地站在树上。

  “——在那里啊,戈弗雷队。”

  “不会让你们捉迷藏的。我们要用快攻打倒你们。”

  敌方队伍在比赛开始的同时发动快攻。戈弗雷他们当然没有做出会暴露位置的举动,但对手同样是比赛经验丰富的最高年级。只要知道了自己队伍和组成同盟的其他队伍的初始位置,根据经验就能猜到剩下队伍的位置。

  率领队伍的七年级男生俯视着举着杖剑的戈弗雷等人,哼了一声。

  “枷锁真是多到令人痛心啊。光是戈弗雷的伤势就令人痛恨了,这个规则下林顿的毒也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使用。蕾赛缇,你能说是万全的状态吗?应该是刚刚和林顿一起从迷宫里冲回来的吧?”

  “话真多。不是要快攻打倒我们吗?”

  蕾赛缇平静地回答。敌方队伍的三人听到后咧嘴一笑,向着正下方跑下站立着的树。

  “即使衰弱嘴上也不服输啊。……好吧,这就送你们一程!”

  “哦哦,开幕后不久,埃弗拉队便冲向了戈弗雷队!理所当然一般地用三节咒语改变地形,不愧是最高年级!学生会的三人要怎样迎击他们?!”

  “会很难打吧。现在四处都在传戈弗雷受伤,他们队在混战中应该是需要慎重寻找胜机才对,但现在这样也无法实现了。和状态万全的其他队伍冲突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暴露他们目前的战斗力,那样的话更会加速被围攻。”

  菲莉西亚在格伦达的转播后加上评论,然后看向旁边的少年。

  “从第一步开始形势就明朗了。很遗憾,看来不是你期望的发展呢,Mr.崔佛斯。”

  “……虽然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面对菲莉西亚的讽刺,丁恩毫不焦躁,紧紧盯着最高年级的战斗,疑惑地歪过头。他的反应打乱了菲莉西亚的步调。她本以为对方是会轻易接受这种挑衅的人。

  “为什么呢?我完全无法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个人输掉的样子。”

  “你说什么?”

  这句话无法置之不理,菲莉西亚再次将意识集中到比赛上。战斗初期和她预想的一样,被抢下先手的戈弗雷队遭到地方队伍压制。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暗夜包裹特内布利斯!”

  戈弗雷的咒语挡住袭来的魔法,勉强将威力更高的攻击转向旁边。一眼就能看出在力量上不如对手。看到这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平时的他身上的情景,敌方队长埃弗拉的嘴角凶恶地翘起。

  “勉勉强强才能用对抗属性撑过去啊。你那开玩笑一般的火力已经不见踪影了呢!刃风斩裂因佩杜斯!”

  “分隔阻挡库利佩斯!”

  面对接踵而来的咒语攻击,戈弗雷只能一直防守。埃弗拉最大限度利用火力优势步步紧逼,同时还继续挑衅。

  “你是在争取时间等待同伴帮助吗?我无所谓哦,随你怎么露出丑态!”

  他用语言煽动对手,但内心却和举止不同,非常冷静。在他看来,戈弗雷在这个状况下能使用的手段大致可以分为两种。要么是像他刚才说的那样用咒语战争取时间等待同伴帮助,要么是下定决心踏入魔法剑的间距。他以两种都能对应的形式以逸待劳。考虑到抵消的同时冲进来的情况,在刚刚射出咒语时最为警惕。

  “——?!”

  但是,接下来的现实发生在他的警惕范围下面。以剧烈抵消的魔法做掩护,戈弗雷沿着紧贴地面仿佛爬行一般的轨道冲进敌人怀里。

  “勇、勇猛一刺?!不对,那已经是前扑了!可是那么低的位置根本无法瞄准要害——”

  “不,不对。”

  魔法剑师父否定了格伦达用直觉做出的分析,队操纵投影水晶的学生做出指示。画面上放大出扑向敌人脚边时戈弗雷的双手,观众们顿时叫了出来。『右手上没有杖剑。』

  “在扑过去之前将杖剑归鞘,用空下来的双手抓住对方的左脚腕按住。——现在是他的间距。”

  脚腕被抓住了。在对手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戈弗雷已经以抓住的地方为支点滑进了敌人的左斜后方。埃弗拉的表情扭曲了。他被抢占了惯用手的正对面,无论怎么挥动杖剑都碰不到戈弗雷。

  “……唔……!放开!”

  首先必须改变姿势。埃弗拉做出这样的判断行动起来,但他的身体突然向旁边跌倒了。

  “什……?!”

  “不放。”

  戈弗雷扫腿将对方拉到地面上,紧接着便从旁边扭住。埃弗拉慌忙想要抵抗,但他伸出的左手却一下子沉进了变得泥泞的地面里。男生惊愕地睁大眼睛。

  “下沉墓土……?!你明明放开了魔杖,是怎么做得的——”

  他连忙想要挥动杖剑抵抗,右手却被紧紧抓住。埃弗拉看着近在眼前的戈弗雷,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那、那动作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在进行怎样的攻防!”

  格伦达混乱地大喊。用双手抓住,用身体压住,用腿夹住——现在这个瞬间,戈弗雷依旧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在对手身体上行动着。观众们都看呆了,嘉兰德立刻加上解说。

  “这是过腿。将寝技的技术和重心控制、领域魔法组合在一起,针对对手的每个动作加以反击。Mr.埃弗拉的一举一动都都要注意正确与否,每次失误都会被拖进不利的姿势。“

  “可——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Mr.戈弗雷在扭住对手之前将杖剑归鞘,现在两手都是空着的!就算是没有咏唱的领域魔法,惯用手没有握着杖剑的话也大半都无法使用吧?!”

  嘉兰德再次指示放大,画面中映出了“那个东西”。抓着对方右臂的戈弗雷右手——他的手心里有一个全长和手掌宽度差不多、要称作魔杖实在太短的棒子。

  “握在手心里的魔杖——俗称也叫做‘掌杖’,是非常短的隐藏魔杖。一般装在惯用手的手腕附近,必要时握入掌心使用。用和吸附刃纹相同的要领吸附在手掌上的话,即使张开手指也不会掉落。

  当然,那么短的魔杖无法使用咒语。但是只用来控制领域魔法的话,勉强足够了。双手都用来进行寝技的攻防,同时还能使用领域魔法——也就是在紧贴状态下的攻防中,能够确保一根胳膊的优势。”

  这些技术和学生们所知的魔法战斗实在相距甚远。观众们都说不出话来,而嘉兰德平静地继续解说。

  “……寝技的攻防在魔法剑技术逐渐洗练的过程中,是在早期就被舍弃的领域。我们的做法原本应该是在被拖入那种状态前就想办法解决。也就是说,Mr.戈弗雷做的事情已经不在魔法剑的范畴之内了。”

  魔法剑师父一边说一边心想:没想到在他监督的比赛中,偏偏能看到这个。

  “从概念产生到今时今日,有几个针对魔法剑的根本性反命题曾经被提出。所谓的杖剑不要论就是其中的代表,而另外还有一派人士这样主张。——既然我们已经学习普通人拿起了剑,那也就不必再拘泥于那个剑了。不管是魔法还是剑术,是徒手互殴还是抓住扭打,作为求胜的手段都是同等的。

  那就是魔法格斗。……是基于和魔法剑不同的思想而形成的另一种魔法战斗方法!”

  寝技的攻防总有终点。经过几十秒的较量,戈弗雷和埃弗拉的战斗到达了那个终点。

  “……嘎……!咕、唔……!”

  戈弗雷的双臂从侧面环住敌人的脖子,利用长袍的领口勒住颈动脉。埃弗拉拼命抵抗想要将他勒晕的手臂。他握着杖剑的惯用手被敌人的右腿缠着压住,能够用来抵抗的只有一只左手。但那只手也被加在对手的胸口和自己身体中间,有一半被无力化了。如果他双腿自由的话还有办法,但之前的攻防中他的左腿中了下沉墓土,膝盖以下都埋在地里,只剩一条右腿根本无计可施。

  “……你、你丫……!这也算是魔法师的战斗方法吗……?!”

  “不对。这是『对付魔法师』的战斗方法。是学生会为了和你们战斗培育出来的。”

  戈弗雷一边手臂用力勒紧即便回答。在之前的攻防中,他在地面上的活动比对方激烈好几倍,全身都沾满了泥土,但神奇的是,他不觉得这副模样有什么不对劲。对艾尔文·戈弗雷来说,从以前开始,胜利就是这样抓住的。

  “……切……——唔咕?!”

  和提姆对峙的学生看不下去同伴的状态,正要将意识转向那里——这个瞬间,一股强烈的麻痹从左腿爬上来。他惊讶地转向脚边,看到了地面上开出的小洞,以及将尾巴刺入他腿部的蝎子使魔。看到对手连忙踩扁使魔,提姆咧嘴一笑。他刚才抓住敌人意识的空隙放出使魔,让使魔从地底发动奇袭。

  “你想连同伴一起打倒?胆子不小,居然在我面前分散注意力。”

  他没有天真到允许敌人东张西望。蕾赛缇当然也一样。面对打算一有机会就像戈弗雷发射咒语的对手,她不断缩短间距,决不允许对方得逞。

  “你可以试试将杖尖从我身上移开。如果你有自信不会因此脑袋被踢破的话。”

  “……唔……”

  即使等待也没有支援的动向。埃弗拉明白到无法指望同伴帮助,在被勒晕之前下定了决心。

  “哦——哦哦哦……!”

  在因为缺氧而变得稀薄的意识中,埃弗拉挤出死力操纵领域魔法。眼前燃起的火炎灼烧脸颊、自己皮肤烧焦的气味钻进鼻子——但戈弗雷眼睛都不眨一下。脸被烧烂的程度,对他来说都不知道算作伤害。

  “——嘎——!”

  最后的抵抗结束,埃弗拉的身体软软地失去了力气。准确地说是在被勒晕前一刻圆环咒语发动使他昏迷了,不过总之结果都一样。戈弗雷见胜负已分,立刻放开对手站起来。他用三分之一被烧烂的无比可怕的面容瞪向剩下的敌人。

  “这样就是三对二了。……两位,在其他队伍来之前结束吧。”

  “当然了,主席。”“哼。被你抢先一步了。”

  “——烙印在眼睛里吧,诸位。这就是学生会。”

  以为学生从观众席的一角站起来,严肃地开口说。那是下届主席候选人薇菈·密里根,今天她不是作为嘉宾,而是作为观众注视着比赛。

  “戈弗雷主席背负着巨大的劣势战斗着。单纯比较战斗力的话,在同一个场地中战斗的其他最高年级学生们都要高于他。……但是,请各位试想一下。这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吗?

  答案是否。因为他从入学金伯利的那时起就一直处于同样的状态。从他还是连火焰咒语都控制不好的无力的一年级时起,他的周围就充满着怪物般的高年级。……你们应当也还记得。当我们入学这里时,心中是多么的不安,仿佛一个人被丢进了装满猛兽的笼子里。”

  听到魔女的话,所有人都想起自己那时。虽然有程度差异,但在场的学生中没有一个人不曾知道那感觉。知道戈弗雷当上主席前的金伯利的人就更是如此了。密里根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他对这种环境看不下去,组成了自警团开始进行保护其他学生的活动。那是实在太过微小的灯火,在他们活动的初期,挡在他们前方的敌人永远比他们更厉害。艰苦的战斗已是家常便饭。品尝了无数苦涩的败北,但每次钻过死线时都变强一些,一点点增加志向相同的同伴——然后必定会继续挑战下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一次都没有停下过脚步。”

  她选词择句,振聋发聩地说。即便如此,密里根也知道她话中的内容没有任何夸张。她自己一直在旁边看着,有时也亲自协助。魔女知道现学生会走到今天的过程中经历的苦难日子。那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岁月,但是硬要简单总结的话,那就是——。

  “诸位,不要忘记。他们一直都在和比自己更强的敌人战斗。——为了保护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学生们的后背闪过一到不可思议的麻痹。所有人都慢了一拍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握紧了拳头。

  “……打头阵的居然搞砸了。”

  “赶紧汇合吧。现在还能靠着人数优势搞定。”

  当然,盯上戈弗雷队的不只有埃弗拉队。不如说,这场比赛也和奥利佛他们那时一样,其他三队都在比赛外组成了同盟要围攻他们。

  最先冲过去的埃弗拉队的工作不是获胜,而是在和其他队伍汇合之前在不减少人数的前提下争取时间。即使在一人出局的现在也还有效。

  但是——为了汇合而突进的队伍,突然被火炎之波从旁边攻击了。三人连忙用对抗咒语撑过去,摆好架势瞪向摇曳的火炎对面。

  “……我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

  那边的队伍原本应该和埃弗拉队一样,在打倒戈弗雷队之前是合作关系。他们抗议地看向刚刚发起袭击的对手,但对面的三人大言不惭地回应。

  “嗯,不一样。因为我们改变想法了。”

  “要恨的话拜托去恨一上来就搞砸的同伴吧。”

  两边的两个人轻飘飘的回答。接着中间的一人耸耸肩上前。

  “怎么说呢。虽然背后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动作,但这简单来说就是庆典吧?……果然还是要跟上那些在会场正中央舞动得最热烈的家伙们啊——!”

  *

  “唔嗯!这里也不是啊!”

  在死灵王国一角发现的厚重的灵庙似的建筑。他们总之先踢散围在周围的死灵们入侵到内部,钻过许多陷阱不断前进,终于到达的中央房间放着一个煞有其事的棺材,但那也只是个空壳。率领奥利佛他们的领队华丽地仰起身大喊。她是卡门·阿涅利,稍晚一些加入搜索的六年级死灵术师。

  “建筑样式是古代的,我还觉得这里有希望呢。居然一个线索都没有。若想让我们白跑一趟,好歹放点金银财宝啊。”

  卡门用后仰的姿势看着学弟学妹们说,奥利佛报以苦笑。这个人和死灵术师的头衔相反,非常诙谐,有时不知该怎样应对——不过在现在这样白跑一趟的时候,她的开朗确实令人感激。

  “不行不行,焦躁的话就正中那家伙的下怀了。为了有效利用时间,我来讲解一下死灵术吧。首先,你们掌握的死灵术的特征是?”

  卡门一边原路返回一边开始讲座。奈奈绪和尤里听到这个问题面面相觑,先由奥利佛说出普通的回答。

  “……是咒术的相邻领域。还有,它是一种比起现代、在古代更加发达的魔法技术吧。”

  “真棒。特别是后者,是与这里直接相关的知识。那么另外两位,你们知道为什么死灵术在古代更为发达吗?换句话说,为什么在现代没有得到发展?”

  卡门要求所有人平等地回答。奈奈绪和尤里思考时候按顺序回答。

  “……是因为死者只有供奉不足才会跑出来闹鬼吗?”

  “和现在比起来,从前这种死者更多?因为饥荒或者战争一类的。”

  两人说出自己的推测,卡门啪叽一声双手打了个响指。

  “真棒。供奉不足说的一点也没错。不如说,死灵术本身就是有效利用‘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升天的灵魂’的技术。”

  卡门一边解释,一边用魔杖指向一个来时踢散的死灵的头盖骨,让它浮在空中,配合着自己的发言让下巴吧唧吧唧地开合。奥利佛不禁思考起这个算不算是幽默,而卡门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继续解说。

  “即使人死掉,也不会减少劳动力。说的直白一点,这就是古代死灵术的好处。在魔法产业革命之前的生活中,你们明白这有多大的意义吗?现在所谓的亚人劳动者,那些哥布林和巨魔的职责,原来都是由死者承担的。在那个时代,生者的数量和死者的数量共同决定了国力的强弱——那是死灵术的全盛期。”

  细致的语气让奥利佛他们自然而然地听得入迷,三人各自用想象力描绘卡门诉说的遥远过去的社会形态。

  “当然,这样的死灵文明也有许多问题。第一个就是死灵的操控非常敏感。他们基本上都是由于负面的执念而留在地表的,因此放着不管的话只会成为危害活人的东西。所以在许多情况下,死灵术都是在安抚诓骗他们。

  不过,运用时间拖长的话,这件事也会变得困难。死后经过的时间越长,死灵就越会变得不安定,诅咒也会增加。变成那样的怨灵已经像是饥饿的猛兽一样了,如果不由专门的魔法师细心注意着管理的话马上就会失控。而且自我变得单薄的话,会立刻与周围的死灵汇合。如果无法阻止这个连锁反应,你们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吗?”

  卡门再次抛出问题。奥利佛低声念出脑海里浮现出的答案。

  “……大祸maelstrom……”

  “没错。过去存在过的死灵文明,大半都是在规模超过某条线后那样毁灭的。也许可以说是整个国家坠入魔道,总之就是典型的自体中毒。有看法认为只要彻底进行慰灵与增加的死灵相抗衡,理论上是可以维持的,但除了刚才说的那一点以外还有其他随之而来的问题堆积成山,现代的主流观点认为用死灵构建社会的劳动基础的风险超过收益。所以整个联盟中死灵术师的数量都不多。”

  说着,卡门自豪地挺起胸。她获准学习死灵术这件事,本身便证明了她的优秀。

  “不过……用亚人种构建劳动阶级的现代系统,也不能说没有同样蕴含风险。嘻嘻嘻,希望不要在千年后将现在的我们说成是失败的例子啊。”

  卡门突然将视线转向现代,讽刺地说。尤里抱着胳膊仰视天花板。

  “也就是说——以前在这里的国家,也因为大祸毁灭了?”

  “谁知道呢。我觉得比较而言,这里应该是为了逃避灾难而建造的避难所。……能感觉到气味。当时那些在无可避免的毁灭面前垂死挣扎的魔法师们的气味。”

  卡门意味深长地低声说,他们正好在这时走出了建筑物。她和学弟学妹们并排站在苍白的光照亮的荒野上,突然叉着腰思考起来。

  “……说起来。我听说利弗莫尔那家伙在收集一人份的骨头,稍微有些意外呢。我们同样是死灵术的家系,从各种渠道也会得到关于他研究的情报碎片。其中有一个是说,那家伙从其他魔法师的家族中,接收了几个水子的遗体。”

  奥利佛屏住呼吸。卡门说出的单词,无意间刺痛了他的心。

  “……水子,吗?”

  “对,水子。也就是堕胎或死产的‘没有降生到这个世上’的胎儿。这在死灵术的世界中是非常特殊的东西。作为单纯地生物来说当然是死了,但它们的灵魂在世界律的观点上分类为生者。因为在母胎内‘还没出生’,所以在那里的生命断绝不会算作死亡。我本以为利弗莫尔是想利用这个做些什么呢~”

  卡门带着想不通的表情歪头。但是几秒后就停下来,转向学弟学妹们。

  “不管怎样,今天的讲座到此为止。其他组也许得到了利弗莫尔的骨片,我们先回一趟据点——”

  说到一半,四周突然凭空响彻令人舒心的音色。奥利佛他们连忙环视周围,但当然没有看到演奏者的身影。不如说,这声音似乎是向着更广阔的空间,说不定是整个死者之国响彻的。

  “……钢琴?”

  “嗯,是慰灵演奏呢。好久没听到过了,那家伙的。”

  卡门感慨良多地说着眯起眼睛,静静听着音乐。奥利佛等人也效仿她,倾听着短暂的演奏。

  同一时间,在据点通过使魔探索周围情况的卡蒂也听到了这个演奏。

  “……好美的曲子……”

  “是啊。”

  她正听得入迷,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卡蒂转过身,之间夏浓正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她将手放在少女肩上,将脸凑到旁边。

  “慰灵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其中,音乐,效果最好。”

  “咦,啊……是、是利弗莫尔学长弹的吗?这个。”

  “对。录下来的声音,不行。光是弹得好,也不行。如果不是,用心演奏……无法治愈,死者的心。”

  卡蒂听到后沉默下来,默默倾听了一会儿演奏。那音色是那样温柔,那样悲伤,令人无法相信是那位可怕的魔人弹奏出来的。如果是在更加和平的情况下,她甚至想要闭上眼睛沉浸其中。

  “……”

  偷偷看过去,旁边便是夏浓虚幻的侧脸。拥抱奥利佛时,那张脸总是像花儿一样绽放。然而卡蒂看到时,心里却波涛汹涌。因为那让她感受到自己不知道的过去岁月的沉重,还有从中孕育出的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

  “……那个……”

  “嗯?”

  安慰死者的音色缓和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卡蒂就着这个机会,下定决心问道。

  “……一、一直是那种感觉吗?您和奥利佛。”

  说出来的瞬间,喉咙突然非常干渴。以她的立场,不该问这样深入的问题,而她也不希望对方认为她是单纯地基于好奇心问出来的。只是,这个问题她无法一直咽在肚里。对卡蒂来说,这是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纠缠她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否了解她的这种迫切心理。夏浓毫不犹豫,露出无比透明的微笑回答。

  “嗯。因为他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弟弟。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唔……”

  从这个回答中能够明白的,只有卡蒂无法无从知晓的岁月的重量。她心中的纠葛更加强烈了——但她也没有不知羞耻到能够任由这感情刨根问底。卡蒂诅咒着自己的轻率,逃跑似的想要改变话题。然而,

  “可是,我却是……最差劲的,姐姐。”

  “——咦?”

  对方却吐出意想不到的话语。卡蒂也感受到了声音中渗出的深不见底的悔恨和自责——然而,下一个瞬间,夏浓已经露出了和平时一样的微笑。

  “卡蒂,你喜欢……诺尔的,哪个方面?”

  “呜哎?!”

  这次轮到卡蒂被出其不意的问题动摇了。卡蒂如坐针毡,语无伦次地说。

  “是、是说,作为朋友吧!呃,这个,那个——”

  她拼命搜罗词句。因为是她先提问的,所以没有道理不回答。至今为止看到过的奥利弗的各种表情动作逐一浮现在脑海里,卡蒂很快就得到了答案,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对,这其中的共通点就是:

  “——他……温柔的一面。”

  “嘻嘻。我也一样。”

  卡蒂满脸通红,低着头回答。夏浓像是早就知道她的答案了一样微笑,轻轻抚摸卷发少女的头。卡蒂嘴里掉出没有意义的呜呜呻吟。

  另一边,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凯和皮特悄悄竖着耳朵偷听两人的谈话,听到内容后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都替她们手心出汗。那家伙就不能稍微学着从周围入手吗?”

  “被Ms.舍伍德的人品救了一命啊。……她大概也注意到我们在偷听了。”

  眼镜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安慰着卡蒂的夏浓突然朝他们笑了一下。凯苦笑着叹气。

  “比不过她啊……干脆你也去刨根问底一下怎么样?”

  “不需要。不管那个人和奥利佛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在意。”

  皮特说着,双手再次开始整修侦察魔像。他以可怕的速度将魔像解体,检查部件,低声吐出一句话。

  “我要让那家伙的目光转向我。不管另外还有什么人在,重要的都只有这一点吧?”

  “哦,哦哦?”

  意想不到的话让凯睁大了眼睛。这时,皮特也结束了检查,重新将魔像组装起来,它从皮特的手上嗖地一下跳上了朋友的肩膀。

  “哦,我回来了。我们不在的时候死掉的家伙举手。”

  同一天下午,奥利佛他们回到据点,傍晚时为了比赛而移动到校舍的提姆和蕾赛缇两人也回来了。<毒杀魔>一露面就说出的这第一句话,让迎接她的雪拉露出苦笑。

  “这句话在这里可算不上是玩笑啊……。看你们的样子,比赛应该是赢了吧?”

  “当然。不要小看金伯利学生会。”

  依旧是可爱女装打扮的提姆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旁边蕾赛缇走上前来。

  “我们不在的期间有什么变化吗?”

  “新找到了五个骨片。还有刚才利弗莫尔进行了慰灵演奏。”

  格温一边回答,一边也用自己的中提琴演奏魔音治愈同伴们的疲劳。蕾赛缇轻轻点头。

  “是因为我们的活动刺激了死灵吧。这是好兆头。那家伙在控制上多花工夫的话,自然就会产生的破绽。”

  她说着,视线转向对方前面。格温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五个骨片。那些骨片等间距排列在红色的布上,全部都是蕾赛缇她们不在的期间从强大死灵身上回收的。

  “看来也收集到了新的骨片。能拜托你吗,夏浓?”

  “嗯——”

  夏浓点头站起来,走到桌边,将白杖伸到骨片的正上方。据点里的其他人看到后也都聚集过来,跟着蕾赛缇她们,奥利佛也将自己的白杖叠到堂姐的魔杖上。

  “——死灵术啊。在那时候,真的感觉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的声音讲述着遥远的过去。平时那散漫的欢快,只有在这时销声匿迹。

  “比方说,家里有人因为事故或疾病死掉了。剩下的人当然会觉得悲伤对吧?所以,就会想到,即使是以死灵的形式,也想再多让他陪伴一段时间。死灵文明的成立是由很多原因纠缠而成的——但是我觉得,在根本上支撑那个社会的,就是这种朴素的感情。”

  利弗莫尔背靠着法乌的棺,一边保养要用在术式中的骨头一边听着。不管同样的内容听到多少次,他都不会当做耳旁风。

  “……你身边也有吗?那样的死者。”

  “嗯,是我哥哥和奶奶。……啊,他们当然不是裸露在外的骸骨哦?那时候修缮尸体外观的技术也很发达,不仔细看的话甚至无法和活人区分开来。奶奶甚至根据她本人的期望,弄得比生前还漂亮呢——哎呀,这个是要保密的。忘了吧,西拉。”

  被她封口的利弗莫尔笑了。法乌继续往下说。

  “和他们说话的话,就会发现果然还是和生者不同。哥哥和奶奶都很温柔,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我重要的家人。不过这方面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我生在好人家,魔法师的家族大多都能够免除死后劳役。”

  “死后劳役?”

  “就是字面意思,在死掉之后劳动的义务。这是和死灵文明密不可分的概念。有效率的运用死灵的手段之一是‘通过生前的契约束缚’,这样死后也能顺畅地令它们从事劳动。

  当时的普通人基本都负有这个义务,劳役的长短会根据生前对社会的贡献和犯罪经历一类的而变化。如果死后想要悠闲地和家人一起生活,或是想要早早升天的话,就得在活着的时候努力工作。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叹气的声音透过棺材传出来。又有一块擦得铮亮的骨头摆放在利弗莫尔身边。

  “缺点和问题点数也数不清——不过即便如此,我认为死灵文明也没有从字面上想象得那么黑暗。有优点也有缺点,有笑容也有泪水。现在不也是这样的吗?”

  利弗莫尔点头回应,突然想:能够像这样直接回忆起死灵文明的“日常”,说明至少在法乌人生的一段时期里,当时的社会还健在。可是,如果就那样不出问题地继续下去的话,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毁灭很突然吗?”

  “比较吧。虽然不像是普通人流传下来的那样一夜间毁灭,不过成为契机的大祸我记得很清楚。有三座城市被吞没,五座城市为了阻止灾害自己烧毁了。不知道死了几万人,我的妈妈也是那时候死的。”

  少女的声音开始讲述毁灭。她语气平淡,也许是因此曾经给利弗莫尔的曾祖父、还有之前的一代代人讲述过无数次了吧。

  “那之后就简直像是从坡道上滚下去一样了。民众对于死灵术的怀疑突破了天花板,魔法师之间也起了内讧,乱七八糟争斗了一通之后主张脱离死灵术的一派掌握了政权。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之后怎么样了,因为那时候我已经被转移到迷宫都市里面了。”

  “那就是现在所说的金伯利的迷宫吗?”

  “如你所知,你的祖先也是在那里挖掘出我的。一开始听说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呢,居然不知何时在上面建成了学校。不过,那座迷宫本来就换过好几次管理者,在我们之后会有别人也是预想之内的。如果不是以这种奇怪的形式,而是我们的子孙普通地和你们相遇就好了。”

  “在那里避难的人为什么没有活下来?”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活下来。那里从一开始就是设计成死者的城市。那时候的死灵术师有无可救药的一面,从根本上不相信生者。他们会轻易改变并背叛——无法否认,被赶出国门的经验,让这种怨恨深入骨髓。”

  “……连生存都不是目的的话,那他们是想留下什么?”

  利弗莫尔故意询问早就知道的事情。法乌咯咯笑了。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是魔道啊。为了传递给遥远的未来,把我们编织出的死灵术奥秘的全部,都埋葬在了那个地方。和数万用契约束缚了灵魂的守卫一起。”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不。我是‘全部’。”

  她斩钉截铁地纠正。利弗莫尔仿佛看到她抱着胳膊挺起胸膛的样子。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魔法并不是写在书本上就能全部留存下来的。不管留下多少资料,重要的血统断绝后就难以重现的术式多如牛毛。高级的术式更大多都是这样的。非常极端地说,困难的魔法不和使用者组合在一起的话,就无法留给后世。”

  这正是魔法师经营家族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也有些局面必须以血统断绝为前提采取措施。比方说,本人所属的社会本身濒临毁灭的时候。

  “就像我刚才说的,当时的死灵术师不相信生者。所以,他们想要用和维系血统不同的形式解决这个课题。其中失败的例子之一就是无貌古人。他们是死者所以不会咏唱咒语,但同时能够使用稀奇的魔法,对吧?那是生前学会的魔法不是作为技术而是作为机能留在体内的结果。在保存的意义上姑且是成功了,但是没能确保最重要的传达性。也许是设计上有缺陷,无貌古人会比其他死灵更快失去自我。那里大概已经没有还留有生前人格的个体了吧。”

  也就是说它们是特殊调整过的死灵吗?利弗莫尔改变了对无貌古人的认知。他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加以分析、搞清楚原理。

  “经过这样那样的尝试,虽然最终也没能成功,但有一个勉强没有完全失败的例子。那就是我。说白了就是时间胶囊。这个棺是为了防止装在里面的魔法师的灵体磨损而制造的,所以我现在还能像这样和你说话。可以说是保持了刚刚死掉的、活蹦乱跳的新鲜度的死灵。怎么样,很厉害吧?”

  “嗯,我完全理解了。为什么你明明是死人却这么话多。”

  利弗莫尔说出固定的挖苦。这种毫无隔阂令她高兴地笑了。

  “你能理解我很高兴。只是——问题是这样下去也没有意义。只是话多的死人和古书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无法挥动魔杖咏唱咒语,那到头来我还是没法将死灵术的奥秘教给你。如果无法从这个棺材里面出来得到肉体,一切就无从谈起。”

  她的语气中渐渐带上了紧迫感。当然,利弗莫尔也明白。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目的。对于自己过了远超一千年依然没有变化的状况,她本人不可能不感到焦急。

  “这就是棘手的地方了。这个棺虽然能够防止灵体的磨损,但比较接近暂时糊弄过去。由于反作用,从棺盖打开的瞬间开始就会一口气开始劣化。那样的话不出几分钟我的人格就会消失。也没有时间教你魔法。必然地,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需要准备新的容器。从骨头到一切,都是为了你而特别准备的肉体。”

  利弗莫尔亲口说出自己的使命。能感觉到她严肃地点头。

  “对,这就是托付给你的课题。……还有另一个重大的课题,但那个已经被道格拉斯努力解决了。以你的才能不是不可能。我期待着哦,西拉。”

  “我会尽全力。为了赶紧把啰嗦的死人从背上丢下去。”

  对于重大的期待,利弗莫尔嘴上依旧死性不改。他知道比起夸张地逞强,这样听起来更可靠一些。而他也知道,这种关心,对方一定也已经看穿了。

  “就是这种志气。……不过,不用太着急。要慢慢准备哦,西拉。”

  “不,我要抓紧时间。我要早早让你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大海,这样我也乐得不用再背你了。我向你保证。听好了,我发誓不会让你等超过四十年。”

  利弗莫尔自信满满地宣言。这句话让棺中的少女咯咯笑了。

  “呼————!”

  老人噘着嘴吹气的瞬间。像枪林一样排列在三层高的特大蛋糕上的无数蜡烛,连带着下面的奶油、水果和海绵蛋糕的上半部一起被吹飞了。它们沿着抛物线在空中飞舞后,全都砸到了桌子对面的少年和棺材上。

  “咔哈哈哈哈哈!看吧,我吹灭了二百根蜡烛!这就是靠着咏唱锻炼出来的魔法师的肺活量!”

  “……祝您生日快乐,曾祖父大人。到了二百岁依然如此……不,越来越硬朗,真是再好不过了。”

  赶紧变成老糊涂瘫下吧,混蛋老头——少年把这些心声收进肚里,用沾满奶油的脸说出祝福。老人笑着向他和棺材咏唱咒语,将全身上下沾着的蛋糕残骸一扫而空。

  “别生气了,西拉。你知道的吧?之所以让你这样陪我这老头开玩笑,也是因为你最可爱啊。”

  “我当然理解。毕竟之前都被您疼爱了那么多次了。”

  少年用手帕擦脸的时候,道格拉斯将蛋糕剩下的下半部分拉到手边,徒手抓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的脸颊像仓鼠一样鼓起,嘴巴周围沾满了白色的奶油。少年哼了一声。——真是的,这那里像是二百岁高龄。

  “我其实有一件事想要问问这么可爱的曾孙。”

  “请便。”

  “你能超越我吗?”

  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蛋糕的老人说出了问题。他的语气和之前毫无变化——但少年察觉到这句话中没有没有一点玩笑,立刻挺直了后背。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这位曾祖父在玩笑和正事之间没有分界。

  “……作为继承您伟大血脉之人,我明白那正是我毕生的责任。”

  “我不需要模范答案。说出你的真实感受,西拉。或者说是预感也可以。”

  道格拉斯深挖似的继续问。在他的注视下,少年思索了几秒钟,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可以直说吗?”

  “当然。”

  “慢的话四十年,快的话三十年后。代表利弗莫尔之名的魔法师,便会从曾祖父大人换成我吧。”

  少年傲然地抱着胳膊,笔直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老人听到后大声喷笑出来,蛋糕残骸被吹跑,越过桌子散落到整个屋子里。

  “咕哈哈哈哈哈!你个小鬼头,竟敢如此胡扯!很好很好!那么我就在第四十一年再换回来吧!”

  道格拉斯像是要裂开似的大笑,顺势再起来走出去。老人在少年旁边暂时停下,将大手放到他头上。

  “托你的福,过了个好生日。谢谢你啊,西拉。”

  “有句话要转告你。”

  少年看出对话已经结束,平静地说。他原封不动地将旁边的棺材托他转达的话,说给上一代的背负者。

  “——‘祝贺你到了二百岁。不过,你可不要搞错了。虽然皱纹增加头发变白,但你内心依旧完全是个小鬼。所以至少再活一百年吧。你的话,那时才刚进入青年期呢。’”

  老人一字一句地咀嚼着爱说话的死者传递出的信息。不一会儿,他的嘴角绽开笑容。

  “真是怀念啊,那个口气。……和我背着的时候一点都没变。”

  老人低声说着,再次迈开脚步。少年站起来转身,目不转睛地目送他的背影。他的背影实在太过高大,甚至无法想象出自己超越他的样子——他拼命按下自己心中冒出这种想法的软弱。

  “……我说,西拉。今天要不要一起熬夜?”

  “没问题。”

  旁边的棺材提议,少年同意了。他本来就完全不打算睡觉。——直到明天早上,见证曾祖父完成“跨越二百年”归来时的身影为止。

  那之后,不等日落,道格拉斯·利弗莫尔就和少年的父母一起离开了宅子。那之后便是对所有人来说都很漫长的夜晚。少年靠着比平时话更多的棺材度过夜晚,期间无数次地看向墙上的时钟。

  “出来,西拉。……曾祖父大人回来了。”

  于是,和黎明几乎同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这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如果是好消息,那必定会更晚些才能传来。

  “从昨晚十八时开始,奋斗到了今日二时。……他非常出色。”

  少年背着棺材跟着母亲走去,看到遗体被安置在面向大门的大厅里。完全没有外伤,一眼看上去和昨晚贪吃蛋糕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仿佛随时都会突然睁开眼睛站起来,这景象感觉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辛苦了。你很努力了呢,道格。”

  法乌低声慰劳。少年还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

  伟大的先辈逝去后,魔道的探求依旧在继续。之前由曾祖父背负的重担,紧紧地压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入学试后,在金伯利的生活开始了。他在一年级的时候便迅速走遍迷宫,获得能够十拿九稳到达三层的实力后,利弗莫尔最先去到了那个地方。

  “这就是埋葬你的迷宫都市啊。……哼,真是糟糕。”

  看着磨损殆尽的死者们徘徊在废墟的景象,利弗莫尔用一句话评论。在他背着的棺材里,法乌也表示同意。

  “嗯,很糟糕呢。不管是设施还是死者们,所有东西都早已超出了使用年限。……虽然很想解放它们,但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没关系,我来照顾它们。我正好想要棋子呢。”

  利弗莫尔毫不犹豫地承接。看到被随意放置的死者就会想要保养,这已经近乎修习死灵术之人的本能了。见他啪叽啪叽地掰响指骨,法乌笑了。

  “真是意志坚定,你打算做这里的主人吗?……那么有一个和你相称的地方。我带你去这里的王座吧。”

  “王座?”

  “你去到所有灵庙看起来都是同样形状的地方吧。那底下有这里的中枢。应该能够稍微节省一点你搭建工房的工夫——”

  “——唔……”

  漫长的回忆结束,奥利佛忍受着同时袭来的强烈眩晕。经由堂姐的手播放出来的场景实在太过鲜明,即便知道那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头脑依旧会感到混乱。

  大家各自整理获得的情报,其中蕾赛缇平静地开口。

  “……看来我们得到决定性的情报了。如果是将原本就有的设施挪用做工房,那基本不可能移动。所有灵庙看起来都是同样形状的地方——利弗莫尔现在也在那里。”

  不用说,对他们来说,那是最为重要的情报。从蕾赛缇的话语中,所有人都感受到:这次的搜索,在此时进入了终盘。

  “各自准备决战。下次慰灵演奏开始,就是袭击的信号。”

  “——这发展不好啊。”

  齐丽格毫无征兆地突然回到据点,加入围绕着篝火的学弟们这样说。在怄气躺着的罗西旁边,安德鲁斯一边给她备茶一边问。

  “发展?……你们不是不需要急着夺回骨头吗?”

  “哈、哈。瞎说什么大实话,Mr.安德鲁斯。虽然实际上是那样,但前提是现学生会也没有夺回骨头。”

  齐丽格一边解释,一边嘎吱嘎吱地咬着直接拿火烤过的肉干。一般来说精灵都不愿食肉,但她反而爱吃。欧布莱特继续问。

  “也就是说,那边接近目标了?”

  “感觉是的。因为从他们的举动中看不出焦急。到了这个阶段,如果没有找到利弗莫尔所在地的线索的话,蕾赛缇应该会再采取一些别的行动。她非常讨厌磨磨蹭蹭的。”

  齐丽格用介绍亲密朋友的语气说着,突然换上认真的表情盯着篝火。摇曳的火炎映照在她的眼睛里。

  “那样的话,被逼到绝境地就是我们了。……稍微焦急一下试试吧。”

  说完,她冷笑着站起来。安德鲁斯正要往茶叶上倒开水,突然停下手。

  “……要出动吗?”

  “不,我一个人去。要稍微做点亏心事。”

  齐丽格意味深长地说着走出去。安德鲁斯心里想着她怎么事到如今还好意思说,但没有说出口,只是目送她离去。

  “……肌肉的动作。肌肉的动作,啊……”

  学生会阵营的搜索队表面上和之前一样继续搜索,实际上同时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决战。所有人都在各自以不同的形式准备着的时候,三年级的罗赛·密史脱拉正在直面自己的课题。

  “你还在在意那个啊,密史脱拉。”“昨天Ms.奥托说的那个?”

  “当然在意了!以我的风格,要是分身被看穿了不就没戏唱了嘛!”

  密史脱拉大声回答同组的两人。他在意的是前一天卡蒂·奥托对他说的“能区分分身”。他那时还不相信,实际让她尝试了一下,结果百发百中。他深感动摇。

  “首先要确定问题所在。是分身的构造,还是操纵……。整理出不自然的点,集中精力操纵一只的话,能不能稍微好一点?想找奥托确认,但那样一来那家伙的眼睛会更加适应分身……”

  密史脱拉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操纵分身。他当然不是只埋头处理自己的课题,而是一边让分身探索远离据点的地方,一边进行各种试错。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收集情报的阶段,但为了不让敌人发现,现在“做出和之前一样搜索的样子”是有意义的。

  “嗯?这个洞是什么……”

  这时,密史脱拉发现废墟的墙上开了一个没见过的圆洞,让分身走过去。有可能是有敌人潜伏在那里,不过就算是那样,会受到攻击的也只是分身。密史脱拉比起警惕更优先确认,偷偷看向洞里。

  “啪!”

  那个瞬间,煞白的精灵女生的脸充满了他的视野……

  “——唔——!”

  视线对上了。不等他发出声音,全身的肌肉就都僵硬了,通过视觉注入的术式侵蚀了密史脱拉的意识。

  他操纵的分身很精巧。不只是外观和动作,连感觉器官都完全再现了人类的五感。这次这一点起了反效果。实时操纵的使魔感官敏锐,同时也意味着以感官为路径的魔术——也就是魅惑——会传递给使用者。齐丽格从搜索的一开始起,就把操纵奇特使魔的他视作可乘之机了。

  “嗯?”“怎么了,密史脱拉?”

  两位队友感到他的样子不对劲,再次向他搭话。但是——此时魅惑的术式已经成立了。密史脱拉用若无其事的动作抬起手回应他们。

  “——不,什么事也没有。刚才差点被死灵发现,有点着急。”

  “喂喂,你小心一点啊。”“这可不是能不断拿出来的使魔啊。”

  “我知道了啦……”

  在密史脱拉背后,队友们转过身。现在,已经连他自己都已经无法注意到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有问题了。

  又过了一天。在死灵王国的“王座”,利弗莫尔也在专心做着准备。

  “……我知道现在到了最后关头,但你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西拉?”

  “已经只剩最终调整了。死人就要有死人的样子,悠闲地等着吧。”

  棺中传来声音,利弗莫尔一边用魔杖调整魔法阵的细节一边回答。那魔法阵占据了石制的宽阔房间地面的大半,复杂的文字和图形层层叠叠,中间放置着盖着布的“身体”。那是用包含戈弗雷的骨头在内的许多骨头做材料,经由利弗莫尔之手进行精妙的调整,严密地组装成的一个人体。

  “死者也是需要安慰的。更不用说生者了。……你一个人待太久了。”

  “我可不缺一起说话的人。这里有一个比寻常生者还要啰嗦得多的死人。”

  正是因为即将面临重大关头,才要用和平常一样的挖苦回答。法乌察觉到了他没有表露出来的紧张,轻轻叹了口气。

  “不讨人喜欢的举动完全得心应手了呢。……不过追根究底,原因都在我身上啊。感觉真是责任重大。”

  “不要同时说出自大和臆想,都来不及纠正了。”

  利弗莫尔继续检查魔法阵,但他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死灵们又开始焦躁了。那群可恶的掘墓贼,给我凭白添麻烦。”

  利弗莫尔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向放在房间一角的钢琴。这里有能让演奏传遍王国的机关。法乌注意到他的举动,说。

  “哦,到了慰灵演奏的时间了呢。我可以点歌吗?”

  “随你便。反正我也懒得选曲。”

  说着,男生坐在钢琴前。听到指定的曲名,他的双手立刻弹奏起来。法乌也侧耳倾听。

  “……音色真美。你弹得越来越好了呢,西拉。”

  “真羡慕你没有那么内行。和<圣歌>或<魔弦>比起来,我这不过是小孩子的练习曲。”

  “以技术来说也许是那样,但我最喜欢你的演奏。……能震撼心灵。”

  利弗莫尔哼了一声继续演奏。但是——没过几分钟,他的手指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西拉。”

  “——”

  沉默了一会儿。他和派出去哨戒的使魔共享视野,仔细观察王国内敌人的动向。慰灵演奏开始后不久,多个敌人便同时开始行动。他们的位置各自分散,但所有人都在朝同一目标前进。

  “——这个地方被发现了。”

  男生从钢琴旁站起来。死灵们短暂的安宁,此时被无情的打断了。

  “——赶快!不要给他时间!”

  蕾赛缇一边骑着扫帚在空中驰骋,一边对跟在后面的学弟学妹们大喊。他们以慰灵演奏的开始为信号发起袭击。利弗莫尔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能削减多少敌人做判断的时间,将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我们是最先到的!不要大意,肯定会有死灵出来迎击!”

  “明白——!”

  奥利佛他们比其他组位置更近,最先到达“那个地方”。和之前那些幌子相比一眼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荒地,跟周围比起来也没有任何显眼的特征。但是他们已经靠夏浓的能力确定出这里就是正确位置。然而,

  “——欢迎。”

  精灵女生突然出现在荒地正中央。奥利佛他们发现后赶紧调整位置提前着陆,隔着足够的距离和对手对峙。蕾赛缇站在先头瞪着齐丽格。

  “……被绕到前面了啊。你和利弗莫尔联手了吗?”

  “没有。大概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才终于愿意和我联手’的感觉吧。”

  奥利佛也和奈奈绪、尤里并排举起杖剑。现在的情况下前学生会的利弗莫尔利害关系一致,被抢先绕到这里拦截这件事本身在预想的范围内。之前虽然一直回避直接战斗,但局面浓缩到这个地步,看来她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们大概是想过去,但现在我是门卫。你们能越过我吗?”

  “无可奈何。”

  蕾赛缇立刻蹬地向前踏出。但一道影子突然从齐丽格的脚边伸到她奔跑的路径上。

  “蕾赛缇大人!”

  “——唔!”

  她连忙向旁边跳,同时无数黑色的刀刃组成枪林从影子里刺出来。接着从齐丽格影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令奥利佛眯起眼睛。那是他们几天前战斗过的无貌古人。

  “对了对了。我忘记说了,门卫不止我一个。他是我的搭档。”

  “你俩真是臭味相投。”

  蕾赛缇啐了一口,暂时后退,靠近奥利佛他们做出指示。

  “无貌古人交给你们。我来对付齐丽格。”

  “知道了。……战斗的方针是?”

  现在的情况和之前的战斗不同,奥利佛在此基础上问。蕾赛缇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回答。

  “照着打倒进攻。光是争取时间是不够的。……看来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情况。”

  奥利佛他们是用扫帚从上空向目的地移动,但并不是所有组都是这样。即使是骑扫帚,如果适合地面战的成员较多,也会故意低空移动。由于人手不足,提姆同时率领的密史脱拉队和艾姆斯队就是这种模式。然而,

  “呜哦……!”

  “嗯嗯?”

  爆炎展开,堵住了他们的路径。提姆姑且避开,在左边着陆,密史脱拉队和艾姆斯队也跟着他。相隔二十码左右,向他们射出对空咒语的魔法师们立刻现身了。他们都是认识的三年级。

  “……是安德鲁斯队啊。你们是莱昂西奥那边的吧。打算阻挠我们?”

  “是这么回事。”

  安德鲁斯用坚硬的声音说,两侧的罗西和欧布莱特也默默举起杖剑。提姆看着三人的脸哼了一声。

  “看上去是虽然不想干但是必须照顾情面的表情啊。……好吧,放马过来吧。马上就让你们解脱。”

  他说着,右手举起杖剑,同时左手伸向腰包。提姆心想着“就让温柔地你们睡一觉吧”,考虑要用什么毒。

  “雷光奔驰托尼乌鲁斯。”

  一道电击突然从完全没有预想到的背后射穿了他的右臂。

  “——啊?!”

  杖剑掉落的同时,提姆连忙向旁边翻滚。他手指间夹着三瓶从腰包中抽出的小瓶,盯着刚才射击自己的人。也就是目光空虚,呆滞地举着杖剑的罗赛·密史脱拉。

  “喂——”“你做什么。”

  “劳驾。”

  在两位队友喊出来的瞬间。艾姆斯跑到密史脱拉身边,用左手狠狠打他的脸。重重吃了一记用上腰劲的耳光,密史脱拉向侧面飞出去摔倒了。不一会儿,他空虚的眼睛里又有了光。

  “……?……?!好、好疼啊啊啊!”

  “您醒了吗,Mr.密史脱拉?”

  艾姆斯用杖剑指着牵制安德鲁斯他们,看到他清醒过来,淡淡地说。这时密史脱拉依旧捂着脸疼得打滚。

  “果然是被施加了魅惑呢。因为不知道术式的种类,就采取快捷的办法试着一巴掌打醒您。……是你们那边干的吗?”

  听到艾姆斯的问题,安德鲁斯他们互相看了看。

  “……恐怕是。”“就是这个吧。她说的亏心事。”

  从他们微妙的反应中,艾姆斯也看出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安德鲁斯将视线从她身上暂时移开,看向惯用手受伤的<毒杀魔>。

  “请退下,林顿学长。我不会给你治疗的机会。……正因为你能够调和出超乎规格的毒药,才没法不用魔杖使用它们吧?若是把那瓶中的东西洒出来,就没有人能收拾了。”

  “……切……!”

  反过来利用毒的危险性和他要保护学弟学妹的立场,这是非常聪明地封锁<毒杀魔>的办法。艾姆斯上前一步施加压力,恢复正常的密史脱拉站到他旁边。他脸上还带着通红的手印。

  “请放心,林顿学长。这是我们的工作。”

  “我也有同感。……竟然让我丢这么大的人。托你们的福,我的后牙都松动了啊!”

  密史脱拉愤怒地大吼,两位队友也并排站在他身边。但和他的怒气相反,欧布莱特用冰冷地视线看着他。

  “这群杂鱼真爱喊叫。……你们该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六对三就能赢了吧?

  “谁知道呢。至少我不觉得和您一对一会输。”

  “——哈,好吧。我就当是中了你的廉价挑衅吧。”

  欧布莱特和艾姆斯正面对峙。同时艾姆斯在背后对两位队友打手势——意思是“这里交给我”。她打算自己对付一个高手,让其他人在人数上更有利。除了艾姆斯以外,他们无法一对一应付安德鲁斯队的任何一个人。

  安德鲁斯当然也看出了她的打算,和旁边的同伴交谈。

  “还剩五个人。……要怎么对付,罗西?”

  “最可爱的女孩儿被老大抢走了。那就随便打打吧。”

  罗西敷衍地回答。艾姆斯队的两人用咒语射向他——就这样,搜索开始后,第一场三年级之间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另一方面,舍伍德兄妹带领的康沃利斯队面前,也有熟悉的三年级作为敌人阻挡着。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鲍尔斯队吗?白紧张了。”

  “喂喂喂,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打招呼啊康沃利斯。我们做对手你不满意吗?”

  对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鲍尔斯队的男生斯宾塞·豪厄尔抱怨起来。史黛西毫不留情地点头。

  “当然不满意了,你们之前的比赛是什么鬼啊。实在太丢人了,我还以为是魔法喜剧的新作呢。”

  “咕……!”

  队长马库斯·鲍尔斯一手按住胸口踉跄了一下。看来对手在战斗前的对话中就已经受了不少的伤害,但格温和夏浓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没有朝向他们。安德鲁斯队虽然和齐丽格分头行动,但鲍尔斯队是有正经高年级领队的。

  “我们负责对方的高年级。同年级的对手就交给你们了。”

  格温说着,对敌方的高年级使了个颜色,他们同时和各自的学弟学妹拉开距离。雪拉用余光确认这个步骤,站到史黛西身边。

  “我为史黛不好听的言论道歉。……不过,现在我们也急着赶路,若要妨碍,我们可没有办法放水。”

  “即使手脚被扯断一两根,也不要抱怨哦。”

  费伊露出獠牙稍微威慑了一下。于是——这时,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鲍尔斯队的一员,罗德尼·库亚克抬起双手让他们稍等一下。

  “……能让我辩解一下吗?这两个人的性格分别是极其认真和享乐主义,相性非常糟糕。如果不是我夹在中间,就没法作为一个队伍运作。然后,上场比赛中,我一上来就被干掉了……”

  罗德尼用咬到黄连的表情说,然后再次看向康沃利斯队的三人。带着上次比赛没有机会燃烧的斗志。

  “我们是很欢迎你们大意的啦。——不过小看我们可是要吃苦头的哦,康沃利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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