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活在囚慈、θ郎与辉井路故事之中的我的爱情故事

  在早上的上学途中。

  我把我和θ郎昨天的对话告诉了辉井路。

  正如我所料,辉井路对于我的初恋非常震惊。

  《我不甘心啊啊啊!我想听囚慈慈倾诉对华乃实实的爱!囚慈慈啊,你再说一次嘛。》

  《喂,辉井路,你就饶了他吧,我觉得樱介表层的囚慈可能会慌乱地来个平地摔。》

  《唔──那那在囚慈慈向华乃实实告白的时候一定要让我听清楚唷。》

  对耶。

  要是我喜欢上一个人而且还想要亲她的话,接下来等著我的就是告白了吗?

  《喂,辉井路,告白就算了吧,虽然我也超想看囚慈爱的告白的样子,但是这样太电灯泡了,我们就在樱介观众席乖乖午睡吧。》

  《唔──好吧,但是告白的过程囚慈慈一定要完整重现给我们看唷。》

  《对啊,让他重现给我们看吧,重现戏码的一色华乃实角色就让我来演。》

  所谓的告白……

  就是我要对华乃实以言语倾诉我心中的想法吧……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一想像对华乃实说这些话的自己……

  《哇、哇?囚慈平地摔了!》

  《都是θ郎郎说要扮演华乃实实他才会慌了啦!》

  抵达学校前……

  我除了自己的心情,也想了一想华乃实的心情。

  她现在想实现写在摺纸上的「大家的梦想」。

  要是我告白之后结果让她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尴尬的话……

  那不就变成是我在阻挠她实现「大家的梦想」了吗?我也想实现「大家的梦想」啊。

  我想实现大家的梦想,看到华乃实开心的样子。

  就算不能表达喜欢的心意,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我决定了。

  在大家的梦想实现之前,我不会跟华乃实告白。

  我一如往常上课。

  一如往常在下课时间戴耳机听音乐。

  不同于以往的是──

  跟平常比起来,很明显的是今天的同学不时看向我,而且他们的眼神中好像带有一些好奇……

  虽然不会让我不安,但让我很介意。

  樱介表层的我以内心之声问了另外两个人这件事,市川樱介队的军师回答:

  《科科科,不是说少女谈了恋爱之后神情都会不一样吗?也就是说囚慈昨晚发现自己恋爱了,你的神情也和昨天以前不同了,他们注意到你的改变才会一直看你。》

  《……我觉得刚刚樱介表层是辉井路的时候也不时有同学在看我们耶……》

  《搞什么啊,辉井路,你有喜欢的男人啊?是谁啊?》

  《呜哇!被发现了,那我就来公布我喜欢的男人是谁喔,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音效太长了啦。》

  《咚咚──锵锵!我最喜欢的男人是囚慈慈和θ郎郎唷,嘻嘻嘻。》

  我和θ郎害羞的笑声在内心中回响。

  总觉得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样,不过市川樱介队的好感情还是一如往常。

  第四节课是体育课。

  我换上运动服前往体育馆。

  体育课上只有男生。

  把两班的乖男生凑在一起,乖的程度也不会改变。

  但是把两班的吵男生凑在一起,吵的程度就会翻倍。

  体育课是由我或θ郎负责樱介表层。

  要是辉井路出场,不管是哪种运动都一定会表现亮眼到让其他运动性社团来招生的程度。

  虽然辉井路最喜欢活动身体,但是她也斩钉截铁说「这段时间只能一直看著不是运动选手的路人随便扭动身体,根本生不如死」,我也明白这种心情啦。

  所以体育课中,辉井路一定会在樱介观众席午睡。

  意兴阑珊的体育老师说「做伸展操五分钟」之后,因为隔壁班的很多男生都是热舞社(本校首屈一指的热门社团,辉井路已经有街舞队了所以没参加)的,他们就开始简单跳起了舞,在嘈杂的声音中,我听说这是男子偶像团体新歌的舞。

  《幸好辉井路在睡觉啊,要是她看到眼前有人在跳舞,咱们的舞姬会觉得要跟对方斗舞才有礼貌。》

  体育课上完乱七八糟的篮球课后,老师要我们收拾好就离开了……

  结果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走到了樱介(我)身旁。

  嗯,应该是刚刚在跳舞的男生吧?

  虽然我不记得他,但是总觉得好像闻过这股香草味。

  啊,他是我和华乃实在高中重逢那天到市川樱介眼前试胆的──

  「嗨,你就是一男吧?」

  「嗄?你说我是谁?」

  啊,对,「一男」是我们自己在用的称呼,这下不好了。

  对了,一男到底是什么的略称啊?

  眼前的男生以像是鄙视、厌恶或者说是带有负面情绪的眼神看著我说:

  「混球,你、你和一色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听起来火药味很重,原本两班男生都懒洋洋地在收拾东西,现在却突然静了下来,他们一副「现在是在吵架吗?」的感觉,然后侧耳关注我们的对话。

  樱介观众席的θ郎咆哮:

  《哪来这么没礼貌的家伙!竟然突然叫别人混球,这种态度根本就不是要问话的态度嘛,看来他应该是以校园种姓制度最高层自居的婆罗门吧。》

  啊,我想起来了,是「在校园剧中第一个带头反抗老师的叛逆气场」的略称,唉呀,痛快痛快!

  总算想起了想不起来的事,我痛快到不由自主就笑了出来。

  「你笑个屁啊,恶心死了。」

  结果他更纠缠不清了,糟糕。

  《囚慈,不需要跟这种货色多说,你就回一句「干你屁事」然后拉眼皮吐舌头。》

  《拉眼皮吐舌头这种回应也太没礼貌了吧。》

  不对,何止没礼貌,是很丢脸吧。

  《我的沟通术基本上就是一面镜子啦,讲话有礼的人我就有礼貌地回话,没礼貌的人我就对他没礼貌。》

  《要是做这种汉摩拉比法典的事会吵架的啦。》

  《汉摩拉比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和平的复仇法啊,著名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就是教导人民要是眼睛受伤了,你在复仇时也只能针对对方的眼睛。》

  《哇,我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对于讲话无礼的人,你也只要无礼回覆他就好了,囚慈应该也没有打算要一五一十告诉这家伙你和一色华乃实的关系吧?》

  《嗯,是啊。》

  《那你就说个「干你屁事」然后对他拍拍屁股。》

  怎么变成比吐舌头更丢脸的事情了!

  高中男生对高中男生拍屁股,这种事不管是拍的人还是被拍的人都会宛如置身地狱吧。

  我想要无视香草婆罗门人(他是身上散发香草味的婆罗门,所以我决定这样叫他)走过他身旁。

  结果……

  「等等,真假der,你要去哪?」

  香草婆罗门人讲出了语言乱象「真假」衍生出更乱的「真假der」后,秀出比刚刚打篮球防守时更敏捷的身手挡在我面前。

  香草婆罗门人看著我的脸露出惹人厌的邪恶笑容。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嘿嘿,我看你表情很僵硬喔。」

  当然会僵硬啊。

  因为θ郎一直在传授我拍屁股的方法:脱下裤子,隔著内裤拍打屁股,要是有屁意的话就全力放出来!这我当然会脸部僵硬了。

  《……θ郎啊,我看你好像难得心情差成这样耶,怎么了?》

  《因为体育课上太多令人不爽的事了啊,死婆罗门人们摆明就瞧不起那些没什么运动细胞的乖学生嘛,没什么运动细胞却很会念书的乖男生一定也在内心大肆嘲笑不会念书的婆罗门人。》

  刚刚打篮球的时候他们也坚持就是要把球传给乖男生,喧哗著说是「射篮机会!」,要是那个男生没投中,还有人会嘲笑说「你搞屁啊」。

  《高级中学的生活才开始两个月耶,这群婆罗门人竟然这么快就开始嘲笑别人没运动细胞了,剩下的高级中学生活中他们一定会更瞧不起别人啦。》

  这么说很有道理,国中时期也是这样。

  女生不在场的体育课上,男生会因为运动能力而有优越感或受自卑所苦,男生真是原始的种族。

  《真是的,我们又不是什么运动超强的高中,在普通班的两个班中还去比谁的运动神经比较好,这个范围简直就跟井底之蛙肚子里细菌界一样啊,我却非得在体育课上看这些体育好的婆罗门人唱秋的嘴脸。

  所以啊,囚慈,我想告诉这群婆罗门人:要是太瞧不起人可是会尝到苦果的。》

  《这确实是很重要的教训,可是我反对暴力喔。》

  《没有要用暴力啊……是说,你听我说一下。》

  内心之声明明只有市川樱介队能听到,θ郎却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下去:

  《婆罗门人找我问一色华乃实的事,让我已经完全搞清楚今天大家对市川樱介投注的好奇眼光代表什么意义了,大概是有人昨晚看到我们和一色华乃实上电视,然后又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吧。》

  我原本是以为没有什么高中生会看傍晚的地方性节目啦……

  但是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吧。

  《然后啊,这个婆罗门人既然这么在意这个消息,还故意在体育课结束后直接找市川樱介问话,看来他应该对一色华乃实有意思吧。》

  一色华乃实又正又可爱,有男生喜欢她一点都不奇怪。

  虽然是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我可能一直没注意到这些男生的存在。

  因为这会让我有点静不下来。

  《好啊,囚慈,婆罗门人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你就回答「我和一色华乃实是肉体上的关系」,这就是以非暴力的方式让他尝到苦果喔,婆罗门人的玻璃心会碎落一地变成一片一片的。然后你可以趁现在随便找几首失恋的歌推荐他,让心碎的婆罗门人早早走出伤痛,科科科。》

  《我喜欢推荐别人歌,可是说谎不好啊,我要是说是肉体关系,我觉得会给华乃实带来麻烦吧。》

  《喔,这可不行,那你就只能吐完舌头再拍拍屁股了。》

  怎么变成丢脸的组合技了!我绝对不干!

  《囚慈,不然你把樱介表层让给我吧,我让你见识浑身解数的吐舌头和拍屁股。》

  什么浑身解数,拜托不要!光是从樱介观众席看也丢脸到家了!

  在我和θ郎对话的时候,市川樱介一直都沉默不语,回想起来,在说完「嗨,你就是一男吧?」这一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对香草婆罗门人说任何话了。

  所以香草婆罗门人说:

  「混球,为什么你一直当我不存在?」

  也难怪他会这样说。香草婆罗门人不爽地继续说:

  「竟然把我当空气,你不要人眼看狗低。」

  「噗哈哈,你说自己是狗吗?」

  一旁隔岸观火的同学们也都「呵呵」笑了。

  《科科科,很好!「你说自己是狗吗?」这可是一生未必能有一次的神吐槽啊,羡慕死我啦。》

  糟糕。

  我原本以为香草婆罗门人是想搞笑所以刻意耍笨而已,所以我立刻就吐槽了,不过看来他应该是单纯讲错了。

  受到奇耻大辱的香草婆罗门人整张脸扭成一团瞪著我。

  哇,他生气了啦,这样会拖很久耶。

  好不容易第四堂体育课结束了,现在是午休时间,这是我可以听很多音乐的特别时光啊。

  《咦?还在体育馆喔?我们快点一起去吃午餐嘛,快去吃嘛。》

  樱介观众席突然传出辉井路的声音,她好像醒来了。

  《咦?眼前这个感觉快要扑到我身上的人是谁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香草婆罗门人。

  要是交给θ郎,他会使出浑身解数的吐舌头和拍屁股,这可是悲剧一桩。

  我非常不想说谎,但是没办法了,现在就让辉井路发挥她的运动神经吧。

  我用内心之声说:

  《辉井路,我想切换樱介表层,我们现在刚好在玩鬼抓人,眼前这家伙是鬼,你快点跑。》

  《鬼抓人?我最爱玩游戏了!嗯,我要玩我要玩!》

  我切换了樱介表层。

  樱介(辉井路)如风一般穿过香草婆罗门人身旁。

  香草婆罗门人对著转眼间跑开的辉井路背影喊:

  「等等!快说你和一色是什么关系!」

  辉井路停下脚步回头说:

  「一色?啊,你是说华乃实实啊?我们是互喝对方的汤的关系吧,嘻嘻嘻。」

  辉井路再次拔腿跑,香草婆罗门人没有再追上来了。

  在穿越被辉井路的震撼弹发言夷为平地的体育馆时,θ郎问:

  《喂,囚慈,为什么要把樱介表层让给辉井路啊?》

  我没想到还会有比吐舌头拍屁股更惨烈的下场啊。

  在午休时间……

  「一色华乃实与市川樱介是互喝对方的汤的关系」的八卦传开,无论青春期男女是否有意,这种八卦都会刺激他们的邪恶想像力,结果传话游戏到最后就演变成「他们两个人就是所谓的男女关系」……

  不过我们本来就对同学们传的八卦没有兴趣,而且下课时间我们固定会戴上耳机欣赏音乐,所以这些事情我们无从得知。

  等我们知道时已经是第五节课的下课了。

  华乃实来到了我们班。

  我反射性拿下耳机,但是仔细一想,她从没有在放学后之外的时间来找我。

  所以我以为华乃实是来找她在我们班的朋友。

  「咦?华乃怎么了?」我们班的女婆罗门人语气亲昵。

  一色华乃实挥手示意「有点事」后,她站在下课时间的讲台前。

  怎么了?

  大家都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华乃实的表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来到临界点了。

  「……现、现在……我和市川同学之间……有一个、奇怪的、谣言,那是假的……完全是、空穴来风,所以不要再传了…………这样下去……会对市川同学、造成很大的困扰──」

  华乃实说到这里就已经忍不住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突然间……

  我想起了小四的华乃实。

  那时候樱介(θ郎)把一群讲结界如何如何的女孩都赶跑了。

  当时的华乃实担心的也不是自己,她担心的是被赶跑的女孩和市川樱介会交恶。

  现在也是。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我们。

  我们早就是被贴上怪人标签之身,传出了奇怪的八卦之后,应该会是华乃实更不胜其扰啊。

  虽然我在放学后玩多重人格游戏之外的时间都尽量不跟她有什么交流,但是看到她在讲台前独自流泪,我也无法坐视不理。

  好,上吧!

  就在我要抬起屁股的时候──我们班的婆罗门人们已经跑到了华乃实身边,大家给了她温暖的拥抱,华乃,没事了,乖乖。

  嗯、嗯,我慢了一步。

  我屁股还没抬起来就又悄悄坐了回去,同时我一边对在樱介观众席的两个人释放出「我只是乔一下位子而已」的讯息。

  其中一个女婆罗门人回头说:

  「大家都知道了吗?流言是假的!不要再乱说了喔!」

  婆罗门人说的话比校长的警告与老师的训话更有影响力。

  这样一来,这件事感觉也就要落幕了,不过教室中有人问了大家想必都很在意的问题:

  「请问一色同学,所以你们有在交往吗?」

  华乃实轻轻摇摇头。

  另一个人问了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昨天傍晚你们会一起上电视?」

  因为我们正在玩多重人格游戏,然后千秋这个人格的梦想是来一场浪漫的约会,然后我们就去「浪浪漫漫☆本町」约会……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我必须编出一个在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谎言。

  我以内心之声说: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文殊!θ郎、辉井路,帮我想点理由!》

  《那个文殊是什么啊?是什么?》

  《文殊是大家熟知的在佛教中掌管智慧的文殊菩萨喔。》

  《哇喔,θ郎郎好博学喔。》

  《科科科,可是这种只要有三个人就能胜过文殊菩萨的想法真的没问题吗?到底是太过乐观,还是太瞧不起文殊菩萨呢?》

  《选我选我,我投乐观一票!》

  《原来如此,那囚慈呢?你觉得是哪个?》

  《这个嘛,瞧不起文殊菩萨吧,不对!你们帮我想想樱介和华乃实一起上电视的理由啊。》

  在我们互相耍笨的时候,华乃实开口了:

  「……刚好我有想买的东西就去了浪浪漫漫☆本町,结果钱不够……刚好我就看到有个外景节目是会给奖金的,而且我刚好又看到很擅长听曲猜歌游戏的市川同学,所以我只是硬拜托他跟我一起上节目的。」

  虽然她的说明中有太多「刚好」,不过看来同学们都接受了,同学们都有看到市川樱介平常每节下课一直戴耳机听音乐的样子,所以「市川擅长玩听曲猜歌游戏」的描述大概也与他们对市川的认知不谋而合吧。

  华乃实身边的女婆罗门人说:

  「就是啊,我就知道是这样,华乃,大家也仔细想想嘛,华乃的桃花这么旺,除非她作贱她自己,不然她怎么可能会跟市川这种人呢?」

  《可恶,婆罗门人讲话为什么老是夹枪带棒的?好啊,囚慈,以无礼还无礼吧!樱介表层换我来,我要对她说:「你竟敢说不可能跟市川樱介,好大狗胆,看我一手捅爆你肛门,让你臼齿搬家。」》

  《呀!你竟然想把手捅进女孩子的肛门,θ郎郎是变态。》

  此时华乃实正要从讲台前走出教室。

  她走到教室和走廊的交界处时,低著头的她轻声说:

  「……没办法啊。」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觉得她的意思是「我没办法跟市川樱介这种人交往」吧?

  可是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她不需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轻声说啊。

  我不愿在听到她轻声说出多半是悲伤意义的「没办法」后,让她的心在第六节课中孤立无援。

  好,上吧!

  我站起身走出教室。

  另外两个人正在面对「一手捅进肛门就能让臼齿搬家,这是什么样的人体结构」的疑惑,其中一人问:

  《喔?囚慈?厕所吗?你应该不是要一手捅进肛门试试看能不能让臼齿搬家吧?》

  她在走廊的前方。

  我紧张地跑了过去。

  我对著她消沉的背影说:

  「一色同学。」

  我和她是今天八卦的主角,我可以感觉到走廊上的同学都在看我们,但我不在乎,要是我的个性是会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在国中的「万古不易」事件后我就辍学了。

  她回过头来,脸上还带著泪痕。

  「……囚──市川同学。」

  她差点叫我「囚慈」,华乃实已经知道她眼前的人是谁了。

  只有她能够光从我们的神情差异就马上知道现在是θ郎、辉井路还是我。

  我也以为我可以看出她神情的差异。

  可是她离开教室的时候感觉还是哪里怪怪的。

  「……你说的『没办法』是什么意思?」

  短时间内华乃实的表情从惊讶、困惑变成羞赧,她的羞赧中带有一点淡然,她说:

  「我这种人没有办法当你的女朋友啊……我是这个意思,嘿嘿嘿。」

  她的淡然是「死心」。

  「你说的『你』……指的是我吗?」

  「『科科科』笑的你和『嘻嘻嘻』笑的你我都很喜欢……可是我想当的……是『噗哈哈』笑的你的女朋友喔。」

  ──────────────────────────咦?

  华乃实要回自己的教室了。

  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的时机我本来还想往后延的,没想到……

  她竟然跟我有一样的心情!

  而且她竟然抢先跟我坦白!

  我莫名想到了汉摩拉比法典。

  以眼还眼。

  以无礼还无礼。

  以告白还告白。

  「等、等等!」

  我像之前借物赛跑时一样拉住她的手。

  我很喜欢音乐,所以我也想过要向喜欢的人传达自己的感情时我想要用什么BGM。

  不过──叮──当──叮──当──♪

  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种BGM。

  叮──当──叮──当──♪

  在宣告下课时间结束的钟声中,我说: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请当我的女朋友。」

  我的声音有钟声的掩护,所以走廊上的同学应该听不见,不过华乃实应该听得很清楚。

  她的双颊通红──对看得出华乃实神情差异的我来说,现在这个表情代表喜不自胜。

  这一天,我和华乃实就成了男女朋友。

  ※ ※ ※

  市川樱介在高中也和国中一样是个知名的试胆景点──

  现在却成了求姻缘的景点。

  我是和校内数一数二的校花交往的男生,现在开始流行对市川樱介单手敬拜的姿势,θ郎虽然从以前就很不爽有人对著其他人做出启动结界的pose,不过受到敬拜的他似乎也很愉悦。

  有次有个女生也来单手敬拜,樱介表层的辉井路就抓住她的手,以街舞队常见的打招呼动作「比腕力式握手」握了回去,结果单手敬拜的女生发出了小声的惨叫后离开,不愧是直到最近都一直是试胆景点的市川樱介。

  可是那个女生却实现了心愿,和她中意的男生成了情侣──

  结果传出了「女生对市川樱介单手敬拜,要是他以比腕力的动作跟你握手,你的恋情就会开花结果」这种迷信的仪式。

  《嘻嘻嘻,大家竟然这么想跟我握手,我好像变成了握手会上的偶像。》辉井路心花怒放。

  《可是要是任何人随时都可以跟我握手,「握手」就会越来越不稀罕了吧。》θ郎表示担心,辉井路也同意。

  因此我们决定我们每个人每天只能跟一个人以比腕力的动作握手。

  可是我在樱介表层的时候,就算有女生要求跟我握手,我也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因为我只想跟一个女孩手牵手。

  放学之后,我和华乃实一如往常会玩多重人格游戏。

  华乃实上高中后就一个人住,所以她的房间几乎就成了我们的游乐场。

  她的房间位于整洁的白色大厦中,有小阁楼和厨房,还算宽敞,房里……

  有一些应该是华乃实喜欢的东西。

  有一些应该是春雨喜欢的东西。

  有一些应该是夏目喜欢的东西。

  有一些应该是千秋喜欢的东西。

  有一些应该是冬月喜欢的东西。

  这些东西充斥整个房间,但是摆设方式相当神奇,不会让人觉得很凌乱。

  那个银色窗帘是冬月喜欢的喔。

  这把红木刀是夏目的灵魂喔。

  把整间厕所贴满粉红色壁纸的是千秋喔。

  她会主动告诉我她房里的所有东西。

  但是为什么她会一个人住呢?

  这件事她却一直没有主动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好奇心宝宝θ郎和辉井路也没有问,之前我问说「要不要问问她自己住的原因」,但是θ郎和辉井路都劝我不要。市川樱介队是采多数决,他们都希望「不要问」的话,我也就没问了,而且我也很粗神经地想著她总有一天会主动告诉我吧。

  ──我想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θ郎小四的时光胶囊中是这样写的,他好像也想从恋爱中的我身上找到答案。

  不过……

  ──虽然我也超想看囚慈爱的告白的样子,但是这样太电灯泡了,我们就在樱介观众席乖乖午睡吧。

  θ郎也这样说过,所以他有个提议:

  「每星期给囚慈和华乃实一次两人世界的约会时间」。

  也就是在樱介表层的我与华乃实见面的时间,樱介观众席的θ郎和辉井路就睡午觉的意思。

  我虽然很开心他们这样为我著想,但同时我也很害怕。

  我和华乃实独处的时候,要是对话进行不下去了怎么办?

  就算对方是只说「对」和「不对」的冬月,θ郎都能跟她讲个没完没了,真希望我能学到θ郎的一点皮毛,啊,不过他的皮毛就是我的皮毛啊。

  我和华乃实值得纪念的独处约会是在开始交往后一星期的星期六。

  六月下旬,我们肩并肩走在樱花树刚冒新芽的公园中。

  在成为男女朋友前我和华乃实明明已经聊过好多次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我们是怎么聊的了。

  光是在一起就已经这么快乐了。

  就像我之前担心的,我们的对话常常会接不下去。

  接不下去不代表我脑中没有浮现任何话。

  好可爱啊。

  好喜欢你啊。

  好幸福啊。

  我脑中浮现的都是些让我羞于启齿的话。

  在对话不知道第几次中断的时候,我不小心说出脑中浮现的一句话。

  「连沉默也惹人怜爱。」

  在我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时候,这句话带有的那种情书风诗意让我羞耻到脸都要烧焦了。

  我这个蠢蛋!我这个蠢蛋!我脑中接二连三浮现那么多话,我怎么偏偏把其中特别不妙的讲了出来!

  我自责不已低下了头,结果就听到身旁传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我转过头看到她大笑到像是在假笑的样子。

  我问:

  「你、你有需要笑得这么夸张吗?」

  「因为囚慈以史上特帅的嗓音这样低声说啊,而且还一本正经的样子。」

  「啧,什么嘛,什么嘛。」

  我假装闹脾气,为什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这么容易想要假装闹脾气呢?真是个谜,可能我孩子气的程度夸张到难以置信吧。

  华乃实说:

  「抱歉……我大笑……是为了掩饰喔。」

  「掩饰什么?」

  「…………因为我也真心觉得连沉默也惹人怜爱,我喜欢的人也突然这样说……让我觉得太害羞了,嘿嘿嘿。」

  「哇哈哈哈哈。」

  「哇,为什么你突然大笑?」

  「因为我听说大笑可以掩饰自己的害羞。」

  后来……

  后来我和华乃实之间就开始流行,当我们的对话中断时,其中一人要想办法勉力以帅气的嗓音说出「连沉默也惹人怜爱」,不管讲几次,我们都会害羞地笑出来,于是我就再也不怕对话会陷入沉默了。

  初次约会时我也小小「跌了一跤」。

  我太过期待初次约会,结果前一晚一直睡不著。

  所以在公园散完步、进电影院里之后我很快就睡死了。

  我醒来的时候电影早就结束了,而且其他部电影都在放映中,所以电影院的大厅也没什么人,我就坐在大厅的长椅上。

  在我抵达电影院时θ郎和辉井路都醒著(一人的票钱可以给三个人看,超划算!)所以我醒来发现市川樱介的身体已经移动到长椅上时并不觉得奇怪……

  「早啊,囚慈,我刚刚在和θ郎跟辉井路讨论电影心得喔。」

  温柔的她并没有对睡死的我发脾气……

  她和θ郎、辉井路讨论电影心得……

  这些我也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华乃实的脸上有泪痕……

  《嗨,囚慈,早安啊!》

  《囚慈慈,早啊!早啊!》

  而且θ郎和辉井路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要掩饰悲伤一样,有种故作有活力的感觉。

  这两件事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是部这么感人、赚人热泪的电影吗?

  我发现男女交往之后,会迸出两人之间专属的共通语言。

  而且这些并不是什么有趣的谐音或者很好用的略称。

  要是让我和华乃实之外的人听到了,对方一定会不知道怎么反应,大概是这种类型的。

  自从「连沉默也惹人怜爱(帅气嗓音)」出现后,我们两人之间专属的乐趣,也就是这种共同语言也接二连三诞生。

  嘿嘿嘿嘿唷。

  唔唔唷。

  这两句是我们之间很常出现的共同语言。

  「嘿嘿嘿嘿唷」是OK的最高级。

  可以在跃跃欲试的时候用。

  「唔唔唷」是勉强还OK的意思。

  可以在兴致缺缺的时候用。

  「囚慈啊,今天的电影院约会要看什么?」

  「现在很红的日本恐怖片怎么样?」

  「唔唔唷。」

  「那全美都吓哭的好莱坞恐怖片呢?」

  「唔唔唷。」

  「怎么都是唔唔唷!」

  「我就不敢看恐怖片啊!……如果看电影的时候囚慈愿意牵著我的手我就敢看。」

  「唔唔唷。」

  「唔唔唷吗?……你不愿意牵我的手吗……?」

  「噗哈哈,抱歉抱歉,怎么会不愿意呢?当然是嘿嘿嘿嘿唷啊。」

  「讨厌,我才不会跟坏心的孩子牵牵手。」

  「喔?你不跟我牵牵手真的有办法受得了恐怖电影吗?」

  「惊!唔唔唔,我……宝宝求饶。」

  并不是所有新生的共通语言都能幸存下来。

  她所说的「宝宝求饶」在诞生后并没有流行,很快就消失了。

  我和华乃实在高中重逢以来,她讲话一直都是忽客气忽放松,交往之后也没有变。

  虽然我已经跟她说讲话不必那么客气,可是她好像还是会不小心客气起来。

  而且我们牵手散步的时候她讲话总是会变客气,真的很有趣。

  所以……

  「我第一次穿浴衣,会不会很奇怪啊?」

  「那边有家棉花糖耶,我想跟你一起吃。」

  「哇,这个好大,好美喔。」

  夏天的烟火约会中华乃实讲话一直很客气。

  「能和囚慈来烟火大会真是生好呢,嘿嘿嘿。」

  「生好」是只有我和华乃实之间通用的略称「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好」。

  在酷热的夏天分食冰淇淋的时候……

  在玩夹娃娃时夹到了一见钟情的东西时……

  在雨过天青的天空中看到美得令人惆怅的彩虹时……

  就算只是和我牵著手走在我们走惯的路上……

  华乃实常常在稀松平常的时刻讲这句话。

  虽然我会笑著说「你真的太夸张了」……

  但是每次看到她说「生好」并展露笑容的样子,我也会产生「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好」的想法,我们真是夸张呢。

  夏天我们还去赏了向日葵。

  我和华乃实在放眼望去遍地向日葵的山丘上散步。

  能够一起身处在这么美丽的世界之中我们都很开心。

  我以后也想跟她走遍看遍各式各样美丽的世界。

  我觉得全世界的美丽地点都在等著华乃实造访。

  虽然我现在只是没有钱的普通高中生……

  但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带她前往全世界美丽地点的人,我望著向日葵满心澎湃,于是我把我的想法直接告诉华乃实。

  「只要有囚慈在的世界,不管哪里都很美丽喔。」

  她说完就笑了。

  确实华乃实只要和我外出,就算只是去超市买晚餐食材,她好像也总是会很嗨地说:「今天要和囚慈去超市约会!」

  我想到华乃实当时的模样嘴角差点失守,此时……

  「囚慈真温柔。」

  她说。

  「嗯?」

  「果然是因为你叫作囚慈的关系吧?」

  「什么意思?」

  「『慈悲之囚』不就是慈悲到极点的意思吗?嘿嘿嘿,根本就超温柔的啊?」

  「原来如此,啊,可是这样我就要叫慈囚了吧?」

  「前后颠倒而已没关系的,不然改成『受囚于慈悲』怎么样?」

  「倒装得好。」

  从我懂事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知道自己是「囚慈」了。

  明明没听过有人这样叫我,也没人告诉过我。

  我也是本来就知道θ郎叫θ郎。

  也知道辉井路本来就叫辉井路。

  我还不会写「口」和「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会写「囚」了,在学到「心」之前就已经会认「慈」了。

  我并不特别喜欢或讨厌「囚慈」这个字面上看起来很有威严的名字。

  不过多亏了华乃实,我现在很明确是喜欢这个名字了。

  慈悲之囚,希望我能活成这样的人。

  在我们开始交往后没多久,我本来以为我和华乃实两人独处的约会大约是「每周一次」而已,不过在初次约会后,这样的频率实际上却变得更高了。

  不过这也全都要归功于θ郎和辉井路。

  看他们积极的程度就像是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使命一样,他们争先恐后睡午觉,希望能让我和华乃实独处。

  而且不只是时间,连重要的零用钱也是。

  《你看,这个月有剩一点,就给你用吧。》

  《看我看我,我的也是,拿去当你的约会资金吧。》

  每个月市川樱介队的零用钱都会分成三等份。

  θ郎和辉井路明明都讲不停在说「下个月终于可以买那个东西了!」,引颈期盼下次的零用钱日,他们到底是怎么了?θ郎和辉井路才是慈悲之囚吧!

  看到他们对我不计回报的付出我虽然感动万分……

  《不对啊,θ郎,辉井路,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谢啦,你们真的是我向往成为的「慈悲之囚」啊。》

  我当然还是婉拒了,可是……

  《囚慈啊,不要只心领,钱也要领走啊。》

  《不拿钱的人我是不会给他我的好意喔,嘻嘻嘻。》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为什么你们都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和金钱支持我的恋爱呢?》

  《喔喔,我之前也说过啊,就那个啊,「我想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我有这方面的求知欲,现在的囚慈是绝佳的研究对象,让我不由自主想投资我的时间和金钱啊,科科科。》

  《喔,是喔,那辉井路呢?》

  《……就、就是那个啦,恋爱中的囚慈慈会分泌一些物质,让市川樱介的身体状况很好,我最近跳舞的动作也更俐落了,你就把钱当作是我的谢礼收下来吧。》

  他们讲了些我似懂非懂的理由,没有退让。

  所以……

  我满心感激,真的是满心感激地接收了比较更多的时间与钱。

  要是θ郎和辉井路未来找到对象了,我也想全力支持他们,就像现在他们对我做的一样。

  秋天,夏目在时光胶囊里写的梦想也实现了。

  原本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实现夏目的梦想──我有点想看看讨厌鬼气得跳脚的样子──结果这个梦想在校庆就实现了。

  我们学校校庆的热舞大赛所有班级都要参加。

  每班要派男女共八人一队在体育馆的舞台上跳,规定是只要是跳舞,跳什么都可以。

  依往年的经验,每班的实力其实都半斤八两,所以其实热舞大赛也就是轻松简单的欢乐跳舞场……

  但是隔壁班有香草婆罗门人带头,几乎所有热舞社的都在他们班,他们就组成了全员热舞社的舞团。

  所以大家可以很容易想像说接在这个「梦舞青春」队伍后出场的班级会被全校学生投以嫌弃的眼光,就像是吃完了汉堡看到盘子里剩下的香菜一样。

  而热舞大赛是照班级顺序出场──也就是说所谓的香菜就是我们班。

  因此……

  本班的婆罗门人公认拥有「避免自己出洋相」的卓越能力,他们也都纷纷表态不参加。

  于是班上在讨论谁要参赛的时候,校园种姓制度的上层就开始把烫手山芋往下丢,最后丢到了最底层。

  香菜八人组定案,市川樱介也是其中一员。

  我们大多都不太会跳舞,于是就用「男女老少咸宜的舞蹈」去google,最后决定采用动作简单的「YOSAKOI」(注:发源于日本高知县的祭典)初级曲。

  辉井路平常就加入了镇上的街舞队满足她超级超级想跳舞的欲望,所以她从来没在学校跳过舞,不过……

  演讲大赛是θ郎的主场,听曲猜歌是我的主场,在舞台上跳舞是辉井路的主场,我们基本上都是这样分工的,因此就决定由辉井路来跳YOSAKOI。

  反正这种舞蹈很简单,大家的动作都相同,不管辉井路多会跳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吧。

  《真希望能快点放学啊,我超级超级想要唱YAREN、SORAN,想到浑身都痒。》

  辉井路每天都真心期待能跟大家一起练习,真不错。

  接著就是校庆当天,在我们出场前夕──

  市川樱介(辉井路)在充满紧张气氛的进出场侧台等待。

  舞台上跳完hiphop的梦舞青春队得到了今天最热烈的掌声,香草婆罗门人一伙人一脸唱秋退回侧台。

  「哼。」

  香草婆罗门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著我们冷笑了一声。

  但是辉井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和连日一起挥洒汗水的队员围成一个小圆圈。

  他们以观众席不会听到的低声喊话「上吧,喔!」,真是青春啊。

  广播说接下来换我们班上场,终于到这一刻了。

  《好耶,等你好久了!舞姬!》《辉井路加油!》

  辉井路等人拿著跳YOSAKOI的必备乐器「鸣子」走上了舞台。

  就让我从特等席(樱介观众席)观赏唱跳YAREN、SORAN成员的精彩表现吧。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和θ郎突然吓了一跳。

  现在在放的不是〈SORAN节〉啊!

  现在放的是与〈SORAN节〉半点都不像的──Freestylers的〈Breaker Beats Part II〉。

  这是跳breaking最基本的歌曲,也是在街舞队的练习中让人已经听到耳朵长茧级的歌。

  我看到队员们双手拿著鸣子不知所措的表情。

  负责放歌的人是不是把我们的歌与别班的歌搞错了呢?

  辉井路看向观众看不见的侧台,看到那里的音响设备区,我本来以为可以拜见粗心大意放歌人的尊容……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香草婆罗门人在那里看著我笑。

  《嗄?竟然是那个混球,好大狗胆!》θ郎说。

  看来不是单纯放错歌了。

  这些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香草婆罗门人好像是嫉妒跟一色华乃实交往的市川樱介,所以故意换了一首歌想捉弄我们,他好像是打算在樱介等人站上舞台时放不同歌,看我们不知所措愣在台上的糗态,然后趁我们困惑得失去集中力时再突然切回原本的歌,真是位温良恭俭让的男士呢。

  樱介观众席的θ郎一把火往上冲。

  《喂,辉井路,把樱介表层让给我!我要让那个狗眼看人低的混球尝尝语言暴力和物理上的暴力!》

  这段期间与七个YOSAKOI伙伴快乐努力练舞的辉井路以内心之声说:

  《不行啦,θ郎郎,你听我说喔,所谓的「斗舞」是成天在街头闹事的人们想出来的,有了斗舞就不必再拳脚相向,可以用舞蹈来一决胜负,跳舞受到阻挠的愤怒,要用跳舞还回去。》

  接下来真是精采绝伦。

  辉井路把鸣子交给要回侧台的队员,她就这样穿著一身YOSAKOI的法被装,配合〈Breaker Beats Part II〉节奏开始跳起了breaking。

  风车、单手锤。

  喔喔喔喔喔──!

  整个体育馆群情沸腾。

  这没什么,辉井路平时在街舞队中也都在跳这些。

  就在辉井路秀出拿手的跳转风车时……

  超强──!哇──!咦咦咦──?呀──!

  全场欢声雷动。

  完全没把「市川樱介」和「跳舞」作连结的大家应该会很吃惊吧。

  不过最吃惊的应该还是香草婆罗门人。

  其实他此时只要放回〈SORAN节〉就好了,但是他好像无论如何就是要让市川樱介出糗,所以他放了别首歌。

  他放的是无人不知的动画主题曲〈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

  从小到现在,每次我在听这首歌的时候,辉井路可都会在樱介观众席天马行空想像适合配歌的舞蹈动作。

  她从原本乾净俐落的breaking突然切换成独特又神奇的动画歌舞,辉井路对于〈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的旋律节奏也有十足把握,所以她的动作都能紧跟这首歌的节奏,精准到人神共愤的程度。

  ────────────────!

  欢呼声已经比刚刚breaking的时候小了。

  全校学生都全神贯注集中精神,现场一片寂静。

  结果……

  香草婆罗门人在〈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第一次副歌结束后像切歌一样把歌关掉时,不管是嗨咖或内向的观众都以各自的方式疯狂展现出自己的满腔热情,体育馆在摇晃!

  辉井路以内心之声说:

  《好,身体也热起来了,我们就重新整理心情来跳YOSAKOI吧。》

  没想到刚刚的舞都是YOSAKOI的暖身啊,你太厉害啦,辉井路。

  后来……

  在侧台的参赛者终于发现香草婆罗门人擅自占领音响区后的恶形恶状,但是我们却不能继续跳YOSAKOI。

  热舞大赛执行委员长老师的口头禅是「按表操课」,他认为辉井路的舞蹈已经占用了我们班的表演时间,所以我们班的表演就到此结束了。

  有错的分明就是香草婆罗门人。

  辉井路完全不能接受。

  但是YOSAKOI的一个队员却露出有点畅快的表情说:

  「……虽然这次的热舞大赛我是心不甘情不愿被迫出场的,但是每天的练习都好开心,是很美好的回忆!所以没关系啦,虽然不能在舞台上跳舞有点可惜……但是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市川同学真的有够厉害的舞了!」

  他说完之后其他队员也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下一班在舞台上的表演也结束了,下一班婆罗门人表演的breaking接在辉井路之后难以摆脱一种香菜感,掌声也零零落落的。

  辉井路对YOSAKOI队员说:

  「我想跟大家一起唱跳YAREN、SORAN啊,而且你们看,鸣子也这样说!」

  辉井路用鸣子打出喀嚓喀嚓声,并开始替鸣子配音:

  「『我是鸣子,大家为了买我还花光了自己的零用钱,就让全校学生听听我的声音吧,要不然因为鸣子而消失的零用钱无法瞑目的。』」

  先不管鸣子是不是有人格,我更怀疑大家是不是那么在意买鸣子的钱……

  不过YOSAKOI队员的脸上都涌出了超级超级想在舞台上唱跳YAREN、SORAN的欲望。

  可是就算大家都希望如此,「没有出场机会」这个现况依然没有改变。

  没想到……

  热舞大赛执行副委员长的年轻女老师替我们出面,让我们可以在最后表演YOSAKOI,万万岁!

  ──接著,终于可以让大家看到我们的练习成果了。

  体育馆响起〈SORAN节〉的音乐。

  观众也许也能感觉舞者们发自内心尽情在跳舞,快乐在体育馆中传染,所以〈SORAN节〉结束后满场观众也给予了温暖的掌声。

  跳完YOSAKOI的辉井路等人很有成就感,他们回到了侧台。

  本来全体队员要一起向帮我们争取到出场机会的热舞大赛执行副委员长道谢──

  没想到那个年轻女老师看著樱介(辉井路)笑咪咪地说:

  「我在公园厕所有需要的时候你给了我厕所卫生纸,当时的恩情我也算有回报到一些了,真是太好了。」

  …………嗯?

  啊,这么说来……

  好久之前确实好像发生过这样的事。

  咦?所以这个老师就是当时的人!喔,真巧啊。

  可是为什么她知道把卫生纸丢给她的是市川樱介呢?

  年轻女老师说:

  「你改天来教职员办公室吧,我有好多奖状要还你。就算你不要,也不能丢到厕所喔。」

  所有班级都跳完之后,立刻就举行了热舞大赛的颁奖典礼。

  只有一队能得奖。

  结果冠军是──香草婆罗门人的队伍。

  在公布结果的那一刻,体育馆传出的欢呼声夹杂著一些困惑,对于观众来说这个结果可能很出乎预料。

  θ郎低声说:

  《规定就是要八人一队跳舞,所以跳个人舞的辉井路就不列入审查范围吗?这是无可厚非没错啦,但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占领音响区的事就不用追究,也对舞蹈评分没有影响吗?哇咧,我们学校也太腐败了。》

  香草婆罗门人看辉井路跳得这么精彩就将错就错宣称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带来一场惊喜演出而已。

  当时在侧台的人当中,也就只有那个什么都要「按表操课」的老师会想相信香草婆罗门人的藉口。

  《不过啊,这种只有名誉没有奖金的冠军我也不需要。》

  确实不需要。

  如果名誉代表的是「得到世人高度评价」的话……

  我们已经够多了。

  因为……

  热舞大赛一结束就有一堆想赞赏市川樱介的人蜂拥而至,把我们都挤扁了。

  这些人除了同届同学之外还有学长学姊,他们都不约而同瞪大闪亮亮的眼睛看著市川樱介,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场外等待粉丝包围的名人。

  超厉害的啦!你以前就在跳舞了吗?我还想看你跳!你是职业的吗?我想跟你拍照!真der厉害惨了!超喜欢!我还以为是市川樱介,原来是神啊?这条毛巾给你用。

  我也没流什么汗但有一条毛巾盖到我头上──

  讨厌被包围的辉井路甩开人群在体育馆中奔跑。

  ──?

  光是这样就引来一震惊呼,大家都追了上来。

  这段时光对于喜欢鬼抓人的辉井路也许意外愉快……

  但是……

  香草婆罗门人堵在前方体育馆的出入口看著我。

  辉井路紧急煞车。

  香草婆罗门人得到了冠军却摆出一张苦瓜脸说:

  「混球,你不要得意忘形了,要是你以为这样就变成了风云人物,那真der是狗、狗眼看人低了。」

  《不对吧,拜托喔,这个时候不说「人眼看狗低」不就没个性了吗?可恶,他从狗眼看人低的混球降级成曾经狗眼看人低的混球了。》

  θ郎低声说完,樱介表层的辉井路说:

  「哇,好厉害喔,你已经会说『狗眼看人低』了耶,你竟然记得住俗语,好聪明喔。」

  辉井路不会嘲讽人也不懂得怎么嘲讽人。

  所以她并不是说反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到什么就坦率地说出来而已。

  辉井路只是单纯觉得准确记住俗语的人真的很聪明。

  可是……

  听到这番话的香草婆罗门人如果不是突然在模仿生剥鬼(注:从日本祭典中衍生出的恶鬼,通常是红脸与蓝脸鬼一组)的话,那他真的是面有愠色、满脸通红了,嗯,真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

  就在香草婆罗门人往这里走近一步的时候──

  「辛苦啦。」辉井路的背后传来如在砂石路上行驶的四吨卡车般粗犷的声音。

  这个人是在对香草婆罗门人说话。

  香草婆罗门人看到辉井路身后的人之后就不再模仿生剥鬼(?),他像是在演唱会上看到歌手应安可之声从休息室重返舞台的粉丝一样。香草婆罗门人说:

  「边哥辛苦了!感谢你今天特别来!」

  「这是我热舞社可爱学弟妹的表演耶,我当然要来看啊,今天有来真是太好了。」

  「谢啦,边哥,我们拿到冠军了。」

  香草婆罗门人举起他刚刚在颁奖典礼上领到的小小奖杯。

  辉井路被夹在热舞社校友和学弟之间,他正想要离开的时候,香草婆罗门人说:

  「等等,你可能以为你这样就算会跳点舞了,但是你连边哥的车尾灯都没看到喔。」

  尽管如此辉井路依然不以为意想要离开现场,香草婆罗门人可能因此觉得不爽所以粗暴地扯下辉井路头上的毛巾。

  毛巾掉落的瞬间──

  「师、师父?」

  四吨卡车的声音整个变调了。

  辉井路回头说:

  「嗨,边弟。」

  这个穿著无袖背心绑著黑人辫子头的肌肉男和高中校庆的画风实在差很多,而且他在健美大赛休息室之外的地方应该也是超级引人注目。他高举双手喜出望外地说:

  「我正想去找师父呢,我看到可爱学弟妹的丢脸舞蹈之后正觉得很厌世,没想到突然就看到师父的神鬼breaking!好久没拜见你的低空跳转风车了,幸好还能看到师父的表演,我真的觉得有来真是太好了!」

  「我最近沉迷当代舞呢……好久没跳breaking了。」

  香草婆罗门人在我们眼角变成了石柱,他问:

  「边、边哥,你认识这家伙吗?」

  「三小?你说的『这家伙』是指师父吗!听好,他可是街舞队的──」

  接著边弟就开始描述市川樱介(辉井路)到底是个多厉害的舞者。

  比如说去年辉井路以神秘的蒙面独舞者身分站上了阿波罗剧院的舞台,在「业余者之夜」中夺得了冠军,这就是让我和θ郎大吃一惊的「阿波罗事件」。

  边弟说完他想说的之后就神采飞扬地离去了。

  同学们又聚集到被留下的辉井路身边,不喜欢被包围的辉井路就把樱介表层切换给喜欢被人包围的θ郎。

  华乃实也来恭喜辉井路。

  远离人群的香草婆罗门人表情很不爽,如果他现在不是在练踢踏舞的话……

  θ郎立刻在华乃实耳边讲悄悄话:

  「现在夏目先生可以出来吗?他只要回头看就能实现梦想了。」

  孟冬时分,千秋的梦想也实现了。

  我和她走在点灯活动的街头。

  我们买了两个烤地瓜,这当然是要给四个人吃的。

  我和华乃实各半,θ郎和辉井路各半。

  热呼呼的地瓜中彷佛有满满的幸福,吃起来又甜又美味。

  我们在点灯的街头一直走,买了贩卖机的玉米浓汤,买了肉包,也吃了便利商店的关东煮。

  在这个标准的冬日街头散步套装行程中我和华乃实都笑说「生好」,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真好」的难度就会大幅下降,我们也真是赚翻了。

  我们抵达了点灯活动尽头的地方。

  樱介观众席的θ郎和辉井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著了,如果他们是相亲活动的媒人,他们一定是在这个时候会说出「接下来就交给年轻人,老头子就去旁边散散步吧」的这种人,他们一定是为了我著想才睡的。

  夜里的街角,一想到我和华乃实独处就突然好紧张。

  「……」

  「……」

  我们处于「连沉默也惹人怜爱」的寂静之中,寒冷夜里的点灯街头真的真的非常美丽。

  「……」

  「呵呵,是点灯呢,唉呀呀,好浪漫啊。」

  华乃实突然变成千秋了!

  「嗯,我们现在正在进行千秋引颈期盼的浪漫约会呢。」

  「……既然是……浪漫的约会……」

  她的语气突然开始很紧张,她像想尿尿一样当场忸忸怩怩的。

  「…………不、不、不亲嘴不行呢。」

  她说。

  「……我是华乃实的男友……我不会亲华乃实之外的人。」

  「亲、亲嘴这种事在国外只是打招呼啊……放心,华乃实也会准许我们亲的…………还是说不能……亲吗?」

  我一直努力克制自己,注意不要违反多重人格游戏的规则。

  也就是说我不能表现出怀疑对方的态度。

  我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只是透过假扮千秋才有办法提出亲嘴要求的华乃实!

  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我本来一直踩著煞车要自己压抑想回应她要求的欲望,但是煞车已经无效了,我只能踩油门了。

  所以……

  我和华乃实进行了国外的打招呼。

  第一次的感觉比烤地瓜更甜美而幸福。

  「……可以……再一次吗?」

  这句话我在今晚听到好多次。

  「…………打招呼,真舒服……」

  华乃实假扮千秋时对于内心的渴望就会非常诚实。

  我和华乃实交往了半年都一直没亲过……

  但是一旦和喜欢的人亲嘴、体会到这种舒服的感觉,以后就很难再忍住了。

  我和华乃实不会像完全不知羞耻的同世代情侣一样把亲嘴影片上传到网路上,不过我们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亲了非常多次。

  不管亲了几次,华乃实都还是非常害羞。

  我无可自拔地喜欢害羞的她,所以亲了更多次让她更害羞。

  华乃实想亲嘴的时候都会变成千秋提出亲嘴的要求,但是她害羞到极限的时候又会变成冬月。

  可是……

  冬月本来绝不允许他者进入半径两公尺以内,是个死守私人空间的女孩,但是她却会轻易纵容我接近她亲她。

  这个时候……

  冬月就会羞赧而温和地微笑。

  冬月的梦想「我想笑」也实现了好多次。

  夏目、千秋、冬月的梦想……

  全都实现了。

  θ郎的「我想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梦想,也在观察坠入爱河的我时实现了。

  辉井路本来也只是写下了她睡著时作的梦而已。

  我的梦想「接受世上『没有永远听不腻的歌』这个悲伤的现实」也早就实现了。

  春雨的梦想是唯一没有实现的,而且她本来就没有在时光胶囊中写下任何愿望。

  也就是说时光胶囊中的梦想已经全部实现了。

  华乃实在小学时本来是多重人格者,我们在高中重逢时她就已经不是了,可是她对市川樱介提议要玩多重人格游戏,还说想实现大家写在时光胶囊中的梦想。

  后来我们边玩多重人格游戏边实现大家的梦想,而目前这个状况来看也算是终于全数实现了……

  「我们实现了大家的梦想…………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啊,嘿嘿嘿。」

  她只是惆怅地笑了笑。

  她原本是不是期待有什么会改变?

  她期待的是什么呢……?

  我、θ郎和辉井路与小学时一样,在和华乃实玩游戏(多重人格游戏)时都很尽兴,大家一起去游乐园时都超级嗨,在几乎是包场的秋天植物园中也超级嗨,我们这群人应该不管去哪都能很嗨吧。

  但是我有一个疑惑。

  在玩多重人格游戏时,副人格虽然都是华乃实扮演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没扮过春雨。

  一定是因为假扮撒娇幼女对她来说比扮性感大姊姊要害羞得多吧。

  我和华乃实在没有人看见的房间里会一直黏在一起。

  在华乃实的房里看动画的时候。

  念书的时候。

  聊天的时候。

  黏著不放的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手臂,有时候是背。

  我很疑惑世界上有哪对情侣会这样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

  结果华乃实也有同样的疑惑。

  「有人会这样一直黏在一起吗?」

  她笑问。

  我笑说「没有吧」。

  这样的对话变成我们黏在一起时的惯用开头,华乃实常常会笑问:「有人会这样一直黏在一起吗?」

  我就看当天的心情,有时候笑答「没有吧」,有时候笑说「就在这里啊」。

  我们牵著手看动画的时候……

  华乃实会非常专心看著画面,就算我悄悄挪开牵著她的手她也不会发现。

  华乃实的眼睛明明紧盯著动画,她的手却会无意识寻找我的手……

  她的手在寻找我的手时会在沙发上轻轻逡巡徘徊。

  我喜欢看她的手逡巡徘徊的样子。

  如果我倏地伸出手,她就会紧紧握住我的手,彷佛是在表示「我再也不会放开了!」的意思。

  我们一起看动画的时候,只要我看她的手就会漏看动画,真是伤脑筋啊。

  我和华乃实当男女朋友已经过了半年。

  在我们一起看电视、一起散步的时候……

  有时候我不经意看向自己的身边都会很惊讶。

  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孩愿意陪在我身边呢?

  为什么我这么喜欢的人愿意陪在我身边呢?

  每当我觉得这是多么难得可贵的事时……

  就会觉得自己置身在满满的幸福之中。

  就算只有一天见不到面……

  下次见面时依然会为她的可爱与美丽而惊讶不已,而且屡试不爽。

  我想她一定会让我一直小鹿乱撞的。

  当初我发现「这就是恋爱」时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到现在也完全没有平息下来。

  我老实地把这种感受告诉了华乃实──

  「囚慈这么喜欢华乃实还真让人伤脑筋啊。」

  她的声音中完全没有伤脑筋的感觉,她只是幸福地「嘿嘿嘿嘿」笑。

  后来……

  在我突然示爱或者华乃实突然黏到我身上时,我们就会说「囚慈(华乃实)这么喜欢华乃实(囚慈)还真让人伤脑筋啊」,这句话蔚为流行。

  明明才刚跨完年,这句话很快就已经成为我「今年第一口头禅候选」呼声最高(华乃实黏我的频率就是这么高!)的一句了。

  这句话会不会也成为华乃实今年第一的口头禅呢?

  不对,这可能有点困难。

  毕竟华乃实跟去年一样,她在我们共处的时刻,尽管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时刻,她还是常常会笑咪咪说出那句话。

  生好。

  明天就是我们期盼已久的二周期流星雨之夜了。

  我本来理所当然觉得要四人一起度过,θ郎和辉井路却想让我和华乃实独处,这个流星雨过了这天就再也看不到了,而我们的约会竟然是一起眺望最后一次来访的流星雨,感觉会是代表今年冬天的浪漫约会呢。

  《θ郎、辉井路,谢谢你们每次都帮我。》

  我决定厚著脸皮接受他们的美意。

  房间关上灯之后,我在被窝中一如往常睡著了。

  我作了一个梦。

  在梦中我什么都看不见,我觉得自己好像身在夏天的巨大云朵之中,感觉很刺眼,眼前又是一片花白,梦中的我只听到辉井路在哭泣。

  《──呜哇啊啊啊啊。》

  《……眼泪可以有效疗愈觉得压力山大的心喔,哭了之后优先作用的就会从交感神经变成副交感神经了,辉井路想哭的时候就尽情大哭吧。》

  《θ郎郎以前也讲过一样的话耶。》

  《也就是说我本人从以前就知道眼泪的功用了吧。》

  《……那就要跟我一起大哭一场啊。》

  《你说的「一起」是指辉井路和谁啊?》

  《是我和θ郎郎啊……现在的θ郎郎是忍著不哭吧?》

  《你、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哭呢……我才不会──呜呜呜。》

  θ郎和辉井路的哭声交叠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哭,可是他们的哭声让我听得也难过了起来。

  《…………我希望永远不会来的「明天」就要来了啊。》

  《嗯,就只剩下明天了……史宾雷妹真的都不打算告诉囚慈慈真相吗?》

  《她不想道别吧,她应该希望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还是像往常一样快快乐乐度过,囚慈一发现要离别了就再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开心跟她相处了吧。》

  《……擤,呜哇啊啊啊…………他们明明都那么那么喜欢对方……那么喜欢对方…………好伤心喔。》

  《很伤心啊──呜呜呜呜,可恶,我又想哭了。》

  《…………有没有什么是我和θ郎郎可以做的呢?》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下定决心,到时候一定要睡死,不要干扰到囚慈和史宾雷小姐的最后约会,我们能做的应该也就只有这个了吧。》

  我从来没看θ郎哭过。

  所以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今天作了个很稀奇的梦。

  可是……

  这样说来,我倒是睽违好一阵子想起了只有我拥有的能力。

  只要市川樱介的全身上下都处于完全放松的轻松姿势,此时我睡著,而θ郎和辉井路以内心之声说了些什么话,我就会在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声音。

  ……所以这个梦莫非……不是稀奇的梦?

  这是昨晚熄灯后θ郎和辉井路趁我沉睡时实际上说的话吗?

  不会,可是,果然……

  应该只是梦吧?因为梦中的θ郎说:

  ──不要干扰到囚慈和史宾雷小姐的最后约会──

  我约会的对象从来都只有华乃实,史宾雷小姐?我从来没跟这种没听过的、国籍不明的小姐约会过。

  嗯,应该只是作了个怪梦而已。

  我本来是想这样就算了的……

  可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脑海深处又对这个梦有些介意。

  我本来在思考我自己的能力,后来又想到辉井路的能力。

  我突然想起某一次和另一次辉井路说的话。

  ──华乃实实的多重人格是如假包换的喔,因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一直感觉到她体内有光芒,四道光芒──

  ──华乃实实身体中复数的光芒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光芒了,大家都不在了啊──

  ………………………………………………………………………嗯?

  ※ ※ ※

  我们本来打算放学后一起离开学校,但是下课时我用手机传讯息说「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公园会合吧」。

  流星雨之日,大家只有在二月的今天才会期盼太阳早早下山,现在太阳也已经开始西斜了。

  我看到华乃实来到公园了,她一看到我就面带微笑小跑步过来,真可爱。

  我有股冲动想确定那到底只是稀奇的梦……

  ……或者其实并不是。

  反正我觉得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为了搞清楚,我决定做一件在玩多重人格游戏时从来没做过的事。

  「囚慈,久等了。」

  「嗨,抱歉是我啦,囚慈这家伙太期待今天的约会了,昨晚完全睡不著,所以他现在还在睡,不过我想他待会就会起来了。」

  「原来是θ郎啊,你好!我的男朋友给你添麻烦了。」

  「科科科,真是令人伤脑筋的家伙啊,那我们就去公园散散步等囚慈醒来吧,我正好也想将寂寥的冬日公园烙印在脑海中,让自己能为满溢生命力的春天公园感动。」

  「哈哈哈,真像θ郎的作风,嗯,去散步吧。」

  我们开始在公园散步,我彻底装成一个想要将寂寥的冬日公园烙印在脑海中的人,并且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会比较像θ郎……

  此时在我身旁的华乃实轻声说:

  「……谢谢喔。」

  「嗯,如果是要感谢大自然的恩惠,你早了两个月吧。」

  我觉得自己讲了很像θ郎会说的话(?)并看向一旁──!

  华乃实的眼神不再从容不迫,她看著我说:

  「我对θ郎和辉井路真的是感激不尽……多亏有你们,我才能和我最喜欢的人创造出十二万分的快乐回忆……之前真的非常谢谢有你们一直在帮忙。」

  她所说的「谢谢」包含满满的真挚情感,让我没办法用θ郎式的「没什么好谢的」来随便回应。

  我说出了用来确认这一切的……

  那一句话。

  「今天也要让他留下美好的回忆喔,毕竟今天是……囚慈和华乃实…………最后的约会嘛。」

  「…………嗯。」

  「──唔?」

  ……………………………………………………是最后了吗?

  我震惊到觉得自己脚下地面正逐渐在崩毁。

  她接下来说的话带给我第二波的震撼。

  「……θ郎怎么了?你怎么会叫我华乃实?你之前不是说『囚慈这家伙都没叫过你的名字了,我们怎么可以叫呢』,所以你跟辉井路都一起用一些奇怪的绰号叫我吗?低热量食品(注:日文的「春雨」意同「冬粉」)或spring rain简称『史宾雷』之类的。」

  「……喔、喔,不是,抱歉,我没有什么深意,我是不小心把你叫成华乃实了……话说回来,我啊…………」

  「嗯?」

  「……我很久没见到华乃实了吧?」

  「嗯,对啊。」

  ──嗯,对啊──

  ──嗯,对啊──

  她的声音一直在我脑中盘旋,我努力让自己不要漏听她接著说的话。

  「不过就像之前我跟θ郎和辉井路说的,再没多久,应该真的就是明天或后天,华乃实的意识应该就会出现了,这是小学以后的第一次。」

  走在我身边的她兴奋地说完便停下了脚步。

  我猛地低下头。

  「……θ郎……华乃实,是她创造出了我们,华乃实就拜托你了。」

  辉井路拥有多重人格雷达。

  她小学时感觉到一色华乃实的体内有四道光。

  我们在高中重逢时,她感觉一色华乃实体内只剩一道光。

  华乃实最后一次出现在意识表层是小学的时候,从此再没出现过。

  我们高中重逢至今,一色华乃实的意识表层始终都是……

  「春雨。」

  「哇,总觉得好久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咦?你在哭吗……?」

  她不是华乃实,她是春雨。

  我们从高中重逢至今,她都是春雨。

  我最喜欢的人,希望我当她男友的人都是春雨。

  θ郎和辉井路也都知道了吧,所以在梦里……

  ──史宾雷妹真的都不打算告诉囚慈慈真相吗?──

  ──不要干扰到囚慈和史宾雷小姐的最后约会──

  好多只有我不知道的事实逐一摊在我眼前,让我麻痹的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到底是哪一个事实让我心碎成这样?

  ……啊,我知道了。

  就是在我眼前的她很快就要消失了。

  碎成一片又一片的心发出了惨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会是最后的约会?」

  我双手抓住她的肩膀。

  「咦?咦?等等,θ郎,好、好痛。」

  「……我们不是要一直一直永远在一起的吗?明天我们也去约会吧!」

  我抓著她肩膀的手感觉到她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她瞪大了眼睛。

  「咦…………是囚慈、哥哥……吗?」

  「对,其实我是很擅长假扮θ郎的囚慈哥哥……春雨,好久不见──不对,我见到的一直都是你啊。」

  我和春雨心中突然爆炸般涌现出满坑满谷想问对方、想告诉对方的话,应该可以讲个一生一世吧。

  二月傍晚的公园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地点。

  找个温暖的地方。

  可以两人独处的地方。

  这个地方要能让我们聊一些──

  比方说,只是打个比方。

  比如说让我们想大叫……

  想哭……

  想逃跑的话题……

  而且我们要紧紧黏在一起……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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