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章

  「汝要小心吶。」

  「精灵大人,路上小心。」

  米菈轻轻挥手,女召唤术士则是神色忧心地目送风精灵离开。

  「我会,谢谢你们。」

  风精灵也抱著喵丸挥手这么回答。

  喵丸在风精灵怀里相当乖巧,不难想像这个式神正在这里保护风精灵。虽说目前对袭击者的来历毫无头绪,但难以想像他们会善罢干休。

  喵丸的主人可能是为了保护风精灵而放出自律式式神,也有可能是想以风精灵为诱饵钓出袭击者。即便做出了这些猜测,现在的米菈也无从验证。

  话虽如此,米菈不论再怎么担心,只要风精灵与喵丸联手,对方应该也无法轻易获胜吧。

  (这世道还真不平静吶。)

  日正当中,结束暂时的邂逅,风精灵与喵丸回到森林里了。

  「再会了,汝要好好精进吶。」

  目送风精灵离去后,米菈立刻这么说走向马车。

  「那、那个,我叫做艾美,可以跟我说你的名字吗?」

  「老朽是米菈。艾美啊,汝保重啊。」

  米菈回头露出和蔼老人的温柔微笑,坐上马车。

  「那么,我们失陪了。」

  葛雷特行了一礼后爬上驾驶座握起缰绳,缓缓使马车前进。车轮滚动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马匹用力踩著地面。

  这时,待在艾美脚边的宝石兽突然发出害怕的叫声,跳进艾美怀里发抖。

  于是,米菈搭乘的马车在宝石兽心中留下莫大的阴影扬长而去。

  经历了这段邂逅,马车顺利地前进,隔天中午抵达阿尔凯特王国首都月光湖。

  直接来到王城的米菈在侍女的带领下,带著类似近乡情怯的心情前往所罗门的办公室。

  米菈起初心神不宁地以为自己会直接被侍女们团团包围、再次变成她们的洋娃娃;但那是多想了,就这样平安抵达办公室前。

  侍女敲了敲门立刻就有回应,她说了声「打扰了。」打开门。米菈松了口气走进门,背后便传来静静地关门声。

  「欢迎回来,一个星期不见了呢。那么,你有找到他吗?」

  房内只有米菈与所罗门两人。所罗门以和朋友对话的语调,将手中的资料拋到桌上问。

  「很可惜,他不在。不过有他的痕迹,还有可能可以当作线索的东西。」

  米菈边说边打开道具栏,拿出几份在古代神殿的地底城堡中找到的资料。

  所罗门随意将桌上的文件推到一旁,从不停堆高的资料中拿起一份。

  「不死鸟的转生法则?然后这是不灭王的火葬方法,四季精灵的位置……他到底想做什么?」

  「看这应该就明白了吧。」

  从零散的资料不可能看出答案。所罗门皱著眉头,翻阅米菈给他的资料。

  资料上记录对称为恶魔祝福的刻印使用各种回复道具的效果。从一般道具与高级灵药,几乎都毫无效用。唯一没有记载任何效果的道具,名为神命光辉之圣杯。

  「难道说他是想去找神命光辉之圣杯?」

  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年,又体验过游戏时代的所罗门,光凭这一条记述找到答案。

  「嗯,应该是吧。」

  米菈点头回答,向所罗门报告在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第六层城堡中的见闻。

  「那是他重要的人吗。」

  「不无可能吶。」

  说完,两人尽管难以想像索尔霍尔会做出这种事情,依然担心朋友而陷入沉默。不论是何种心境的变化,现在的索尔霍尔确实在巡回各地寻找圣杯。

  「既然他不在那里,可见是找到了某种线索踏上旅途了吧。想找他就得从资料中解开圣杯的秘密,循著他的足迹走最好,汝有何看法?」

  「也对,这么做最确实吧。」

  首先,必须从资料中锁定索尔霍尔的目的地,再去那里找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两人得到这个结论后,厌烦地望著资料山。

  「不过想调查这么大量的资料一定很累。我来找适任的人帮忙吧。」

  所罗门用指尖弹了两下桌上的铃铛。吊在小架子上的铃铛看起来像是掌心大小的教会大钟;但铃铛没有发出声响,所罗门也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转回资料上。

  「老朽说,那是叫人用的铃铛吗?老朽什么也没听到吶。」

  所罗门说要找人,又做出敲铃的动作;但是和他的动作相反,米菈却完全没有听到敲击金属的声响。

  「嗯?啊啊,这是呼叫铃(Call Bell)。姑且算是术具,声音只有特定对象听得见,范围大约一公里。我刚才指定的是……」

  「所罗门陛下,您找我吗?」

  所罗门解释到一半,门后便传来沉著的男性嗓音。米菈认得这个声音。

  「我有点事情想交给你处理,进来。」

  所罗门切换成国王模式,改变语气请那个人进门。

  「打扰了。」

  开门行了一礼的男人是个身穿沉稳色调衣服的金发妖精,所罗门身旁的辅佐官苏莱曼。米菈一见到他立刻想起苏莱曼的专长。

  古代知识与精灵知识。和技能不同,分类为知识的能力是无形的财产,其珍贵性更足以媲美稀有道具。由于是知识,因此能在容许范围内累积在大脑中。知识的来源则仅有口耳相传,或是从书中所得;可是由于资讯量相当庞大,若非处心积虑累积,应该无人能够完全掌握。

  然而,却有一部分智者具备一定等级的庞大资讯量。苏莱曼便是其中之一。

  「欢迎回来,米菈大人。请问有任何进展吗?」

  「嗯,可惜老朽只找到线索啊。」

  苏莱曼走进办公室的同时见到米菈,以漂亮的姿势鞠躬。听到这句话,米菈面露苦笑望向办公桌。顺著米菈的视线看去,苏莱曼看见堆积如山的资料立刻掌握了状况。

  「原来如此,这就是线索吗。数量十分可观呢。」

  「看来这些资料需要精灵和古代知识解析,才叫你来的。我想要藏在这些资料中的情报,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给你大书库的A级阅览许可。」

  所罗门这么说,将银色的钥匙放在彷佛一座小山的资料上。

  这三十年来,苏莱曼利用他的知识在情报整理与解读领域发挥莫大的才能。于战斗中,他的实力仅止于稍加训练的凡人;但在文书工作上,阿尔凯特王国中可是无人能出其右。

  「我知道了。我的知识若能帮上忙,必当全力以赴。」

  苏莱曼恭敬地行礼,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收进怀里。

  不只因为身为辅佐官,苏莱曼由衷尊敬服从所罗门,并对所罗门宣誓效忠。因为知识受到需要而振奋的他将无数资料放到搬运用的术具上后,说了声「那么大书库就借我使用了。」兴冲冲地离开办公室。所罗门一脸满足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咧嘴微笑。

  「这样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汝就这样全推给他了吶。」

  「应该说我适材适用才对。你想嘛,我的工作就是用人唯才呀。」

  米菈对一如既往的所罗门苦笑,一蹦坐到沙发上。他一面确认舒适度扭动屁股寻找舒服的位置,一面打开道具栏取出苹果欧蕾。这时,他在道具一览中看到恶魔的角。

  「啊啊,这么说来吶,老朽可再提一事吗?」

  「嗯,可以喔。怎么了?」

  米菈躺在沙发上转头这么说,所罗门便随手整理推到书桌角落的文件回答。

  「那个啊,老朽在地下墓穴最底层遇见恶魔了啊。」

  「……你说恶魔?」

  米菈说出那个词的瞬间,所罗门的表情剎那间严肃起来。

  「嗯,它突然就出现了吶。位阶是伯爵三席。它攻了过来,老朽就把它宰了,却不明白那里为何会有恶魔吶。」

  「是吗,的确很可疑呢。」

  所罗门停顿了一下,再次将手中的公文放回办公桌角落,从抽屉里拿出某个严密封印的文件夹。米菈坐起身一探究竟,看著所罗门打开的文件夹。

  「我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理解了多少,不过官方说法是恶魔在十年前的战争中被全部歼灭了。」

  「嗯,听来似乎就是如此吶。」

  「你的情报真快。真相就跟你见到的一样,恶魔的余党似乎潜伏在各地蠢蠢欲动。这就是报告书,里面整理了目击地点与痕迹。」

  所罗门边说边从文件夹中取出几份资料放在桌上,上面全部印有机密的标记。

  「嗯,机密啊。」

  「毕竟官方说法一直以来都是全灭了啊。只有国家跟综合公会高层才知道还有恶魔活著。」

  「原来如此……老朽好像应该封口的吶……」

  听到所罗门的话,米菈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超出预期,脑中闪过在镇魂都市科罗纳克邂逅的冒险者艾梅拉等人。

  「喂……!你跟别人说了吗!?」

  所罗门反射性地抬起头,望向在桌子旁看资料的米菈。米菈一面对所罗门焦急的模样感到稀奇,一面开口回答:

  「老朽没说,不过是遇见恶魔时有人与老朽同行罢了。」

  米菈先解释完这句,才简洁地说出自己与少年塔克特及艾梅拉等人的相遇。他护卫塔克特抵达暗丞之镜,并前往第六层。就在发现索尔霍尔不在,只有找到线索正想打道回府时,恶魔突然现身。

  米菈大致说完来龙去脉,所罗门才点头表示理解并站起身。

  「原来如此,状况我大略清楚了。只不过还是得打个预防针比较好。你说术士公会、绯红钟琴跟塔克特小弟弟对不对?」

  「嗯,没错。艾梅拉、阿斯帕尔、芙丽嘉与杰佛,还有团长赛罗。」

  「我知道了。我去跟那边的综合公会联络,请他们操作情报。你在这里等一下。」

  留下这句话,所罗门便离开办公室前往通讯室。那里放置了能够长距离双向通讯的装置。这也是游戏系统控制的各种聊天室功能(玩家间通讯)失效后,为了弥补而产生的魔导工学技术之一。

  所罗门离开后,米菈独自一人拿起桌上的资料,坐在椅子上随意翻阅了一阵子。

  第一起目击报告来自于大陆西方的山间森林,悬崖上有头顶犄角的黑色人影正在俯视演习中的骑士团。资料上写人影被骑士团其中一名团员发现后便消失无踪,由于距离很远,因此无法判别是否真是恶魔。

  他还看了其他目击报告,但大多皆是道听涂说,可信度几乎都不高。

  简单看完资料后,米菈来到窗边,俯瞰城下的风景消磨时间。

  (这景观还真壮观啊。)

  大片玻璃窗外是象徵首都月光湖的新月形湖泊。城镇以湖泊为中心发展,从米菈的位置能将充满活力欣欣向荣的都市景观一览无遗;然而由于王城位于城市中心,因此眼前的景色其实只有一半。米菈感叹地叹了口气,注视都市中格外显眼的设施。那是网罗全大陆学徒的校舍──阿尔凯特学园。

  (比老朽上的大学还大吶。)

  米菈看著彷佛宫殿般耸立的学园校舍,想起相遇与离别的校园生活微微垂下眉毛。

  阿尔凯特学园。以大小仅次于王城的三栋校舍为中心,学园是占地城市面积十分之一,规模最大的教育设施。校舍分为初等部、高等部及专门学部。阿尔凯特王国的特色使校内有不少与法术相关的科系,在这方面被誉为大陆第一。他国为此而来的留学生也不少,贵族子弟据说在附近的旅馆以年为单位住宿。所有梦想成为术士之人所憧憬的教育机关,这就是阿尔凯特学园。

  这也是所罗门顾及游戏化为现实,展望未来推行的政策──五行机构之一。

  米菈感慨地望著凝聚了各种特质的学园,脑中浮现塔克特无忧无虑的笑容。

  (这么说来,塔克特有在上学吗?)

  他像是崇拜自己的小孩。米菈幻想著那名少年今后肯定会为了成为术士努力用功吧。

  不久之后,所罗门回到办公室。

  「状况如何?」

  「应该没问题。」

  米菈趴在窗户上转头问,所罗门便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坐在椅子上回答。

  「听公会长说,那边的街上好像没有关于恶魔的谣言。」

  「嗯,是吗。也是,老朽不认为那几个会随便说出口吶。」

  米菈理所当然似地微笑挺胸。

  高等冒险者艾梅拉等人一定明白情报能造成的影响,只要跟团长赛罗说过,他们也不像是会故意惹事生非的人。

  「总之就是这样,关于这件事请不要外传。模糊的讯息这么多,能跟恶魔正面对峙又活著回来的情报十分具有决定性呢。」

  所罗门坐在办公椅上,又叮咛了一次。

  「明白。是说,从汝的模样看来,汝也不清楚第六层出现恶魔的原因吗?」

  「嗯。基本上情报很不透明,恶魔的目的也还不清不楚;不过,好像应该派个调查团去地下墓穴第六层呢。我有点在意它在那里做什么。」

  「这么做确实比较好吶。」

  米菈在古代神殿只有调查九贤者索尔霍尔的事情,并没有著眼于有关恶魔的情报。若是进行正式调查,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米菈点头同意,离开窗边又坐回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这么说来,那套衣服跟你的贤者长袍真像。你去买复制品来穿吗?」

  「嗯,在科罗纳克街上买的。」

  所罗门看著米菈舒服地舒展身体,注意到服装。相反地,米菈则是面带炫耀似的神情起身,双手叉腰这么回答。复制长袍的材质与设计都十分简朴,和真品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但是由于颜色与形状十分相近,满足了米菈最重视的外型帅气这项条件。

  「这样啊这样啊。嗯,很适合你喔。」

  看起来就像是假扮成崇拜的九贤者的小女孩。所罗门带著这种言外之意咧嘴微笑。

  「是吧。果然还是熟悉的设计最对味吶。」

  米菈对所罗门的弦外之音浑然不觉,洋洋得意地挺胸。与此同时,脑中想起自己把真品丢在塔里的房间。

  变成现在这副身体第一次上完厕所,一兴奋就直接朝浴室突击。将脏掉的贤者长袍直接丢在更衣室里。

  (先回塔里一趟拿回来好了。)

  米菈这么想,成立今后的预定。现在的线索只有这些,想要追上索尔霍尔还得等到资料分析出他的去向才能行动。

  既然如此,好像该从塔里的仓库拿出今后所需的物资才对。米菈想到这里,忽然想起自科罗纳克回程途中发生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件事有可能成为九贤者的线索。

  「对了对了,老朽可再问一事吗?」

  「好啊,什么事?」

  所罗门立刻同意,坐在椅子上轻轻踢一下办公桌,让滚轮带他移动到窗边。所罗门最近一直办公,和三十年不见的老朋友聊天根本是求之不得。

  「听说最近发生精灵受到攻击的事件,汝知道些什么吗?」

  问题和风精灵与喵丸有关。所罗门贵为国王,也许知道更详细的情报。米菈居于这种想法发问,便听到所罗门惊讶与感叹的回应:

  「嘿~你连这都知道了啊……我当然知道喔。目前知道的是格林姆达特北方的树海呢。是从至今大约九年前吧,住在那里的精灵几乎全数消失开始的。」

  「汝说……几乎全数消失?」

  位于大陆北方,信奉正义之神的格林姆达特帝国乃是三神国之一,也被誉为骑士之国。国土北方有一片延伸至大陆尽头的树海,面积足足有阿尔凯特王国的五倍之大。树海既然如此广大,即便是稀有的精灵想必也为数众多才对。

  「因为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不是全部探索过,但精灵居住的地方据说一个人也不剩喔。当时原因还完全不明,主要由格林姆达特进行调查,结果邻近各国也渐渐传出类似的报告。最初以为是元素噬者(Elemental Eater)大量繁殖,或是有亚种出现……直到某天调查残存精灵的调查队发现一群人正在捕捉精灵。据说有看似佣兵的武装集团将大量精灵关在笼子里运走。」

  「嗯……灾情果真不小吶。」

  听风精灵说,已经有不少精灵遇害。又从所罗门口中得知规模不小,且相当严重。此外,话题中出现的调查队缺乏战斗人员,判断和武装集团战斗并不明智,于是只有带回情报。

  「目前各国都在各自进行调查,可是都还没有厘清精灵遭到绑架的理由。我们也有调查人蛇集团的贩卖管道,但是名单上没有精灵。我们只知道那个武装集团的名字叫做『奇美拉克劳森』。」

  说到这里,看著窗外的所罗门嘀咕了声「真是太恶劣了。」烦躁地竖起眉毛。

  「不过,这你已经知道了呢。是听谁说的?」

  怒上眉梢短短片刻,所罗门有些开心地回头问米菈。

  这也是颇为严重的案件,并没有向一般大众公布;但由于没有完全阻断情报,因此有向综合公会中A级以上的冒险者公开,并给予提供有益情报的人奖金。

  「老朽回程中遇见一个风精灵,她说的。」

  所罗门原本以为应该是米菈说过的公会成员之一,但他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之外。

  「嘿……风……精灵啊……」

  听到米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个答案,所罗门一脸讶异地回答。他身为战士职业,看不见精灵也无法跟精灵对话。虽说不无可能,但他似乎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而且,她还在跟黑猫式神玩耍吶。」

  米菈摆出开玩笑的表情,和所罗门说起回程时发生的事情。风精灵从精灵伙伴们那里听说有袭击者。她实际上遭受攻击,却被黑猫式神喵丸所救。而现在喵丸依然彷佛护卫一般待在风精灵身旁。听完这些,所罗门和米菈注意到相同的点。

  「喵丸吗……我想到神乐,难道有关系吗?」

  「不好说,风精灵似乎也没见过术士吶。总之,不论如何几乎都毫无线索,调查一下不也别有趣味吗?」

  「的确。跟奇美拉克劳森对抗的阴阳术士吗?的确很让人在意呢,我安排几个间谍负责调查好了。」

  在窗外洒落的阳光照耀下,所罗门露出想到恶作剧般的笑容,开心地靠到椅背上。

  于是大致交换完情报的米菈与所罗门又畅谈了一阵子。

  这对米菈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受到工作压迫的所罗门而言,和久违的老朋友闲聊让他度过一段相当充实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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