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四章 模仿

  我和赛尔瑟乌斯跟在圣哉背后,在积雪的道路上前进。大概是镇民有在铲雪的关系,路挺好走的。不久后,我们走到宽敞的道路上,两旁都是成排的木造房屋。那些房屋都很破旧,好像随时会被积雪的重量压垮一样,不过路上有很多人类和恶魔来来往往,是我到目前为止看过最朝气蓬勃的景象,这里应该就是伊古尔镇的中心地区。

  「唔,那是道具店吗?」

  圣哉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那里的确有个像道具店的招牌。我们打开木门,走进像山间小屋的店内,货架上摆满药草等道具,墙上也挂著剑和盾。

  「哦,也有卖武器呢,这里好像杂货店喔。」

  老板似乎不在,我们便自顾自地看起架上的货品。大概是因为和恶魔共同生活的关系,其中也有看似用来施咒的恐怖道具。但圣哉料得没错,货架上的确没什么对冒险有帮助的物品。在店内逛了一会儿后,突然从店后面传来喀哒喀哒的声音,一个年轻女孩冲了过来。

  「不、不好意思!欢迎光临!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那女孩年纪大约十到十五岁之间,头发扎成两边,脸上带著雀斑,看起来稚气未脱。她是在这间店帮忙的吗?

  我对这个低头行礼的青涩少女印象不错,但圣哉却对她露出傻眼的表情。

  「你真是粗心大意。要是我是盗贼,这家店的道具和武器早就全没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在后头清点要上架的货品……啊、咦……盗贼?」

  女孩看著圣哉和赛尔瑟乌斯,表情变得很僵硬。

  「等一下,圣哉!你干嘛乱讲话,害人家都误会了!不是啦!我们不是盗贼!这个人是勇者,我是女神,至于这个肌肉男也算是个神……咦,奇怪?」

  我仔细端详那女孩的脸,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问你喔,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应该没有……」

  「我是女神莉丝妲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妮娜。」

  「妮娜……妮娜?你说你叫妮娜吗!你以前是不是住在艾多纳镇?」

  「是、是啊,没错!艾多纳是我和父亲的故乡!」

  即使年龄不同,还是能从长相认出来。还记得当时我是第一次召唤圣哉,后来我们刚到盖亚布兰德没多久,就马上认识一个年幼的女孩,那女孩就是妮娜。

  「呜哇!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莉丝妲,你好像住在隔壁的大婶喔。」

  「谁、谁是住在隔壁的大婶啊!」

  我瞪了赛尔瑟乌斯一眼。不过,看到认识的小女孩长大就这么高兴,要说像大婶或许也挺像的。

  等我回过神时,妮娜正用闪闪发亮的双眼看著我。

  「您真的是女神大人呢!竟然连我这种人都知道!」

  「啊、呃,这该说是偶然吗……对了妮娜,你是在杂货店工作吗?」

  「是的,是罗札利大人给我这个工作的。」

  「罗札利给的?」

  「罗札利大人把残存下来的人都叫来这个镇上。以前我和父亲在各地流浪,躲避龙人的追杀,直到五年前来伊古尔后,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真的非常感谢罗札利大人和凯欧丝•马其纳大人。」

  在我所知的盖亚布兰德,妮娜的父亲差点遭凯欧丝•马其纳杀害,但这个世界的妮娜却说很感谢凯欧丝•马其纳。唔──命运真是不可思议呢。

  「对了,你父亲呢?也跟你一起开店吗?」

  「不,父亲他不久前去世了……」

  「这样啊……」

  这个镇感觉很安全啊……是因为生病?还是受伤?不管原因为何,我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当气氛被我弄得有点感伤时,圣哉把一堆武器和道具一股脑地放上柜台的声音刚好化解了这份尴尬。

  「虽然都是些很弱的武器,以及看起来没啥用的道具,但用在合成上说不定会大放异彩,我还是全买好了。」

  「等一下,圣哉!我们现在没有盖亚布兰德的货币喔。」

  「放心,我已经准备了能代替钱的东西。」

  「咦?」

  圣哉从怀中取出物品,放在妮娜面前。

  「……是赛尔瑟乌斯的角。」

  「!怎么又是那个!」

  就算在冥界很贵重,也不一定全世界通用啊!又不是金子或白金!

  我抱著这个想法看向妮娜,发现她瞪大了双眼。

  「这、这是魔神的角吗!多么稀有啊……!请让我用高价向您收购!」

  「竟然视如黄金吗!赛尔瑟乌斯的角真厉害啊!」

  「嘿嘿……!」

  赛尔瑟乌斯不知为何红了脸颊,还得意洋洋地双手抱胸。呃,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又不是你有多伟大!

  正当我对赛尔瑟乌斯感到倒胃口时,圣哉把刚买的几十把剑统统推给赛尔瑟乌斯。

  「赛尔瑟乌斯,这些你来拿。」

  「咦咦,要、要拿这么多吗!」

  「你不是剑神吗?拿去。」

  「因为是剑神就得拿很多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好好好,我拿!请让我拿吧!」

  赛尔瑟乌斯见圣哉举起剑鞘,连忙开始把剑塞进行李袋。当买好东西的我们要走出商店时,妮娜跑了过来。

  「呃,谢谢你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这是我出于兴趣做的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她送给我们的,是把花加工成押花,做成类似护身符的东西。

  啊!对了,这孩子以前也送过圣哉押花!

  我脑中浮现纯真的妮娜送圣哉押花的景象。对了,当时圣哉好像还说那是受诅咒的道具,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他在掩饰害羞吧?好怀念喔──我正沉浸在这段回忆里时,却发现圣哉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竟然只有一个,有没有一百个?」

  「!呃,要那么多押花干嘛!这又不是战斗用的道具!」

  「唔……仔细想想的确也是。平常这样讲习惯了。一个就好。」

  「真受不了你……!」

  「不过,再仔细想想,我也不需要这种东西……嗯,不用了。」

  「!不用你个头啦!至少给我拿一个!你这样很没礼貌耶!」

  我握住圣哉要退回的押花,对他大吼。妮娜笑出声,圣哉则轻叹了一口气。

  「快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我、我知道啦……那妮娜,再见喽!」

  「很高兴能遇到各位,我会祈祷各位旅途平安的。再见……」

  跟妮娜道别,走出店后,圣哉立刻催我打开通往冥界的门。我才刚把门打开,又有些挂心地回过头去。赛尔瑟乌斯一脸疑惑地盯著我看。

  「你怎么了,莉丝妲?」

  「不……没什么。」

  刚才妮娜的笑容乍看很开朗,背后却似乎藏著一抹阴影,令我有点在意……

  「啊!等等我,圣哉!」

  不过,看到圣哉抢先穿过门,我还是连忙跟了上去。

  「……跟盖亚布兰德比起来,冥界平稳多了。」

  「这么说也没错啦,至少小乌诺的家住起来挺舒服的。」

  我和赛尔瑟乌斯一边聊天,一边走到我们借住的乌诺家的玄关。乌诺和杜艾察觉到我们回来,便带著笑容出来迎接。

  「欢迎回来!幸好各位都没事!」

  冥界的时间跟神界一样,都流动得非常缓慢。从打倒修德拉尔到去伊古尔镇的这几个小时,对乌诺他们来说相当于好几天。大概是因为这样,乌诺才会这么感动地握住我的手。

  我们被带到宽广的客厅后,杜艾问我:

  「那边进行得如何?」

  「这个嘛,虽然打倒了名叫修德拉尔的龙人,但之后就没什么特别的进展。亏圣哉当初还夸下海口说『开始攻略扭曲盖亚布兰德』……」

  我对圣哉投以白眼,但夸下海口的本人却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我目前正在进行『把攻略盖亚布兰德的任务交给罗札利他们的攻略』。」

  「这是什么奇怪的攻略啊……!」

  「没关系的,莉丝妲大人,就照圣哉大人的步调来攻略就好……对了,要不要我去泡个红茶?」

  「不用了,我有件事要问你。在冥界的七号街有个叫裘克的人吧?」

  「有、有啊。」

  乌诺一点头,杜艾就拍了下大腿说:「原来如此。」

  「嗯,如果能学会裘克的技能,今后在各方面应该都很方便呢。」

  ──裘克?那、那是谁啊?

  他们把我和赛尔瑟乌斯晾在一旁,自顾自地交谈著。圣哉向那两人询问裘克所在的详细地址。看来他已经事先在冥界探访过,找到下个要修练的对象了。

  「好,那就走吧。」

  「咦,已经要走了吗!至少喝个红茶再去……」

  圣哉见赛尔瑟乌斯拖拖拉拉,便揪著他的脖子走出乌诺家,朝七号街前进。

  「啊……起雾了……」

  在我们去七号街的途中,出现了冥界特有的浓雾,但圣哉仍毫不犹豫地大步前进。

  「吶,圣哉,雾这么浓,你知道往哪走吗?」

  「乌诺家附近一带及六道宫方圆五公里内的地理环境,我都瞭若指掌,就算视野不太清楚也没问题。」

  「这样啊,你还是一样准备周到呢。」

  「以后我想找时间画出冥界的地图。只要知道有什么特性的人住在什么地方,修练时就很方便了。」

  「地图啊……可是冥界跟神界一样大到不行耶。」

  「哼,我一定会画的。不管得花上多少时间和力气,我都一定要画。」

  「听起来怎么好像你要为了画地图奉献一生……这应该不是你的目标吧……」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才要去见裘克。」

  「那个叫裘克的究竟是──」

  圣哉默默地指向前方。不知不觉间,雾变淡了,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惊。那跟我之前看过的冥界景色截然不同。

  大铁门的后方有巨大的摩天轮,另一头甚至还有旋转木马和云霄飞车。

  「这、这是什么?游乐园吗!」

  「冥界竟然有这种地方……!」

  咦,等一下!这难道是跟圣哉的游乐园约会吗!……虽然心情有一瞬间感到飘飘然,但再仔细一看,这一带除了我们之外看不到任何人,游乐器材也相当老旧,感觉像荒废了数十年,一点气氛也没有。

  我们跟著圣哉穿过入口,走了一小段距离后……

  「冥界游乐园」。

  就出现写著这几个字的招牌。举著招牌的是头戴尖帽、红鼻子、身穿夸张服装的小丑。

  「……那是人偶吗?」

  我战战兢兢地靠近小丑……

  「欢迎来到充满欢乐的冥界游乐园!」

  「哇啊!」

  那不是人偶,小丑突然大声说话,不过在这之后,四周又恢复一片死寂。游客数扣掉我们之后等于零,游乐器材也破破烂烂。小丑环顾这个寒风瑟瑟,犹如废墟的游乐园,露出寂寞的笑。

  「别看这里现在这样,以前也是相当热闹的,但曾几何时,却成了各位看到的这幅景象。」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冥界的人就不来这里玩了。」

  「……难道你就是裘克吗?」

  「没错,我是马戏团的团长,小丑裘克。」

  「马戏团?你还有其他伙伴吗?」

  「现在只剩我了。就跟那些客人一样,我身旁的人也一个个消失,不知不觉间大家都不见了……」

  赛尔瑟乌斯对我耳语。

  「你、你不觉得这家伙感觉有问题吗?」

  「嗯,是啊,的确很诡异。」

  难道这个小丑会把人抓走吗……不过我还是鼓起勇气问他:

  「那么裘克,你会用什么技能呢?」

  小丑咧起鲜红的嘴一笑。

  「那么裘克,你会用什么技能呢?」

  「!咦咦!」

  我吓得大叫。小丑竟然用酷似我的声音像鹦鹉学语般重复了我的话。

  「哦,跟莉丝妲的声音一模一样呢!」

  「嗯,这应该就是这家伙的技能吧。」

  「他的技能……难道是模仿吗!」

  在圣哉点头的同时,小丑又发出跟我一样的声音。

  「他的技能……难道是模仿吗!」

  好、好厉害!真的跟我的声音一模一样!只不过……

  「好,我已经知道了,可以不要再模仿了吗?」

  「好,我已经知道了,可以不要再模仿了吗?」

  「感觉有点烦耶……」

  「感觉有点烦耶……」

  「喂,我是认真的,可以别再这样吗?」

  「喂,我是认真的,可以别再这样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最后我不耐烦到极点,一把揪住裘克的胸口。

  「你很烦耶!我不是叫你别这样吗!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么做,才会让游乐园变得冷清,身边的人也跑光了!」

  裘克听了似乎恍然大悟,沮丧地垂下肩膀。

  「原、原来是这样吗……!所以大家才会消失吗……!」

  哎、哎呀……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太过分了?

  圣哉轻拍裘克的肩膀,出言安慰。

  「别在意,你的模仿很重要。不只是声音,你连对方使出的招式都能模仿,对吧?」

  听到圣哉这么说,裘克似乎心情好转,露出笑容。

  「没错!我的模仿完美无缺!」

  「复、复制对方的招式?这种事做得到吗……?」

  「嗯,如果能精通这家伙的模仿,不管敌人的招式有多强,我都能照样模仿,互相抵销。」

  那的确非常厉害!不过真的办得到吗?

  圣哉用手抵住下颚,一脸严肃地思索。

  「就算神域的勇者能将狂战士状态提升到第四阶段,只要我能模仿她,就有胜算了。」

  「咦咦!模仿状态狂战士第四阶段?再怎样说也太勉强了……」

  「还是值得一试。」

  圣哉从怀里取出赛尔瑟乌斯的角,拿到裘克眼前。

  「如果对冥界的人有所求,就必须进行交易吧?这个给你,把你的技能教给我吧。」

  但裘克摇摇头。

  「虽然HP(羞耻点数)是挺多的,但这样无法交易。」

  「哦,还真是贪心的家伙。你是要几十根才够吗?」

  「圣、圣哉先生!不要给那么多角啦!那样很痛耶!」

  「闭嘴,再吵我就把角以外的地方也折断。」

  「噫!」

  赛尔瑟乌斯反射性地摀住下半身,一声也不敢吭。不过裘克对赛尔瑟乌斯兴致缺缺,反而一直盯著我看。

  「那边的女神大人是什么女神?」

  「我是治愈的女神……」

  「好,我有事要请治愈的女神大人帮忙,跟我来吧。」!我、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裘克小跳步往前走,最后停在马戏团的大帐篷前。我跟著裘克走进帐篷后,忍不住提高嗓门。

  「有动物!」

  马戏团帐篷里放了许多笼子,笼里关著老虎、熊、狮子等原本生存在地球的猛兽。

  「莉丝妲!你看!连怪兽都有呢!」

  赛尔瑟乌斯说得没错,在大型兽笼中的确关著龙和合成兽!裘克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

  「我对每个世界的生物都很感兴趣!除了怪兽外,我也有收集地球的动物喔!」

  「那、那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小丑咧嘴一笑。

  「我要女神大人只穿内衣裤进到笼里!」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不会吧!为什么要进笼里!而且衣服还得脱掉!难、难不成……

  「你该不会是想让怪兽袭击我,好藉此凌、凌辱我吧!」

  「你在说什么啊?你要进的不是怪兽的兽笼,而是这边的笼子。」

  裘克手指的笼子里关著一只身形硕大的黑毛山地大猩猩。

  「我要女神大人进去这个笼子,模仿山地大猩猩!」

  「!为什么啊!」

  「……莉丝妲,这家伙叫你那么做,是因为想得到你产生的HP吧。」

  「既、既然这样的话,叫赛尔瑟乌斯做就好了啊!」

  「喂!你这家伙,不要抓我当替死鬼好吗!」

  但裘克摇了摇手指。

  「本来就像大猩猩的人,即使模仿大猩猩也不会产生HP。」

  「哈哈!你有听到吗!因为我像大猩猩所以没办法!……不对,等一下!你这小丑也太没礼貌了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只能穿内衣裤啊!」

  「我觉得这样比较方便捶胸。」

  「!你打算让我捶胸?我可是女神耶!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不禁火冒三丈,但圣哉跑来挡在我和裘克之间。

  「总之你就照做吧。只要学会裘克的技能,就有希望拯救神界了。」

  「就算这样,要一个女神模仿大猩猩是不可能的……咦咦,等一下,圣哉!」

  圣哉像拥抱般用手圈住我,俐落地脱起我的衣服!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圣哉竟然脱我的衣服……?讨、讨厌啦……感觉有点兴奋呢……!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当我的脑中被妄想占据时,耳边突然传来「喀锵」一声……

  「咦!」

  ……等回过神时,我已经跟浑身黑毛的山地大猩猩一起关在笼子里了。裘克笑得很开心。

  「来喔来喔,充满欢乐的『女神猩猩秀』即将开始喽!非常精彩喔!」

  「!女神猩猩是什么鬼啊!」

  于是,只穿著内衣裤的我,被迫开始模仿大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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