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决斗者飞镖─仙境之馆 16点55分─

  「现况怎么样了?可恶!御岳原应该没怎样吧……!」

  仙境之馆,二楼。

  脸色憔悴不堪的佐贺臣仁咬著拇指指甲,偷偷来到游戏间前。佐贺臣告诉水叶自己输了以后,就因为水叶想独自迎接红莲而被赶走,但他依旧不想错过攸关自身前途的对决。

  他转动游戏间的门把。在以数位手法呈现的古老木材发出的吱轧声中,佐贺臣静静往门内窥探──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备有西洋棋盘、轮盘、扑克牌桌等用具,很像迷你赌场的游戏间全景。室内弥漫著游戏仍然专属于贵族与富豪的浓厚旧时代气息,以及高格调的高级器具──

  『──即将开始进行特殊游戏「决斗者飞镖」的详细内容。』

  轰轰轰轰轰……!

  地板随著类似地鸣的声音敞开,从里面出现两台花俏庸俗的机台。

  塑胶制的机台上分别点缀著不同颜色的夸张装饰。跟周遭氛围彻底格格不入的机台,是拉斯维加斯等地会使用的飞镖游戏机。

  本体上画著两名拿著手枪相对的枪手,两人之间还有射出的子弹相撞的插图跟爆炸效果图。而中央有飞镖盘,不同颜色的部分随机闪烁,彷佛旧时代的闪亮霓虹灯招牌。

  『本次对战将以游戏「SURVIVOR」为基础进行,玩家需轮流投掷飞镖,射击为每个玩家所安排不同颜色与区块的靶,若命中就会扣除与区块相对应的生命值,是以存活到最后为目的的游戏。

  对战会在其中一名玩家的生命值归零时决定胜负。

  游戏也就此结束,但「决斗者飞镖」将会采纳特别规则。』

  (……什么不好选,偏偏是那个吗……!)

  佐贺臣仁不禁咽下一口口水。

  他知道游戏规则。在探索途中发现的迷你游戏中就属这款最为残酷与惨烈,是高风险、高报酬到如果是自己参战,肯定会拒绝的一款游戏。

  不过,即使要面对险恶至极的挑战,站在花俏机台前面的两人依然──

  「你就别偷偷摸摸的,直接进来怎么样?都看到你的镜框了。」

  「要让他看看我们两个……相亲相爱的样子吗?我比较希望可以就我们两个人独处……不过,红莲大人想这么做的话,就来吧。不管看的人是谁,还是会露出多下流色情的模样,都尽管看。呵,呵呵呵……♪」

  「……你……你们这些可怕的家伙……!」

  佐贺臣不禁脱口而出的感言,让红莲露出像在说「我想也是」的表情苦笑著,水叶则丝毫不介意。

  (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感到耻辱……不对,现在这样正好。)

  佐贺臣如此告诉自己,仔细地聆听系统语音。虽然已经知道大致上的规则,不过重新由系统公开的特殊游戏规则有──

  『特殊规则一,生命值会直接依据持有金额来设定。』

  『特殊规则二,「现金区」。

  命中散布各处的此种区块时,可以扣除对手与该区块等值的持有金额。』

  『特殊规则三,「死亡区」。

  每一次会在各玩家身上设定三个,合计六个,并从「右手」、「左手」、「右脚」、「左脚」、「右眼」、「左眼」、「右耳」、「左耳」中随机挑选。

  飞镖命中敌人的死亡区时,将会透过感质系统对人体造成剧痛,并截断与系统的电子连结──亦即该部位将会无法使用。』

  命中手臂,就会断手。

  命中脚部,就会断脚。

  实质上等同啃断身体部位──如同食人鲨鱼血盆大口的残忍游戏。

  当然仅止于虚拟化身的部分。回到现实以后,手臂跟脚还是会保持原样。不过,感质系统直接给予大脑的痛觉跟现实中没有任何不同,简直就是拷问。

  (……想出这种游戏的人,还有玩这个游戏的人,脑子都有病……!)

  佐贺臣能够如此评断。

  感质系统的虚拟化身完成度非常理想,几乎是「第二个人体」。会传达到脑部的神经讯号不用说视听觉,连痛觉都能完美重现,还比原本的人体更加敏锐。

  所以像限制不够完备的这回,甚至能透过一般称作「拷问」的暴力行为,使自己在游戏中占上风。当然,彼此必定都会拟定对策。

  就算身为老练玩家,都不得不为这种一如死亡竞赛的字面意义般,相互剥夺金钱或性命至死的规则冒出冷汗。

  『飞镖命中自己的死亡区时,

  能够防御一次针对相同部位的死亡区攻击。

  命中飞镖盘外圈的「双倍」,将会给予设定区块两倍的损伤。若是现金区就得支付两倍金额,死亡区就得体会两倍痛苦。

  命中范围更小的「三倍」时亦同,会给予三倍的金额损伤或痛苦。』

  显示的飞镖盘中央,有个双层◎的点在闪烁。

  『命中飞镖盘中央圆心外围「单倍红心」时,能够夺走敌方「一千万圆」。

  命中中心点「双倍红心」时,能够夺走「两千万圆」。

  双方玩家每次必须同时投掷飞镖,也会同时判定投掷结果。

  死亡区造成的损伤导致玩家无法继续进行游戏时,将立刻判定败北,持有金额也会归零,遭到淘汰。

  ──另外,也可利用「交易」进行补救。

  此行动将透过支付金钱使无法使用的身体部位复原,可对游戏主办方支付一个部位「四千万圆」的金额来购买。

  支付的金额将被游戏主办方没收,不会转手给玩家。』

  即使手被扯断,脚被夺走,眼睛失明,耳朵被绞碎。

  依然要投掷飞镖到金钱性命耗尽的那一刻,在其中一方阵亡的瞬间结束的殊死战!

  (……你要赢啊。拜托你,一定要赢啊,御岳原……!)

  佐贺臣仁畏惧著恐怖的游戏规则,一心一意祈祷。

  对神祈祷?不,他不相信那种东西。真要说的话,是把一切赌在御岳原水叶微微显露出来,且足以匹敌碎城红莲那个怪物的魔性。

  「……啊哈♪」

  水叶不理会少年的祈祷,发出沉醉的嘲笑。

  「感质系统在祝福我们呢。竟然……替我们选了最棒的一种游戏。」

  水叶陶醉又恍惚地伸出手,邀请红莲一同享受这场游戏,并扭动著身躯。

  「虽然不是在现实世界,有点遗憾……不过这下红莲大人跟我,就能享受剥夺彼此血肉的美好游戏了。啊啊……光是想像,就快高潮了……♪」

  「我在调查游戏间时有找到可能在这个房间里展开的游戏一览表,这又是里头格外低级的一个。会玩这种游戏的家伙,根本就是疯了。」

  听到红莲感到荒唐地这么说──

  「就是这样……才好啊。」

  水叶以妖艳微笑回应。

  「我们来把性命赌在无聊小事上吧。反正,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

  「……只有你是那样吧。我不一样。我有很重视的人存在。」

  比起自己,比起任何事物,都更该好好守护的人──

  红莲思念著可怜的身影回答,使水叶瞬间面无表情。

  「我没有。」

  「真的吗?你应该也有很重视的事物,或者是人吧?」

  不然──

  「我不认为没有的话,你还能撑过伊邪那美机构操弄脑袋的『教育』,还有近似拷问的训练。应该有什么让你撑得过那段时期的理由才对。」

  「你问这个有意义吗?红莲大人。你对我……有兴趣吗?」

  水叶脸上浮现猥亵的笑容,隔著裙子拨抚身体。

  「爸爸、妈妈,还有……静火。我小时候啊,只是个没出息的孩子。是御岳原家的废物,姊妹之中比较烂的那一个──别人都这样说我。」

  每次被这么说,内心就有如被针扎刺。脸上笑著,面具底下却受到很深很深的伤害。

  「对,那时候我喜欢他们每一个人。觉得只要我好好努力,好好变强,他们也会喜欢我。所以,所以……可是──」

  转瞬间──

  微笑转变为灰暗神情。

  「我被卖掉了。我被家人卖掉了。他们不要我,就把我卖掉了,要是成绩变差了,就要把我处分掉。他们只需要静火。伊邪那美机构的人告诉我──」

  必须要成为强者。

  没有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被当作人看待──

  「所以,我……很努力变强。只要变得很强很强很强,就能再回去那里。我当时是这么想。可是,脑袋被摆弄过很多次以后,思考也跟著清晰起来,就觉得……」

  ──为什么只有我非得要忍耐不可?

  孩子气的说话方式,或许是因为回忆过往。

  交织成马赛克花纹的理性玩家与稚龄怪物。

  一切混杂在一起的个性,就是她……御岳原水叶这个玩家的本质。

  「为了家族?为了静火?为了爸爸跟妈妈?我一定要为了拋弃我的人变强吗?这肯定不合理……」

  煎熬万分的苦楚,或许是来自极为严苛的实验记忆。

  「就在这时候,我遇见了你。遇见了红莲大人你──你这种被锁链牵著的怪物。遇见明明跟我一样,却远比我自由很多的你。可以随心所欲活著的……你。」

  所以,才心向往之。

  碎城红莲正是水叶的理想──自行扯断锁链,得到解脱的怪物的理想型态。

  唯一有资格跟自己交融的雄性怪物……!

  「所以,已经无所谓了。静火、父母跟学校都无所谓。只要我,还有你,可以一起在蓝天下共度人生,就很幸福了。所以……」

  水叶像是祈祷般双膝跪地,宛如即将受绞刑的罪人。

  她亲手抓住自己的喉咙,用力掐紧──

  「我希望你捉住我。希望你掌控我。把我变成属于你的……用你的种让我怀孕。我想要你陪我猛力消磨彼此的生命,把你的存在深深刻画在我身上,连我的灵魂也一起掌控……这就是,我的愿望……♪」

  满怀狂热的话语。

  这可说是──最恶质的告白。

  「抱歉,我不奉陪。你又不是猫狗,哪可能说要怎样就怎样。」

  红莲乾脆地回绝这意图献上性命的求爱,冷淡说道:

  「到头来,你只是一直重复做著相同的事情。你受父母掌控,最后被拋弃。出于被拋弃的痛苦,就开始寻找新的主人。然后寻找顺从主人的理由,反覆进行血沫横飞的游戏……等生了小孩,你大概会对生下的孩子做出一样的事情吧。」

  「才不会……那样。我……」

  「否定『平凡』家庭,否定『平凡』爱情的你,有资格谈论那样的未来吗?」

  没错──

  「你否定了代表我心目中的『平凡』,也是我『日常生活』的──可怜,哪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跟恋情啊,怪物。如果我说错了,你就反驳我啊。」

  被全力甩开的水叶,露出犹如裂痕的笑容。

  「你说可怜?无聊。无趣。只会束缚住你的废物摆出妹妹的架子,束缚了真正的你。她独占了最强的你。」

  「对你来说,或许是那样没错。那,水叶,你……对现在的静火有什么感觉?你怎么看待愿意全心全意协助你的妹妹?」

  「妹妹。」

  水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断言。

  「没用的妹妹狗。废物妹妹废物狗。你不在的时候,用来抚慰因为寂寞而濡湿的部分的冒牌货。用来体会掌控他人有多有趣的,玩具。」

  她空洞的表情──「无法看出端倪」。

  红莲的联觉Synesthesia,可以透过视觉形式看见他人所有声音、感情跟思维,看出是否作弊,并复写、模仿对手的思维,揭穿暗藏心底的企图。

  要说是超能力又稍嫌不足的一点特殊才能。但磨练到极限的联觉让他甚至能在充满特殊能力者的地下社会所向无敌,配合他卓越的游戏感性就成了最强玩家。

  (可是,我看不出这家伙──水叶的思维。跟那个时候一样。)

  代价是会人格扭曲,且即使会出现嗜虐冲动,也不得不用的超常感觉。会「显现」彷佛阳光折射现象那样晃荡情绪的世界,在数位空间里也同样会产生。

  不过,其中唯有一人……也就是御岳原水叶的思维,无法看见。

  像是被一片漆黑环绕,暗自沉积成形的黑暗。浓缩的欲望、妄想与该说是黑暗情感的某种东西覆盖住她的思维,阻止红莲「看见」。

  无法预测未来的战斗。看不出想法的对手。

  即使面对至今最为不利的条件──

  (……那又怎样?)

  碎城红莲依然不为所动。在丝毫不能松懈的「黑暗对决Black Bout」中,对手占上风是常有的事。参加攸关国家预算跟企业兴衰的游戏,必定会采取任何可行的手段。

  这点程度的逆境,早就经验过了无数次。红莲曾经遇过将选择全权交由神决定,心中毫无杂念的宗教人士;解开大脑极限的黑暗组织打手;甚至是自旧时代长久传承下来的赌徒子孙。

  他无比丰富的「经验」──正是红莲面对疯狂怪物时,唯一的优势。

  「──你在害怕吗,红莲大人?害怕跟我对战。」

  碎城创造的怪物咧开嘴,露出深沉窃笑。

  「怕的人是你吧,水叶?你的手指像小鸟一样在颤抖喔。」

  「嗯,我很怕……我太期待了,好害怕。我的心跳跟兴奋都停不下来,感觉身体跟内心全都湿了。好想摧残你。好想被你摧残……!」

  火红的脸颊,急促的呼吸,睁大的锐利眼瞳。

  水叶以因为期待而不断颤抖的手指抚摸并拈起备好的飞镖。

  她舔过尖锐的针头──然后像抬起头的蛇一样举起飞镖,摆好投掷姿势。

  (……要来了!)

  一旁观战的佐贺臣在紧绷的杀气下,倒抽了一口气。

  红莲与水叶。两人同时拿好飞镖,踏上标示投掷位置的投掷线。

  就定位的瞬间,飞镖盘开始闪烁。眼睛、手、脚、耳朵──以Q版图示显示的死亡区为两人各三处,总共有六处。

  「要上喽。红莲大人。让我们好好相爱──到我们心满意足为止吧。」

  「你自己一个人去玩吧。给我滚回那一年的夏天去──水叶!」

  ──喀!

  第一掷没有射偏,精准飞进飞镖盘的中央,左右相对。

  飞镖射中飞镖盘的中央,「◎」型部分的中央──也就是「双倍」的部分。

  两支飞镖宛如用尺量过一般,几乎呈现平行状态。

  「──Double双倍 Bull!」

  飞镖盘随著听来像廉价游乐园音效的声音快速闪烁。

  「一开始算是先试试手感──看来这点技巧,对彼此来说都是小事一桩呢。」

  红莲语气轻松地说道,再次举起在不知不觉间回到手边的飞镖,心想:

  (到飞镖盘的距离是二四四○公厘。高度一七三○公厘──普遍的软飞镖。)

  虚拟化身的手用起来很熟悉,跟红莲现实中的手感几乎没有两样。

  飞镖、撞球等,也是红莲很熟悉的「游戏」。红莲五年内不断经历败北会直接导致死亡的游戏,把命赌在小小一支飞镖上的情况也不少见。

  (要做好基本功──伸直手臂,只弯起手肘「累积力道」。外行人会像丢棒球一样用肩膀丢,用那种丢法也没意义。)

  飞镖的重点,就在于精准射中目标的技巧。

  射击威力完全无关紧要。只需要适当运用手肘关节,在最佳时机投掷出飞镖。因为这样就足以柔软弯曲手腕,让飞镖顺著放手后的力道射进飞镖盘。

  水叶跟彻底依据标准姿势射击的红莲不同,姿势相当独特。

  (乱七八糟的横向射击。透过手、脚、腰部关节相互辅助,增强飞镖飞行的力道。)

  那动作简直就像缠在藤蔓上,扭动著身躯的蛇──

  虽然投掷方法奇特,精准度跟红莲相较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射中双倍──所以彼此都要给对手两千万圆。也就是说……刚好抵消?」

  「没错。好了,我们技巧相等。这样的话……看来会是场比谁先失误的对决。」

  「关键在谁先撑不住……真有趣。很好玩……呢……♪」

  打心底感到开心的水叶眼神闪亮,语调愉悦。

  相对的,红莲则是感到无趣似的瞄准目标,准备第二次投掷。

  飞镖盘再次闪烁,区块重新配置。

  红莲──死亡区:右眼、右脚、左眼。资金:一亿圆。

  水叶──死亡区:左耳、右手、左脚。资金:一亿圆。

  *

  (……这样的话,再来就是看双方的战略了……?)

  佐贺臣仁远远观察对决中的两人,深深叹气。

  他感受到猛烈的心理压力。一想到水叶的输赢会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命运,每次看到她做出毫无顾虑的动作就会有心脏揪得很紧,胃部也发出绞痛的错觉。

  这也证明了感质系统的虚拟化身的优秀。心理压力造成的精神折磨能够如实呈现,传达到佐贺臣的大脑。

  光是被逼入绝境,内心煎熬的这段期间──这段每分每秒都很沉重的短暂时间,都教人难以承受,死亡区给予的如同直接扯断手脚的冲击,又会有多痛苦呢?

  (根本无法想像……也不愿去想。所以……!)

  刻意不瞄准直接影响生命值的现金区,选择射向死亡区也是一种可行的战法。

  对虚拟化身造成伤害,等于损害对手的专注力。要是疼痛造成心绪混乱,想必无法做出跟刚才一样精准的射击。透过折磨剥夺掉对手的抵抗力以后,就能自由操控战局。

  (要稳健一点,瞄准现金来加强守备;或者先发制人──!攻守的判断……第二掷的判断,就是这场对决的胜负关键……!)

  那样的话──

  (那一刻就会到来。一定会。可以使用我的王牌的那一刻──)

  *

  (──他应该是这么想吧。唉,这家伙在想什么真好懂。)

  红莲看向观战的佐贺臣,在「看见」他的所有情绪跟思考以后如此想道。

  佐贺臣仁的思维很容易理解。那个男人的思考极度偏重「常识」。他自私又喜好合乎常理的行动,大幅偏离这些条件的手段,打一开始就不会是他的选项。

  极端自我的人或经营者等习惯站在他人之上,处于掌权立场的「胜利组」常有这样的现象,至今为止,红莲也好几次抓准这种人的欲望破绽夺下胜利。

  但是,现在的对手……水叶不一样。

  红莲悄悄瞄向她的侧脸。

  水叶依旧保持独特姿势,精神专注,心思被黑雾般的「感情」遮蔽,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既然无法看穿她的企图──

  (就先夺走她的「手」。)

  红莲瞄准飞镖盘上显示的红色右手图示,扔出第二支飞镖。

  水叶的飞镖也在分秒不差的同一时刻离开手中──

  ──喀喀!

  「唔!」

  「哈唔♪」

  两道哀号声同时响起。

  红莲扔出的飞镖,顺利射中标示水叶「右手」的死亡区。

  而水叶的飞镖,则是射穿了标示红莲「右脚」的位置……!

  (……右膝……好像被真枪射穿了一样……!)

  温热又鲜明的剧痛席卷而来,让红莲当场弯起膝盖。

  无法靠意志力忍受痛楚。

  剧痛使神经僵直,膝盖不听使唤地弯曲。就算想伸直,却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感觉到疼痛……!

  已经超过能靠意志力忍耐下来的等级了。这是来自身体最直接的哀鸣,在警告名为人体的硬体已经达到极限,使察觉危机的肉体反应得比思绪更快。

  这股剧痛甚至让人误以为听见肉烧焦的声音。

  感觉像是灼热的尖刺扎进膝盖骨,不断刨挖开膝盖。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棒!好痛,好痛……好舒服……!」

  水叶却在笑。

  「红莲大人……红莲大人给我的痛楚……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像看见崇拜的艺人替自己签名的粉丝。

  最为疯狂的少女疼惜地抚摸著如短棒一般垂下的右手,露出笑容。

  「好舒服……好舒服,红莲大人──欸,我给你的疼痛……怎么样?」

  「……只会让我觉得不爽而已。因为我不曾对疼痛抱有什么特别的情感。」

  「是吗?……算了,是怎么样都没差。你怎么想……都无所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我要打穿你的双脚,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呵呵,呵呵呵♪」

  「是喔……随便你……去自嗨啦。」

  红莲的虚拟化身冒出冷汗。

  这是因为肉体对于剧痛产生的反射作用,也完整显现在虚拟世界里。

  名为痛楚的杂讯,甚至足以冲击受过锻炼的肉体。

  即使红莲跟水叶的精神力多么超乎常人,也绝对无法忽视这种疼痛。

  水叶用从刚才的疯狂中冷却下来的眼神观察著红莲──

  「我把惯用手给了你。跟红莲大人的惯用脚交换……嗯,这个交换的成果不坏。我还有左手。还可以丢飞镖。因为对丢飞镖的姿势没有影响。」

  冷静讲述她的分析。

  「红莲大人损失的是脚。射飞镖的重点在于下半身的稳定……要是无法维持稳定,就很难射得精准。」

  「……没错。你的著眼点不错,水叶。」

  「不过,你就算损失一只脚,肯定也不成问题……让我看看吧。红莲大人轻松克服这点小障碍的帅气模样,只让我一个人看……♪」

  「我可没有要刻意炫耀给你看。」

  不利的条件逐渐增加。

  即使如此,红莲依旧朝著飞镖盘──投出第三支飞镖!

  『──Double Bull!』

  「什么……!」

  ……喀!

  看见红莲仍然射中飞镖盘正中央「双倍」位置的技术,佐贺臣哑口无言。

  无法使用右脚,只能单脚站立的不利姿势。在重心不稳的状态下,只利用手臂就精准射中仅仅是极小一点的双倍,根本不是人类办得到的事。

  (人类竟然有办法做到这种事?而且是在感受剧痛的时候,只用单脚……?)

  犹如齿轮动力的机器,难以想像的精准程度──

  佐贺臣觉得事态不妙。

  虽说红莲处于劣势,但水叶也失去了惯用手。要是投掷准度稍差一些,这场对战就会立刻分出胜负!

  不过,水叶掷出飞镖的结果,彻底抹去了佐贺臣的担忧。

  「……唔……!」

  「两千万……呵呵!没关系。以红莲大人左脚的价值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水叶的第三掷,瞄准的是红莲的死亡区,「左脚」!

  在红莲射中双倍的同一时间命中飞镖盘的飞镖,准确射中了死亡区。

  (御岳原……!这家伙果然也是怪物……!)

  以非惯用手准确命中目标。这绝非能轻易办到的技巧。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水叶像是要回答佐贺臣内心的疑问,说:

  「……我的大脑是特制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地任意改造它。例如,要欺骗右撇子锻炼出的神经细胞,改成左撇子……也是自由自在♪」

  「自我改造大脑──阴阳相克,是吧。原来如此,简直就是怪物。」

  不只能够切换人格,甚至可以干涉自己的大脑,改造其功能的特殊能力。

  连左脚也被射穿,完全趴在地上的红莲只靠著手在地上爬行──拉了一旁扑克牌桌用的椅子,硬是让自己面向飞镖盘。

  「你该不会是想从那里丢吧?……离投掷线很远耶。」

  「那又……如何?只是少了双脚就射不中,怎么跟人比赛。」

  他所在的地点距离正式规定的投掷位置将近两公尺。

  角度也称不上很好。但是,红莲却不肯放弃。他仅靠手臂的力量硬攀上椅子,勉强瘫著双脚坐下,随后再次握起飞镖。

  水叶,剩余金额八千万圆──

  红莲,剩余金额一亿两千万圆。

  「明明有从我这里拿走的钱,不买回脚没关系吗?」

  「没关系。」

  「还是,你想要守住钱?就算是红莲大人,再被挖走一个身体部位,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喔。因为你的身体跟我不一样,是普通人的身体。要逞强,也要……有极限吧……?」

  「那又怎样?」

  冷淡的回应。

  传遍全身的剧痛使虚拟化身显现的脸色变得苍白,冷汗也彷佛瀑布般流泄。

  即使如此,红莲依然保持扑克脸。他忍受著有如地狱酷刑的剧痛──有如膝盖以下被切断,还被持续刨刮伤口的苦行。

  「继续。赶快……开始第四掷吧,水叶……!」

  「啊哈!……真不错。好兴奋,就是要这样才对,红莲大人。红莲大人坚硬,刚强又健壮的那里心灵断成两半的瞬间……只让我一个人……好好看看吧……♪」

  第四掷,重新配置后的飞镖盘区块是……

  红莲──死亡区:右手、右耳、左手。

  水叶──死亡区:左手、右眼、右脚。

  停止闪烁的瞬间,两支飞镖也射中了飞镖盘!

  ──喀喀!

  「什么……?」

  佐贺臣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失去双脚,坐在距离较远,角度也偏移的椅子上──明明无法利用脚跟腰的力量,红莲的准确度却丝毫不减。

  「啊唔唔唔唔唔唔……♪」

  水叶发出感动至极的叫喊。

  红莲的第四掷射中的,是水叶的死亡区……「左手」!

  水叶交互看著被射穿后无力垂下的双手,呼吸变得急促。她发红的脸色跟脸颊上的汗水,并非源自疼痛。其中充满了明显的亢奋,以及喜悦。

  「原来失去双脚,只能坐著也能射中啊。就算变成那样,你还是愿意来杀我。啊哈……我感觉得到红莲大人一心一意只向著我。太棒了……♪」

  水叶以沐浴在欣喜之中的语调说道,扭动身躯。

  「…………!」

  红莲无法回答半句话。他仅仅是用快要渗出血的力道用力咬紧嘴唇,默默忍受著疼痛。

  水叶扔出的第四掷,命中的是飞镖盘右侧的小区块──标示「右耳」的死亡区。是被割下,滴著鲜血的耳朵图示!

  「开什么玩笑……!不要尽做些瞧不起人的蠢事,御岳原!」

  佐贺臣大喊。那是令他难以理解的愚蠢行径。

  红莲被剥夺下半身,依然有办法表现精准无比的投掷神技。就算双耳听不见,也不会影响到握著飞镖的手。

  事实上,就算感受到彷佛被锥子贯穿耳膜的冲击,红莲还是坐在椅子上。虽然呼吸急促了些,瞄准目标的「眼睛」依旧保持著冷静。

  「难得你都封住他的脚了!接下来应该毁了他的手才对啊!」

  「否定Negative。封住他的手,就不好玩了。绝对会赢的对决,根本毫无价值。我要跟红莲大人……互相残杀,砍得全身都是伤。」

  散发著孩子气的疯狂。

  佐贺臣无法认同像幼童缠著对方想玩扮家家酒般的理由,喊著:

  「但是,你爱的红莲想把局面弄成绝对会赢的局啊!他打算消耗你的资金,弄断你的手,一步步将你逼上绝路!」

  「红莲大人想那么做也无所谓。只要愿意给我疼痛就好……只要红莲大人愿意用他又硬又热的剑飞镖,拚命往我身上刺,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个死变态……!」

  佐贺臣仁已经按捺不住,咬牙切齿地抱头苦思。

  完全难以理解的双重标准。虽然刻意寻找藉口,但御岳原水叶的本质是耽溺于快感之中的怪物。不把胜利当作第一优先,满脑子只想著满足自身欲望。

  觉得情势不妙的佐贺臣紧咬嘴唇。这样水叶就失去了双手。虽然还站得很稳,接下来却岂止能无法射中目标,连有没有办法正常投掷飞镖都很难说。

  (只能用上王牌了吗……?)

  佐贺臣紧咬牙根苦恼,水叶却在他面前做出异常的举动。

  从手中掉落的飞镖直直插在地面上。水叶四肢著地,用舌尖舔著飞镖,衔在她小小的嘴里。

  「嗯唔……啾,我舔……啊嗯♪」

  水叶像是被人拿东西塞进喉咙一样含住飞镖,以如同柳树树枝的动作摇摆身体,再次站到投掷位置。任谁都能清楚看出她想做什么。

  「……什……么?」

  「……哦?」

  异样的光景让佐贺臣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频频揉眼。

  连红莲也发出感叹。

  刚才在眼前发生的现象就是如此脱离常轨。

  第五掷。

  水叶挥动像棍棒一样垂著的双手,彻底活用离心力与腰部和脚部的力量。

  夹在水叶唇间的飞镖以等同用手掷出的速度与精准角度飞出。

  红莲露出阴险的微笑。

  「用咬在嘴上的飞镖射中目标,是吧。哼哼……原来如此。水叶,你……你的特殊能力的本质──」

  红莲的第五掷──第三次射中双倍,剥夺水叶的两千万圆。

  水叶的第五掷──命中死亡区,「左手」──

  这下红莲就失去双脚、右耳与左手,剩余资金为一亿四千万圆。

  水叶则失去了双手,剩余资金六千万圆。

  「──是自我改造。可以透过游戏的特性更改自己本身。针对游戏的战略跟惯用手根本不算什么。你可以对大脑自我催眠。只要自己想变成什么,就能够千变万化,变化成任何人事物。」

  彷佛希腊神话中的不死毒蛇──九头蛇。就算失去双手双脚,也只需要强烈的自我暗示,就能立刻弥补丧失的部位,毫不在乎地继续活动。

  比能够让心灵排除恐惧,保持屹立不摇的明镜止水更高的境界。

  水叶正逐步逼近即使在特殊能力者之中,也从未有其他人触及的领域……!

  「我一~直在想。想著被你砍杀。想著被你掠夺。想著被你侵犯。所以,我变得就算把大脑以外的所有部位都给你,也能继续动作。」

  「真不得了的作弊能力啊,唉。」

  论射飞镖的技巧,红莲跟水叶几乎平分秋色。双方都能百发百中,命中自己瞄准的位置。

  如此一来,要说这场「决斗者飞镖」的胜败,完全取决于如何运用死亡区扰乱对手来引发失误也不为过。

  不过,疼痛与失去身体部分造成的影响,对水叶完全无效。

  「无论再怎么剥夺你的身体部位,也只会让你开心……是吧。」

  「嗯。你要再多咬几口也没关系喔。来,再多吃一点……把我全部吃掉吧。」

  「我拒绝。我不奉陪你的自慰游戏。」

  听到红莲回绝话语的瞬间。

  唯有观战的佐贺臣,察觉了他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图。

  (等……等一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妙……?)

  佐贺臣仁看向目前的生命值。

  (御岳原的剩余资金是六千万圆。如果碎城红莲全部命中最高分──命中双倍,最短只要再三掷,就会分出胜负……!只要短短三掷!)

  冷静想想,现在的状况很接近将棋跟西洋棋的「死局」。

  (我是碎城红莲的话……最少会留著右手跟双眼。要是被打中这些部位,也不得不买回来。买回部位一次要花上四千万──)

  红莲的资金有一亿四千万。纵使失去右手三次,也有办法买回杀死水叶所需的恢复次数。再说,只要继续命中双倍位置,红莲的资金就会持续增加,所以实际上能够运用的资金会更加充裕。

  (糟糕……!)

  佐贺臣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那声音在游戏间里显得意外大声──

  (只能用下去了。)

  佐贺臣操作起自己的手机,使用最后的王牌。

  *

  关键的第六掷。

  「让我来猜猜你接下来会射哪里吧,水叶。」

  「哦……你猜得出来吗,红莲大人?可以……告诉我吗?」

  「你会瞄准我的『左耳』。因为我的『眼睛』在你心中很特别。你大概会为了享受这场对战,把我的『眼睛』留到最后。把好吃的东西留在最后……的概念。」

  「呵呵。好棒……我们真的是相亲相爱。连心灵都是相通的……♪」

  红莲与水叶结束闲话家常,摆出投掷姿势。

  红莲的右手,与用妖艳嘴唇衔著飞镖的水叶,高高举起飞镖。

  『Double Bull!』

  活泼到相当突兀的美式风格宣言。

  红莲扔出的飞镖分毫不差地射中飞镖盘中央的「红心」。

  「……呃嘎……────!」

  不过发出痛苦呻吟的,却是红莲。

  肉眼看不见的滚烫飞镖穿透眼睛黏膜,插进瞳孔,直达眼底的触感。

  无法咬牙撑过的剧痛。

  水叶扔出的飞镖,精准射中红莲的死亡区……「右眼」。

  「可……恶……这还……真的有点痛…………你不瞄准我的左耳了?真不像你的作风,你这不是打算很正常地以取胜为优先了吗?水叶。」

  「唔……呵呵!还很难说喔……」

  她愣愣地一脸困惑,试图敷衍了事的举动,让红莲感到疑问。

  ──是射偏……了吗?

  只要有阴阳相克,就算是红莲的「眼睛」也无法看穿水叶的谎言。

  因此,他无法辨别「瞄准左耳」这番话是真是假──但红莲的经验深信一件事。

  深信水叶说的话绝非谎言。

  因为,虽然她拥有阴阳相克这种能随意改造大脑的特殊能力,但既然她是靠自身意志决定改造,其中必定有刻意的部分。

  水叶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而改造大脑──也就是说,就算能够打乱过程,也无法改变当事人想达成的结果的本质。

  那么,瞄准「左耳」就是真的,命中「右眼」就是失误。

  可是水叶会在这种情况下失误吗?

  「…………」

  红莲用没有损伤的另一只眼睛直盯著神色茫然的水叶,心想:

  (虽然没办法断言,但该不会──)

  觉得事有蹊跷的红莲重新坐正,摆好投掷姿势。

  第七掷。飞镖盘开始闪烁,上头的区块重新分配。红莲高举右手,水叶高举横著衔起的飞镖。

  然后──

  「什么……?」

  「咦?」

  同时响起两道困惑的反应。

  因为两支飞镖都以出乎两名玩家预料的轨道飞行。

  红莲的飞镖稍稍偏离中央,射中没有被设定成特殊区块的空白。

  而水叶原本瞄准死亡区块「左耳」的飞镖,最终命中五百万的双倍。

  红莲,剩余资金一亿五千万圆。

  水叶,剩余资金四千万圆。

  虽然水叶跟红莲之间的资金差距稍微缩短,眼神中却带著不解──

  「好奇怪……又来了……?」

  「又偏掉了是吧?我也是。照理说,应该会射中双倍才对。」

  无法理解的结果──

  (……果然。)

  反而让红莲更加确定一件事,看向房间一角。

  就在红莲这么做的同一时刻,分秒不差──

  「…………」

  水叶的脖子像恐怖电影的女幽灵般圆滑转动,看往跟红莲视线完全相同的方向──也就是佐贺臣仁的脸。

  她露出彷佛住在极寒地带的狼似的冰冷眼光。

  砰!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

  垂著双手的水叶逼近佐贺臣,右脚脚尖用力踢中他的太阳穴。

  「唔啊!」

  水叶追上背部狠狠撞击墙壁的佐贺臣,用脚固定住他的肩膀。如标本一般被钉在墙上的佐贺臣因为肩膀的剧痛发出哀号。

  「你……你做什么?御岳原……!」

  「你……不想活了吗?」

  像恶魔一样冷酷的声音静静响起。

  水叶以犹如幽魂的动作甩动长发,转头用她红色的「眼睛」看向红莲。

  「对不起,红莲大人。我们美好的初夜……被玷污了。等我一下,我现在就……负起责任处理好……」

  「御……御岳原……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你动了什么手脚对吧?」

  「……!这是误会!你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噗哇!」

  水叶不给佐贺臣辩解的余地,猛力往前踹了他的心窝一脚。随后水叶不断不断──朝他的后脑勺往死里踩。

  「做了坏事……就要乖乖跪下来,好好道歉吧?……对吧?对吧!」

  「咕哇!嘎!唔啊!为什么!我……我什么都没做……!你有什么……证据!」

  「我不知道你可以做什么。可是,在场的人之中,能从刚才那种结果得到好处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一定就是犯人。」

  这种理由根本是在鬼扯。

  法治国家绝不会允许这种强硬的推论。不过御岳原水叶这名玩家,却透过犹如野兽的强硬论断,导出真相。

  「别用无聊的作弊手法,弄脏我们的初夜游戏。你敢再这么做──我真的会杀了你。」

  「咕……呼唔唔唔唔……!」

  在设定成不会造成伤害,且允许使用暴力的虚拟空间内虽不会死,却依然会产生痛楚。

  佐贺臣被猛烈到足以致死,几乎要把头骨踩碎的力道践踏,红莲看著这幅光景……

  「……你干涉了感质系统对吧?」

  直捣核心。

  「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做了那种事……!你这是在含血喷人!」

  「你再装傻也没用。因为你就是这种人……你被逼上绝路时,总会把作弊当最后手段。经过『爱丽丝游戏』之后,还没学乖吗?」

  「唔咕……!」

  佐贺臣仁被戳中无法反驳,且真实发生过的痛点,紧咬嘴唇。

  没错,他躲过感质系统的监视,干涉了系统的乱数。他在「爱丽丝游戏」时,也曾如此干涉禁忌的世界。

  「你窜改物理演算机制,让飞镖的轨道偏掉了对吧?……唉,没想到你会蠢到这个地步。」

  「你……你有什么证据……!」

  「我认识一个对这类技术很熟悉的科技狂。找那家伙来帮忙的话,证据要多少有多少。像是躲过AI的监视网,骇入本体的痕迹──只要撷取你在游戏里的视角,就能轻易证明是你做的。」

  「什么……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认识那种专家!」

  「天晓得。不过,要是真证明是你做的,你跟SK软体公司就死定了。现在观众应该还听不到游戏里的详细对话……但用了太过明显的作弊手段,马上就会被观察力强的人发现。想必也有很多人会对我的证据感兴趣。」

  介入感质系统,等于是对游戏的亵渎。

  等同违背建制这个世界的规则。

  实在无法想像如果被得知打破规定,会被开出几位数的追讨金跟违规罚金。

  「唔……唔唔……」

  「听懂了的话,就别再干这种蠢事了。不过,要是你想用公司跟家族的命运来赌我可能只是在唬人的一丝丝希望,就随你便。」

  「……~~~~……!」

  佐贺臣彻底绝望,猛力咬牙切齿,瘫软在地。

  不晓得是不是觉得他落魄至极的模样赏心悦目,水叶挂著微笑回过头。

  「来,我们……继续吧……♪」

  她的笑容爽朗到不像是前一刻还在行使残暴手段的人。大概是听到她这段话,佐贺臣语气无力地询问水叶:

  「……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御岳原?再两次,你再两次就会输了啊……!」

  「嗯。所以呢?」

  语调无比冷淡。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对决。利用作弊,只要能赢就好的战斗……一点价值都没有。」

  「说什么傻话。赢或输;得到一切或失去一切──对决就是这种东西不是吗!」

  「否定。对决是灵魂之间的死斗,不同存在间的激烈冲突,给对方疼痛,得到对方给予的痛楚,大家不成人形地交融在一起──是一种创造新价值的行为……跟制造小孩一样。」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佐贺臣吞回了这句话。

  他实在无法反驳。因为水叶的眼神是认真的。

  这就是御岳原水叶这个人崩坏的价值观。

  她对于对决抱有几近宗教信仰的奇特信念。

  「所以,让我们来相爱到最后一刻吧,红莲大人。来结束……我们的夏天吧。」

  还剩下两次投掷机会。

  足以让水叶颠覆红莲必胜战局的逆转手段。

  是──

  「我要瞄准──Triple death。」

  是必定到来的死亡宣告。

  她想要瞄准设定的死亡区块中,最为狭窄的外围部分。

  「红莲大人的特殊能力最核心的『眼睛』……把超常感觉传达给大脑的视神经,也相当敏锐……疼痛感应该也会特别清楚,对吧,红莲大人?」

  「……这可不好说。」

  「你装傻也没有用。刚才被射穿眼睛时……红莲大人发出了哀号。明明之前不论有什么状况,都忍得住。那双眼是你最强的武器,也是弱点……♪」

  她打一开始就不把资金流动跟策略交锋放在心上。

  三倍的剧痛射穿同时是红莲的象徵与弱点的「眼睛」。

  「──眼睛被深深侵犯的痛会是什么样的痛?神经被刚才的三倍痛楚用力贯穿,挖到眼底的感觉……我想要你用我的这个飞镖好好体验一下。红莲大人……」

  人类感受到超越自身极限的疼痛时,心脏会停止跳动。

  水叶的目标只有一个。她想造成由超越极限的疼痛所致的「死亡」。

  「你打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吗?」

  「当然。我也打算赔上自己的命。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对吧,红莲大人?」

  「……是啊。那,我们开始吧。」

  开始投掷赌上性命的最后一支飞镖──

  「……疯了。你们都疯了……!」

  在这个战争被取代为游戏的时代;在这个人们回避暴力手段,遗忘杀人取胜的社会里。

  活在和平时代,在安全之中成为霸主的佐贺臣,看见了与以往天差地别的世界。看见了即使身处这种时代,依然存在著能心平气和赌命的一群扭曲玩家。

  两人就定位。用嘴唇,用手臂,拿起他们的飞镖。

  「要开始喽,红莲大人──来吧!」

  「好,我就陪你玩……水叶!」

  两支箭矢射了出去。

  随著水叶夸张动作飞出的飞镖射向画著「眼睛」的死亡区块。

  射中红莲剩下的「左眼」──

  红莲的箭矢射中飞镖盘的中央。

  他靠著精确无比的技术,射穿最高分的红心,随后播放出一段语音。

  双方命中的时机几乎……不,是完全──同时!

  『Double Bull!』

  水叶的资金随著AI的宣告,减少两千万圆──

  剩余资金仅仅两千万圆。

  碎城红莲则是增加两千万圆,变为一亿七千万圆。

  不过,红莲在得知这个结果之前──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透过虚拟化身传达到大脑的大量痛觉讯号,让他短暂失去意识。

  一股超乎想像的刺激传遍红莲受到机具保护的本体──

  碎城红莲的心脏,因此停止跳动。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