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五章

  「是说,老朽听说汝追查怪盗许久,还有其他情报吗?藏身处也好,协助者也罢,偷走的钱财用在何处亦可。」

  米菈点了第二份霜淇淋,拋出下一个问题。

  他最终想要得到的情报,是九贤者之一爱蒂西雅可能存在之孤儿院的地点。只要知道这点,他也有可能反过来协助绒毛骰子。

  藏身处、协助者与金钱流向。只要知道这些,就有可能得到与孤儿院相关的线索。尤其金流是最该注意的部分。

  「嗯……其他情报吗?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

  所长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爽快地回答了米菈的问题。

  首先,关于绒毛骰子的藏身处,所长说似乎在城里某处,但由于每次犯案地点都不同,所以没办法锁定。

  长时间调查到最后,所长推测绒毛骰子似乎是以旅馆当作据点。

  「我偶然间向晚睡的少年问到,他曾经看过可疑的人影,半夜爬进旅馆的窗户──」

  少年的证词仅此而已,但是目击时间点紧跟在跟丢绒毛骰子之后。

  此外,得到这则证词后调查该旅馆房间,并没有找到任何类似痕迹;不过,所长依然从旅馆老板身上得到一些情报。他说,当天住在那个房间的是名颇为平凡的冒险者青年。

  外表和语调都相当平均,疑似绒毛骰子的住宿客总而言之就是只能以平凡的冒险者形容。

  「平凡至此听起来反而可疑吶。」

  男子的打扮犹如平凡无奇的冒险者。就是因为这样,米菈才确定他就是绒毛骰子。

  「是啊,我也这么想。」

  而所长一样表达同意,表示平凡到那种程度,不刻意管理形象反而做不到。

  「就我的猜测,绒毛骰子已经假扮成平凡的冒险者,潜伏在这座城市的某间旅馆了。」

  因为平凡,所以难以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又因为绒毛骰子的面具与服装令人印象深刻,才会格外难以联想。绒毛骰子的犯行夸张显眼,但同时具有高超的潜伏技巧。

  「若有办法找到他就轻松了吶。」

  在绒毛骰子预告的犯行日期前,先锁定他的潜伏地点把他抓起来。米菈嘀咕能够做到的话这样最迅速,不过事情可没这么容易。

  「这么说是没错,但是冒险者常常进出城市,想要锁定不知名的对象根本不可能。」

  由此可见,所长曾经数度企图锁定绒毛骰子的潜伏地点,结果都以失败收场,最后得到不可能锁定的结论。

  接著所长盯著米菈笑说:「要是跟米菈小姐一样这么显眼,一天就十分足够了。」

  此外,协助者则是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那么,接下来关于金钱的使用方法。」

  所长言归正传,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不久之后,他说出「这在官方说法上也不明。」这句意义深远的回答。

  「这说法听来话中有话吶。」

  官方说法是什么意思?米菈提出这个疑问,所长只回答状况有点复杂。

  「老朽听说,他似乎会捐钱给孤儿院。不知这方面是否属实吶?」

  这个谣言米菈是在过去铁道旅行的时候,坐在隔壁、于服饰店魔法之夜Magical Nights担任公关,名为泰蕾莎的女性说的。这个可能性也与他在寻找的孤儿院相连。

  如果消息只是空穴来风,完全不是事实,追查绒毛骰子就毫无意义;但若属实就还有可能。

  比起据点与协助者,米菈最想厘清的部分就是这条线索的真伪。

  「米菈小姐原来知道啊。果然人言可畏啊。」

  听到米菈的话,所长露出放弃的笑容耸了耸肩。从他的反应来看,肯定是掌握了某种线索。

  「对老朽来说,谣言属实比较方便的说。」

  米菈吃了一口霜淇淋,莞尔一笑。所长听了说:「非官方说法也没关系的话,我就跟你说说我调查的结果吧。」

  米菈回答请务必,所长爱说话的坏习惯便再次发作,包含调查过程钜细靡遗地说了起来。

  所长说调查那则谣言后,结论是谣言属实。

  重点在于孤儿院的经营型态。

  首先,这座大陆的孤儿院大致可分为三种。

  第一是靠教会的捐献经营的教会附属孤儿院。这种孤儿院数量最多,依照捐赠金的多寡,经营上也常出现剧烈的差距。偶尔还会有神职人员不敌欲望,算是有点复杂的孤儿院。

  第二种是仰赖贵族投资,资本营运的爵式孤儿院。贵族投资的理由相当多样,有可能是为了对外营造慈善形象,或是表里如一的慈善家。这种孤儿院的特徵是常会提供孩童技职教育,长大之后大多数小孩都会被分配到贵族管理的设施工作。

  最后一种,则是私人营运的民间孤儿院。数量和其他两种相比稀少许多,状态也常和其他两种差别不少。

  而在这三种孤儿院中,所长最先著眼的是绒毛骰子出现地点附近的孤儿院。

  他利用冒险者时代构筑的人脉,取得了那些孤儿院的善款帐册。确认之后发现,其中有不少孤儿院获得的捐赠金比往年多出五成以上。

  而那些大多都是又小又贫穷、赤字经营的孤儿院。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捐赠日期全部都在绒毛骰子犯案后的一周之内。

  「我全部亲自造访过那些孤儿院,并详细访问过他们。」

  结果,孤儿院周遭、内部,与住在里头的孩子和管理人,感觉起来都毫无隐情。

  「我对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大多数演技都能看穿。不过包含孩童在内,没有人看起来像是在撒谎。如果全都是假装的,就能组一个剧团了吧。」

  所长笑了笑,接著表示大笔善款全部都是匿名直接送到孤儿院的。而且是在没有人看见的晚上不知不觉间送到。

  孤儿院管理人说,一早起来就发现写有「给孩子们」的可疑纸箱。

  因为这样,管理人也不清楚捐赠者是谁,才会无法公认是绒毛骰子的所作所为。

  「就情境证据看来无疑是绒毛骰子。只是,我和教会里的朋友报告了这件事情,却没有受到承认。可是我支持教会的判断。捐赠金只要被认定为赃款,孤儿院的钱就得被国家没收了。」

  基于证据不足的理由,教会默认疑似为绒毛骰子捐赠的大笔捐款。

  只是,所长说掌握这个情境证据的,就只有包含他朋友在内的少部分教会高层而已。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这里跟你说的事情请保密。虽说是教会,倒也不是团结一致。」

  也有人披著神职人员的外皮,隐藏内心贪婪的欲望。虽然只有情境证据,不难想像这个调查结果要是传进那种人耳中,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嗯,老朽明白了。这是秘密吶。」

  比起钱是不是偷来的,孩子们的生活较为优先。米菈微笑表示自己不是圣人君子,所以没有问题,约好这件事决不会外流。

  就在米菈像这样跟所长询问各种情报的时候,外头传来两声室内也听得见的钟声。

  「喔喔,已经这么晚了啊。」

  那似乎是报时的钟声,所长慌慌张张地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看了一眼。

  「明明是我请你过来的,但是非常抱歉,我有点事情非得去办不可。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六点再谈,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所长把手札收回怀里,一脸愧疚地说。

  「嗯,六点是吧?无妨,老朽也还有问题想问吶。」

  虽说聊了这么久,不过他不只问到了绒毛骰子的情报,还有关于孤儿院的收获。为此米菈爽快地答应了所长的提议。

  米菈和所长约好讨论顺便让他请吃晚餐,和他道别后独自漫步在大街上。时刻刚过午餐时间,或许因为是人人吃饱喝足,路上往来的行人看起来都颇为沉稳。

  就这样在大街上走了一阵子,米菈发现了想找的店。

  那是狄诺瓦商会的分店。由于是冒险者用具专卖店,优点是在每一座城市都在冒险者综合公会附近。

  「好了,这些值多少钱吶……」

  米菈过去一进城,就会去狄诺瓦商会逛逛,购买不需要的物品。但这次,他造访的理由不是购物,而是兑换在古代地下都市得手的大量魔动石。

  米菈怀著莫大的期待,走进店门口。

  哈克斯豪森也是历史悠久的大都市,周围有不少地下城。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狄诺瓦商会哈克斯豪森分店比一般的大店还要大上一倍。理所当然,贩售的商品也成比例丰富无比,让米菈兴奋地大喊:「喔喔,这还真厉害吶!」

  魔动石收购似乎要在与收银台不同的柜台办理。

  米菈已经事先调查好了,以兑现为优先,一面勉强抵抗一排排新商品陈列架的引力,一面寻找收购柜台。

  收购柜台位在店内的角落。他立刻委托收购,就发现前面还有两个人在排队,于是他接下店员给的号码牌。

  看来,这里的生意十分兴隆。生意好就代表商品的替换率高。既然如此,一定能卖到好价钱才对。米菈怀著这种期待微笑。

  此时店员对米菈说:「请在那边稍待片刻。」

  顺著声音指示的方向看去,他看到柜台旁不远处有一个休息空间。那里不仅排列了桌椅,居然还免费提供各种饮料。

  「那么,老朽就不客气了。」

  米菈决定在那边喘口气,拿著号码牌脚步轻盈地走了过去。

  途中,天花板上吊著一面看板,上头写著「儿童用 收购休息区」;但是兴冲冲地开始挑选饮料的米菈并没有发现。

  休息区内已经有两个人在等了。分别是充满术士见习生气息的少年,以及看似剑士见习生的少年。两人不知道认不认识,还是刚在这里邂逅,正兴奋地谈论充满梦想与希望的冒险者未来。

  不过米菈一来,他们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两名少年默默看著米菈的一举手一投足,对少女一见钟情了。

  (那两名少年就是等待收购的两人吗?)

  米菈倒了一杯玫瑰香草欧蕾,瞄了一眼桌子的方向。

  两名少年正在交头接耳,边偷看米菈还边假装阅读狄诺瓦商会的商品目录,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嗯,看来他们很在意老朽吶。)

  一看到可爱的女生,就会忍不住假装做别的事情偷看。米菈相当理解两名少年的心境,抱著莞尔的心情在不远处的椅子坐下。

  (希望他们今后别把老朽的可爱当作审美标准吶。)

  酸甜青春时代的一页。他一面回想过去的自己,一面在心中替做出清纯反应的两名少年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们细微的交谈声传进米菈耳中。虽然听不清楚,只听得见只字片语,但还是能大致理解内容。

  内容已经超越可爱或是喜欢等纯情的时期,竟然谈起和米菈的生育计画了。

  除了该赚多少之外,还从女生口中所谓的上进心是什么意思,以及孩子出生后的责任与义务,说到最多只能生几个。最后,甚至还提及夜晚的床笫之事。

  (这个世界的情操教育甚是进步吶……)

  听见不像是少年会讲的悄悄话内容,米菈哑口无言。不知道因为是这个世界,还是父母的教育方针,两名少年比外表看起来还要成熟许多。

  听到少年开始谈论要满足哪边才好,米菈把脸别开,举起手中的杯子轻轻喝了一口。

  入口瞬间,玫瑰与香草的香味轻盈地绽放。米菈一面享受玫瑰香草欧蕾崭新的甘甜香气,一面遥望远方苦笑。

  不久之后,轮到剑士见习生少年估价收购。一听到呼唤自己的通知声,他就用非常缓慢的动作起身,偷瞄米菈好几眼,彷佛要将其身姿烙印在脑海中。不过听到第二次通知声传来,他就慌慌张张地跑向收购柜台。

  (这样再等一人就好了吶。)

  休息区比想像之中还要舒适。米菈完全放松,不经意地看了身穿长袍的少年一眼。

  或许是因为失去聊天对象,少年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话虽如此,米菈也不打算陪他聊天。他还有点在意刚才听到的内容。

  就在这个时候,他和抬起头来偷看的少年视线对上。时间只有短短一瞬间,少年就腼腆地挪开视线,在空中仿徨了一阵子之后,再次低头盯著目录看。

  聊天内容十分成熟,但他的内心似乎依然是纯真的男孩。

  (老朽真是罪恶的女人。)

  不知为何,米菈感到有点放心,摆出略显威严的姿势,悠闲地等待轮到自己。

  在等待时间途中,又有一名少女来到休息区。看来她排在米菈后面。

  少女倒了一杯柳橙汁,四处张望了一阵后,坐在米菈前面的椅子上。她穿著朴素的长版长袍,腰间系著初学者用的短杖。乍看之下,她也是见习术士。

  少女年约十二、三岁,光就外表来看,年龄和米菈差不多。给人一股柔弱印象的她一边喝著饮料,一边对米菈投以充满好奇心的眼光。

  米菈察觉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少女见状虽然稍微别开眼睛,却再次笔直看著米菈,下定决心开口说:

  「那个……难道说你是精灵女王吗?」

  少女谨慎地轻声问道,不过她的表情和语气相反,充满无与伦比的期待。那副模样,就如同在街上偶然撞见明星。

  (喔……连小孩都认得,老朽也小有名气了吶!)

  在上一个城市格兰林格斯,各种微妙的谣言错综复杂,只有精灵女王的名号传开。看来这个城市获得的资讯,就连小孩都能认出他来。

  米菈得到这种感觉,按捺内心的喜悦避免显得过于开心,努力摆出冷静的表情回应少女的视线。

  「嗯,世间似乎如此称呼老朽吶。」

  米菈故作纯粹是旁人如此称呼他,自己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回答。少女一听,表情顿时亮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猜你是!」

  她一定非常高兴,之前顾虑的声音兴奋地提高。与此同时,在远方观察状况的少年则是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抖了一下肩膀。

  少女得知米菈是精灵女王,接著说「能见到你我好感动!」一口气靠近到米菈隔壁的座位。接著她的双眼闪耀出期待的光辉,问米菈:「你曾经跟赛罗大人并肩作战对不对!?」

  少女口中的赛罗大人,想必就是绯红钟琴的团长赛罗了。

  「嗯,咱们曾一起奋战吶。」

  为何会在这时提到赛罗的名字?尽管抱著这种疑问,米菈依然爽快地点头回覆面带纯洁微笑的少女。这时米菈才发现,少女真正的兴趣在谁身上。

  之后,少女问了米菈各式各样关于赛罗的问题。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哪种女生等等,从常见的问题,到闻起来是什么味道,以及如何称呼米菈等独特的问题,高达数十题连番轰炸。

  没错,少女的目的不是知名的精灵女王米菈本人,而是与其有关的赛罗。

  她看起来就像是天真的怀梦少女,但此时米菈不经意地窥见她有些专情过头的气息。

  为此,少女最后问他「你跟赛罗大人是什么关系?」的时候,米菈隐藏身体的颤抖回答:「碰巧身在同一战线的冒险者与冒险者吶。」

  不久之后,米菈正在被有些病态气息的少女纠缠时,轮到术士见习生少年估价。

  那时,从座位上起身的少年看见米菈被少女不停逼问的模样,似乎即将打开新的大门。然后他将这一幕烙印在心底,走向收购柜台。

  休息区除了米菈和赛罗的少女粉丝之外,又有几名新的小孩来等待收购。

  新来的小孩全都坐在距离米菈与少女稍远处,开始窃窃私语。

  「那个女生是新来的吧?」「没看过她耶。」「嗯,好可爱。」「她应该是第一次来吧。」「好像是,真可怜。」

  少年少女们如此交头接耳。他们认得在收购休息区出现的病娇少女,也知道只要被她逮到,就得不停听她倾诉爱意。

  然而,她要是逮到了别人,就不会危害他人。现在就算聊冒险者的事情,少女也不会带著赛罗的话题跑来。

  孩子们在内心感谢米菈的牺牲,兴奋地讨论起自己最喜欢的冒险者。

  「这样啊,真了不起吶。」

  (快……快呼叫老朽的号码啊……!)

  米菈握著号码牌祈祷,在适当的范围内应声。关于赛罗的问题结束后,这次少女开始说起她究竟有多爱赛罗。

  内容已经超越专情,甚至处处开始夹杂幻想了。

  (受欢迎的名人真为难吶……)

  少女露出宛如窥视深渊般的眼神殷勤地说,那份疯狂的爱意纯粹又病态。

  现在米菈单纯以跟赛罗并肩作战的战友身分和少女交谈,但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曾跟赛罗吃饭、感情融洽地聊天,还在半夜造访他的房间,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绝对不能贸然说出口。米菈不敢多嘴避免失言,只随声应和回应少女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期待已久呼叫米菈的声音终于响起。轮到他估价了。

  「哎呀,抱歉吶。看来轮到老朽了。」

  米菈迫不及待地起身,以中断对话的正当理由为挡箭牌,打断少女的话。

  「人家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说,太可惜了。」

  再怎么说,来这里的目的、身在此处的意义本来就是魔动石的估价与收购。而这对不论如何都不改变话题的少女来说,也是足以令她信服的理由。

  「再会啦。」

  米菈简短地道别,逃也似地跑向收购柜台。途中他听见玛黛儿的声音说:『过度的思念也是爱呢。』

  米菈逃走后,休息区剩下一名少女,以及聚集在一处的孩子们。现场鸦雀无声。

  孩子们原本兴奋地讨论著自己最喜欢的冒险者,却在失去米菈这面防壁的剎那陷入沉默。

  若是继续聊下去,少女听见绝对会说赛罗才是最棒的冒险者跑来。

  就算是这样,继续保持沉默也很困难,更别说小孩难以忍受这种气氛。

  其中一个人忍不住悄悄开口。话虽如此,话题也和刚才的冒险者不同,而是关于现在街上蔚为传闻的怪盗绒毛骰子。

  正义的怪盗绒毛骰子在儿童之间也大受欢迎。少年们说他跟超级英雄一样惩奸除恶,少女们则是说他跟超级英雄一样帮助弱势。

  认知虽然有些差异,不过两边都同样期待他这次的表现,气氛渐渐开始变得跟刚才一样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少女们的背脊瞬间凝结。在此起彼落关于绒毛骰子的声音中,混进一声:「赛罗大人是拯救更多人的英雄喔。」

  孩子们看见不知何时加入的少女浑身战栗,绒毛骰子的话题一转眼就被正义的赛罗大人取代。小孩子们一面期待少女的号码尽早响起,一面跟刚才的米菈一样,变成只会附和的机器。

  米菈对自己逃离休息区之后发生的惨剧不得而知,在收购柜台接受说明。表明自己是第一次出售,服务人员便仔细地向米菈解释规则。

  首先,出售必须提出身分证明。冒险者证就可以了,大多数客人也都是出示冒险者证。

  估价本身会在卖方本人的陪同之下,于另一间房间进行。此外,收购金额不是依照魔动石的大小,而是魔动石中的玛那含量决定。

  若是同意估价后的金额,就会将那笔金额支付给卖方,而收取酬劳的方式则有两种。

  一种是现金交易,另一种则是汇入冒险者综合公会的户头。顺带一提,服务人员说,利用这里的小孩全都是选择汇入帐户之中。

  「那么,请跟我来。」

  听完说明后,米菈被带进收购柜台旁的门,来到进行估价的房间。

  房间的摆设像是简朴的客厅,但到处设置了估价用的巨大装置,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还坐了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女。也许是因为这样,整个空间给人一股类似实验室的气氛。

  「欢迎。那么事不宜迟,请将魔动石放在那边。」

  少女露出温柔的微笑,指向放在桌上的托盘。她的背上看得见蝴蝶般的薄翅,可见估价员是仙子族。

  (晚上就跟玛丽安娜联络吧。)

  真想听听妻子的声音。米菈抱著只身出差丈夫的心情这么想,打开道具栏取出估价用的魔动石。

  (好了,这些值多少钱吶。)

  道具栏中装满了他在古代地下都市得手的魔动石,从小石子尺寸到拳头大小的应有尽有。当然,尺寸越大蕴含的玛那量也越多,收购价格也会随之提升。

  「那么,这些麻烦了。」

  不晓得现在的行情如何。米菈从无数魔动石中,取出大中小各一颗放在托盘上。

  「哎呀,好久没看到这么大颗的了。」

  估价员开心地连同托盘将魔动石放在某个装置上打开开关。那时,米菈受到好奇心驱使,问她那是什么装置,估价员便说那是测量魔动石中玛那含量的机器。

  装置静静响起的驱动声短短十秒就停歇。看样子,估价结果出炉了。

  「让您久等了。」

  估价员把托盘端回米菈面前,一一指著上头的魔动石说出价格。

  首先,小型一千利福,中型两万利福,大型则是十万利福左右。

  (喔喔,小颗的居然值上千吗?比当时还高一倍。不过中型与大型的,跟小型的价差比起来相差不多吶。)

  米菈比较魔动石的估价结果与游戏当时的行情,即使为了没有比自己的计算还低欣喜,却同时对没有因为需求量增加而提高售价有些失望。

  米菈听说魔动式道具登场,使得魔动石的需求倍增;但是除了小型魔动石之外,行情几乎都和三十年前差不多。

  为什么会这样?米菈纯粹感到好奇,向估价员询问了这件事。他直接问,需求量应该比三十年前还高,为什么价格相差不多。

  「居然知道当时的行情,您真博学多闻呢!」

  估价员听到米菈的疑问回以微笑,略显开心地先说了声「这只是我的推测。」当作开场白,才得意洋洋地解释起来。

  包含狄诺瓦商会贩售的魔动式道具与其他各种术具等,如今利用魔动石的道具和三十年前相比,数量增加到数不完是事实。

  这带动需求量增加,魔动石的价格也跟著提升;但是价格没有飙升维持稳定,估价员说和三十年前发生的某件事有关。

  「根据我的调查,现在跟当时用来生产的魔动石数量截然不同。消费量只有三十年前的一半左右!」

  估价员不晓得从哪拿来资料,指著手绘的图表,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一看,资料上分门别类记载了魔动石的消费量。由此可见,她十分具有学者的资质。图表浅显易懂,能够看见用来制作武器防具的消费量急速锐减。

  估价员说,不知道为什么,以三十年前为分界点,似乎有许多一流工匠同时隐居。

  「啊啊……原来如此吶……」

  三十年前即是这个世界变成现实的时候,也是大量玩家自这个世界消失的时期。

  米菈理解到需求增加,魔动石行情却没有提升的原因之一。

  工匠玩家同时消失无踪。其中对于擅长制造武器防具的工匠来说,制造强大装备的时候,特别熔炉等设备不可或缺。而想要让那些设备运转,必须投入大量的魔动石。

  游戏当时,玩家产出的魔动石高达五成的量消费在生产之上。但是工匠在三十年前消失无踪,需求减少的部分则被道具与术具的动力需求填补。

  米菈对这个理由表示理解,可是估价员的话还没有结束。她又更进一步,说出自己的调查结果。

  她说,魔动石价格稳定的另一个理由,是冒险者综合公会的成立。

  因为这件事,从事冒险者维生的人数量激增,魔动石的总产出量也比当时还高。

  近年来,应该退隐山林的工匠们一一归来,但顶级工匠使用的道具与技术比当时更加进步,连带压低了魔动石的消费量。

  而最大的原因,则是距今十年前左右,特别燃料与借助精灵力的方法在工匠间流行。

  据说,制造品质能够超越过去的制造方法。由于难度非常之高,只有一小部分顶级工匠能够使用;不过他们也是魔动石消耗量最大的族群,因而导致消费量减少。

  估价员最后的结论是,基于这些理由,魔动石的供给需求变得十分稳定。

  「喔喔,品质更高吗……」

  米菈听完估价员的话,比起魔动石,对话题中出现的制造方法更感兴趣。

  现在米菈正在拟定最强装备制造计画。第一步的最高品质材料已经从机械守护者身上回收完成了。下一步寻找工匠,这点则是从索尔霍尔那里获得玩家工匠聚集之研究所的消息,所以没有问题。

  再加上这次的情报。过去创造出媲美传说级武器防具的工匠们,要是用最新技术加工最高品质素材,会发生什么事?

  (老朽莫非能得到神话级道具……!?)

  神话级是就连过去的米菈──连九贤者也无法轻易取得的稀有道具。

  其性能究竟会多么高超?米菈期待高涨,在心中描绘未来,笑著想希望总有一天九贤者齐聚一堂的时候能和大家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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