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闭幕2 祝酒与肃拜

  「庆祝戏剧社演出成功~~~~!」

  「「「「干杯──!!」」」」

  紫式部老师兴高采烈地喊着,装了饮料的杯子互相轻碰,庆祝戏剧社在地方预赛中得名的庆祝会就此开始。

  地方预赛的几天后,周五。

  庆祝会的地点是我家客厅。餐桌上摆满了饮料、外送、彩羽做的薄切鲑鱼及各种料理。

  参加宴会的除了《5楼同盟》的成员外,还有音井同学与真白、戏剧社的社长翠和社员。

  卷贝海参老师照例不在,不过会以通话状态和我们文字聊天。平常的话,他应该会直接以语音聊天,但是不知为何,老师这次坚持只用文字聊天。这么说来,最近语音聊天的机会变少了呢。难道是交了女朋友,而且正在和女朋友同居吗?如果真的是那样,最近突然写出无脑恋爱剧本,也就不奇怪了。

  「……没参加比赛的我,在这里没问题吗?」

  一开始,翠觉得有点坐立难安。

  「……这、这样说的话,真白也是喔。不认识的人,好多……」

  「就是嘛~翠社长就别在意那种小事了,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吧。来来来,杯子空了喔~」

  但是托了战战兢兢地喝着番茄汁,同意翠的话的真白,以及完全不在意的彩羽的福,如今已经不再在意了。

  不过,也有怪事发生。

  「呐~话说回来,大星同学~」

  「嗯?」

  「没被废社真是太好了噢耶──!!我自由啦啊啊──!!把苏格兰威士忌拿过来!!」

  「等一下小──紫式部老师,你不要一开始就牛饮啦!!不过我还是会帮你倒酒的啦!!」

  「真白妹妹~你的脸还很白呢~要多喝点啊~~」

  「烦死了……」

  「啊嗯~♪好冷淡喔──」

  「──这个醉鬼是谁啊?」

  翠讶异地指着紫式部老师=堇问道。

  是你姐姐。我用力忍住住这句话。

  没错。这本来是《5楼同盟》的例行聚会,不过这次还顺便邀了平常就算约了也绝对不会来的音井同学,以及翠、戏剧社的社员一起参加。不过,我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

  ──我完全忘了可能会被其他人知道堇的本性。

  直到把翠她们带到公寓五楼时,我才终于想起这件事,但是已经太迟了。堇早已穿上运动外套,喝干了三瓶啤酒。完全没有辩解的余地。

  ……幸好,那德性和在学校时的形象差太多,不只戏剧社的社员,就连翠都没发现她就是那个堇老师。

  「最近我一直在为戏剧社的事紧张,压力山大喔──!!就连酒也只有晚上有心情喝!!啊~可以随时尽情喝酒,真是太棒惹!!来人啊!再给我一瓶啤酒!!」

  「哎呀,啤酒已经没了,该怎么办?」

  「没有啤酒就喝葡萄酒啊!顺便把下酒菜用的起司拿过来!!」

  「暴走火车头真的完全停不下来呢!不过我还是会给你的啦☆」

  至于紫式部老师本人,则根本没想过穿帮问题,直接把油门踩到底了。

  算了,愈是这样放飞自我,穿帮的机会愈低,就随便她吧。

  「这是什么不像话的大人啊……」

  「别这么说。这东西基本上也是帮了戏剧社忙的成员喔。乙制做的投影系统打出来的背景,就是这位紫式部老师画的。」

  「原、原来如此。我必须感谢她才行呢……可是,这和那是两回事!」

  对一板一眼、正经八百的翠来说,她的心情应该很复杂吧。

  虽然紫式部老师是拯救了戏剧社的《5楼同盟》的一员,但同时,也是犯下无法忽视的罪行的人。

  「明明有未成年人在场,却毫不在意地准备了这么多的酒!而且刚才还若无其事地向月之森同学劝酒!这完全违法了吧!?」

  「不过,虽然她乱劝酒,可是也不会有人真的喝下去……」

  「真是难以置信……居然有这么随便放纵的大人……要是被堇姐姐看见了,她一定会狠狠说教的。」

  「啊,嗯,是啊。」

  你眼前这个随便放纵的大人,就是堇姐姐本人喔。要是被翠知道了这个事实,不知会受到多大的打击。所以这个事实,我就默默收在心底吧。

  顺带一提,堇老师对庆祝会这种轻浮的文化没兴趣,所以不参加。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可以让堇和紫式部老师不会同时存在的设定很不错。

  「是说,那场戏演得真好。虽然我本来就觉得由明代演的话没问题,没想到你的演技比我想像中好那么多。明果然很万能呢。」

  「别说啦,乙。这次只是运气好。是因为我刚好仔细看过整个剧本,再加上天天看别人热心练习,所以才侥幸成功。」

  「光是在旁边看,就能演得那么好。我觉得这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才能了呢。」

  我临时代替主演参加比赛,通过了地区预赛。

  但是,如果是戏剧社的人自己上场,一定能有更好的成绩。

  「呐~明~谦虚过头的话,就不叫美德,而是做作了喔~?」

  「就是嘛。音井同学,多说一点。」

  「就算你们这么说……」

  「第一次演戏,就可以得名~你就算为此自满也没问题喔~?其他社员也表现得很好呢~啊,这个真好吃~」

  音井同学一面品尝点心,一面夸道。

  她很少放手称赞人,今天居然说得这么直接,真是难得。

  「是啊……真的是多亏了《5楼同盟》的大家,戏剧社才能得名。感谢各位。」

  「「「「「谢谢大家!」」」」」

  翠和身边的社员,一齐向我们低头道谢。

  「还有,大星同学、小日向学妹,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才会害你们临时上场。」

  「我无所谓喔,可以在大型舞台上演戏,我很开心呢。」

  「是啊。对我们来说也是宝贵的经验。所以你不用在意。」

  我们也不是基于好心,才插手帮戏剧社的忙。

  假如戏剧社废社,堇就必须成为女子网球社的顾问了。

  原本就死都不肯遵守截稿日的家伙,要是变得比现在更忙,我会疯掉的。

  再说,看样子,另一个问题,也如我所料地解决了。

  「真的太谢谢大家了。接下来的县大赛,我们一定会靠自己的力量得名的!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把握,尽全力比赛!!」

  翠朝天握拳,宣布道。其他社员也「噢──」地高声附和。

  看着那场面,我们《5楼同盟》也觉得很温馨。

  如果是现在的戏剧社,就算我们不帮忙,应该也能留下不错的成绩吧。

  「啊,对了。还得向帮我们写剧本的卷贝海参老师道谢才行……」

  「喔,他人虽然不在这里,不过听得到我们说话喔。」

  我打开LIME的《5楼同盟》的群组聊天室,给翠看手机画面。

  《卷贝海参》小事一桩而已,不必道谢。这是一出好戏喔。

  「不不不!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感人的纯爱故事呢!」

  翠双眼发亮,看起来就像见到喜欢的作家的粉丝。

  唔,对方是真正的作家没错。可惜不是纯爱小说作家。

  《卷贝海参》是吗……?戏剧本身很好,但是我的剧本很微妙吧……有太多可以检讨的部分了……

  卷贝海参老师含糊地道。

  没错。这就是如我所料地解决的另一个问题。

  「卷贝老师,谢谢你来看我们的戏。」

  《卷贝海参》嗯、嗯。AKI你们的演技很好喔。演技的部分。嗯。

  比赛那天,我邀请了卷贝海参老师来欣赏以那剧本为蓝本改编的舞台剧──这是为了让卷贝海参老师决定把那惨烈的闪亮无脑剧本作废,变回原本的卷贝海参老师的作战计划。

  不管是谁,都很容易给自己的作品极端的评价。可能会盲目地认为这是全世界最好的作品,或认为这是最烂的作品,恨不得马上销毁。

  当评价的指针晃动到极端位置时,能最快让作者恢复客观角度的方法,就是把那作品以不受作者自己控制的方式呈现给作者看。

  是因为被其他人改编过,所以才会变难看的啦。当然,有些人会有这种反应──……

  至少,卷贝海参老师不是那种人。

  那出戏落幕后,他传了LIME给我。

  《卷贝海参》对不起。我居然写了那么可耻的剧本给你们。那不是《黑盖羊》的风格,我会全部重写的。

  效果绝佳。

  太好了。这样一来就能保住《黑色羔羊鸣泣之夜》的水准了。

  话说回来,卷贝海参老师特地来观剧,却没能和他见面,实在可惜。身为畅销作家,又要帮我们写游戏剧本,应该很忙吧。话是这么说,但是和我们打声招呼,应该无所谓吧?不过,这种清淡如水的态度,也很有卷贝老师的风格就是了。

  戏剧社的社员和卷贝老师一问一答了起来。

  「真白学姐~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玩手机耶?在做什么呢?难道是在更新推特之类的吗?要把帐号告诉我喔~」

  就在这时,彩羽缠上了一直沉默地缩在角落的真白。

  真白连忙收起手机,把彩羽凑过来的脑袋推回去。

  「别看、别人的、手机。」

  「真是的~真白学姐好冷淡喔~对了,你也有来看我们演戏对吧?觉得怎么样呢?」

  「咦?啊,嗯。戏剧本身,满好的吧。不过剧本该怎么说,有点那个就是了。」

  听到真白小声地这么说,翠惊讶地叫道:

  「咦──!?月之森同学不喜欢那个故事吗?我觉得非常棒呢!」

  「有、有点太闪亮了。真白觉得,看了很羞耻……呢。」

  「这样说对卷贝海参老师太失礼了──!」

  「呜、呜呜……」

  翠气势汹汹地逼近,真白转身,在手机上迅速打字。

  仔细一看,那手机壳和真白平常用的,似乎有点不同。

  是换了新手机壳吗?

  虽然她闪闪躲躲,不过可以瞥见LIME的画面。那家伙,是在和谁在聊天吗?

  《卷贝海参》真白那家伙说的没错。写那剧本时的我八成有什么问题。拜托别再提剧本的事了……

  「咦……卷贝海参老师,变成本来的样子了?」

  「这么说来是呢。直到不久之前,明明还会说『和平最棒了』。」

  《卷贝海参》AKI,要是再提这件事,我以后就不帮你们写剧本了。

  「对不起对不起,千万不可以。喂,你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哈哈哈!学长真拼命~!要是被卷贝老师跑了,你就糟糕了呢!」

  如此这般,庆祝会和乐融融地继续着。

  原本还在担心这次问题连续发生,不知最后会变得如何。如今,能像这样和大家一起欢笑,真是太好了。

  *

  「……呼!」

  我把食物被扫光后的盘子端到厨房,吁了一口气。

  客厅那边,乙和真白、音井同学、翠正热热闹闹地打着麻将。

  把无知的翠拐去学打麻将,可以感受到这些老鸟的恶意。

  顺带一提,现在已经超过晚上九点了。光是成功地让正经八百的优等生翠留到现在没回家,就已经是微妙地带坏她了。不过今天的话,就算多少放松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一面听着洗牌声,一面洗着盘子。这时,我察觉到类似猫咪凑过来的感觉。

  「学长~辛苦你了~彩羽妹妹来帮你的忙吧──」

  原本在客厅观战的彩羽,来到厨房。

  「辛苦你了。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翠社长正被其他人当成肥羊痛宰,快哭了呢。」

  「那些家伙对初学者也毫不留情啊……明明说要教她的。」

  「本来在旁边当军师指导的紫式部老师半途开溜,也是原因之一。她好像接到什么重大的电话,明明喝醉了,却一脸严肃地去阳台接电话了。」

  「喔──」

  这种时候还要接电话,学校老师也真辛苦。希望不是什么会影响到插画工作的问题。

  对了,说到问题。

  「对了,彩羽,你妈有对你说什么吗?」

  「嗯~?没有啊?怎么了吗?」

  「你上台演戏的事,应该没穿帮吧?」

  「学长真是太爱担心啦──!没问题啦,妈妈对演戏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就好。」

  我脑中浮起前几天见到的天地乙羽。她不是普通的妈妈,说不定会在家里设什么圈套。虽然我这么想,但是看样子,似乎是杞人忧天。

  该把他们妈妈是天地堂的社长的事告诉彩羽和乙吗?我有点犹豫。

  厌恶娱乐的母亲其实是业界的重量级人物。而且她已经和我有过接触了。这些事如果被他们知道,应该会很不安吧。假如他们因此对自己正在走的路有一瞬间的怀疑,说不定会变得怯步不前──只有这种事,我一定要避免。

  「说到演戏!刚才也有聊到呢。学长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是演得很好喔。」

  在一旁帮忙洗盘子的彩羽闯入我的思考中,旧事重提。

  「被学长看着,当面说出追求的台词时,我忍不住心跳不已喔☆」

  「不要再提那个了。每次想起自己的演技,我就会觉得丢脸到在床上打滚……」

  「咦──?可是学长,你在现实中也会讲那种话喔?」

  「欸?骗人。」

  「没有自觉的部分也很像男主角呢!说说看『欸?你说什么?』嘛──」

  「我揍你喔。」

  那是什么很少人懂的激将法啊?

  硬凹也要有个限度。

  「……是说,你觉得怎么样呢?第一次演戏的感想。」

  「唔,还不差吧。就像刚才回答过的,是很新鲜的体验。但我可不想再演了。」

  嗯嗯嗯!彩羽用力点头。

  「我也觉得很新鲜,很开心喔。因为我是第一次像那样直接露脸,光明正大地演戏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其实啊,翠社长说她赶不来时,我没有很紧张喔。」

  我停下洗碗的动作,看向彩羽。

  彩羽垂眼看着自己手边,轻笑道:

  「因为我想,只要有学长在,一定能帮大家解决问题。」

  她呢喃似地说道。

  「……!」

  虽然无法表达得很好。

  不过彩羽的表情中,没有平常那种烦人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心脏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

  「……真白也要帮忙。」

  真白不知何时出现,钻进我和彩羽之间。

  「喔……喔。谢啦,真白。」

  我回过神。

  总觉得刚才被某种极为可怕的什么囚禁住了。

  幸好真白出现了。

  「你不打麻将了?」

  「真白让戏剧社叫山田的人接手了……因为彩羽来这边了。」

  真白微微鼓起腮帮子,贴着我胳膊似地开始洗盘子。

  「哼~要比是吧──?」

  见真白站在我左边,彩羽也不甘示弱地绕到我右边,开始洗盘子。

  两边肩膀被她们贴着,非常难做事……

  这是啥?真白的行动……和之前说的,要让我喜欢上她的宣言,有什么关系吗?因为我只和彩羽说话,所以她嫉妒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不甘示弱的彩羽也……不,这家伙一定只是单纯地好胜而已。嗯。

  正当我们三人挤在厨房时──

  「明照大人──……」

  紫式部老师出现了。

  她从客厅摇摇晃晃地走来,长长的头发无力地覆盖在脸上,看起来就像恐怖片中的女鬼。

  「嗯?你怎么了?紫式部老──老师!?」

  我反射性地伸出手,抱住差点摔倒的紫式部老师。她的运动外套因此沾到洗碗精的泡泡,但是现在没空管那些了。

  忽地,堇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怎么了?如果是急性酒精中毒,得马上叫救护车。」

  「求求你……」

  几不可闻的音量。虽然说看堇的喝酒方式,我的猜测是很有可能是事实,不过从她的话听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因为她的意识很清醒。堇的话语中,带有明确的意识。

  在害怕着什么──是这种柔弱女性的意识。

  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堇。名为影石堇的女性,名为紫式部老师的生物,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

  「求、求你……」

  堇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

  影石堇,紫式部老师,像这样──真心诚意,打从心底悲痛地,五体投地地跪在我面前。

  接着,她说了一句话。

  那对我来说极具冲击,甚至让我忽视掉,身后随即传来的两道打破盘子的声音。

  「求求你──和我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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