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章 魔王城的入侵者

  『你说〈魔王城〉里……出现了入侵者?』

  雷欧尼斯用〈念话〉向夏莉反问道:

  『──到底是哪里来的无知鼠辈……人数有多少?』

  『根据兽人的报告,听起来就只有一个人而已。只是还不清楚那名贼人的详细情况──』

  ……雷欧尼斯略微沉吟了起来。

  〈魔王城〉迷宫的〈门〉,是透过魔术和〈第零七战术都市〉的地下连结起来,照理说来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入侵成功的地方。

  『按照属下的猜想,那名贼人是逮住了一名兽人,强迫他带路前往迷宫的〈门〉。』

  ……原来如此。虽然这时候或许该为部下的毫无忠诚感到愤怒,但兽人毕竟不是早已死去的骸骨兵或死者军团,会爱惜自己的一条小命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这也代表著我还没有完全抓住部下的心吧。)

  「少年,你已经吃不下了吗?」

  看到雷欧尼斯停下了用餐的动作,蕾吉娜用略带担心的目光看了过来。

  「啊,没有,我只是在想点事情而已。」

  雷欧尼斯连忙把盘子里的汉堡排送进了口中。

  『魔王大人,您允许属下直接抹杀这只无知鼠辈吗?』

  『嗯,说的是呢……不,慢著,我对这个贼人有那么一点兴趣。』

  在思忖片刻过后,雷欧尼斯向夏莉下达按兵不动的指示。

  『我亲自过去一趟吧。这家伙居然胆敢独自闯入我的〈魔王城〉,我要对这个贼人的勇气──不,对他的匹夫之勇表示敬意。若是他愿意对我俯首称臣,我也不是不能将他纳入我的麾下。』

  『所以魔王大人的意思是,要属下就这么放任贼人的入侵?』

  『嗯,这也是一个测试〈魔王城〉防卫能力的好机会。就让我们盛大欢迎这家伙的到来吧。』

  『属下明白了,魔王大人──』

  雷欧尼斯吞下嘴里的汉堡排,不动声色地从座位上起身。

  「雷欧,怎么了吗?」

  「我好像有点吃太多了。我稍微去一下洗手间──」

  他随便找了个藉口离席,来到走廊从影子里召唤出了一名骸骨战士。

  「罗格纳斯三勇士之一员──斗士铎尔欧格在此参见魔王陛下。」

  身披轻型铠甲的骸骨战士,毕恭毕敬地跪倒在雷欧尼斯的面前。

  「我接下来要回去据点一趟。你就暂时留在这里担任我的替身。」

  「──谨遵魔王陛下意旨。」

  雷欧尼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向铎尔欧格施加了〈变身〉的魔术。

  只见骸骨战士的身影陡然扭曲了一下,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雷欧尼斯的样貌。

  「一切都交给你啰。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在叮嘱完这么一句之后,雷欧尼斯便潜入了〈影〉之中。

  ◆

  「真没想到,在都市的地底下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在穿越发出青白光芒的〈门〉之后──

  入侵者少女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里是一个焚烧著无数篝火的广大地下空间。

  放眼望去,漫长的石壁通道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在〈第零七战术都市〉里,不可能存在著如此奇异的空间。

  这么说来,刚才的那道〈门〉显然就是──

  (……转移装置是吗?)

  如此高端的魔导技术,即便是〈帝都〉方面也尚未完成实用化。

  「我、我已经带你来到〈门〉的另一头了!拜、拜托你至少饶了我的一条小命!」

  脖子被少女的刀刃抵住的兽人,声嘶力竭地恳求少女放自己一条生路。

  「还早呢。麻烦你带我去〈魔王〉的所在之处。」

  「……你、你这是在强人所难啊。在我们〈狼魔众〉之中,只有干部级别的人才知道〈魔王〉的所在之处。如果沿著这座迷宫一直往下走,确实是有机会见到〈魔王〉没有错,可是迷宫的下方阶层盘踞著许多恐怖的魔物──」

  「你这狼人废话可真多。给我一句话就好:你肯不肯替我带路?」

  入侵者少女──咲耶•齐格林德,毫不留情地用刀刃划破兽人脖子上的皮肤。

  即便是凭著〈丛云〉的情搜能力,也完全找不到关于〈魔王〉真面目的有用情报;不过藉由追踪〈王狼派〉残党的方式,〈丛云〉多少查出了〈魔王〉麾下的〈狼魔众〉的相关情报。

  于是,咲耶在接触〈狼魔众〉的其中一员之后,便强迫对方带自己前往〈魔王〉的所在之处。

  「……拜、拜托你饶了我吧!」

  「不好意思,我本人其实也不喜欢这种威吓的手段。」

  面对这名兽人的拚命求饶,咲耶毫无转圜地表示拒绝。

  〈魔王〉──佐尔•瓦迪斯,这座〈第零七战术都市〉的影之支配者。

  (既然他自称是这座都市的支配者,就应该不会任由〈剑鬼众〉在他的领地肆意妄为。)

  虽然现阶段还不清楚〈剑鬼众〉究竟在策划什么事情,但可以确定他们打算将〈第零七战术都市〉化为战场。

  尽管咲耶和〈剑鬼众〉同为猎杀〈虚兽〉的复仇者,可是她无法接受为了大义和信念而牺牲无辜百姓的做法。

  话虽如此,单凭咲耶一个人,当然阻止不了这支被仇恨附身的战斗集团。

  她已经向学院的〈管理局〉发去了匿名通报。

  在前些日子的〈海柏利昂〉劫船事件过后,〈第零七战术都市〉的恐怖攻击警戒系统,应该一直维持在最高级别的警备状态。

  (可是,〈剑鬼众〉是〈樱兰〉最精锐的实战部队。〈管理局〉肯定应付不来这样的对手。)

  说到底,〈第零七战术都市〉只是对〈虚兽〉的最前线基地,并不像〈帝都〉那样设有应对恐怖份子的专门机构。

  因此,咲耶决定仰赖存在于这座都市的另一股力量。

  (我要和力量非凡的〈魔王〉进行交涉,试著说服这位〈魔王〉和我联手合作。)

  对于咲耶来说,这完全是在孤注一掷,她根本没把握对方会同意自己的请求。

  那个自称是〈魔王〉──影之支配者的人物,真的会把全城市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吗?

  若是交涉失败的话,自己或许会当场丧命也说不定。

  「好啦,带路吧。」

  「咿、咿呀!」

  就在咲耶再次加重手中刀刃力道的时候──

  『──欢迎来到吾之城池,勇敢且鲁莽的剑士。』

  「……!?」

  地下迷宫的通道里,响起了一道嘹亮的声音。

  「〈魔王〉──佐尔•瓦迪斯!」

  『为了对你的有勇无谋表示敬意,本王会好好地招呼你这位难得的贵客。』

  话音方落,前方的通道亮起了星星点点的青白色鬼火。

  「你这是……在给我带路的意思吗?」

  『是啊。但你必须先通过本王给你的试炼才行。你就尽管突破这座迷宫来到吾之居城吧。』

  「……正合我意。」

  咲耶一把放开了人质,用力握紧了〈雷切丸〉的刀柄。

  只见一阵紫电从〈圣剑〉的刀刃迸发而出。

  (虽然这或许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但在这里犹豫不决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咲耶将〈圣剑〉护在身前,朝著一片漆黑的前方踏出了脚步。

  ◆

  (……~为、为什么咲耶会跑来这里啊!?)

  坐在骨头王座上的雷欧尼斯,忍不住按著太阳穴在内心嘀咕道。

  出现在他手中水晶球里的那道身影,是一名身穿〈樱兰〉白色装束的蓝发少女。

  虽然雷欧尼斯多少也有想过被咲耶识破〈魔王〉身分的可能性──

  (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没想到她居然隔天就直接杀进〈魔王城〉里来了……)

  话说回来,咲耶跑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同于一千年前的那些勇者,她应该不是前来讨伐自己这位〈魔王〉。

  「也罢,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领吧──」

  透过学院的训练比试,雷欧尼斯已经很清楚咲耶的实力。

  咲耶的单兵战斗能力可谓首屈一指。虽然战斗风格看似鲁莽贸进,但她的临场判断能力相当敏锐。剑技更是无可挑剔的水准,即便是在千年前那个超凡强者辈出的年代,雷欧尼斯也不认为咲耶的剑技会屈居下风。

  更何况,咲耶还有加速的〈圣剑〉──〈雷切丸〉。

  雷欧尼斯重新把目光落到水晶球上。

  只见咲耶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出一条血路,宛如流星箭矢一般突破下级骸骨兵的封锁。

  普通人的肉眼恐怕已经完全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想把她纳入我的麾下呢。)

  现阶段作为雷欧尼斯兵团主力的不死者大军,其实并不是只要有魔力就能不断再生的士兵。

  无论是骸骨兵还是食尸鬼又或者是骨龙,在召唤不死者的时候都需要遗骸来构成其本体。

  倘若是在战乱不绝的一千年前,遗骸当然是不愁来源的寻常素材,但在这个时代就不是可以简单弄到的东西了。

  〈虚兽〉这种未知生命体的遗骸──严格说来,〈虚兽〉是不是生命体还有待商确──会随著时间经过消失在虚空之中,因此无法作为召唤不死者的素材。

  已经加入麾下的〈狼魔众〉的兽人族,尽管拥有极为强韧的身体能力,可是他们还缺乏足够的战斗经验。在给予他们武器和适当的战斗训练之后,或许有机会打造出一支坚韧的战斗军团,足以和〈八魔王〉的其中一人──〈兽王〉迦索斯•地狱兽的〈兽魔军团〉分庭抗礼,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如果我能把咲耶拉进〈魔王军〉的行列之中的话──)

  「──魔王大人。」

  夏莉冷不防地出现在了雷欧尼斯坐著的骨头王座旁边。

  手里端著茶具托盘的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说道:

  「属下给您端茶过来了。」

  「噢,多谢你了。」

  雷欧尼斯微微颔首,端起红茶凑到嘴边。

  虽然夏莉作为女仆的本领令人不敢恭维,但她在冲泡红茶这件事上倒是非常擅长。

  「──那名剑士女孩,到底抱著什么目的呢?」

  夏莉探头看了水晶球一眼,有些疑惑地拋出这个问题。

  「天晓得吶。总之不会是为了加入我的麾下。」

  雷欧尼斯先是啜了一口红茶,随即朝著盘踞在脚边的影子问道:

  「布莱卡斯,你和那女孩混得挺熟的吧?」

  「多少有些缘分。」

  只见那道影子缓缓隆起,最后化为一头巨大的黑狼。

  「她是一名心地高洁、拥有真正剑士之心的女孩。」

  「这样啊……」

  雷欧尼斯点了点头。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招揽咲耶加入〈魔王军〉吗?」

  布莱卡斯的耳朵陡然抽动了一下;夏莉的眉毛也微微上挑了起来。

  黑狼王子像是思索似地闭上眼睛──

  「这件事情端看身为〈魔王军〉最高司令官的你怎么决定。」

  这才语气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样啊。」

  看著在水晶球里大杀四方的咲耶,雷欧尼斯陷入了一阵长考之中。

  像咲耶•齐格林德这样的高超剑士,无疑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贵人材。

  今年还只有十四岁的她,今后的实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相对于作为优秀前线指挥官的黎榭莉亚,咲耶的战场定位显然是专打游击战的散兵。

  若是拿雷欧尼斯的过往部下来比拟的话,咲耶的存在就像是〈不死军团〉的冲锋队长──勇往无畏的〈冥府骑士〉修达伊札•哈里欧尔寇斯。

  更何况──

  「如果能够成功招揽拥有旧王家血统的咲耶,搞不好也能把〈樱兰〉的遗民全数纳入麾下──」

  ……当然,天底下没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无论如何,既然彼此有著〈虚兽〉这么一个共同敌人,咲耶就很有可能同意和〈魔王军〉并肩作战。

  「……魔、魔王大人,您又要毫无节制地增加眷属人数了是吗?」

  只见夏莉不满地鼓起脸颊埋怨道。

  「玛格纳斯大人,骸骨兵似乎已经挡不住那女孩啰。」

  「哈哈,真不愧是咲耶。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面对拿出真本事的咲耶,下级骸骨兵自然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接下来,就轮到〈暗影兽〉登场了──」

  ◆

  「喝啊啊啊啊啊啊!〈雷神烈破斩〉!」

  缠绕著雷光的白刃划破虚空,一次又一次地劈开挡住去路的骸骨兵。

  漫天飞舞的骸骨撞上迷宫墙壁,直接崩解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这些骸骨魔物……全是那个〈魔王〉创造出来的吗?)

  虽然骸骨兵的单体战力并不怎么样,但人海战术还是消耗了咲耶的不少体力。

  「能砍得这么痛快也挺不错的就是了──你们说是吧!」

  锵──!

  紫电一闪。迸发而出的雷光,立刻扫倒了一整片的骸骨兵。

  原本塞满迷宫的骸骨兵大军,至此终于被收拾得一乾二净。

  「……哈啊、哈啊、哈啊──」

  就在咲耶放松下来调整呼吸的下一瞬间──

  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在篝火中摇晃著的地面黑影陡然隆起,旋即化作一头影兽朝著咲耶扑了过来。

  「……啧!」

  咲耶立刻一个闪身,反手一剑砍倒那头影兽。

  ──但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只见地面黑影沸腾似的上下翻滚,全新的影兽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可、可恶……!」

  咲耶不再理会眼前的那头影兽,打算就这么直接突破敌人包围,但其他影兽早已包抄到了她的身后。

  不同于骸骨兵,影兽懂得联手追杀猎物。

  (……唔,真希望──有人能帮我评估敌人的数量和行动模式。)

  咲耶一边应付著接踵而至的影兽,一边在心里苦涩地嘟囔了起来。

  艾尔菲涅学姊的情报分析,以及榭莉亚学姊的果断指挥。

  (如果能再加上蕾吉娜学姊的支援射击,那就更加感激不尽了……)

  然后,是最近加入部队的那名少年──雷欧尼斯。

  虽然他在小队里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但不可思议的是,自从这名少年加入之后,咲耶觉得整支小队的运作都变得流畅起来。

  直到半年以前,咲耶从来没考虑过和其他队友合作的选项。

  她曾经加入其他以高年级生为主的部队,可是到头来她总是走回单打独斗的老路,因此每次都没过多久就被人给踢出队伍。

  (──说到底,这就是我这个人的战斗方式。)

  宛如修罗一般追杀〈虚兽〉的孤高之剑。

  ──咲耶并不认为自己变弱了。只是她的力量确实发生了质性的变化。

  影兽大军发出一阵长啸,一涌而上地按住了咲耶的四肢。

  咲耶挥刀砍倒按住自己右腿的那头影兽──

  影兽却是前仆后继地冒了出来,试图把她整个人拖进影子之中。

  咲耶的全身上下,陡然涌出了一股虚无的瘴气。

  啪滋啪滋啪滋啪滋啪滋──!

  〈雷切丸〉的刀刃迸发出黑色的雷光。

  魔剑──〈暗千鸟〉。

  这是咲耶用来对付〈虚兽〉的终极王牌,就连同队的伙伴都不知道她有这个杀手锏。

  按住咲耶四肢的几头影兽,在眨眼之间就遭到了消灭,迅速地消失在了影子之中。

  「……我、我岂能死在这种地方……!」

  她猛地挥动刀刃,将〈暗千鸟〉切换回原本的〈雷切丸〉。

  哪怕只是须臾的片刻,使用〈魔剑〉都会导致身体遭到虚无的侵蚀。

  「──那个〈魔王〉……居然能够使唤如此强大的手下……」

  咲耶一边喘著粗重的呼吸,一边再次朝著迷宫深处迈开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

  『噢?没想到你真的打倒了〈暗影兽〉,这倒是完全超乎本王的预料吶。在本王麾下的将士里,〈暗影兽〉也算得上是挺强大的魔物了。』

  「……魔、魔王!?」

  照亮通道彼端的鬼火,突然在同一时间熄灭。

  『你通过测试了。本王就破例赐你谒见的资格吧。』

  下一个瞬间,一道闪著蓝白光芒的魔术法阵,就这么出现在咲耶的脚底下。

  「……什么……唔哇哇哇!」

  ◆

  (──怎么回事?咲耶的〈圣剑〉发生了变化?)

  坐在骨头王座上的雷欧尼斯,下意识地蹙起了自己的眉头。

  根据使用者的意志,〈圣剑〉可以变换自身的型态,雷欧尼斯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比方说,蕾吉娜的〈猛龙炮火〉,就可以在炮击和狙击两种模式之间自由切换。

  然而,咲耶在训练比试之中,从未亮出那把黑色的〈圣剑〉。

  (……那是不会在训练比试中使出的压箱绝技?)

  难道是这种型态变换需要付出某些代价?

  还是说,她有什么必须将这一招隐藏起来的理由──?

  雷欧尼斯俯瞰著王座下方的地面。

  浮现在大厅中央的闪耀魔术法阵,将咲耶直接传送到了王座之间。

  「……这、这里是?」

  「休得放肆,你可是在〈魔王〉佐尔•瓦迪斯的御座之前。」

  看著咲耶东张西望地打量四周的模样,雷欧尼斯沉著嗓子向她如此告诫道。

  他已经戴上〈魔王〉的那张面具,并且屏退了布莱卡斯和夏莉。

  「……你这样对待一位女士未免太粗鲁了吧?」

  咲耶似乎已经理解了状况,立刻就抬起头来狠瞪著雷欧尼斯。

  「对于你这个入侵者来说,本王自认这样的处置方式已经很绅士了。」

  面对雷欧尼斯的反唇相讥,咲耶不由得抿起了嘴巴。

  「这一点我承认是我不对。但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恐怕不可能见到你本人。」

  「原来如此。那么,你今天造访吾之〈魔王城〉的理由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咲耶微微垂下了〈雷切丸〉的刀刃回答道:

  「〈魔王〉啊──你自称是这座都市的影之支配者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无论你们人类认不认可,这座〈第零七战术都市〉都已是吾之〈王国〉的领土──」

  「那么,如果有人企图毁灭这座都市,他们就等于是与你为敌没错吧?」

  「嗯哼,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正在企图毁灭吾之王国?」

  「虽然我不清楚这群人的详细计画,但他们肯定在策划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你前几天在码头干掉的那些〈虚兽〉,恐怕就是这群人暗中运进这座都市的。」

  「……噢?」

  雷欧尼斯在面具底下蹙起了眉头。

  「暗中运进来的?〈虚兽〉不是诞生自虚无的产物吗?」

  「嗯,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咲耶有些含糊其辞地摇了摇头。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她本人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假如你所说的这些家伙,真的暗中把〈虚兽〉运进了吾之王国,那就是对本王这个王国支配者的明确敌对行为。」

  「〈魔王〉佐尔•瓦迪斯啊,我想要阻止他们的计画。可是,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所以──」

  「你想要借用本王的力量是吗?」

  「……嗯。」

  咲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些家伙很厉害吗?」

  「很厉害。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全都是和我同等级别的〈圣剑士〉,而且每个人都是泯不畏死的铁汉子。」

  「──原来如此。」

  雷欧尼斯微微颔首,暗自在心中沉吟起来。

  (和咲耶同等级别的〈圣剑士〉集团啊──)

  若是真有这么一群高手存在,雷欧尼斯很想将他们收归麾下。

  「不管是〈虚兽〉还是〈圣剑士〉,胆敢侵扰吾之王国的狂徒,皆是本王这个〈魔王〉的敌人。」

  雷欧尼斯以响彻整座大厅的音量宣布道:

  「本王就同意你的请求吧。不过,你若是想借用魔王的力量,就必须支付相对应的代价。」

  「……」

  咲耶用力地咬紧了嘴唇──

  「你、你是打算向我提出色色的要求吗……?」

  「并不是!」

  雷欧尼斯不由得脱口大叫道。

  「不、不是色色的要求啊……」

  咲耶像是放下心来似地吐了一口长气。

  「咲耶•齐格林德,本王要你领著〈樱兰〉的人民一起加入我的麾下。」

  「……你是要我成为你的手下?」

  「没错。你将以客将的身分加入〈魔王军〉的行列之中。」

  「我不认为你这样的强者还需要我微不足道的力量。」

  「是吗?本王对你的实力有著很高的评价喔。」

  「然后你刚才是说〈樱兰〉的人民也要一起──?」

  「没错。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都加入我的麾下。」

  雷欧尼斯在骨头王座上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与〈人类统合帝国〉正面为敌?」

  「嗯,的确是会变成这样没错。」

  「……」

  咲耶紧咬著双唇,直勾勾地怒视著王座上的雷欧尼斯。

  然后──

  「……我本人可以加入〈魔王军〉,但是〈樱兰〉的人民不会臣服于你。」

  她斩钉截铁地如此宣告道。

  「这样啊……」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咲耶愿意牺牲自己的未来。

  这是她抱著觉悟所做出的艰难决定。

  哪怕要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王〉,咲耶也想要守护住这座都市的一切。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雷欧尼斯摇了摇头说道。

  「〈魔王〉!」

  「本王想要的是整个〈樱兰〉。既然你不肯接受这个条件──」

  他倏地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等、等一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唔哇哇哇!」

  无数影之触手缠绕在咲耶的全身上下,把她整个人直接拖进了影子之中。

  「你好好回去想想吧。等你回心转意之后,再来拜访这座〈魔王城〉吧。」

  伴随著「扑通」一声,咲耶的身体沉入了影子之中。

  她应该会被转移到遍布〈第零七战术都市〉地底下的某一道〈门〉。

  (接下来──)

  雷欧尼斯向潜伏在影子里的布莱卡斯出声询问道:

  「你怎么看咲耶的这番说法?」

  「你是说暗中把〈虚兽〉运进来的那群人吗?不管怎么看都非常可疑呢。搞不好又是那些正在策划阴谋诡计的家伙──也就是杰迈因和那个叫涅法肯斯的小毛头在背后搞鬼。」

  「这群人显然不是普通的恐怖份子。〈王狼派〉在上次那场绑架王女的风波里,也是受到了名为莎娜可的可疑魔女的唆使。」

  「那么,玛格纳斯大人,你打算怎么做呢?暂时放任这些家伙自由行动吗?」

  「──怎么可能。」

  雷欧尼斯摘下〈魔王〉的面具,脸上带著狰狞的表情冷笑了起来。

  针对这座〈第零七战术都市〉的攻击,就等于是针对他这个〈魔王〉的攻击。

  就算没有咲耶的出面请求,雷欧尼斯也会彻底击溃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

  「愚蠢的人类啊,我会让你们后悔触怒我这个〈不死者的魔王〉。」

  ◆

  「局势的发展无法尽如人意呢。我这人最不擅长有著不确定因素的游戏了。」

  青年祭司一边摆弄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喃喃自语地这么说道。

  在棋盘的另一侧不见任何身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黑暗。

  这里是位于虚无领域座标上的七色球状空间。

  座落于此处的银钥匙之〈门〉,是连接一切时空的终极虚空。

  ──〈次元城〉。〈八魔王〉的其中一人,〈异界魔神〉亚兹拉•伊尔的居城──

  虚无的祭司──涅法肯斯•雷札德,独自一人絮絮叨叨地说著话。

  原本作为下棋对手的那名老人,已经在前些日子命丧敌手了。

  「也罢,这只是小事而已。虽然少了对弈的对手是有那么一点无聊。」

  涅法肯斯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仰起头来望向正上方的天花板。

  「──话说回来,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呢。没想到〈不死者的魔王〉居然已经不复存在了。」

  〈女神〉的预言,已经偏离了既定的未来。

  没能将那位最强〈魔王〉收为自己的棋子,这无庸置疑是一个巨大的失算。

  〈六英雄〉的〈圣女〉的实验以失败告终;〈龙王〉维拉也在失控之中自我毁灭。

  「有某种不确定因子影响了因果律是吗──?」

  涅法肯斯如此自问道。

  现在回过头来看,打从〈大贤者〉亚拉奇尔•德古拉迪欧斯的失控开始,一切的预定计画就已经全乱了套。

  「〈第零七战术都市〉──在那座人类的箱庭里,果然藏著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黎榭莉亚•克里斯塔利亚。那个吸血鬼女孩。

  为了以防万一,涅法肯斯已将〈女神〉的碎片埋进了她的体内──

  (又或者不是那个女孩,而是隐身在她背后的某个人物……?)

  不管怎么说,自己必须考虑到所有可能性之后再采取行动。

  即便世界终将收束到〈女神〉所预见的那个既定未来。

  「看来我也有必要出手干涉命运了呢。」

  「你打算把堕入虚无的席达尔克化为〈女神〉的容器?」

  从黑暗的深处响起了一道声音。

  「──哎呀呀,这不是基斯亚库阁下吗?」

  涅法肯斯面露微笑地回答道。

  〈六英雄〉中的〈龙神〉,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背后。

  「他不是你可以招惹的对象。席达尔克不仅吸收了诸多的〈神〉,甚至还吸收了〈鬼神王〉帝佐夫。以容器来说未免也太不安定了。」

  「或许确实是这样没错呢。」

  「他是为了毁灭〈女神〉,不惜让自己堕入虚无的英雄。我甚至怀疑这位〈剑圣〉才是所谓的特异点,强行扭曲了〈女神〉所预言的既定命运。」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能够自由操纵因果的破绽了吗?」

  涅法肯斯拾起盘面上的一枚棋子,拿在手里上下把玩了起来。

  「别自命不凡了,祭司。能够编织命运的,就只有〈女神〉而已。」

  「──嗯,我明白的。一切都遵从〈女神〉的意志。」

  祭司转过头去说道,但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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