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五章

  出发离开萝丝莱茵几个小时后,中午餐厅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刻,米菈在圣波利南区漫步。

  和位处中心的商业区不同,靠近海岸线的城市外围较为闲散,大量工厂及仓库成列并排,是个与华丽绝缘的地点。

  (喔,是这儿吶。)

  在可称为工业区的地方,米菈在巨大建筑之间找到一间孤独伫立、由石砖与木材建成的平房。

  没错,这就是五十铃联盟的圣波利分部。虽然从位置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恶意,米菈仍敲了敲门。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久之后门打了开来,门后出现一名乍看之下相当平凡的女性。

  「那个……你迷路了吗?」

  女子穿著上班族般的制服,戴著黑框眼镜,一看到米菈就温柔地微笑说。

  和周围散发威压感的仓库跟工厂相比,五十铃联盟分部的外观朴素又平易近人,所以常常会有迷路的小孩来这里求助。她看到米菈以为这次也是。

  「老朽不是迷路,而是有事前来寻找分部长。」

  或许是因为被误认为迷路的小孩,米菈露出略显凶狠的眼神仰望女子。

  「我就是分部长,有什么事吗?」

  她弯下腰来配合米菈的视线高度,表情一转露出认真的神情,笔直注视著米菈的双眼。她的眼神十分冷静,却寄宿了试图看穿米菈身分的锐利光辉。

  「这样啊,那就好说了。『光耀森林,精灵安宁』吶。」

  「……我知道了,进来吧。」

  米菈说出暗号,女子便挺起腰环视四周,小声地回答。

  接著米菈在她的催促之下走进分部。

  「我是分部长玛蒂,你的名字是?」

  自称玛蒂的女子回过头来,又警戒地看了屋外一眼才关门上锁,看起来非常谨慎。

  「老朽是米菈。」

  米菈一如往常简洁地回答,环视室内说:「话说回来,说是分部,这儿还真普通吶。」

  五十铃联盟的圣波利分部不管怎么看,都跟一般民宅大同小异。玄关后面是客厅,还有一张小餐桌和流理台。门有四扇,其中两扇是洗手间与浴室。

  光看这些,丝毫感觉不出来这里是组织的分部或办公室,反倒像是稀松平常的民宅。外头要是没挂招牌,肯定没有人会认为这里就是分部。

  「这里只有我一个,所以该怎么说,我就弄得方便工作一点了。」

  不知道五十铃联盟的分部是不是每个地方都像这样。米菈这么想,却似乎并非如此。

  听玛蒂说,圣波利附近精灵本来就不多,而五十铃联盟的活动内容又是保护精灵居住的环境,因此不需要太多人手。

  一个人就十分足以维持分部运作,才会变成这种住办混合的形式。

  既然如此,米菈又问这个分部在做什么,玛蒂便回答主要是进行实验,看荒野之中能不能开辟出适合精灵居住的环境。

  玛蒂原本是植物学家,梦想是在寸草不生的荒地上造出森林。五十铃联盟相中她的热情,进而让她担任分部长。

  这个梦想虽然很不切实际,但只要实现,就能扩大精灵们的居住地。换句话说,这也是五十铃联盟的梦想。

  当然,分部长的存在理由不仅止于此,这里也会作为实际行动分队间用于联络,或是交换情报的据点;不过此处位于大陆末端,鲜少会有成员来访。

  「我记得,你说的是申请使用通讯机的暗号呢。跟我来。」

  玛蒂笑说自己常常会忘记暗号的意思,打开后方房间的门。外表看似普通民宅,但是这里不愧为五十铃联盟的分部,房间里是通往地下的秘密阶梯。

  米菈跟著她走,来到一扇铁门前,门后的房间深处放了看似通讯机的装置。

  「我在楼上等。」

  说完,玛蒂便关上门回到楼上去了。

  这是让五十铃联盟实际行动部队交换情报与通讯的密室。墙壁、沙发、桌椅都统一使用灰色,只有通讯机是黑色的。

  (外观像是过去在博物馆看见的古董电话……这究竟该如何使用才好?)

  米菈站在房间最深处、看似电话的黑色通讯机前沉吟。通讯机本身和所罗门偷偷设置在米菈车厢里的几乎一模一样;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接过电话,却从没打过电话。

  「唔嗯……」

  他发出不晓得第几次沉吟,试著拿起话筒。拿起话筒再拨号是设置型电话的基本。

  「受不了……老朽不是要求要放说明书,至少该在按钮上标注拨号纽啊。真不体贴吶。」

  米菈看著通讯机上的好几个按钮,自言自语抱怨道。

  「再怎么说,最近的年轻人都只在乎造型,把功能性都给忘了。」

  米菈甚至开始抱怨起原本世界的事情。因为过度崇拜白发苍苍的老绅士,害他连个性都有点像老头子。

  就在这个时候。

  『……等一下……爷爷你……已经接通了啦!噗哧……!那个啊,是拿起话筒就会自动接通的啦,呵呵呵!』

  话筒中传来神乐忍俊不禁的笑声。

  「什……汝说什么……!?」

  『爷爷,别闹了啦。跟老人痴呆一样!』

  得知自己的抱怨被听得一清二楚,米菈大惊失色。相形之下,另一头的神乐则是笑个不停,话筒中不停传来喷笑的声音。

  米菈不满地噘起嘴唇,放下话筒切断通话。

  不久之后,通讯机的铃声响起。

  『爷爷,对不起。可是那招太卑鄙了啦。』

  接起话筒,另一头传来神乐冷静不少的声音。

  「汝一接起来说点什么不就得了,受不了……」

  米菈闷闷不乐地口吐怨言,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怒气。这只是朋友间类似打闹的玩笑。

  『所以就说对不起了嘛。那么,呵呵,用不习惯的机器联络我有什么事?』

  神乐完全没有反省,语调和平常相同。

  「嗯,老朽想申请特急快递吶。」

  米菈这么说,包含绯红钟琴的协助在内,简短地说明了目前为止的状况。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做得好喔,爷爷!那个地点大概五、六个小时就会到了,我会马上派送货员过去。』

  「嗯,老朽静候佳音。」

  最后说完这句话,米菈就挂上话筒。看来,特急快递是由神乐亲自受理每一件请求,再派遣人员前往分部的系统。

  (好了,在这儿乾等也闲著吶。难得回来一趟,就去和亚伦与赛罗他们报告吧。)

  米菈这么想,回到楼上跟玛蒂说自己五、六个小时后会再回来,便离开了五十铃联盟的圣波利分部。

  米菈在热闹的商业区烦恼该如何是好。他去了一趟「食道乐三昧」,但没有半个人在。

  仔细想想,时间刚过正午,大家都还在努力收集情报才是。

  (也罢,不急。机会难得,老朽也来帮忙搜查吧!)

  米菈随即判断没有办法,一面期待能偶然撞见其中一人,一面抱著侦探办案的心情来到街上。话虽如此,他依旧理解这是任务,没有过度兴奋,而是认真无比地扮起侦探来。

  就这样查了几间店,在术具店逛街……潜入调查,偷听客人对话时,某段令人好奇的对话传进耳中。

  「那个拍卖会的日子快到了,你存好钱了吗?」

  「有啊,勉勉强强,真期待啊。」

  米菈躲在阴影处,偷听到两名壮汉的窃窃私语。

  (喔,拍卖会吗?有货就有人,有人就有情报了吶。)

  米菈肤浅……直觉地想,决定著手调查拍卖会。

  「吶吶,老朽有一事相问。」

  米菈先对两名壮汉搭话,询问刚才他们提到的拍卖会;但是两名男子都面露尴尬的表情,佯装不知随口打发,便快步离开了。

  (怎么回事?看起来倒也不像是老朽太可爱了会紧张吶。唔嗯……莫非是无法公开的拍卖会吗?)

  也就是说,虽然是拍卖会,有可能是黑市的地下拍卖会。米菈从两名男子的态度如此猜测,在术具店一角窃笑。

  (地下拍卖会,听起来确实充满魅力吶!)

  米菈心想这的确疑点重重,立刻召唤华兹兰贝尔发动光学迷彩,以独断的偏见挑选看似心怀不轨的人,偷听他们的对话。

  他偶尔以调查为名义非法入侵,收集地下拍卖会的情报约一个小时,得知了各式各样的情报。

  首先,拍卖会约在一周后举行,而在地下拍卖会上出售物品的人,几乎都是冒险者。

  目的是将在地下城,或是冒险途中得手,不太能大张旗鼓交易的违法边缘战利品换成金钱。

  只不过,这之中不只有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物品,还混有百分之百违法的违禁品。有的是受诅咒的术具,有的是圣兽的素材,或是禁书和禁止使用的毒药。

  然而,营运组织相当优秀,规模大到有上千人参加。过去虽然召开过数十次,却连一次也没有被抓到。

  而且无人知晓主办人是谁。

  (疑点重重吶。这似乎有必要彻查了。)

  由于知道和冒险者有关,米菈决定以此为中心调查,更加拓展行动范围。

  数十分钟后,米菈终于找到拍卖会的会场,并充分发挥光学迷彩的力量,大摇大摆地踏进私有地。使用光学迷彩是为了保留完全隐密所剩无几的时间,不过光是这样也十分实用,没有人发现使米菈洋洋得意。

  米菈在城镇外围的组合屋前停下脚步,那里有十栋大约能让四人同住的小屋排成一排。

  乍看之下,这里是附近仓库区管理人的休憩区兼宿舍;但根据米菈获得的情报,最西侧的小屋地下有宽敞的地下室,会场就在那里。

  环视四周,可以看见不少穿著光鲜亮丽,不像是在仓库工作的人。

  是和营运拍卖会相关的人吗?米菈如此推测,跟在其中态度最骄傲、吨位最重的男子后头,潜入组合屋里。

  小屋中是一间平凡无奇的房间;但是男子按了一下墙上的装饰,地板便出现隐藏阶梯,等男子下去后又关了起来。

  (唔嗯……最近似乎与这种暗门特别有缘吶……)

  立刻操作的话可能会被刚才的男子发现。米菈这么想,等男子的气息远去,再用《生体感应》确认过后,才爬下暗门后的阶梯。

  他来到的地下室,此处辽阔到以地下设施形容还比较正确。

  (居然……这不是精灵的光芒吗?)

  以石材巩固的通道明亮程度跟户外大同小异。往上一看,米菈在头顶的照明感受到光精灵的力量。

  利用光精灵的照明器具。米菈看到与千鬼埋葬地入口相同的东西,露出笃定的表情,嘴角向上扬起。

  (这也许中奖了吶。)

  设施内有不少人往来,时不时跟米菈擦肩而过。

  米菈的侦探心境为之一变,改为扮演怪盗,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查探设施内部。

  其中一间房间收集了即将在拍卖会上出售的物品。除了游走在违法边缘的物品之外,还有一眼就能看出违法的违禁品,确实混了不少黑市商品。

  不只如此,米菈为了取得更详细的情报,还竖起耳朵偷听地下拍卖会关系人的对话,同时调查对方的身分。这是善用对方看不见自己,自己却能从正面直视对方面貌才能做到的方法。

  (唔?那家伙是……)

  小心翼翼走在通道上时,米菈看到某个熟悉的男子停下脚步。

  总觉得很不讨人喜欢的美男子对她浑然不觉,和她擦肩而过。

  (艾萨克•迈尔?……对了,老朽记得他是那时……)

  她调查后得知,男子名为艾萨克•迈尔。没错,就是救出安洁莉卡、逃出梅尔维尔商会仓库区时,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魔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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