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二章

  「那么,详细的事情就之后再讨论,先来吃饭吧。」

  索尔霍尔敷衍地说,开始准备晚餐。他收集放在一旁的厨具背对米菈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像是在掩饰内心的害羞。

  「既然如此,老朽有更好的东西喔!」

  应该不必继续追究了吧。米菈这么想切换心情,骄傲无比地跳了起来。

  「就说了,我不吃那个红色果实。」

  索尔霍尔露出冰冷的眼神回头,米菈则是啧了几声不羁地微笑。

  「不是食材,是厨具吶。」

  米菈笑意更浓,下一瞬间在身旁召唤《宅邸精灵(My Home)》。

  宽敞的房间内出现一栋小屋。索尔霍尔见状「喔喔?」地惊呼一声。

  「这有意思,是新的召唤术吗?」

  「嗯,此乃宅邸之人工精灵吶。老朽几天前刚刚遇到,相当可靠喔。」

  米菈炫耀似地挺起胸来,但是索尔霍尔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好奇地朝宅邸的门把伸手。

  「嗯,打不开啊?」

  用推的或用拉的都毫无反应。索尔霍尔转著门把,眉头紧蹙转向米菈。

  「唔,应该不可能啊。」

  米菈跑到门前,拉了一下门把,门就轻而易举地敞开。

  「除了主人之外打不开吗?」

  「老朽没试过,或许真是如此吶。」

  米菈和索尔霍尔这么说,心想既然如此就来试试看,做了各种实验满足研究心。结果,宅邸精灵除了米菈自己,或是获得米菈许可的人之外,不只打不开门,就连所有设备都无法使用。

  「真是忠心耿耿的房子。既然如此,给我使用淋浴间的许可。」

  想冲澡清爽一下可说是本能的一部分。验证过后,索尔霍尔立即在淋浴间前脱下衣服,如此徵求米菈的同意。

  「真拿汝没办法,老朽就同意吧。」

  米菈沉浸在淡淡的优越感中,同意他使用淋浴间,索尔霍尔便说著「感谢感谢。」消失在门后。

  (好了,晚饭……让那家伙煮就好!)

  米菈重新在地板上铺好特制睡袋,直接滚到上头。虽然肚子饿了,但他还不打算做饭。这一切都是因为厨艺其实是索尔霍尔的拿手绝活。

  米菈心想煮一人份和两人份差不了多少,打算提供厨房,叫索尔霍尔顺便做自己的饭。

  (只要在饭煮好前,老朽也洗好澡就完美无缺了吶!)

  洗好澡清爽地走出淋浴间时,被热腾腾的晚餐迎接。米菈对心中完美无缺的剧本暗自窃喜,回想索尔霍尔的拿手菜,思考要点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

  『那个……我说,辛陛下,是这条联系吗?米菈~米~菈~你听得见吗~?』

  米菈脑中忽然响起某个声音。

  『什么!?这个声音,莫非是玛黛儿女士吗?』

  米菈已经习惯突然听见精灵王的声音了,不过这次听见截然不同的声音,让他大吃一惊。

  声音的主人好像是始祖精灵玛黛儿。

  米菈从音色与听到的话判断,问她怎么了。

  玛黛儿听到米菈有所反应十分开心,用兴奋的声音回答:『啊,米菈~!好厉害好厉害,真的接上了!』

  『抱歉,米菈小姐。玛黛儿一直向我抱怨,说是只有我能和米菈小姐对话不公平。』

  在玛黛儿兴奋的声音之间,传来精灵王的声音。

  精灵王说,他原本想和平常一样透过米菈的感官,一同体会冒险的乐趣,却在半途被玛黛儿抓去闲聊。直到刚才为止都一直在陪她聊天,害他错过了米菈精彩的冒险,因而心情低落。

  在闲聊途中,精灵王还顺势教了玛黛儿和米菈通话的方法。只不过,只有精灵王和米菈对话的时候才能接通。换句话说,从今以后和精灵王说话时,玛黛儿随时都能加入。

  上次的芬里尔救援作战由于身在玛黛儿创造的封印之中,因此才能和米菈远距通话。简单来说,就跟店内广播一样。如今离开了封印,变成只有精灵王能和米菈对话的状态。

  玛黛儿说自己非常羡慕。

  『也罢,应该无妨吧。这样老朽也能更依赖汝等啊。』

  这就代表紧急时刻多了两个资深顾问。米菈在觉得可靠之余,心想之后一定会变得更吵闹而苦笑,开心地笑出声来。

  『话说回来,米菈小姐。你那边好像有客人,我们会不会打扰?』

  『哎呀,是这样吗?对不起喔,米菈。』

  精灵王听到淋浴间传来微弱的水声,察觉到除了米菈之外还有别人。

  『不会,毋须担心。那家伙现在正在享受淋浴吶,暂时应该不会出来吧。』

  就米菈所知,索尔霍尔洗澡都洗很久。就算只是淋浴也不会太快出来,于是这么回答。

  『从语气听来,莫非是米菈小姐的朋友吗?这么一来,看来你终于遇见在找的人了呢。我没看的时候居然……』

  精灵王透过窥见的情报,得知米菈正在寻找友人。正因如此,他十分期待重逢的场面。没想到他竟然被玛黛儿拉去聊天,错过了那一瞬间让他懊悔不已。

  『哎呀,米菈居然为了找人跑来这种地方。』

  玛黛儿的声音推开精灵王似地插了进来。

  『嗯,那家伙在做神命光辉之圣杯。老朽正是循著他的脚步,终于在这儿逮到了他。这就是现在的状况吶。』

  『哎呀!制作圣杯,真厉害呢!』

  米菈简单地说明,玛黛儿便惊讶地喊。不愧是始祖精灵,她也知道神命光辉之圣杯。而且她不只知道,还掌握所有制造步骤,并理解有多么困难。她深感佩服,表示凡人按部就班走到这一步,肯定历经千辛万苦。

  『居然会想做那种东西。米菈小姐的朋友真是奇特呢。』

  精灵王也佩服地说。在精灵王眼中,制作步骤也有一定的难度。

  米菈听两人这么说,忽然想到某件事。看样子,精灵王与玛黛儿对神命光辉之圣杯相当理解。既然如此,就能问他们圣杯的力量,是否真的能消除恶魔的刻印。

  实际上,圣杯的力量能消除恶魔的刻印,目前还停留在可能性的领域,并没有明确的根据;不过因为只有这种可能,索尔霍尔才会这么努力。

  『话说回来,老朽有一事相问。』

  努力是否真的会有回报,还是……米菈下定决心开口,精灵王与玛黛儿便摆出放马过来的架式,请他尽管发问。

  米菈为了寻求一丝希望发问,在内心祈祷索尔霍尔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恶魔的刻印吗……』

  他感觉得出来精灵王正在沉思。说不定,圣杯的力量也无法消除恶魔的刻印。米菈做好觉悟,准备听见最坏的答案。

  然而,他的觉悟在听见下一句话时烟消云散。

  『恶魔的刻印是什么?』

  『没听过呢。』

  没想到,玛黛儿与精灵王竟然异口同声地这么说。

  『什么……』

  两人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恶魔的刻印。米菈的惊讶难以估计。

  『就是那个啊。被称为冥府的诅咒,恶魔的祝福的那个刻印啊。』

  米菈这么说明,可是精灵王与玛黛儿都只回答没有印象。

  这时米菈忽然想到。这么说来,冥府的诅咒与恶魔的祝福等称呼,全部都是玩家擅自取的通称。恶魔的刻印也只是方便沟通取的名字,刻印本身并没有正式名称。

  于是,米菈开始详细解释刻印的细节。某一天,皮肤会突然裂开,在身体上浮现。他形容起六芒星和周围的记号与图形,还有刻在中央的XV字样,并说明身上浮现这个刻印的人,不久之后都会死于非命。那时,身旁总会出现恶魔的影子等等。

  米菈动员所有过去看过的事件等情报,尽己所知地形容。最后,他也说出制作圣杯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古代神殿涅布拉波里斯最底层的女性。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得到精灵王吃惊的回答。

  『那莫非是圣痕吗?』

  圣痕是在虔诚信徒的身体上出现,不明原因造成的伤痕。别说过去认识中的恶魔,从现在认识中的善良恶魔也难以联想到这个词。但听到精灵王的话,玛黛儿也说『的确,我也这么想。』表达同意。

  大多数人听到圣痕这个词,脑中想必都会浮现神圣的印象。若是要以恶魔或天使区分,无疑都会想到天使,米菈当然也是如此。

  『汝说圣痕……?不过圣痕给人一股神圣的印象吶……』

  米菈攻略过不少事件,对名为圣痕的刻印丝毫没有抱有半点神圣的印象;但是精灵王和玛黛儿都断言,从特徵看来,米菈所说的恶魔刻印无疑就是圣痕。

  『话虽如此,对人来说也许真的与诅咒无异。』

  精灵王喃喃说了这一声,才开始解释圣痕究竟是什么。

  首先,圣痕会在累积于灵魂之中沉眠的神圣力量,因为某种原因觉醒时出现。而造成圣痕的神圣力量也不愧神圣二字,乃是不折不扣的神之力。

  至于人类的灵魂为何会寄宿这种力量,原因并非天神心血来潮的关怀、恩宠等故事中常见的情节,纯粹只是偶然。

  『米菈小姐,你还记得替我眷族的灵魂送行那晚吗?』

  『嗯,老朽记得十分清楚。』

  米菈听到精灵王忽然发出的怀念声音,慢慢点头回答,回想遥远天边彼端的巨大光河。

  『那一晚灵魂归去的「天际彼岸的神殿」紧邻著神域。为此,偶尔会有神释放的些微神圣力量,从那里泄漏出来。』

  精灵王说,泄漏出来的神圣力量,有时候会基于契合度寄宿在附近的灵魂上。和神力具有契合度听起来颇为幸运,但精灵王苦笑表示,这种情况视为不幸反而比较妥当。

  话虽如此,如果只有寄宿了神圣的力量还不打紧。不知是因为人类的身体难以负荷,还是人类当然无法理解发挥的方法,神圣力量会持续在灵魂深处沉眠。换句话说,出现圣痕反而比较罕见。

  视情况,尽管会耗费漫长的时间,力量仍会自然而然地溶入灵魂,并给予恩典,或者是溶入那个人的玛那之中,让他能自由自在地操纵神圣之力。

  『米菈小姐知道能够治愈所有伤病,使用治愈奇迹的人吗?』

  『使用治愈奇迹之人吗……老朽记得,他好像在爱丽丝法利欧斯的教会吶。不过那在三十年前,现在老朽就不清楚了。』

  治愈奇迹。米菈回想在爱丽丝法利欧斯好像曾经发生过这种任务,精灵王就说那份力量的真面目就是神圣力量。回复力是受到神之力影响,最容易发挥的能力。

  话虽如此,这种情形也十分罕见,几乎终其一生都不会被发现,并在灵魂自肉体解放之后散去。死亡是足以打消神力的强大丧失现象。

  但在那之前,神圣力量在灵魂内侧沉眠的状态下,若是满足某种条件使力量觉醒,就会以圣痕的形式显现。

  『换句话说,老朽见到的姑娘也满足了那项条件吗?』

  『就是这样。觉醒的力量会最先变化为象徵力量的形态。在受到物质支配的现世,形体最具有意义。而那个形体就是六芒星、图形还有记号。当然,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承受那股力量,因此才会以皮肤裂开的形式出现,伤及身体,最后致人于死。』

  觉醒的神力最后即使不仰赖恶魔之手,也会由内而外破坏人体。如此说明的精灵王并补说现在的话,在那之前就会被恶魔感应发现。

  米菈听到这里,理解恶魔的刻印确实就是圣痕没错。

  那么,圣痕显现的条件又是什么?米菈这么问,精灵王便回答条件大致上分为两种。

  首先第一种条件,是沉眠于灵魂内侧的神圣力量,受到同种力量的干涉。附近如果有持有同种力量的事物存在,就会慢慢产生共鸣,以至于觉醒。在这之间,神圣力量会逐渐觉醒膨胀并压迫灵魂,令人感受到某种程度的不适。

  第二个条件相反,是受到邪恶力量的干涉。邪恶力量与神圣力量相反,接近邪恶力量时,神圣力量会与之对抗似地突然觉醒。

  『唔嗯……如此一来,就代表那姑娘身边有其中之一了吗?』

  『这么思考应该不会错。只不过,不论是满足了哪种条件,两种力量都相当罕见。米菈小姐所说的女子,不知是在哪里接触到那种力量的?』

  条件之一,与神圣力量同种的力量指的是神,或者其谱系,例如天使之类的力量。

  另一项条件,邪恶力量则是包含诅咒等所有污秽的力量,以及现在恶魔持有的力量等。如精灵王所说,这些都并非一般人能够接近的存在。灵魂中寄宿著极其稀有神圣力量而生的人,受到这些力量的影响使圣痕显现的机率可说是微乎其微。

  然而,圣痕却出现了。那名女子究竟是满足了哪一项条件?

  (话说回来,索尔霍尔居住的那里曾出现恶魔吶。)

  米菈心想该不会,忽然想到索尔霍尔说的话。

  那名女子总是自己跑来大吵大闹,但她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安静,然后恶魔的刻印,也就是圣痕才终于出现。

  越来越安静。这是否能视为因为徐徐膨胀的神圣力量,导致她身体不适?这样的话,她受到的干涉就不是邪恶力量,而是神圣力量才对。

  『老朽猜想,那姑娘应该是在某处接触了神圣的力量。据他所说,她似乎是新兴教派的信徒,莫非是受到神体或是啥的影响吶?』

  米菈原本这么猜想,精灵王却回答非常困难。

  『就可能性来说,确实有可能。可是,若是必须穿越灵魂这层障壁,干涉内侧沉眠的神圣之力,就必须具有神器或是同等以上的力量。我不知道那个新兴宗教规模多大,但是神体想要获得那种程度的力量,起码需要三万年的时间。而且,那还必须是足以媲美三神教的教派,并具有独一无二的神体。』

  『那还真严苛,应该说不可能了吶。』

  根据信仰不同,神体有时候会寄宿神一般的力量;但想达到那种程度,需要不切实际的时间与条件,并非新兴宗教能够轻易达成。

  『如果将本来就具有力量的物品当作神体,就另当别论了。』

  不是用新的神体,而是将原本就具有力量的物品,或是有问题的物品做为神体祭祀并不稀奇。不过就算是那种情况,也几乎不会造成那名结冻女子的状况。

  首先,想取得神器等级的神体绝非易事。这在玩家群雄割据的动荡年代便能显而易见。

  神器──少数道具类别之中,占据最顶级的位置君临一切,万年不败的神话级宝藏。即使偶尔会听到谁得到了那种至宝,或是曾经在哪里找到的情报,也全部都是假情报,可说是比谣言还要模糊不清的存在。

  包含米菈等人在内,过去玩家曾解读各式各样的文献,跑遍整座大陆,却连神器的影子都找不到。

  结果,没有传出任何人真正得手的确切情报,使得神器是NPC(非玩家角色)的专用道具,玩家只能使用传说级道具变成最有力的一种解释。

  现在能够确认所在地的神器,就只有三神国将军所持有的三种而已。神器就是如此遥不可及的存在。若是要将这当作神体使用,谣言想必会在转眼间传遍整座大陆。

  那么,要是将禁忌物品,或是诅咒之物当作神体又如何?

  这种情况,灵魂中沉睡的神圣力量确实会将邪恶力量视为威胁而苏醒;但这么一来,就与身体状况逐渐变差的症状有所出入。

  从上述理由来看,可以得到与新兴宗教无关的结论。

  神圣力量造成的缓慢觉醒。只有神器,或是与之匹敌的物品才能满足这个条件。

  (话说回来,有一个神器行踪不明吶。莫非与那有关吗?)

  神器「黄泉路的铁锤」被用来凿穿封鬼之棺。当时,那样神器由黑恶魔巴巴妥斯持有。如此一来在慢慢觉醒之前,就会因为恶魔持有的邪恶力量一口气觉醒才对。

  米菈想到这里,忽然想到某个疑问。

  『话说回来,老朽能够理解恶魔的刻印其实就是圣痕,不过为何圣痕的持有者几乎都会离奇丧命吶?』

  刻印浮现之后,持有者之死每次都伴随恶魔的影子。就是因为这样,圣痕才会被取作冥府的诅咒与恶魔的祝福等不吉利的名字。

  然而,实际上那却是由神圣的力量造成。那么为什么会和恶魔具有如此密切的关联?米菈对此感到纳闷。

  『这个原因非常简单。如同我稍早所说,尽管极其稀少,仍会出现能够自在操控神圣力量的人。』

  精灵王这么说,大致预测了恶魔的行动。

  圣痕显现,就代表体内沉睡的神圣力量觉醒。显现之后,人就无法控制觉醒,使得力量无时无刻处于解放的状态。恶魔不可能对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力量浑然不觉。

  虽然就算放著圣痕持有者不管,他们也会无法承受显现的力量而自我毁灭;但是仍会有极少数人习惯力量,并操纵自如。哪怕只有片鳞半爪,仍是神之力。对于寄宿了邪恶力量的恶魔来说是绝对的威胁。

  精灵王说,因此为了以防万一,恶魔一找到圣痕持有者就会痛下杀手。

  『的确,这么想确实合理吶。』

  圣痕虽然神圣,反而给人不吉利的印象,这与神圣性质会吸引恶魔前来关联匪浅。精灵王的预测合情合理,米菈即使套入所有已知的状况,这个原因也说得通。

  只不过,此时米菈忽然想到。那么为什么,那个冰冻的女性没有遭遇毒手?

  米菈在古代地下神殿最底层遇到不知有何企图的恶魔,并将他讨伐。那名圣痕显现并遭到结冻的女性就在附近,她身旁却没有受到恶魔破坏的痕迹。

  (嗯,看来那个冰冻的法术有某种秘密吶……)

  能想到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个。《幽世牢刻》的效果是使对象脱离世界常理的影响,因而躲过了恶魔的耳目。

  米菈笃定就是这样没错,将意识转回与精灵王两人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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