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进入热得令人冒汗的季节后,周的学校在此时举办了运动会。
和小学、国中那种气氛和谐的运动会比起来,高中运动会更像是课堂的延伸,几乎不会有家长前来观看。
即使如此,运动会也是学校为数不多的活动,还是有一部分学生非常热衷投入。尤其运动社团的低年级学生更是干劲十足,可能是认为这是向社团顾问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吧。
相反的,很多文化社团的学生倒是没什么兴趣。
没参加社团的周属于后者。
「好累啊!」
听到同一个帐篷里的学生小声嘀咕,周暗自苦笑起来。
虽然周也提不起兴趣,但还不至于明显摆出没干劲的表情,于是他就假装没听见的样子。
幸运的是,他报名的第一志愿项目顺利通过了,所以不需要参加那些跑来跑去的项目。顶多也就是所有男生都要参加的骑马战需要跑一下而已。
「藤宫你看起来不怎么讨厌运动会呢。我还以为你会讨厌这种活动。」
同样在红组帐篷里的优太惊讶地看著周的脸。
「反正我的报名通过了,现在也有空闲时间,所以这次没那么讨厌。虽然我觉得去念书更加轻松就是了。」
「那种想法倒也满少见的……」
「藤宫在学习方面很优秀,但是运动不太行嘛!没办法。」
在旁边听著对话的一哉这么说道,而周也无法否定,只能露出了苦笑。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让人无从否定。不过,被人指出这一点还是让他的心情很复杂。
周当然很感谢「学习方面很优秀」的评价,也为别人眼中的自己是这种形象而颇为感慨,但他果然还是会对文武双全有所憧憬。
「我有好好按照门胁你教的进行锻炼,是不是要再安排更重的训练计画啊?」
「嗯,我们用的是为运动员设计的训练计画,像藤宫这样只是锻炼的话,我觉得维持现状就可以了。如果我们住得近一点,我倒是可以和你一起慢跑。」
「我怎么跟得上你的速度和体力。」
「就是说啊!优太你是不是忘了我上次跟你去跑,结果差点累死的事?你那不叫慢跑,就是跑步。」
诚好像是陪优太慢跑过,看起来一副疲惫的表情。
顺带一提,诚不是体育社团的人,而是在文化社团,似乎是加入了天文社。他的身材瘦削纤细,不但个子矮,皮肤还很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运动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体型同样纤细娇小的真昼倒是运动神经发达,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我觉得藤宫可以。跑马拉松那一次你看起来也不是很累。」
「我最近是有在健身训练,为了让自己年老的时候不要衰退太多,但可比不过体育社团的人喔?」
「也只有你会现在就考虑老年生活……」
「藤宫也真奇怪。不对,该说是有趣比较好?」
「那是在夸我吗?」
一哉这个人耿直又诚实,说话也很直接……坦白讲就是很不客气——这些都是周刚开始和他接触就理解的事情。
「一哉他是在夸你。应该吧?」
「那就谢谢了。」
「不客气。」
「这段对话是怎样……」
诚毫不掩饰自己的傻眼,但他脸上没有嘲笑之色,只是单纯感到傻眼而已。
他的表情中也能看到一丝欣慰,所以应该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好了好了,毕竟一哉总是那么少根筋。」
「我觉得我没有少根筋……」
「所谓的当局者迷嘛!没关系,一哉你不用在意,就继续维持你的本色吧!」
「唔,这样吗?」
一哉很乾脆地接受了,没有再去追问。周小声说了句:「这样也可以……?」一边看向操场的方向。
操场上,选手们正在短跑。
从赛道的长度来看,应该是一百公尺赛跑。第一棒已经跑完,第二棒开始就位了。
第二棒似乎是女生队伍,其中聚集了许多己方队上跑步飞快的女生选手。
还有一名眼熟的棕红色头发少女。
「千岁要代替现任田径社的人上场,她跑得那么快吗?」
「嗯,很快。白河同学国中时可是田径社的王牌。」
「欸,是这样吗?」
「嗯,不过高中时她好像没参加社团,说是和社团的学姊起争执很麻烦。」
「我该吐槽她把起争执当作前提吗?」
「不是,呃,事情有点复杂……总之,就是她学到教训了,或者说是累了吧。」
「……累了?」
「白河同学在跟树交往之前经历很多波折。怎么说……嗯,就是有个田径社的学姊喜欢树,然后白河同学跑步的成绩比那个学姊还要好……结果就闹僵了,发生很多事情。」
「啊~我懂了。」
尽管他们俩现在是全年级公认的情侣,但是据当事人所说,在国中交往之前,是树一直在热烈追求千岁的。
听说千岁当时的性格要比现在冷淡一些,树花了很长的时间追求她,最后才得以交往。
如果喜欢树的社团学姊看到那一幕,不难想像她们会发生争执。
「她觉得那种纠纷很麻烦,所以就没加入社团,不过她还是满喜欢跑步的,假日经常能看到她在跑步。」
优太笑著补充:「毕竟我们住得近。」然后看向摆出蹲踞式起跑姿势的千岁。
就算周几乎是个外行人,他也看得出千岁的姿势很娴熟,甚至让人觉得漂亮。
从远处看,她的脸上没有平时那种玩闹嘻笑、无忧无虑的笑容,而是带著严肃之意的犀利表情。
空气枪的响声乍然传遍操场。
在那一剎那,千岁是最快行动的。
她以任何人看了都会同声直呼漂亮的姿势冲了出去,像风一般疾驰,甚至甩开了田径社的现役女生社员。
她柔软的秀发飘向后方,身体一个劲地往前冲去。强而有力地蹬向跑道的脚比其他选手更快地奔向终点。
千岁跑步的样子美得令人著迷。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跑过了终点线。
率先跑完全程的千岁拿著第一名的旗子,看向红组……也就是看著这边的方向咧嘴一笑。
她那满足地用力挥舞旗子的模样,甚至令人感到欣慰。
跑完一百公尺赛跑回来后,千岁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回来啦~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好快啊。」
「哇~谢谢~!」
「对啊。白河同学跑步的样子看著就很爽快。」
得到两位田径社现役社员的表扬,千岁非常高兴。周也开口称赞:「辛苦了。你跑得真快。」
她确实快得出乎意料,周都被吓到了。千岁倒是没有什么激动振奋的感觉,只是悠哉地笑著说:「啊~好开心。」
这种毫无紧张的感觉和跑步时截然不同,很有千岁的风格,于是周也放心地露出微笑。
「话说回来,白河还是一样快啊!」
「嘿嘿~毕竟我把跑步当成日常惯例嘛!只是没有在社团时期那么快了。」
看来千岁在国中时比现在更快,真令人吃惊。周的身边有很多人身体或头脑方面很优秀,让平凡的他羡慕不已。
虽然一哉好像也和优太他们念同一间国中,但他还是对千岁没有加入田径社却跑这么快的事实感到吃惊。
「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这么快。果然是因为表面积小,能减少风的阻力吗?」
「嗳,阿哉,你说的表面积是指哪里呀?」
「嗯?是说身高。」
一哉用纯洁的眼神看著千岁,好像在说:「不然还能是什么?」千岁不禁皱起眉头。
她的表情不像是在生气,应该是对自己感到羞耻吧。她绝对是误以为柊在说胸部了。
顺带一提,千岁虽然没有真昼那么娇小,但也说不上很高。
从女生的平均水准来看是偏高的,在田径选手中却算不上多高。
何况她的体型比较纤细。或许正因如此,一哉才会为她的速度感到惊讶吧。
从一哉的表现中看不出他有什么别的意思,所以这完全是千岁冤枉他了。
「白河同学自爆了吧。」
「阿诚你好吵。」
千岁脸上突然一红,又用力拍打诚的后背,坐到周旁边。周则是不露声色地苦笑了一下。
周要出场的项目包括投球、借物赛跑,还有所有男生都要参加的骑马战,相对来说还挺闲的。
有些热情高涨的学生报名了不只两个项目,但是周对运动会没那么热衷,所以只参加了两个项目和全体竞赛而已。
顺带一提,投球已经结束了。
投球这种竞技真的很难炒热气氛,坦白讲就是把球扔到高挂著的篮框里面而已。
虽说要投进去的球需要抢,可是球本来就有很多,也没必要太拚命,所以整场比赛自始至终都很和平。
出场前千岁还鼓励他,叫他多多表现,然而投球也没什么好表现的。
不过是简单地捡几颗球,让它们滚在一起堆起来再投出去,如此重复进行这般枯燥的过程,没有什么亮眼之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周瞄得准,再加上把球聚集在一起丢的做法奏效的缘故,他们最后投进的球数比白队要多。
「周真的专挑不显眼的项目呢!」
「啰嗦。你差不多要换班了吧,还不快去。」
「啊,对了。」
千岁看著自己的时间表,嘴里一边嘀咕:「工作人员好忙啊~」一边朝大会的帐篷走去。
周不禁疑惑地想:「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报名?」不过现在讲这些也太晚了。
他望著千岁一路小跑的背影,一边察看贴在帐篷柱子上的今日赛程时间表。
上午的流程只剩下几个项目就结束了。其中也包含了周最后出场的个人项目——借物赛跑。
等这几个项目都结束,过了午休后就是下午的流程。
总之,等借物赛跑结束以后,周就只剩下下午的骑马战需要出场了。
「……是说,借物的时候是那家伙在值班啊!」
这时候去换班就表示接下来的项目应该由千岁负责,借物赛跑的裁判员也一定是她……周甚至觉得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不晓得这次借物的题目是谁想的,八成不是什么正经题目,感觉有点可怕。
周的心情变得沉重,但他还是朝著下下场的借物赛跑集合地点走去。真昼似乎也报名了同样的项目,正安静地在那里等候。
周没有什么要说的事情,也就没有开口。在和真昼对上视线的时候,她淡淡地微笑著以眼神向周致意。
虽然两人在外面还是保持著疏远的距离,看见她稍微流露出平日里的笑容,周还是有种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
周也面无表情地以眼神致意,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
担任大会工作人员的千岁在召集选手之后,则是愉快地望著这两人。
到了借物赛跑的时间,选手们听从工作人员……也就是千岁的指示进入操场。
操场上散落著好几张折起来的纸片。再来就是等比赛开始的信号响起,然后去捡起某一张纸并照著上面写的题目把东西拿来而已。
借物赛跑与其他跑步的项目不同,算是比较休闲的项目。还包含了享受借物过程的目的,所以不用那么认真。
然而,有些特定的题目也会让选手在众人面前出丑,所以还是要小心。
「各位选手,请站到起跑线。」
千岁用麦克风俐落地下达指示。只要不胡闹的话,她确实很适合当主持人。因为她不但性格开朗,善于观察气氛与状况,而且清澈的嗓音也不会太尖锐。大家容易听清楚她在讲什么,足够吸引他人的注意。
在全校学生和教职员的关注下,态度正经八百的千岁发出了「各就各位」的信号。
信号枪是由另一个男性工作人员拿著,所以她应该只负责倒数吧?
在千岁喊出「预备」口令后,信号枪停了一拍便响起砰的一声。
这样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对心脏很不友善,但周仍不露声色地慢慢跑向放著纸片的地方。
有跑得快的选手已经打开了纸片确认题目。周跟在他们后面,捡起一张折起的纸片确认内容。
上面工整地写著几个字。
『你觉得漂亮的人』。
这种情况周也有料想到。题目要他借来的不是物品,而是人。
周很想吐槽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但幸好这种题目还能勉强完成。
反正不是最难搞的『喜欢的人』,只要带一个客观上看起来很漂亮的人过去就好了。
也就是说,他要做的就是去找大家公认的美人——真昼。只要等真昼借好东西要前往终点线时,再跟她一起过去就好了。
带她一起走恐怕会很显眼,但这也是题目的要求。等大家知道题目内容以后,应该也会认同这是个恰当的选择吧。
想到这里,周正打算去找应该在捡纸片的真昼……却被人从一旁抓住了他的T恤。
正确来说不是被抓住,而是轻捏著。周的衣襬被人轻轻地拉了几下,他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去。
在周的眼前,他在找的人正有些拘谨地看著他。
「藤宫同学,我要借的人是你。等你借好了东西以后可以一起走吗?」
「咦,我吗?」
「对。」
他们居然是彼此要借的东西,这让周始料未及。
虽然也可以说是正好,但他感觉这样会非常显眼。
实际上,从在操场正中央被真昼搭话的那一刻开始,就无所谓什么显眼不显眼了。
在终点线的对面,担任裁判的千岁正贼笑著关注他们这边。
(那家伙给我记住了。)
纸上的字本来就是千岁写的,想必其中有些题目也包含了她一定的算计吧?虽然不知道真昼抽到了什么题目,但从真昼特地指名他来看,那题目的答案肯定是真昼不能让步的。
「啊……顺便问一下,你要借的是什么?」
「秘密。」
明明到了终点后就要被大声念出来,真昼却不肯把题目说出口。
于是,周只好叹了口气,然后向终点前进。
「我要借的东西刚好也是你,那就一起去终点吧。」
「……你要借的是什么?」
「秘密。」
周用同样的答案回敬,听见真昼微微一笑。
「嗯,那就期待到了终点后再揭晓吧!」
真昼轻声说完,便牵起周的手。
她不理会四周的议论纷纷,带著周朝终点前进。
周感觉胃有点痛,但看见真昼高兴的样子,又想说这也没办法。他也因此意识到『喜欢上对方就会处于下风』的道理。
穿过这个让周感觉充满微妙敌意的操场,两人抵达了终点后,一脸喜色的千岁上前迎接。
周忍不住咂舌,而千岁却毫不介意。
「喔,两位一起抵达终点?你们两位不都是参赛选手吗?」
「千岁你这家伙,还敢笑得那么贼。我们是彼此要借的人啦!」
「喔喔~那么就来确认一下题目吧!你们哪位先来?」
「请藤宫同学先。」
真昼明确指定的态度让周吃了一惊,但千岁像是在说「我懂。」一样,伸手指向周拿著的纸片。应该是叫周拿给她看吧?
周心想反正也没什么好藏的,就痛快地转向千岁,给她看了题目。
看完题目的内容,千岁露出了略微失望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看来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尽管如此,千岁还是振作起来,笑容满面地把麦克风拿到嘴边。
「现在正在检查题目。红组第一拿到的题目是……『你觉得漂亮的人』。」
听到公布出来的题目,一股安心的气氛在场上油然而生。
周的选择十分妥当。据他所知,学校里没有人比真昼更漂亮。何况周确实认为她最可爱。
就算撇开周的主观认知,把真昼带过来也一点都不奇怪。
虽说和真昼一起抵达终点已经引来了不少敌意,但这个题目的内容应该能多少缓和。
问题就在真昼那边的题目了。
他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但想到真昼特意指定自己,他忍不住有种预感,接下来的发表恐怕会让自己平稳的学生生活不保。
千岁从真昼手上接过写著题目的纸,眨了眨眼后,观察著真昼的脸色。
从周的角度看不见纸上写了什么,但千岁的表情似乎是在问:「我可以说出来吧?」
(到底是拿到什么题目才把我带来的啊?)
千岁的反应更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真昼脸上的微笑依旧平静从容。这也表示即使被直接念出来也没关系。
千岁确认过真昼的意向,然后恢复了平时的笑容。
「嗯~接著来看一同抵达终点的白组第一拿到的题目。白组第一的题目是……『重要的人』。」
当千岁的声音在操场上响起的同时,学生休息区顿时传来一阵喧哗。
周反射性地看向真昼——她与周对上视线,浅红色嘴唇勾起一道弧线。
那表情既像是小孩子恶作剧成功时的笑容,又含羞带怯地带著腼腆之情。
可以确定的是,她是为了看周听见题目内容时的反应才会盯著这边的。
(真是小恶魔……)
思虑谨慎的真昼很容易就能料想到,一旦把题目公开,周围会有怎样的反应。
即使如此,真昼还是选择周作为要借的人。为了给两人的关系带来变化。
今后,两人无法再装成若即若离的外人了。
眼看她展现出真心的微笑,而不是平日在学校里挂著的美丽笑容,周不禁低语道:「等一下绝对会被其他人质问。」然后用手搔了搔头发。
「藤宫,这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结束了上午的比赛回到教室后,周就陷入了被班上男生群起质问的窘境。
真昼既是高不可攀的天使,也是大家憧憬的对象,而她却在众目睽睽下将周当作重要的人借走了。周明白男生为此感到心神不定,可是像这样被一群人质问,也只是让他为难罢了。
「为什么你会和椎名同学一起……!?还说你是重要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们没有在来往吧!?一起吃午餐也是最近才开始的事啊!?」
「到底是哪里!椎名同学到底觉得你哪里好!」
「完全无法理解!」
质问的话语接连不断提出,周简直不想面对眼前这些人。
老实说,尽管他早有预料,但男生发起的逼问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他甚至连吃午餐的时间都没了。
当然,对这件事有反应的并非只有男生。女生们虽然没有加入质问的战场,却也向周投以或是打量、或是愉快的视线,有的还透露出一种安心。
之所以会有这些视线,恐怕是因为真昼这个女生最大的竞争对手喜欢周的缘故吧?
而打量的目光则带有「那个真昼爱慕的会是怎样的人?」这种含意。
作为被整个班级密切关注的目标,周感到如坐针毡。
顺带一提,真昼本人现在不在,她去自动贩卖机那边买运动饮料了。树和优太则被群情激愤的男生们逼退,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无奈苦笑著。千岁也在一旁观望,表情中带著微妙的兴奋。
周忍著骂这些人薄情的冲动,尽量保持平常的表情,抬起头正视周围的同学。
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下定决心了。
而且,周不可能无视真昼的心意,也无法拒绝她往前踏出的一步和伸出的手。
并不是他完全有了自信,他只是认为真昼敢在大庭广众下坦白承认,自己就不应该辜负她的勇气。想到这里,他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这么一口气问我,我也不好回答。至少一个一个来吧。」
与其被他们随意散布流言,还不如自己亲口讲出真相。当周下定决心面对他们时,男生们反而退缩了。
他们似乎没想到周会豁出去地全面承认,正确来说,也可能是他们不愿意这么去想。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椎名同学要好起来的?」
「去年开始。」
就算现在隐瞒事实,为了配得上真昼,周以后也需要改变成外出用的形象。反正到那时候总会曝光,所以周尽可能冷静地说出了事实。
「咦?那谣传说,新年参拜和黄金周时跟椎名同学在一起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应该是我吧。」
因此,在同学们心中也很容易就能将真昼黄金周时说的『重要的人』和刚刚说的『重要的人』划上等号。
目击到他们那次黄金周出门的女生正好往这边看过来,于是周在不引起怀疑的范围内移开了视线。
引发大家好奇的神秘男子其实是自己,周对此感到有些抱歉,但既然真昼认为那时的周很帅,那现在这样也没有问题吧?
周深切地感受到打量的眼神变得愈来愈强烈,一边尽力以平静的目光看向那些慢慢逼近的同学。
「你、你们怎么变要好的?」
「不是没什么交集吗!为什么一开始还那么见外的样子?」
「因为我们住得比较近才有缘认识。还有,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闹起来、跟现在一样被追根究柢,才要假装不太熟。」
看到周表示「就是怕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没说。」上前逼问的人也各有所思地发出沉吟。他们依旧对这段交友关系感到不满的样子,小声抱怨:「无法接受……」而周也没有要徵求他们同意,就乾脆地无视了。
「……藤宫,呃,你有没有和椎名同学交往……」
接著,有人问出了大家恐怕最关心的问题。
周平静地微笑道:
「我们的交情很好,我也能肯定我们很重视彼此,但是我们没有在交往。只是我一厢情愿地挂念著她而已。」
周没有用喜欢这个词。
既然已经曝光,这个词就得对本人说。其实他心怀喜欢一词难以表达清楚的许多情感与好感,但要简单明瞭地解释的话,这么说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在这半公开处刑的环境下,周反而觉得轻松下来了。他终于能够坦白说出事实,不再需要隐瞒。
「你还说对天使不感兴趣。」
「我没骗你们。我是对『天使』不感兴趣没错。我关注的是那个叫椎名真昼的女生。」
周所深爱的不是那位文武双全、面貌秀丽的才女;不是那位端庄娴静、广受爱戴的天使,而是一个勤奋努力、拒绝他人却又怕寂寞;警惕心强,一旦松懈又会毫无防备;一个普通又可爱的女孩子。
他喜欢的不是天使这个存在,而是包括天使这一部分的整个人。他对真昼戴上的、名为天使的那副对外用面具并没有兴趣。
在周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后,这个比起其他人更加咄咄逼人的男生先是一阵错愕,随即横眉竖目地开口——
「请别太欺负他了。」
张开的嘴还没对周说出话,就有人出声制止。
来帮忙解围的,正是身处事件中心的另一个人——真昼。
她去买运动饮料,所以晚一步才回到教室。手上拿著因天气变热,温度升高而冒出水珠的瓶装运动饮料。
与周四目相对后,真昼给了他一个柔和的微笑。
「明明是午休时间却吃不了午餐,那样周很为难喔?」
亲近的人之间才会直接叫名字,这表示真昼已经完全不想再隐藏他们的关系了。
即使受到男女生们的关注,真昼也毫不介意。见状,一个按捺不住情绪的男生走到她面前——他就是刚刚强势逼问周的人。
周围的人察觉到他要代表大家询问关心的事,便让出了一条路。对周的质问也暂时停了下来。
「椎名同学!你说藤宫是重要的人,那是……」
「周就是我重要的人喔!」
真昼果断地肯定后,脸上浮现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那个男生看到天使无懈可击的微笑,有一瞬间显露出怯意,但也许是旁人的视线推了他一把,尽管被挫了锐气,他还是继续问下去:
「那、那是……喜、喜欢的人的意思吗?」
「就算是那样,你又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呢?」
「不,我的意思是……假如、你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是藤宫那种人?」
「藤宫那种人?」
「呃,那个,藤宫那么不起眼,和椎名同学交往感觉很不配。明明还有更好的人选。」
「是吗?」
周的眼神飘向远方,心想他踩到真昼的地雷了。
真昼讨厌周看不起自己。据她所说,她不希望周受到不正当的评价。
也就是说,她也讨厌别人贬低周。
站在周的角度,先不管真昼是怎么看自己的,由于他不曾在学校里表现过真实的一面,因此他不会否定『不起眼』的评价,还觉得这个评价很正当。
只是,真昼能不能容忍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昼脸上的笑容依旧。有如天使般温和。
但她周围的气氛却变得僵硬了一些,焦糖色的眼眸中隐隐闪现著危险的光芒。这恐怕只有亲近她的人才勉强分辨得出来。
「不是,我……」
「请问是哪里不起眼?」
「咦,呃……」
「能不能请你具体说一下是哪里不起眼呢?」
「气、气质,还有长相之类的。」
「你会根据长相挑选喜欢的人吗?」
「不、不是,那个……」
「只要脸长得好看你就会喜欢吗?你会根据长相来挑选今后可能要长久相处的人吗?」
说到这里时,真昼的脸上依然挂著天使的笑容,明明是这样,却令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这大概是因为她有些生气吧?
就连距离稍远的周都能感到那股压力,与她对峙的当事人想必压力更大。
那个男生应该也察觉到真昼微笑里的怒气了。
就算只能看到背影,周也知道他有些畏缩。
「这、这个……」
「说到底,不管我因为什么原因喜欢上一个人,也不该由别人来插嘴议论。」
她嘴唇勾起柔和的笑意,声音和语气也很温和。相反的,从口中吐露的字句却相当尖锐。
真昼笑容中的怒意,已经明显到周以外的人也看出来了。
「抱歉,失礼了。」
看到面前的男生无言以对的样子,真昼这才放松下来,露出了有些困扰的柔和笑容。
惹火了一向温和、总是面带笑容的真昼——这个事实让与她对峙的那个男生有些脚步踉跄。
「对于你说的内容,有几点需要订正——周很帅气,也很温柔。他稳重、温暖的气质也很令人欣赏。他为人绅士有礼,愿意尊重我。在我痛苦的时候,他会陪在身边给予支持安慰。至少,他不是那种会说别人坏话、阻碍别人恋爱的人。」
真昼最后补充的一句话可说是致命一击。
因为这等于宣告了:「我绝对不会喜欢上当著我的面贬低周的你。」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真昼面带可爱的笑容微偏著头,催那个男生说下去,而他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只留下一句微弱的只字片语:「不,没有了。」后,他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从真昼的面前离开。
接著,真昼的视线毫无阻隔地看向周。
在众目睽睽下收到几乎等同于告白的话语,周绷紧了脸,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向真昼表达自己的心意。真昼则对他露出了今天最棒的笑容。
那张笑容和天使的笑容截然不同,是她在家里时展现出的、充满了喜悦的甜美笑脸。
「周,一起吃饭吧!」
「……好。」
这下,没有男生再去质问周了。
「结果让她先说了啊!」
「……那的确让我感到很抱歉。」
下午的比赛开始,经过几种竞技后,周他们正为了骑马战集合在一起。听到优太的低语,周垂下眉头。
之所以跑到远离帐篷的位置,是因为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让他感到厌烦。
虽然现在还是有人看著这边,也比待在近处所受到的关注好多了。
门胁这话的意思本来是「应该由周主动才对吧?」,所以周无从反驳。
「我也隐约猜到了。是说,椎名同学和藤宫的交情有那么好吗?」
诚一脸诧异,看来他也隐约察觉到了周和真昼的关系变化。
「嗯~在我看来,都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还不交往了。椎名同学能忍到现在反而很令人佩服。」
「她是一直在隐瞒吧?哎,看到今天中午的骚动,倒也可以理解。」
他向周投以怜悯的视线,像是在说:「真是苦了你。」
诚和一哉刚才也在同一个教室,可是他们实在无法靠近那个质问的包围圈。
两人与周交情还不深,所以那可说是正确的判断,但周希望树和优太至少能稍微帮一下自己。
「那真的很扯。我以前就觉得那些男的实在是婆婆妈妈的,看椎名乾脆地切割那些人真是痛快。」
「与其说婆婆妈妈,我觉得只是打击太大了……」
「嗯,是吗?是男人的话就该当面对喜欢的女生告白吧!他们不但不行动,一直纠缠不清,还故意贬低藤宫,实在够婆妈的。不敢冒风险却贪得无厌,一发现得不到就死缠烂打,这已经不能说是婆妈,根本就是小孩子的行为。」
「唔!」
「一哉,你的话有一部分伤到藤宫了。」
「是男人就该当面告白。」这句话,对现在的周来说是会心一击。
「哎,我看著藤宫都替他著急。」
「那段话就是椎名同学在表明她的态度吧!」
这一点周也知道。
真昼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周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他可以断言,真昼毫无疑问对自己抱有好感。
周知道,让她做到这种地步,要是自己没有任何行动,作为男人就太没面子了。
还有,真昼直率地表达出好感,他也应该诚心给予回覆。他老早就确定回覆的答案是什么了,剩下的就是传达方式的问题。
「我不会在学校说,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告诉她。」
他会传达心意,但不是在学校。应该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告诉她,而且周也希望独占真昼的表情。
尽管现在的情况几乎等于公开表白了,不过在交流内心情感的时候,最好还是找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一哉向下定决心的周投以满意的笑容。
「嗯,就是这个气势。先在骑马战上打败对手吧!」
不知为何,一哉看起来很高兴,笑著说:「绝对会冲著我们来。」周对此只能苦笑。
要骑在上面的诚一脸疲惫地抱怨:「我的负担是不是太大了?」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真的讨厌,而是感到无可奈何而已,这让周稍微放下心来。
「藤宫你也学学一哉,把来袭的敌人都撞开喔?」
「我尽力。」
周认为自己应该拿出男子气概,挥开所有伸向真昼的手,让她成为专属于自己的人。
(等回家之后好好说出来吧。)
为此,他还得撑过下午的比赛——看到周鼓起干劲,另外三人相视一笑。
「真是一场灾难……」
周洗了个澡,将身上的沙尘洗乾净以后,把身体托付予运动后独特而令人舒适的倦怠感,靠坐在沙发上。
不出所料,敌方队伍在骑马战中的攻势相当猛烈。
虽然是在预料之中,可是对方那么积极地撞上来,还是给门胁他们添了麻烦。
一哉倒是兴冲冲地说:「这也是青春啊!」脸上还露出好战的笑容。他可能就是喜欢这类型的竞技吧?
结果,在对方凌厉凶狠的攻势下,周的队伍没能活到最后。多亏有诚这个骑手努力奋战,他们才能抢到比预期来得多的头带。
虽然表现活跃的是诚,但在敌方队伍里观看的真昼却看著周露出了微笑。
就这样,下午的比赛总算是结束了。等到参加完闭幕式和活动后惯例的打扫收拾,周便回到了家。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周身心俱疲,但今天该做的事情还没完。
(……必须告诉她。)
真昼都鼓起了那么大的勇气公开两人的关系,选择了和周产生交集。
不回应那份心意而继续拖延的话,可就丢了身为男生的脸面了。
(可是到底要怎么说?)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要正式表白,就不由得感到困惑和踌躇。这大概就是他被骂胆小的理由吧?
对周来说,这是他生来第一次认真地喜欢上一个人。要对这样的人表白,当然会感到烦恼。
「女生在浪漫的氛围下被告白会比较高兴吧?」、「该怎么传达自己的心意才能使对方感到开心?」——这些再怎么烦恼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一直在周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就在周左右为难地扶额思考时,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周的身体一抖,因为这声音表示持有备用钥匙的人——同时也是让他如此烦恼的那名少女来到他家里了。
他还是第一次因为玄关传来的声响而如此绷紧神经。
接著传来关门、上锁的声音。
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彷佛包裹著空气的啪哒啪哒声……然后,在连接玄关的走廊处,有个熟悉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现出身影。
「周。」
她浅红色的唇瓣翘起一道柔软的弧线,露出柔和的表情。
彷佛学校的骚动根本没发生过一般,真昼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不,比往常更加甜美的笑容,让周的心跳愈来愈快。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周的动摇,真昼一如往常地坐到周的身边。
彼此间的距离比一个拳头还要短。
当她摆正姿势时,那头柔软的秀发扬起波动,香皂的气味朝著周直扑而去。
她应该是和周一样先去洗了个澡冲掉汗水。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光滑的乳白色肌肤也比往常更加红润。
意识到真昼刚出浴,周更紧张得绷起身体。真昼则朝他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周,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或者是想要问……但在那之前可以先听我说一句吗?」
「好、好啊?」
周端正坐姿,不知道真昼突然想说什么。这时,真昼朝他低下头。
「很抱歉,我堵上了你的退路,让对你来说不太友善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你身上。真的很对不起。」
「嗯?」
「那个……因为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看到真昼抬起头局促不安地解释,周理解到她是为了什么而感到内疚。
真昼很清楚自己的影响力,所以她一向谨言慎行,留心地做出被所有人喜爱的举动。
如今,这样的真昼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明了周在她心中的地位,这样的行为摆明了会引起混乱。她是明知故犯,而周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哎,我也能理解,你是明知事情会变成这样还去做的。」
「你不生气吗?」
「那倒没有。」
「这样啊。太好了。」
正因为真昼知道后果仍这么做,周反而下定了决心。周瞭解到她有多么认真,因此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而且,周也准备好要向真昼伸出手。
他做了个深呼吸,看向真昼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平时更加清澈宁静,平静得令人屏息。
「我可不可以也道个歉?」
「道什么歉?」
「……对不起,我这么懦弱。」
在表明心意之前,有些话应该要先说清楚。
「我心里明白,却不敢踏出那一步,一直都在逃避,假装没发现你的心意。对不起。」
周已隐约察觉真昼的好感,却一直在逃避著。
「自己太窝囊了,应该不会被喜欢吧?」、「怎么可能喜欢上我这种人。」如此找了一个又一个藉口,一直拖到今天。
他再也不想要逃避了。
要正视真昼的心意和自己的心意,将不加修饰的感情如实表达出来。
这次他直视真昼的目光,毫不躲闪——真昼轻轻地笑了。
「彼此彼此吧?我也是差不多的……如果不是确信了你对我的心意,我也踏不出这一步。」
真昼浅笑依旧,轻轻伸出手碰触他的手。
「所以我说了吧?我可是很狡猾的。」
「……那可难说。我比较狡猾。」
「你的狡猾只是小意思。」周苦笑著说,然后从真昼的掌心抽出手,转而将她的身体轻轻拥入怀中。
由于事发突然,怀中纤细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或许是理解到正抱著自己的是周,真昼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因为突然被拉过去,真昼压到周的腿上,倚靠著他的胸口。她抬起头看向周。
那焦糖色的眼中带有惊讶困惑之色,还透露著些许的期待。
「……能让我来说吗?」
周低语,脸上微微泛红的真昼点点头,然后有些撒娇地靠在了他的胸前。
「那个,我还是第一次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我曾经以为自己不会这样……以为自己没办法喜欢上谁。」
「……是因为以前那件事吗?」
「嗯,对啊。」
周紧紧抱著真昼,不让她离开,同时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一直犹豫著无法说出喜欢、之所以在心里某处拒绝领会被喜欢的事实,是因为还没有完全从国中时代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缘故。
拿不出自信,所以不敢向人示好。一想到遭到拒绝的下场,周就觉得还不如不要对任何事物抱有执著。
这样的想法,是从遇到真昼后开始改变的。
「所以,我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发自内心地喜欢上别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推翻了。」
周再次凝视著怀里的真昼。
只要真昼出现在视野中,周就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暖意。能让自己的心中同时充满了害羞和喜爱之情的人,真昼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周对真昼的恋慕情感就是如此地深刻强烈。
「原来一旦遇到真心喜欢上的人,人就会有所改变啊。」
和真昼的相遇改变了周。
多亏了真昼,他才从心中的泥沼往外踏出了一步,才能够一点点地认同自己。
也才会产生出喜欢上一个人的感情,以及希望对方喜欢上自己的欲望,还体会到想将对方一直捧在手心里疼爱是怎样的心情。
「……一开始我还觉得你一点都不可爱。」
「我知道,你当面跟我说过呢!」
「那时候真是对不起。」
当时他们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所以周才会说不可爱这种没礼貌的话。那时真昼恐怕也觉得周是个冷淡又自甘堕落的废柴吧?
「……遇见你的时候,你既不坦率,又冷漠,也不可爱,所以我想说,只要维持这种利害关系就好……但是不知不觉间,我开始感到不满足了。」
起初,周并不想和她扯上多余的关系。
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我开始想更深入地瞭解你,想触碰你,打从内心想要珍惜你、拥有你。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嗯。」
「我一直都在忍耐,觉得我这种人配不上你,可是……你对我说,这样的我就很好了,所以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而是开始烦恼要怎么做才能配得上你。哎,结果我还没做什么,你就先付诸行动了。」
「呵呵……我也一直都在忍耐。因为周你那么帅,我很怕要是你被其他人抢走了该怎么办。我一直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只有你的眼光才这么特别。」
「唔,又在说这种话……」
真昼对周又小看自己的态度感到不满,但在看到他的表情后,她频频眨著眼睛。
周现在没有露出真昼一直批评的那种窝囊样,而是带著坚定认真的目光和表情。
「……所以今后……为了不让别人说你眼光差,我会好好努力。」
「咦?」
「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男人,不让别人嘲笑你的选择。要达到和你同样的高度……还有点困难,但至少要做到能抬头挺胸的地步。」
周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能挺起胸膛站在真昼旁边,让任何人都无法说三道四。
这不只是为了真昼,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能够抱有自信。
而第一步,应该从这句话开始吧。
「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喜欢……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周注视著那双通透的焦糖色眼睛,一字一句吐露表白,随即见到那双澄澈的眼眸变得湿润,好像形成了一层膜似的。然而,水滴并没有坠落,而是映照著周的身影。
彷佛要藏起那双眼瞳一般,真昼闭上了眼睛,然后朝周露出了微笑。
「……嗯。」
她细小的嗓音中带有雀跃和颤抖,就算有旁人在,想必也只有周一人能够听见。当真昼表明同意之后,她再一次将脸埋入了周怀里。
绕到周的背后的双手用力搂著他,不愿放开。
这样的举动好像在说:「不会再放你走了。」一样,让周觉得有点害羞,随后他也把手环到真昼纤细的背后,用力抱住她。
(——我绝对不会放手。)
想好好对待她、想让她幸福、想爱她。
与真昼心灵相通后,周才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我想让你幸福。」
「不是保证吗?」
真昼缓缓地抬起头,语带促狭地问道。周则是笑著把嘴唇凑近她耳边。
「这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能亲手让你变得幸福。要说决心的话……我绝对会珍惜你,让你幸福。」
「……嗯。」
听到倾注满满热情的誓约,真昼露出了彷佛被这股热情融化的甜美笑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