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年四月十三日(星期五)十六时二十二分。
三年三班普通科普通学程文组中因为没有幸存者,因此只留有零碎的片段资讯。自学生遗留的手机内发现的影片是贵重的消息来源。
「光之照明〈Light-Illumine〉」。
化身为战魔圣剑士〈Valadin〉(女武神与圣骑士的混合职业)的春田美智雄使用技能,使三年三班的教室好像有火把燃烧般明亮。
春田的梦想恐怕也是折口高中化作地底迷宫的原因一部分吧,但不知当事人是否有此自觉。也许他很快就理解到校舍化作地底迷宫,同时认为自己的梦想更优于其他人,并且为此洋洋得意。
「太强了,这是真的耶。是真的。真的耶!是真的啊——!」
春田的欢呼声在教室内回荡。他的外观转变为在游戏「DoSaM——Dungeon of Sword and Magic」中他自己创建的角色,也许是因此情绪兴奋,又或者是因为得到魔法能力而趾高气昂,我无从得知。
在教室众人困惑不已的气氛中,春田突然以「雷霆束缚沉默牢笼〈Silenji〉」。
二年十二班动画漫画科的山中百合日后与春田等人一同调查高中附近地面状况,她有些纳闷地整理自己的记忆。
「春田学长那时候态度谦虚地说:『虽然很害怕,但是我制伏了失控的男同学。』那时觉得他有点帅气。不过从其他人口中很少听过正面评价,到底那一边才是真的呢……」
在异世界长时间生活而精神耗弱的学生相当多。不过,春田在转移之后立刻对同学施暴的理由不明。
春田扯开嗓门说:「喂,谷口,你说谁啊?谁是自以为嚣张的凶宅?」同时踩踏谷口的头部。
「我获得了战魔圣剑士的力量。之前瞧不起我的人,最好趁现在道歉喔。」
春田自腰间拔剑,令剑身缠绕火焰。窃窃私语在教室内传开,春田挥着剑喊道:「闭嘴。喂,你拍什么拍啊你。」打断了骚动声,影片至此结束。
谷口的友人牧野健悟,日后见到这影片时难掩气愤。
「春田他不正常。转移到异世界之前,那家伙自作主张在招牌(园游会要用的)上画了游戏的角色,谷口才会阻止他。结果他居然就这样怀恨在心,他在异世界干的,就是报复那件事。」
因为有过争吵而怀恨在心,在转移到异世界的同时对谷口报复吗?或是打从一开始就怀有恶意?又或者是半信半疑地尝试使用技能,发现技能真的发动而无法退缩了呢?真相不得而知。
但是在发动以电击束缚的技能之后,立刻接着施展使人无法言语(无法咏唱魔法)的技能,至少可认定第二次怀有明确的伤害意图吧。
因为先前的争执使愤恨一时盖过了自制心——春田的暴行真能以这般单纯的理由解释吗?
※
转移至异世界之后,也有些班级并未落入黑暗之中。
就是在转移前就开着电灯的班级。
在转移到异世界的瞬间,电线断裂导致校舍内陷入停电,但在原本就开着灯的班级中,紧急照明灯自动开启了。
依建筑标准法学校有设置紧急照明灯的义务,因此折口高中的教室内同样也有。紧急照明灯点亮的班级虽然觉得四周突然变暗,但大多只认为「大概有人挂上了遮光帘或拉起窗帘了吧」。
虽然也有人想看向窗外而轻微陷入混乱,但是判断「一定是有人从屋顶上或楼上的班级垂吊布幕或招牌吧」。也许是正常化偏误(紧急时刻却不由得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心理机制)起了作用吧。
反应最慢的是多媒体创作科的一年十一班,因为他们当时置身在电脑教室并放下了百叶窗,他们甚至无法察觉众人已转移至异世界。
但是,无论任何人应该立刻都明白异常事态已经发生。
多媒体创作科的授课内容是网页制作、电脑绘图、编写游戏程式等等,因此狂热的游戏玩家较多。这也理所当然,对游戏有兴趣才报考多媒体创作科。
一年十一班的四十名学生中,在国中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下的将来梦想(职业),统计结果是尼特族一名、游戏相关职业二十七名、YohTuber四名、其他四名。
此外写下游戏角色名称的学生一共四名。换言之,一年十一班中能变身为游戏角色,而且持有战斗能力者多达四名。
另一方面,在二年十二班动画漫画科之中,大多数人希望能成为动画工作者或漫画家等职业,写下动画角色的唯独山中百合一名。
两班级共通的特色,是因为班上都是同好之士齐聚一堂,相较之下团结度比其他科要强。
虽然因为喜好作品的差异曾在班上引发对立,但是在异世界的生活中不构成决定性的鸿沟。说穿了,由于喜好角色不同引发的争执,只不过是为了享受作品乐趣的粉丝活动的一部分。
关于性质特殊的两班级,山中带着几分自嘲呵呵笑道:「也许是因为我们之中很多人本来就习惯关在房间里画图或玩游戏,比其他班级更能适应地底生活吧。会不会是这样啊?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懂。」
「那天因为园游会要用的动画还没完成,大家原本打算要赶工。真的很不可思议对吧?电脑一直都能用喔。明明电视或空调都不能用耶。是不是大家想做动画的梦想很强烈,所以只有制作动画的道具还能用啊?」
地底生活期间突破两星期之后,由于无聊与压力渐渐腐蚀精神,许多班级甚至渐渐无法维持正常作息,但动画漫画科似乎长期维持相当高的士气。他们在异世界中一直制作着动画。
「啊,比起电脑能用,到了异世界还在做动画这件事更不可思议吧?究竟是为什么呢?比方说第一天,我们班因为原本就打算熬夜完成作品,教室里有很多提神饮料跟饭团之类的。所以啊,在明白那边是异世界之后,还是想着『明天前要完成动画啊!』……真的,很不可思议呢。啊,怎么会……」
一颗颗泪珠自山中的眼眶滑落。二年十二班的生存者包含她在内只有两名。
他们所制作的动画「希望之舟」能在YohTube网站「
https://www.yohtube.com/watch?v=na9IQCFqnAM」上看到。三十分钟的影片证明了他们的团结。乘着一对男女的小舟在暴风雨的大海上漂流,在最终漂流抵达之处与家人们重逢。
「起初预定的结局是两个人在无人岛上生活下去,但明日花提议说『换个结局吧』,大家讨论之后改成了与家人们重逢的快乐结局。班上没有任何人反对。」
※
昭和十六年〈一九四一年〉于国民学校初等科毕业的山田呗,今年八十二岁。
历经战后贫穷时代的昭和女性。
当我为了采访而造访山田家,山田欣然邀请我进入位在折口高中附近的自家。
「虽然说经历过战争那时候,哎呀,我也还很小,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啊,哎,那个地方,叫那个什么,就那地方。」
我提示道:「是指异世界?」她便说:「对了。就那个。在那边的生活,也差不多。有坏家伙来了,就躲到地底下发抖,一直等到轰隆隆的爆炸声停下来。只有一点饭能吃,总是饿着肚子……」
山田在高中消失的当天,接到来自孙女的联络「为了准备园游会要在学校住一晚」,便想着「那就送点宵夜去吧」,她牵着狗来到高中兼散步,因此遭到事件波及。
「我孙女啊,在学校当老师。要负起责任照顾跟教导别人家的小孩,那可是很辛苦的工作啊。」
孙女究竟有多么可爱的说明持续了三十分钟。
「说是要住一晚,既然这样,也不能忘了她的各位同事,就准备了很多牡丹饼,想带去给她。」
虽然想要早点见到曾孙,但孙女却迟迟找不到好对象。想去看看孙女的职场上有没有好男人。这些说明持续了三十分钟后,「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延烧到我身上。
我还早啦。如此回答想将话题导回正轨,但山田没放过我,说着:「我遇见老头子的时候,比你还年轻多了。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因此被迫听完两人相识的往事。
「到了学校后,突然有个打扮不检点的小孩子跑出来。小刚(狗,米克斯,八岁)突然扑上去舔个不停,很伤脑筋。」
「你还真可爱呢。呀!我要来……实现你的……喂!不要乱舔!我要实现你的梦想喔。笨蛋!不要咬我尾巴!」
山田呗为了送牡丹饼给孙女,因此成为了折口高中消失事件中的最强角色。
教育体系中开始制作毕业纪念册的时期虽然不明,但是在战时的文部省(相当于现在的文部科学省)参与教科书编写的秋田喜三郎(已故)于一九三五年的著作《课程中心原则指导书 第六卷》中提及「毕业纪念册要具备纪念毕业之用意」、「记述毕业已近时自然涌现心中的感受」。
因此至少可以肯定,在二次大战前的教育体系就已经指示要制作毕业纪念册。
而山田是在战败当年于国民学校初等科(相当于现在的国民小学)毕业。
「突然间,莫名其妙就站在一大片草地上,起初还以为自己是痴呆了跑到不认识的地方,或是老头子这下终于来接我了。哎呀,我啊,有一次因为脑袋里的血管堵住昏倒过,自己也觉得日子大概不长了。因为身边还有好几个学生,想说他们这么年轻就死了好可惜啊。」
转移到异世界的当下,山田并未惊慌失措,而是找了块高度适合的石头坐下。因为小刚将鼻子凑近包袱中,她便说着「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啊」,取出牡丹饼给了它一块。
尽管现在已经平安归来,对异世界这种概念毫不知情的她,还是不太能理解当时自己置身何种状况。
山田盯着摆在庭院中现在空荡荡的狗屋,感触良多地呢喃说:「那孩子,还真的什么都吃啊。」
※
设备齐全完善、学生会握有较大权限、校规松散校风自由——说到私立高中,也许有不少人怀有上述的印象吧。
越是习于接触漫画或动画者,也许越容易怀抱这样的印象吧?
但这种刻版印象绝非事实。
当然各校的校风都不同,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但至少学校是私立这种理由,不会使得学生会权限较强或校规较为松散。
实际状况正好相反。
私立学校为了增加入学新生而充实各方面设备,或是采用人气设计师设计的制服,这些都是事实。但是私立学校与靠税金经营的公立学校不同,以学费维持运作的私立学校背负着一旦学生减少就可能经营困难的风险。
正因如此,私立学校不会采用自由的校风让学生恣意妄为,也不会给学生会如同动漫作品中的权限举办奇异的活动。因为绝不能引发问题令入学人数减少。
简而言之,私立学校的校规大多比公立学校更加严格。
自折口大学附属国中直升高中的西田萌生选择了英文科,理由是因为有语言学习留学制度。她为了将来的梦想「旅行协调员」而想要钻研英文。
动画漫画科的山中透过外部考试进入折口高中的理由则是「呃……因为制服是喜欢的插画家设计的,又很可爱。还有因为折口大学有漫画系」。
折口高中在网站与宣传手册上强调设施与制度的充实度,为此入学的学生相当多。同时,对于未来志向还不明了的国中生则标榜「校风自由」这常见的宣传口号。
教室的照片中,学生们展露笑容品尝冰淇淋。但实际上学生餐厅以外的其他场所都不准吃冰。
其中也有穿着便服上课的照片。但这是在数年前仅仅企划过一次的便服日。
照片中操场上架设着舞台,学生组成的摇滚乐团在台上演奏。但因为邻近的居民抗议,自今年起摇滚节已经停办。
官方网站上写着大集会厅采用无障碍空间设计。但大集会厅是与大学共用的设施,于高中的设施中无障碍空间尚未充分普及。多功能厕所也只存在于大学的校地内。
私立折口大学附属高中学生会执行部会长,普通科二年一班升学学程文组的藤堂琉奈。
将来的梦想是「学生会长」。
虽然她已经成为学生会会长,但她对「校风自由」的实情深感不满。
听从担任学生会顾问的教师的指示,准备给新生的社团活动介绍就是自己想做的事吗?
为学校周边的清扫健走活动事先视察,或是在园游会前清点视听教室的老旧器材,难道这就是自己当初的心愿?
在礼仪强化周站在校门口,那时又有几个人回应自己的问早,又有几个人记住了自己的长相?
在转移至异世界之前,藤堂过着好一段对邻近商家低头拜托,恳请对方让学生们张贴园游会海报的日子。
这全都不是。
憧憬的高中生活不该像这样。自己成为学生会长,想创建的校风绝非如此。
国中时代留学的欧洲学校没有什么制服。大家都穿着便服上学,也有学生染头发。有女生穿着仿佛要直奔夜店般的服装,甚至有背着吉他盒染粉红庞克头的男生走在校园内。于校内大厅举办的留学生交流派对上,还端出了酒精饮料招待学生。
二○一八年四月十三日(星期五)十六时三十四分。
这是转移至异世界后,首次校内广播。
『我是学生会执行部会长,藤堂琉奈。各位想必正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态而困惑,不过别慌张,请先保持冷静。接下来我会解说在教室点亮照明的方法。天花板上萤光灯与萤光灯之间,垂着一条短线。请拉动那条线。如此一来就能切换至紧急照明,点亮灯光。紧急照明消耗内部电池维持,顶多只能支撑三十分钟左右。由于现在的状况不知道会持续至何时,请勿开启所有照明。紧急照明已经点亮的班级,为防万一请将照明缩减到最低限度。』
各教室点亮照明,学生们也渐渐恢复了镇定。
由于学生会长以镇定的语调冷静发出指示,众人也觉得只要听从就好。
因此在听见下一句话的当下,即刻理解话中含意的人不多。
『自即刻起,不再限制服装与发型。之后将汇整全校学生的梦想并给予职务。实现了美容师或服饰设计师梦想的各位,届时将有工作分配给各位,请先做好心理准备。』
她短暂停顿。
置身于广播室的藤堂理应无法感受学生们的反应。像是等候学生们对会长即将改变校园的期待渗透至每个角落,藤堂留下了一段空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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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她咬字清晰地复诵折口高中的招生口号「各位同学,自由、自立、热情、挑战」并宣告新生活的开始「我们的梦想,将在此处实现」。
『我会实现各位的梦想。让各位自由发挥的校园,由我来创造。那正是我不变的梦想。』
在学生会执行部书记室伏飒太拍摄的广播室内的影像中,藤堂表情洋溢着自信,撩起长发说:「哎呀,飒太,你居然在拍我喔?也好,你就尽管纪录折口高中的改变吧。这就是你的工作。而改变这学校……是我的使命。」
魔法师卡卡只给了一个契机,也许真正大幅改变学生们命运的,其实是实现了「学生会长」梦想的藤堂。
一年一班普通科升学学程的米原诚次说:「我们班上欢声雷动啊。喊着『藤堂!藤堂!』吵得要死。比刚到异世界时的吵闹声还响亮。真是莫名其妙啊,对吧?」他对藤堂似乎不抱持好印象,语气漠不关心。
同班的桐井龙太郎也持否定态度说:「对啊。说什么不管是谁领导结果都不会变的家伙都是笨蛋。不管怎么想就是学生会的政策错了,才让原本不应该死的人也一起死了。」
听见广播的当下,打从附属国小时代就相识的米原与桐井彼此互看了一眼,尽管教室内光线昏暗,他们还是理解了对方脸上傻眼的表情。正确来说,米原无法看清桐井的表情,因此是从气氛中察觉。
「我那时候想说,哎,既然龙太郎也在总会有办法吧。虽然外观变了,但我一眼就看出,就是这家伙没错。毕竟认识也久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你那梦想真够蠢的。」
「全世界就你没资格讲我。哎,是没错啦,只要诚次也在,大多数的难关都能突破吧……当时其实心情还满轻松的,因为看到这家伙蠢爆的打扮。」
两人因为将来的梦想「K·D值吉利服〈Ghillie suit〉——为藏身于草木之中而缀满绿色叶片的迷彩装。
「旁边的人看到你都尖叫说『有妖怪!』」
「吵死了。闭嘴。旁边的人叫你『快开枪打妖怪』就嚣张起来……!你真的拿枪瞄准了我对吧!」
有时竞争对战有时携手合作,米原诚次与桐井龙太郎是一对虽然不时斗嘴争吵但是感情深笃的死党。一面玩着游戏一面大言不惭「就算到实际的战场上,我们还是能开无双」的这两人,得到了与那妄想相同的力量。
这两人自国中时代便认识的友人——一年七班的佐和田剑人与两人相反,对学生会抱持好印象。
「和之前那间公立高中不一样,折口高中马上就做好应变准备了。尽管如此还是造成的牺牲,打从一开始就避无可避嘛。至少在一开始的应对上没有问题。诚次和龙太郎只因为学生会长是女的,就用特别的眼光看待。」
一张恶人相貌的佐和田挑起嘴角说:「因为学生会长真是个美人啊,真想要复制那些影片回去当纪念。」但又打趣般说:「啊,算了,会跟着回想起异世界的那些讨厌的事吧。」
学生们给藤堂的评价优劣两极,但来自家属的则是一面倒的负评。「由学生来统治学生,光是听都觉得可怕」、「听说将学生分类给予差别待遇,真是难以置信」、「虽说是学生会长,终究还是个小孩子」等等。「应该要仰赖大人的指示」、「如果乖乖听老师的话就好了」——主要以这般意见为大宗。
折口高中与弘桥高中在事件中最大的差异,在于整体的指挥官。
原本折口高中应有六十八名教职员,但是于事件发生后便不见踪影,校舍内只剩下三名教师。
因为三名教师都是资历尚浅的新任教师,可推测也许有某名学生写下的梦想是书写毕业纪念册当下的所有教师消失,或是希望某个年龄层的人消失。
弘桥高中的案例中学生们维持着班级体制,由教师掌管班级,校长指挥全校,借此将超过四百名的学生统整为「一个集团」。建立起以校长为首的指挥系统。
另一方面,折口高中则是在学生会执行部的主导下,日后将依各人职务而逐渐细分为许多团体,最终成为「小团体的集合体」。此外科别之间的对立或许也是让他们无法形成「一个集团」的原因之一。再加上教师人数不足以顾及所有人,据说学生之间的冲突也较多。
「那时真的很辛苦耶!」
西田萌生气愤难平,可爱地踱着脚。
「我的姐姐就是老师啊。虽然也不算夹在双方之间啦,但是学生跟老师双方就对立起来了。因为都是年轻老师又只有三个人,大家都不把老师当一回事。姐姐虽然嘴巴上不讲,心里绝对很不甘心。」
英文教师西田舞衣的妹妹西田萌生虽然从未对教师通风报信,但因为频繁与教师见面,受一部分的学生疏远,落入类似受到监视的处境。
「有奇怪的男生用监视教师派之类的理由,对我跟姐姐做些类似跟踪狂的事。拜托别这样好不好。真不敢相信。」
事到如今回想起来她依然气得鼓起脸颊,想必早想不吐不快吧。
在那当下,产生了不幸的误会。
转移至异世界后的校内广播是由学生会执行部发出。当然学生们也觉得不可思议,继续等候来自教师的广播。但教室的喇叭只是沉默不语,没有传出教师们的声音。
有几名学生前往教职员办公室,但该处只有不知是刚就任或还是教育实习生的年轻教师。
其他老师究竟上哪儿去了?学生们最终找遍校内也没找到。
「该不会老师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避难了吧?」有人如此揣测。
折口高中的教职员恐怕是因为学生的某些梦想实现而消失无踪,但是学生却误会教师们有如电影「与君同归」的情节,已经抛弃学生逃走了。
在电影情节中,转移至异世界之后得知有怪物存在,教师们便乘车逃离学校。为了描写高中生的团结,将教师们描写为不负责任的成年人。
「在第一天就已经有谣言传出来,说老师们都已经自己逃走了……」鸟巢当时似乎也相信了谣言,语带歉疚。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老师们也是突然被带到陌生的世界,不可能马上就往别的地方移动或逃走,稍微想一下就会明白……但是,当时就算这么想,也说不出口。」
虚构的情节就有如事实般扩散传开,广受众人相信。
此外,于邻国发生渡轮翻覆意外时,成年船员舍弃了户外教学中的学生抢先自行逃命的事件,在许多学生的记忆中印象深刻。
当自身遭遇生命危机时,成年人会舍弃孩子们。这种看法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成为折口高中学生们的共同认知。
此后年轻教师完全失去了向心力与发言权,学生会执行部的统治体系不出三天便成形。
当然折口高中想必也有爱护学生的教师,于渡轮翻覆意外中也有教师保护学生到最后而辞世。同时也有许许多多为搜救而尽心尽力的大人们。
然而这些应当成为孩子们模范的成年人作为,却鲜少在媒体报导中受到关注。
※
采访时刻虽然约在下午三点,远藤却点了意大利面加三明治。看来我太过小看棒球健儿的食欲了。
「不会吧,学校应该不会埋在地底吧。虽然我这么想,但周遭是一片草原,建筑物又只有那个好像屋顶出口的地方,想说总之就去调查看看。你问时间喔?十六点二十分。那时我看过手机,不会错的。我想应该没有时差之类的吧。转移前和转移后天色都差不多亮。就是天色要开始转暗之前,棒球的球开始变得比较难看见,日落之前最后一段明亮的时间。只是因为旁边什么也没有所以能看见很远的地方,或是天空特别宽广才会觉得特别亮……大概吧?」
根据远藤所说,转移后的当下,他在地面上看见的学生大约二十名左右。可推测若转移之前位在花圃或仓库后方这些转移后埋在土里的位置,就会被送至地面上。
又根据其他人的证词,原本位在操场上的学生则是出现在化作地底大洞窟的操场上,因此应该没有人转移至土里遭到活埋。
「我们虽然没有讨论,但大家自然就聚集在出口附近,开始冒出一种应该由男生先上的气氛。也没其他办法,那就由一年级的我先来吧……所以我就推开了门。」
屋顶出口的门没锁,是因为在转移之前有人想从屋顶上垂吊长条布幕。布幕本身之后在周遭的草丛中被发现,但没有人在意。
「里头真的是学校。虽然我没去过通往屋顶的楼梯,不过看就知道是学校的楼梯。楼梯不管六楼或二楼都一样嘛。虽然绿色的紧急出口灯亮着,但里面很暗。还有下面微微传来一阵又一阵与其说是说话声,更像骚动的吵闹声音。」
远藤取出了智慧型手机,尝试拨打电话给同班同学或棒球队的朋友们,发现电话打不通。他放弃联络朋友想打电话到自家时,听见一旁有人说「网路也连不上」。
「大家想说,只要在外面等着,自然会有人走出来吧。在那之后一直到校舍里有人走出来为止,等了满长一段时间。那时待在外面的大家聊了满久的。」
因为在场的学生中有人记得哈梅尔的吹笛人事件的报导,因此他们相当早就联想到转移至异世界的可能性。但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同时不愿相信的心情也十分强烈。
他们开始尝试以魔法之外的角度解释他们当下的状况。
是不是邻近国家发射了飞弹?飞弹爆炸的影响使得地面下陷让学校埋在地底?电视新闻也提过,原子弹在超高空处爆炸的电磁脉冲会让电子机器损坏。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何连不上网路。但是智慧型手机还能开机启动。若是原子弹在超高空爆炸,智慧型手机本身也应该会损坏无法使用才对。
「哎,光是飞弹也不会让整间学校埋进地底,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旁边会变成一片草原嘛。大家虽然知道但是不想承认,想要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
当然,找不到任何答案。
说到这里,接受访谈的远藤渐渐变得吞吞吐吐。难以启齿般视线往左右飘移,不时搔着脸颊,情绪显得不太镇定。
「我们在那边吵个没完没了找不出答案的时候,山田婆婆走到这边……因为到了傍晚常常有附近的人带狗来散步或是来慢跑,所以山田婆婆出现这件事本身不怎么奇怪啦……」
远藤垂着脸盯着桌面,这段时间我静静等他再度开口。
「山田婆婆说『要不要吃牡丹饼』。不过那时候,我因为莫名其妙的状况很混乱,旁边一直哭的女生很吵让我很烦,结果……」
他态度烦躁地甩开了山田伸出的手。见牡丹饼落在地面上,远藤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是我不好。山田婆婆发现我们讨论时的口气越来越差,才会过来关心我们,但我那时根本没注意到。虽然觉得自己该道歉,但她说『掉到地上的,小刚会吃』,也完全没生气……到最后,我也开不了口道歉……」
抱头苦恼的远藤沉默了半晌,先补上一句「虽然这跟异世界没关系」之后继续说道:
「我在去异世界那天的早上,因为讨厌那天的便当,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我把便当摔到地上……『把我的便当跟妹妹的一起做成角色便当,和棒球队的朋友一起吃的时候,很丢脸啊』……我自己觉得只是轻轻拍一下,但是便当就从桌上掉下来……回想起那时候,就很难过。但我妈跟山田婆婆都没有生气……」
虽然远藤与山田的相识充满了尴尬,但也奠下了日后拯救双方性命的缘分。因为那同时也成为了远藤交到女友的契机,对远藤而言可说是善缘吧。
当远藤体验着无地自容的心情时,有一名学生畏畏缩缩地自楼梯走向地面。那学生转头环顾站在外头的学生,朝着校舍深处大喊:「有出口喔。屋顶变成地面了。」
这时黝黑的洞窟底下接连响起脚步声,学生们接二连三走到屋顶上。一百名左右的学生自狭窄出口鱼贯走出的状况下,山田很快就埋没在人群之中,远藤失去了道歉的机会。
当时全校学生中应有一成移动到户外。至于大多数的学生,特别是位在一楼与二楼(在地底则是地下六楼与五楼,但于本书中将以一楼、二楼记述)的学生们尚未察觉屋顶成为了地面,因此留在教室内等候教师或学生会的广播。
此时,仅存的三名教师聚集在教职员办公室讨论应对方法。学生会长藤堂琉奈的校内广播已经结束,但位在办公室的英文教师西田舞衣对她的广播毫无记忆。无法得知究竟是藤堂故意不对教职员办公室广播,或者纯粹是线路断了。
※
学生会书记室伏飒太留有丰富的纪录影像。原本似乎预定用来记录园游会的情景,因此持有大量的预备电池。
十六时四十五分,校内广播。
『我是学生会执行部的藤堂。现在已经得知,校舍掩埋在地底下,而屋顶出口可通往地面。请接到指示的班级依序经楼梯前往屋顶。电梯无法使用。校舍内光线阴暗,十分危险。请注意脚边状况,不要慌张,遵循指示移动。若有人因为身体状况不良或受伤等理由而无法移动,请班长前来学生会室报告。』
全校学生大约只花了十分钟就移动到地面上,可说是平常避难训练的成果吧。
在太阳即将沉没的草原上,他们按照班级整队集合。
十六时五十七分。地面上。太阳已明显西斜。
「我们身陷与哈梅尔的吹笛人事件同样的状况。此处并非日本。」
藤堂站在出入口建筑的上方,挺直了背脊如此断言。那威风凛凛的姿势光是站在该处就足以博得学生们的支持吧。她将身为领导者充满自信的模样展现在全校学生面前。
在校长与资深教师都不在场的状况下,这也许是最佳的手段吧。如果她不挺身出来指挥,学生们想必会陷入混乱。
但接下来的指示就结果而言却是错误。
「首先以确保安全为首要目标。运动社团中得到优秀能力的学生,希望各位毛遂自荐。」
在电影「与君同归」中,学生们活用社团活动的技能与道具击退怪物。超能力者完全没有在剧中登场。当时流行的是以学生为主角的时间跳跃类的作品,没有超能力战斗要素。大概是电影制作者认为超能要素不会卖座吧。
此外,在哈梅尔的吹笛人事件中,媒体报导的焦点在于追究教师的责任与事件的残酷性,同样完全没在报导上提及超能力者的存在。
不幸的是,藤堂对于哈梅尔的吹笛人事件的知识来自于报导与电影等方面,因此对超能力者的存在毫无概念。
发现异世界的存在可说是人类史上最大的事件,但日本的新闻不到半年就将焦点转回政治家的失言与演艺圈的外遇疑云。
日本人的关注易热也易冷。不顾政府制止的记者在外国的纷争地区遭到恐怖分子囚禁后,不分日夜各方新闻都是同样的话题独占版面。在网路上「自我负责」这字眼如洪水泛滥,当该记者的社群网站账号或个人资讯的网页曝光,便追溯至过去彻底追杀批评。
但是过不了一个月,当新的话题开始延烧,众人的兴趣便转移至该处。在遭到囚禁后一年,不,半年后究竟还有几人记得该记者的存在?
藤堂不知道超能力者的活跃,因此依照她从电影与报导中得到的知识,试图以优秀的运动社团学生组成防卫部队。
运动社团的学生们首先接到的任务是救出被困在电梯里的学生。因为以学生的性命为优先也得到了成效,使藤堂的方针得到许多学生的认同。
因为折口高中设有多媒体创作科与动画漫画科,因此理应有不少学生得到了动画角色或游戏角色的能力。但是没有人在学生大会上主动报上姓名。
理由恐怕人人都不同吧。尚未真正理解自己的能力、因为害臊不愿在众人面前表明能力、打算只为了自己的生存使用……或者为了使用在邪恶的目的上。
当然就他们的状况来说,采取这样的政策是理所当然,但我还是不禁感到遗憾。哈梅尔的吹笛人事件的教训未能得到汲取。寄托于超乎常识的梦想中的意志强度,绝不会输给符合现实考量的梦想。
「接下来学生会执行部将与各班代表召开学生大会,决定应对方针并通知各位。请各位先回到各自的教室中等候指示。入夜后不知会有何种危险造访,在得到许可前请不要离开校舍。希望各位行动时不要慌张,保持冷静。」
弘桥高中因为转移至环境阴暗的森林中而误判了日落时间,但折口高中周遭是辽阔的草原,任何人都明白黑夜已近。
和弘桥高中相同,折口高中同样在危机应对系统尚未架构完成前,就出现了最初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