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早晨时分,米菈在城堡里安排给他的房间醒来。

  米菈睡眼惺忪地在床上坐起身,确认一眼周围,疑惑地偏了偏脑袋。他没有回到房间里的记忆。

  (嗯……老朽记得自己把资料交给所罗门,又回去泡澡。然后……到了乐园……)

  米菈想到这里,才一口气全想了起来。他在浴室睡著了。

  这么一来,是侍女抱自己回来的吗?就在他一面感谢一面起身的时候──

  「这……这是啥啊!?」

  感觉到包裹全身软绵绵的触感,米菈低头看到自己穿著宛如布偶装一般的兔子睡衣。这是曾经令米菈战栗,全体侍女特别制作的睡衣。换句话说,侍女的行动不只有带自己回来而已。

  她们趁米菈没有意识,对他为所欲为。

  (城堡里有猛兽……)

  米菈感受到侍女们不择手段的执著,彷佛小兔子一般颤抖。

  接著他穿上洗得乾乾净净摺好的魔导长袍套装,快步赶往国王办公室。

  打开门,红茶的芳醇香气扑鼻而来。抬起头他看到手持茶杯,望著文件山发呆的所罗门。

  「汝看起来比平时还累吶。」

  米菈这么说走进办公室,在老地方坐下。

  「还好啦。话说你今天起得好早呢。真难得。」

  所罗门嘴角微微上扬,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大大打了个呵欠的米菈。

  「是吶……」

  「感觉有什么理由呢。我大概猜得出来就是了。」

  侍女们在所罗门离开后进来,他们之间应该交换了什么情报。所罗门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喝了一口红茶,问「你要喝吗?」

  「是说,有进展吗?」

  米菈拿起放在沙发前桌上的茶杯,直接伸到他面前。所罗门接下茶杯拿起茶壶倒了一杯。

  「苏莱曼努力了整晚喔。」

  接著这么说把茶杯交给米菈。

  「何必这么努力……」

  听到自由时间超出预期地少,米菈边苦笑边喝了一口。

  「然后,在进入正题之前,首先我希望你先看这个。」

  所罗门这么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摊在米菈面前。

  「这是……什么?机器人吗?」

  纸上画著某种设计图,而且形状十分接近人形。

  「差不多吧。姑且叫做应变人偶(Protean Doll),正在开发中。」

  「嗯……应变……人偶吗……」

  米菈一面喃喃自语,一面低头看著眼前的纸。仔细一看,上头有两种设计。形状大略相同,但右侧的内装较为复杂。

  「啊,顺便告诉你这边的是忠实人偶(Stalwart Doll),是五年前开发完成的东西喔。」

  所罗门补上这句注释,指向米菈左侧的设计图。

  「怎么,两边原来不同吗?」

  「应该算是原型吧。忠实人偶是工匠综合公会举魔导工学全力制作的自动人偶。目的是运用在危险或是人手不足的地方。跟原本世界的无人机器人类似吧。」

  所罗门这么解释道,继续说「然后重点在这里。」指向另一侧,应变人偶的设计图。

  「嗯,这边乱七八糟的这个吗。」

  米菈把茶杯放在摆茶壶的托盘上,将视线转回设计图。

  「这边是以忠实人偶为基础,改良为战斗用的人偶。」

  「也就是转用吗?先别提这个,汝在进入正题之前特地跟老朽说这有何用意?」

  从魔导工学这点,米菈猜想应该跟精炼相关这么问。接著所罗门稍微垂下眼,叹了口气说:

  「老实说,应变人偶的开发遇到瓶颈。首先,每个国家都在进行将忠实人偶转为战斗用的开发。换句话说,单是转为战斗用在数量上还是无法跟大国抗衡,顶多只能在对付魔物的防线上发挥功用。可是,如果开发出每个国家都做得出来的等级,我们国家会被别人小看呢。所以我希望加上阿尔凯特王国特有、具有我们风格的附加价值。」

  实际上,各国已经开始著手进行将忠实人偶调整为战斗用的实验,并投入国境附近的警备人员及紧急时期的战力。再加上开发出专门对抗魔物的型号,可说进入实际投入的状态。

  「嗯……确实任谁都想得到吶。换言之,汝想要的与附加价值有关吗。要老朽精炼吗?」

  附加价值,米菈推测是以精炼加上某种效果的意思;不过所罗门却摇了摇头。

  「不,跟精炼没有关系。只不过下一个目的地正巧就在能采到所需物品的地方附近。」

  所罗门这么说,拿出记载材料的纸。上头写了不少东西,都是统一和术具相关的材料。

  「这是机密喔。而且是最高机密。这个国家开发的应变人偶,是以能够使用法术为前题设计的。现在进行到最终阶段,组装法术产生机构的地方。然后,我们在这里陷入胶著。多亏有露米娜莉亚帮忙,我们安装了使用魔术的架构;可是却无法产生最重要的魔力。我们做了各种尝试,最后得到的就是这张列表。尽管几乎都无法达成产生魔力的目的,但有几项符合我们想要的反应。」

  所罗门指著列表上其中一处。

  上面写的材料名为「辉煌种子」,是全世界树木中偶尔能够看见,发出淡淡光辉的特殊种子。辉煌种子跟所有术种的契合都不差,也是制作各种术具的基础材料。泛用性高使其成为不少素材优秀的替代品。

  「这个辉煌种子产生的魔力最多。话虽如此,出力也远远不足以发动法术,距离实用还有一段距离。」

  听到这里,几项情报在米菈脑中互相连结。试验材料中最有效的辉煌种子,在记忆中,有可称为更高阶的素材。

  那称为「始祖种子」,是从全世界所有树木的始祖──原初大树歌斐木上采取的贵重材料。历经悠久的时间,分支为各种样貌的现代树木上长出辉煌种子,这可以说是某种返祖现象。

  始祖种子蕴含淡薄之前浓缩的力量,甚至会利用在制作最顶级的术具上。

  「换言之,汝要老朽去取始祖种子的意思吗?」

  米菈边说,边拿出从术士公会会长雷奥尼尔手中接下的禁域通行许可证,拋到办公桌上。

  天魔迷宫远古森林。其名正代表了远古的原始森林,而正如名称所示,迷宫中充满遥远太古的植物,大树歌斐木也存在于那里。

  「就是这样。我原本想今后你应该会常常到处跑,经过那附近的时候顺便拿来就好了;可是这次目的地碰巧在同一个地方。」

  所罗门开朗地笑了笑,又拿出一张纸。

  「受不了,究竟多爱使唤老朽……是说,老朽该去哪?」

  拐弯抹角提出开发中人偶的事情,结果不过是追逐索尔霍尔脚步时要他顺便处理的杂务。米菈将这件事赶到脑海角落,看了一眼所罗门新提出的资料。

  「根据你带回来的资料,想要制作神命光辉之圣杯,必须经过好几道高难度的程序;可是那不是收集完材料就能生产的东西,比较像是长期任务的报酬。」

  「喔……圣杯有各式各样的传闻,结果原来是任务系吗。」

  这个世界还是游戏时,关于神命光辉之圣杯曾有过各式各样的讨论;但最有力的说法是某个任务的酬劳,那个任务更具有前所未见的难度。

  「正确来说跟任务报酬……有点不一样。」

  所罗门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说法才再次开口:

  「这是不属于生产、任务报酬、掉落跟采取道具任何一种的特殊道具。」

  结果,没有可以形容神命光辉之圣杯的词汇,所罗门只好先提出它的特殊性进行解释。

  首先,神命光辉之圣杯是经过多道工序制作的道具;不过不同于利用各式各样的技术与素材制作的生产道具,圣杯是必须达成多项条件才能完成的物品。

  关于条件,还有许多尚未解读的部分;但第一步似乎已经解读完毕了。

  「是说,汝说的条件是啥?」

  「第一项条件,是拿到圣杯的基础材料。那个材料也有条件,必须来自树龄超过三千年的神木树根。最接近这附近,正确来说是最接近索尔霍尔所在的地下墓穴,树龄超过三千年的神木是──」

  「远古森林上,祈祷者森林的长老……是吗。」

  神木是被视为神明祭祀,历经漫长时间寄宿了神力的特别树木之总称。三千年以上的神木在其他大陆也有几棵存在,不过既然地下墓穴的据点附近有相符的神木,索尔霍尔应该不会特地跑那么远才对。照理说他一定会去阿尔凯特王国西南方,也是最接近的祈祷者森林。

  然后,天魔迷宫远古森林就在附近。这就是所罗门的表情会那么开朗的原因。

  「就是这样。那是第一个目的地,我想他应该早就不在那里了;但是或许可以找到什么蛛丝马迹,问问长老也有可能得到什么线索。既然都要去的话,不就能顺便到附近了吗?」

  「也是,确实如此。对老朽而言,若是要再跑一趟,老朽也会抗议汝为何不早说吶。」

  米菈大致理解了,这么说拿起茶杯。他喝了一口凉掉的红茶,睡意便悄悄在芳醇的香气中消失。

  「就是这样。如果可以,实验用跟预备,我希望你一共能带十个种子回来。」

  「……又这么强人所难吶。」

  由于尚在实验中,所罗门考虑到可能会失败而提出这个数量;米菈听到这个数字却皱起眉头,露出明显嫌麻烦的表情。这是当然的,始祖种子在游戏中相当珍贵,价格昂贵到高等玩家也必须做好觉悟才能购买。如果要十个,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在我看来,指定为禁域之后就没有什么人去了,这个数量应该不会太困难才对。如果要花好几天的话五个就够了。」

  「受不了……也罢,老朽就尽力收集吧。」

  米菈拿起扔在办公桌上的禁域通行许可证收回道具栏,心想兼做制作高性能服装的感谢吧而这么回答。

  「谢谢,你帮了大忙。」

  所罗门一面道谢一面在米菈面前摆出十枚秘银币。

  「这是这次的资金。一路上有任何需要的东西就用这些买吧。如果想要,你也可以买一套新的长袍复制品喔。这里是首都,除了贤者长袍之外,你以前穿过的长袍复制品应该应有尽有才对。」

  所罗门这么说,像是恶作剧的小孩般笑了笑。米菈听到这句话,才理解了所罗门日前说适合自己时的笑容究竟有何涵义。

  「汝知道竟没跟老朽说。」

  「弟子模仿心理崇拜的师傅不是很可爱吗?」

  「老朽不用那种形象!」

  米菈边说边绕著桌子追著所罗门跑,那副模样看起来就跟小孩子一样。

  「话说回来,来,这是伴手礼。」

  闹过一阵之后,米菈将塔里带来的魔封石摆在桌上,数量多达近百颗。

  「哎呀~谢谢。有这么多,就再也不必担心了。真的很谢谢你。我想送你点什么东西当作回礼,有想要什么吗?」

  所罗门喜孜孜地拿出袋子装起魔封石,他头上绑著可爱的蝴蝶结。这是米菈在鬼抓人中获胜的证据。

  「倒也不必,不过……这个吶……」

  米菈纯粹是因为朋友需要才拿来的;但是既然他要回礼倒也没理由拒绝。心里这么想,立刻想到恰到好处的东西。

  「像是小型马车,叫做车厢的如何吶?克雷欧斯让金翅鸟拿著那飞,老朽说什么也想要一辆吶。听说他是请城里的工匠做的是吗?」

  米菈想起第一次搭乘时的舒适感,说出自己的希望。

  「那个啊~嗯,可以喔可以喔,小事一桩。内装有什么要求吗?」

  「嗯,要求吗……」

  米菈问能做到什么程度,所罗门便列出可行的范围。

  讨论将近二十分钟的结果,车厢大致成形。以风吹雨打也不为所动的坚固材料打造,关于内装米菈也说出可以达到的要求。

  由于开发了不少米菈意料之外的技术,说到最后,设计变得颇为豪华。

  这也可以说是以讨论秘密基地的心情,两人得意忘形的结果。过去曾花了很多时间在秘密基地上也是两人克制不住自己的主因。

  「这样做出来一定很有趣。」

  「嗯,老朽现在就开始期待了啊!」

  面对面的两人以天真孩童的表情咧嘴微笑。

  最后确认大致完工时期后,米菈便突然想起某件事开口说:

  「这么说来,还发生了不少事情啊。老朽和玛丽安娜、克雷欧斯还有丽塔莉雅说了老朽的真实身分。」

  「是吗,我不会问细节,不过那三个人应该没有问题。我知道了。」

  召唤术之塔的辅佐官与代理贤者克雷欧斯,以及露米娜莉亚的辅佐官丽塔莉雅三人都无疑值得信赖。所罗门对这个成员表示理解后,说如果有与邓不利夫相关的事情会跟他们说。

  「所罗门大人,快到开会的时间了。」

  「嗯,我明白了。」

  听到门后传来的男声,所罗门改变语气短短回应。然后他倒了杯红茶一飮而尽,呼地大叹一口气。

  「时间真快。啊,对了。这么说来关于喵丸的事情。」

  所罗门忽然想起这件事,说出这个名字。那是自袭击者手中保护风精灵的式神之名。

  「喔,知道些什么了吗?」

  「完全没有。」

  米菈期待地探出身来,所罗门便摇头立刻回答,看见米菈噘起嘴后开心地说:

  「可是我接到一则暧昧的情报喔。」

  接著所罗门继续说道。

  情报指出,除了喵丸之外还有其他人在保护精灵免于攻击。

  尽管尚未浮出台面,传闻中还有其他这种人存在。虽不清楚属于个人还是组织,但确实有人在对抗奇美拉克劳森。

  「原来如此吶。老朽遇到的是其中之一吗。」

  「每个情报都跟你一样是直接听精灵说的喔。」

  战士职业的所罗门看不见精灵,他有些别扭地说把茶具收了起来。

  「啊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这些给你吧。」

  所罗门将垫在茶具下的纸递给米菈。

  「喔,这是?」

  米菈接下随意翻了翻,一张一张确认。

  「你还没有对不对?总之我帮你收集了这个国家周边的地图,你就放进道具栏吧。」

  「嗯,老朽会的。」

  接近十张的纸上是阿尔凯特王国周边的地图。接下来即将前往的祈祷者森林也含括在内。

  米菈立刻将地图放进道具栏的「重要物品」栏,打开地图选项。随后手腕上方宛如萤幕一般投影出地图。

  「这挺方便的吶。」

  「大城市里应该都有卖附近的地图,有需要就去那边买吧。虽然只能大致掌握大陆全土,不过有跟没有旅程会完全不同喔。」

  所罗门整理了一下桌上摊开的资料,想起曾是玩家的现任冒险者说的话,露出略显怀念的表情。

  他以国王的身分度过了三十年。这段生活虽然与无趣大相径庭,想在这个世界冒险的冲动却偶尔会闪过脑中。现在听知道他身分的前任玩家说这些故事是他最大的乐趣,因此他发自内心觉得和米菈聊天十分开心。

  「还有一件事。这个也给你。」

  所罗门从怀里拿出某个掌心大小的物体,交到米菈面前。那是个漂亮的金属板,刻有白银闪耀的阿尔凯特王国国徽与数字9,以及戒指的纹路。

  「这是啥?」

  米菈接下之后看了一眼翻到背面。后方有魔法阵刻印,使米菈更加不解。

  「这是什么术具吗?」

  米菈看到魔法阵猜测,所罗门却摇头说:

  「那是勋章。这次你带回国家重要人物索尔霍尔的线索,所以我想颁勋章给你。」

  边说所罗门边将手叠上米菈拿著勋章的手。

  『以所罗门之名,授予尔此勋章。』

  勋章对所罗门的话做出反应,上头刻的魔法阵便淡淡发光。

  「这是所有之无形术,也是我送你这个勋章的证据。」

  低头一看,魔法阵消失了,取而代之刻著国王的名字。所罗门嘀咕「成功了。」松了口气放开手。

  「原来如此吶。是说老朽拿到勋章也没有用处吶。」

  勋章是为了纪念功绩的东西。米菈对勋章抱持这种印象,细细观察了两面这么嘟哝。

  「我想这应该能当作阿尔凯特王国保证你身分的证明喔。收集情报或在目的地需要与任务相符的身分之时,只要现出这个应该就能获得一点方便才对。」

  「喔喔,原来如此。那么老朽会好好利用的。」

  所罗门一解释用途,米菈就一面玩弄掌心的勋章,一面点头表达理解。

  「那么,路上小心。我很期待你的礼物喔。」

  「嗯,老朽出发了。」

  米菈在科罗纳克和名为塔克特的少年及公会绯红钟琴缔结了羁绊。所罗门一面期待米菈接下来会被卷进何种事件中,一面羡慕地看著米菈摇曳著银发大方迈步离去。

  (我也来用用化妆盒好了……)

  所罗门忽然这么想时,会议成员全部到齐的报告从门后传来。

  「我现在去。」

  这么回答的他已经丝毫没有小孩子的气息,而是带著执政三十年的国王的表情。

  (总之,得先顾好责任才行呢。)

  所罗门将整理好的资料夹在腋下,摇摆著头顶的蝴蝶结,离开如今静谧无声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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