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10话 与天使逛文化祭

  换上制服,将服装收进教室的柜子后,周和真昼在校园里四处走动,打算在文化祭逛一圈。

  现在已经稍微超过吃饭时间了,但餐饮类的临时摊位还在活跃地营业。很多学生会在这时候换班,不如说人潮可能还会渐渐增加。

  两人因不习惯的接待工作而劳累,也觉得饿了,所以在校内慢慢走着,想要随意买点东西来吃……果不其然,真昼很引人注目。

  不时能听到有人说「是那个女仆」,由此可见他们班上的餐饮店生意相当兴隆,来的人也很多。

  周自己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真昼则是看开了,或者说是习以为常地无视周遭,于是周也决定不要太在意。

  「你想吃什么?」

  「我想想,最好是平时不吃的东西。」

  「有什么平时不吃的……炒面或章鱼烧那些?」

  家里不是没有做炒面,只是真昼不太喜欢重口味的东西,要做也是做盐味或者是淋上拌炒勾芡配料而已。至于章鱼烧,他们本来就没有制作的机器。

  他们也不常去外面吃,所以没什么机会接触祭典上卖的食品。

  机会难得,周打算去吃很少吃的酱汁炒面,于是朝贩卖炒面的班级走去。走到一半时,他听见楼梯那边传来耳熟的声音。

  声音从通往屋顶的楼梯那边传来。周心想屋顶应该都是封闭的,一边爬上几阶楼梯看了看平台处……然后发现一个最近才开始有交流的同学。

  「咦,藤宫同学和椎名同学?」

  彩香语带诧异地喊了两人的名字,周看到她也惊讶地眨了眨眼。

  学校里没什么能坐下的地方,她在这里并不会让人吃惊……周惊讶的是她的姿势。

  有个男学生正在彩香身旁大口吃着炒面,而彩香则是靠着那个男生,一手靠在他的下巴下面,看起来像是为了不让炒面掉落一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

  「唉,就像你看到的啊,在吃饭啦。喏,小总,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藤宫同学。」

  「嗯唔。」

  可能是没有咀嚼完毕的关系,男生发出模糊的声音看向周,然后一口咽下炒面……结果因为太着急,又皱眉捶了捶胸口。

  彩香似乎早有预料,一边说着「都怪你没细嚼慢咽」,一边把瓶装的茶水递给他。

  男生在大约喝了三分之一时,大概是塞住的东西进到了胃里,表情也变得轻松许多。彩香正在用湿纸巾帮他擦嘴。因为他刚刚在吃炒面,所以嘴边沾满了酱汁,在湿纸巾上染出了明显的茶色。

  被擦嘴的男生露出略微不满的表情,嘴里嘀咕说「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可彩香仍笑着继续擦拭。看他有点为难却不拒绝的样子,应该是因为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信赖关系吧。

  「呃,是木户的男朋友?」

  「嗯,猜对了。他是我的童年玩伴兼男朋友。来,小总,做个自我介绍。」

  「你以为我是没人催就不会去做的小孩子吗……」

  「还不是因为你怕生。好啦,他不是坏人。」

  「要是坏人你也不会介绍给我吧……我是茅野总司。」

  总司点了点头,彩香则是一副「做得很好」的态度想摸摸他的头,被他拍开了。

  彩香可能也习惯了,看起来毫不介意。周不禁对她强大的精神感到佩服,同时把视线转向总司。

  之前从彩香口中得知的只有肌肉很结实这一点,原以为他的体格会明显地壮硕,不过……乍看之下只知道他比周还高,隔着制服却没有特别壮的感觉。反而是一哉的体格看起来更好。

  周不着痕迹地偷偷观察了一番,而彩香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在往哪里瞄,促狭地笑了出来。

  「小总脱掉以后可厉害了。」

  「脱、脱掉很厉害……」

  「对呀,椎名同学,我男朋友可厉害了。呵呵呵。」

  彩香露出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周开始考虑或许不要让真昼听到比较好,结果打断话题的正是总司本人。

  「别炫耀那种事情啦,太丢脸了……喂,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又炫耀肌肉了吗?」

  「只说了我男朋友的肌肉很棒。」

  「算我求你别再说那个……没什么好炫耀的。」

  「没那回事!对我来说就是世界第一!」

  「还敢说,上次看到电视上的健美特别节目明明还看得流口水……」

  「那、那是偶尔吃的点心……你才是我的主食兼嗜好品,是不可缺少的!小总是特别的!」

  彩香一本正经地如此断言,而周个人则是特别在意健身的部分,没把两人秀恩爱的内容听进去。

  (就那么喜欢肌肉吗……真是难以理解的世界。)

  若要说起来,真昼的癖好是气味,总觉得她和彩香能合得来。不过,听她们聊起喜欢男朋友的哪个地方也让人感觉心情满复杂的,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们避开当事人再聊这些。

  周感到有些叹为观止,退后一步开始观察彩香,不过总司似乎隐约察觉到他的想法,于是一脸无奈地拍了拍彩香的脑袋。

  「到此为止,你把人吓到了。」

  「都是你说了那种奇怪的话。」

  「……不好意思,我们家彩香这样子。」

  「怪我吗!?」

  彩香对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不过这应该只是打情骂俏的延伸吧。

  她噘起嘴用责怪的语气说「你这家伙~」并若无其事地抚摸他的肌肉,让旁观的周只能苦笑以对。

  总司也没有觉得不开心,或者说两人可能平日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便由着彩香摆布了。看见总司对自己点了点头,周也跟着点头当作回应。

  真昼则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直没说话。突然,她不知为何紧贴到周身上开始摸着他的肚子。

  「……周脱掉以后也很厉害。」

  「不用比这个,而且我也没多少肌肉。比较起来我算是不容易长肌肉的。」

  「对我来说足够了。」

  真昼红着脸伸手摸了过来,周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自然而然露出了苦笑。

  「对了,你们吃过了吗?」

  在周哄着真昼的时候,彩香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他们在同一时段值班,也是同时换班的,但彩香因为有男朋友在等着她,所以迅速交接完就走掉了。同一批同学大概也没有这么快就开始吃饭。

  「没有,现在要去吃。我在想要不要去买点炒面。」

  「啊,炒面?这个很好吃唷,是小总他们班做的。」

  彩香又笑着补充:「不过大部分都给小总吃了。」总司则小声吐槽说:「还不是你叫我多吃点,一直强迫喂我。」

  「这样啊,你们要吃炒面啊,那这个给你们。」

  她笑着递给真昼一张票券,上面写着炒面百圆折扣券几个字。

  「这是内部用的优惠券喔,小总也说可以给其他朋友……可以吧?」

  「你想给就给。反正我们一样卖出去了。」

  「好耶。」

  彩香笑咪咪地递来两张折扣券,让周觉得既感谢又不好意思,看了她一眼后,发现她又高兴地勾起嘴角。

  「啊,你不用在意喔?我们光是吃炒面的话也会腻,不会再拿去用了,而且我现在比较想吃热狗。」

  她笑着补充一句:「比起碳水化合物,还是蛋白质更好。」周是认为热狗的脂肪也挺多的,但他也没特意吐槽,而是坦率道谢并决定心怀感激地拿来使用。

  「谢谢你,木户同学。下次再让我们请回去。」

  「不用不用,我也不是想要求回报……啊,对了,椎名同学。」

  「什、什么事?」

  「藤宫同学的肌肉大概怎么样?」

  看她面色凝重的样子,还以为她想说什么——周的心里浮现出傻眼的情绪,被提问的真昼则是连连眨眼,然后不知为何慌张起来。

  「不、不行,周是我的!」

  「哎呀,真可爱。不是啦,我也最喜欢小总了喔?只是觉得有点好奇。」

  「你要去看别的男人吗?」

  「才、才没有!小总你相信我。」

  连彩香也受到影响,慌忙摆手否认,不过她似乎看出总司有一半是在开玩笑,于是气呼呼地鼓起了脸蛋。

  她用有些撒娇的语气嘀咕「小总是笨蛋」,然后对仍然有点戒备的真昼露出亲切的笑容。

  「不是啦。因为眼前有个好素材……我就想要帮忙锻炼……不然多可惜呀?藤宫同学又高又瘦,再长点肌肉就更好看了吧。」

  「……变得更帅的话,我会很伤脑筋。」

  「啊,毕竟藤宫同学今天很有风范嘛。说不定会一下子大受欢迎。」

  彩香一副很瞭解的样子频频点头,真昼则是不悦地噘起嘴。

  周不知道该为真昼和彩香谈得来而感到高兴,还是该吐槽真昼开始为自己不太可能出现的桃花吃醋。

  他应该不会像真昼担心的那样受欢迎。再说,要是好好打理一下就有女生接近的话,以前多的是接近的机会。不过他当然不可能接受就是了。

  比周长相更好的人随处可见,自己并没有真昼想的那么出色。

  看真昼仍不放心,周苦笑着轻轻抚弄她的头。

  「我只对你有兴趣,而且就算真有人喜欢我,在她强行介入一对感情圆满的情侣时,我就不可能对她有好感了,所以你放心。」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高兴。」

  「我也一样高兴不起来啊。反正你不用那么担心,没事的。」

  「……感觉你还是不懂……」

  周本来想让真昼放心,可是她不知怎地又不满地皱起眉头。在他感到困惑的时候,彩香调侃地笑着说「椎名同学你也不容易呢」。

  心怀感激地从彩香和总司那里收下优惠券后,周和真昼便与他们道别,迅速买了炒面到后中庭去吃。

  设置的休息处已经没位置了,也不方便在放着备品的休息室待太久,用排除法筛选过后,两人便来到了可能还有位置的后中庭这里。

  后中庭里有一些学生,但由于校外人士进不来,看起来还是有地方可以坐。

  周在真昼要坐的地方铺好毛巾,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然后整个人靠到椅背上。

  「怎么说,学校里面太热闹了,让人静不下心来。」

  「呵呵,你更喜欢安静的环境嘛。」

  「还有,我讨厌别人一直盯着你,感觉很吃亏。」

  「没什么吃亏的……」

  「我的精神会吃亏。」

  这种情况不可避免,所以周只有忍耐着,心里却不是滋味。现在真昼穿着制服,旁人的视线也没有看见女仆时那么激动兴奋,但美女果然还是很引人注意。

  既然真昼都已经看开而且习惯了,周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像这样发几句牢骚。

  真昼或许也明白这一点,露出为难的苦笑,然后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周乖乖接受,一边轻叹了口气。

  「明天人会更多吧。评价那么好,我们又是下午开始值班。」

  「哎,只要撑过明天就结束了……说起来,志保子阿姨他们呢?」

  志保子他们兴致勃勃地说要来看周和真昼的服务生装扮,却没见到他们的人影。周搔着脸颊,对感到诧异的真昼耸了耸肩说:

  「他们说明天会请假过来,然后在这边订旅馆住两天。」

  「真的吗!」

  「你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修斗叔叔跟我约好要教我做妈妈的味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明明是爸爸,有什么妈妈的味道……比较起来,我的确更熟悉爸爸的味道。」

  志保子和修斗会依照事先决定好的日期分担煮晚餐的工作,因此周对双方的味道都很熟悉。只不过,志保子煮的都是那种THE·单身汉的料理,调味、份量和菜色也是如此。虽说的确是妈妈煮的菜,却没什么俗称「妈妈的味道」的感觉。

  修斗的厨艺更好,口味细致,吃起来也让人安心。说起自家的家常菜,果然还是指修斗煮的菜。

  但是,真昼自己的厨艺已经好到用不着学习的程度了……她似乎很看重「学习藤宫家的味道」这一点,因此鼓足了干劲。

  「你煮的菜我已经很满足了喔?」

  「这是两码子事。我想在你想吃的时候煮给你吃。」

  「这样啊……对我来说,你的味道就是我们家的味道,所以不用勉强自己去学也可以。」

  「……一不留神你就说那种话!」

  周迟早有一天——不如说现在就已经被掳获了胃口。他每天都能吃到真昼亲手烹调的美味饭菜,所以真昼的味道毫无疑问就是自家的味道。和藤宫家有所区别,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味道。

  听到周这么说,真昼脸颊随即绽放出不合时节的樱花色彩。她把带过来用完的湿巾一下下拍在周的脸上,试图让他的脸也染上同样的颜色。

  周看到她腿上放着的炒面快要翻倒了,便帮忙挪开炒面,轻轻抚弄着她的脑袋哄她。

  她的头发因为在上午一直扎成辫子而带有平缓的卷度,周的抚弄使得发丝更加蓬松,真昼的脸也鼓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以为摸摸头就能敷衍过去?」

  「没有,但我觉得你会高兴。」

  「你这种地方也不行。」

  真昼摆出高冷的态度,可是脸颊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那副模样让周忍不住偷笑,这次改成了边摸头边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

  吃完午餐,周和真昼重新开始逛校园,所到之处总是沐浴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和目光之下,似乎让真昼感到有些疲惫。

  之所以受到瞩目,原因之一在于他们牵着手防止走散,但真昼似乎并不想放开。她的手指轻柔却坚定地与周的手指交握,表达自己不愿放开的意思。

  偶然遇见高一时的同学,被他们大声鼓噪起哄的时候,周看了真昼一眼,发现她只是露出端庄娴静的笑容,并且把身子靠得更近,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坚持。

  (……没差,反正全年级都知道我们在交往了。)

  这所学校的学生应该大都知道真昼和周开始交往这件事。在运动会上,真昼公开说周是她重要的人,且在过了周末后就宣告两人开始交往。

  正因为真昼在其他年级也很有名,所以才会传得广为人知,当时男生们沮丧失意的程度非常夸张,周甚至还在真昼不知道的地方被陌生学长纠缠逼问。

  不过,之后那个学长就被听到同学通知而赶来的真昼笑着补了一刀。

  两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交往到现在,应该不会有男生天真地以为现在还有机可乘吧。即使不强调什么亲密关系,走在一起也就够了。

  只是,不愿离开周的真昼似乎有什么打算。和以前的同学分开后,她仍然静静地依偎在周身旁。

  「怎么了吗?」

  「现在的周很帅气。」

  「哪有啊?」

  「发型,还有气质之类的。」

  「因为留着咖啡厅的造型就过来了。」

  「就是因为那个。」

  「我不是很懂……」

  如果换个发型会受欢迎的话,早在和真昼开始交往的时候就会受欢迎了,也不至于紧贴着强调什么吧。周个人是很乐意让她依靠,可是另一方面,紧密接触使他体会到的某种触感,也让他希望真昼能稍微分开一点。

  真昼本人希望这么做,周便由着她去,觉得不太自在也没办法。

  多亏真昼,我也比以前更习惯别人的目光了——周一边逃避现实和周围的视线,一边慢慢在校园间行走。

  周看着发下来的传单,浏览每个班级都有什么项目,而真昼自然地走在前头,应该说像在引导他走向前方的鬼屋。

  (……我记得她有点怕恐怖类型。)

  有时候看电视转到恐怖节目,真昼就会一脸苍白地握住他的手,但她当下是在逞强。因为她所说的话和脸上表情正好相反,应该是怕得不得了吧。

  可是,学生在预算范围内做的鬼屋怎么也比不过制作精良的那些电视节目,真昼可能是认为没有问题。

  「你那么想去鬼屋吗?」

  「咦!」

  真昼顿时停下脚步,然后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周,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自己根本没想过那种事情。她可能只是随意走走,并没有想那么多。

  真昼好似没了油的机器一样露出僵硬的表情,眼神也游移不定,可以肯定她并没有打算要去鬼屋。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还以为你想去,不过你怕恐怖类型的东西,也不可能啦。」

  「……我没有怕。」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明明都不敢跟我对上视线。」

  真昼似乎不太希望暴露自己的弱点,因此试图蒙混过去,可惜表情和态度让她的努力都白费了。看见那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周并没有老实到还会相信她的程度。

  (害怕恐怖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吧。)

  周反而觉得很可爱,只是她本人并不情愿。

  内心觉得她可爱的想法似乎被真昼察觉了,只见她用略微有些不满的眼神抬眼看了过来,但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冲击还未消散的缘故,使得那双眸带有几分湿润,一点魄力都没有。

  「我不怕,也要去鬼屋。」

  「不怕是吧。那下次一起去看恐怖电影?」

  「……正、正合我意。」

  「声音明明抖得那么厉害。」

  周本来只是开玩笑,但真昼却虚张声势地答应下来,反而让周感到伤脑筋。

  「那么逞强好吗?要是一个人睡不着我可不管。」

  「我没有逞强,而且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会让你负起责任的。」

  「真人比鬼还要可怕喔。」

  「我不觉得你哪里可怕,再说、也一起睡过好几次了嘛。」

  真昼依靠在周的身旁,抬眼看了过来,周连忙伸手轻轻用指腹堵住真昼的嘴巴,同时叹了口气。

  在还没交往之前,真昼就因为打盹在他家里睡过一夜,暑假时也在老家一起睡——可以说两人的确过夜好几次了。

  只不过,她的发言非常容易引来误会。周围的学生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明明还不是那种关系,被误解的话实在让人感觉心情复杂。

  「……听起来很像在邀请我。」

  「别胡思乱想,本来是你在邀请我才对。」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你吓得发抖的样子。」

  「那也可以说是不怀好意。」

  真昼戳了戳自己的腰,于是周重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阻止她。

  被握住手好像让真昼感到很高兴,她原本有些不满的表情也变得柔和,周则是回以微笑并牵起她的手。

  当然,是牵去鬼屋的方向。

  「……周?」

  「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毕竟一开始说要去鬼屋的可是你自己。」

  「我、我的确是说过!你、你好坏……」

  真昼扭动着身体,泪眼汪汪地看了过来,而周只是轻笑一声,接着毫不客气地牵着她的手走向鬼屋。

  为了真昼的名誉着想,周决定不把真昼在鬼屋里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这件事告诉千岁他们。

  离开鬼屋后,真昼因惊慌害怕而显得有些疲劳,周便扶着她的后背走向休息处。这时,他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嘴里不自觉地发出「啊」的一声。

  「……咦,您是树的……?」

  因为不是很熟,周战战兢兢地从背后出声搭话,对方则是维持端正的身姿转过头来。

  那个人五官端整却表情严肃,找不出一丝柔软放松的神色,是一位年纪和周的双亲差不多的男性。

  见到与记忆中一致的长相,知道自己没认错人的周松了口气,也同样挺直了背脊。一旁的真昼疑惑地仰头看过来,于是周以对方听不到的音量悄声说道:「是树的爸爸。」

  「好久不见,我是藤宫。因为稍微换了发型,您可能认不太出来。」

  那名男性——树的父亲大辉仔细观察了一下后,那张被人说是难以亲近的面孔稍微柔和了一些。

  「原来是藤宫同学,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啊哈哈,毕竟我以前看起来满阴沉的。」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意思是你表现出自信的神色才是最好的喔,不必妄自菲薄。」

  树经常抱怨大辉很唠叨,但大辉似乎挺中意周的,也乐见周身上发生的变化。

  一提起他的儿子,连周都不得不说他是个顽固的父亲。不过,大辉在其他场合都是个性情温和、通情达理的人,周自己并不排斥和他交谈,严格来说还觉得他挺亲切的。

  大辉赞赏的语气和眼神让周有点难为情。接着,大辉的视线转向真昼,问道:

  「这位小姐是?」

  「啊,那个,她是我正在交往的女性。」

  周介绍得有些过分客气,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把握好和大辉的距离感吧。这也没办法,因为与朋友的父母交流本来就颇有难度。

  周感受到真昼的害羞与尴尬。她的身体略微紧绷僵硬,却还是在嘴边挂着天使般的笑容,轻轻低头打招呼。

  对真昼来说,大辉是陌生的男性,因此她是以对待外人的方式来应对,不过从大辉的性格来看,这样做应该是正确的。

  「幸会,我是椎名真昼。就和周刚才介绍的一样,我正在和他交往。」

  「你客气了。我是树的父亲,赤泽大辉。」

  大辉也同样彬彬有礼地弯腰行礼,然后瞥了周一眼。感觉那一眼中彷佛带有「真有你的」的含意,但他假装没发现的样子,回以温和的笑容。

  「这样啊……没想到你也交了女朋友,真令人惊讶,因为我什么都没听说。」

  「树他都没说?」

  「他通常不会找我说话,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吧?」

  「呃,我觉得平常也不会特地讲朋友谈恋爱的事情啦。」

  周心里感慨地想:树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还是那么僵,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和藤宫同学在交往……这表示,犬子平时也受了你不少关照吧,不好意思。」

  「不会,该说是我受了赤泽同学的关照才对。」

  「话是这么说,他也给你添了麻烦吧?」

  「哪里。他很体贴又亲切,总是给予我很多帮助。希望今后和赤泽同学的友谊也能持续下去。」

  周没有吐槽「有时候会多管闲事」,只静静听着真昼的称赞,大辉则是发出一声感叹。

  「……藤宫同学你找了一位这么优秀的对象,真是太好了。」

  「嗯,我家的真昼的确很优秀。」

  「现、现在别开这种玩笑!」

  真昼白皙的脸颊明显泛着红晕,大概没想到周会在朋友的父亲面前这样夸口称赞吧。

  她害羞地垂低眼帘,然后以不让大辉发现的动作,若无其事地用手掌朝周的后背发动直接攻击。周暗自笑了起来。轻轻拍打的力道不痛不痒的,反而让周觉得可爱而扬起嘴角。

  「你们感情和睦是再好不过了。虽然是好事,不过那样的亲密举止让人看了会感觉不自在呢。」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说起来,叔叔您今天是去我们班上吗?」

  「没有,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怎么说呢,那种气氛、让人很难踏进去。」

  「啊……」

  大辉对那种娱乐活动没什么兴趣,对漫画和游戏之类的也没概念,想必很难走进周他们的班级吧。

  「我一个人进去的话会让那些学生为难吧。毕竟我的外表看起来这样。」

  「我觉得不是外表的问题,而是您表情比较严肃吧。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去?虽然是自己班级,但我们也想进去当顾客。」

  「不,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难得有情侣的自由时间,而且……现在她也在教室里吧。」

  「……是的。」

  「我也不希望她见到我以后会畏缩或尴尬。要是碰了面,我恐怕会对她摆出强硬的态度。」

  看见大辉露出为难的微笑,周也垂下眉梢,但没有进一步追究。

  关于千岁和大辉的事,尽管周也不抱有乐观的看法,但他知道大辉没有恶意,也知道他是有自己的考量才会拒绝千岁。

  即使心里明白,周还是忍不住期盼着能够消除这种隔阂。虽然这不过是他作为朋友的一厢情愿罢了。

  「抱歉打扰你们了。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可是……」

  「因为我不想去破坏气氛。你们好好玩吧。」

  说完,大辉不等周他们挽留便离开了。周轻轻叹了口气。

  「……叔叔和千岁同学还没……?」

  「嗯……坦白讲,大辉叔叔并不是坏人。有些人就是怎么也合不来。从性格来看,树、千岁他们和大辉叔叔原本就处不来了。」

  即使周与大辉只有少数的机会接触交流,但还是能看出他一本正经又顽固的性格。

  相对的,树和千岁虽然说不上是随便马虎的人,却也不会一味循规蹈矩,拥有不为规矩所束缚的柔软性。

  那两人绝不想被强制押入框架之中,不可能乖乖听从大辉所说的话,所以当然合不来。

  可是,如果问是否错在大辉身上的话,答案是否定的。就算他的要求多少有些不知变通,也还在一般常识的范围内。

  「大辉叔叔的要求本来就比较高,并不是心怀恶意去为难千岁……正因为这样,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会陷入僵局。」

  如果大辉能轻易认可千岁,那他早就认可了。

  家长对孩子的交往对象过度干预这种事情不值得提倡,但为人父母希望孩子找到更好的对象,也是情有可原。

  虽然树不怎么提起家里的事,周平常也不会意识到,但赤泽家族的社会地位及声望颇高,长辈更会对这方面格外注重。

  「要是能想办法得到叔叔的认可就好了。可惜不能如愿。」

  「是啊……我觉得他们真的很般配,又是那么亲密无间。要把他俩分开的话,我会很难受……希望叔叔别把他们分开。」

  「嗯……我猜想大辉叔叔也有这种感觉,所以现在他尽量不去干涉。在其中一方妥协让步或达成共识之前,应该会一直僵持着吧。」

  周又一次叹气,真昼也苦恼地垂下眉梢,把头靠在周的手臂上小声说:「要是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和大辉分开以后,他们姑且买了些慰问品,走回自己的班级顺便休息,然后才发现教室门外已经出现了比其他班级都排得长的队伍。

  他们在值班时偶尔也会看看外面的情形,不过现在的盛况比早上更加热烈,应该是不胫而走的好评所致吧。

  就算是自己的班级,顾客终究是顾客。周和真昼乖乖地排队等候,终于到了接待处时,班上同学匆忙扫了一眼名册。

  「咦,藤宫和天……椎名同学,你们该不会是来帮忙的?」

  「可惜不是。我们想当顾客体验一下,还有来看看树和千岁怎么样。」

  「啊——他们很有精神喔。嗯,算是吧。」

  「怎么说得那么不干脆?」

  「树怎样都改不掉轻浮啊。」

  「这是那家伙的个人特色嘛。」

  「你好损哦。」

  树一向就是那么开朗幽默的一个人,除非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这种个性大概不会彻底消失。在这一类活动中,树肯定会认真参与并展现出自己的个性,轻浮的感觉是改不了了。

  也有学生就喜欢树的轻佻,这种类型的执事也是相当受欢迎的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学生举办的活动没有那么严谨的要求,只要差不多像个执事就好。

  「那么,两位要登记入场对吧?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人这么多也没办法,我们可以等……真昼你还好吧?累不累?」

  「不会。累、累也是因为、刚才那个节目对精神上的打击……」

  「还不是你逞强说要进去。」

  「……我没有逞强。」

  真昼撇开了视线,像她那样虚张声势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尽管心里这么想,但要是欺负过头的话她又会闹别扭,周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转而对真昼小声说:「约好去看恐怖电影了啊。」然后就被她用有些动摇的眼神瞪了一下,不过这次装傻的人换成了周。

  就连在旁边接待处看着的男生都给了他一个白眼,说:「拜托别在这边放闪。」于是理亏的周同样躲开了他的视线。

  说着说着,轮到周他们进去了。两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进自己的班级……迎接他们的是两张熟悉的面孔,让周不自然地皱起眉头。

  一定是接待的同学通知了树和千岁,他们才会来带位的。

  树和千岁的脸上漾着微笑,态度比练习时更加毕恭毕敬。看见周那带有一丝嫌弃表情的脸,他俩的脸颊小幅度地颤抖着。

  接收到他们恶作剧成功的眼神,连周的脸上和嘴角都差点开始发颤,当然,这指的是快要抽筋的意思。

  「欢迎回来,老爷、夫人。」

  「喂,树,指导手册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尽管这里的风格是女仆执事咖啡厅,不过对客人的称呼方式都有统一。听到两人故意用错误的方式称呼,周的嘴角终于忍无可忍地抽搐起来。

  真昼羞涩地垂下眼帘,应该是「夫人」这个称呼让她害羞了。

  「哪里的话,你们两人专用的称呼就写在指导手册隐密的某一页上呢。」

  「别捏造事实。」

  「好啦。我来帮你们带位。」

  周以责备的眼神暗示他在客人面前给予特殊待遇是不对的,树则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

  既然说什么都没用,周只好勉为其难地被他们带到桌位就坐。

  真昼自然地坐到树拉出来的椅子上,优雅的举止吸引了周的视线。千岁笑咪咪地问:「休息时玩得开心吗?」并依照手册指示递出了周也完全记住内容的菜单。

  「嗯,还满好玩的。有些地方还没逛,打算之后再去看看。」

  「那就好。因为真昼儿一直很期待快点到休息时间呢。」

  「有那么期待?」

  「那还用问。她都说了想要到处逛逛嘛。」

  周瞥了真昼一眼,只见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开口点了一份A套餐试图转移话题。

  真昼在家里没有对文化祭表现出什么期待兴奋的样子,但她似乎相当期待要和周一起度过。

  向惹人怜爱的真昼微微一笑,周发誓之后要好好问问她,一边也点了同样的东西。也许是想法被她看穿了,虽然被轻轻瞪了一眼,但她看起来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让周暂且松了口气。

  收到点餐后,千岁毫不掩饰自己乐呵呵的笑容,走去后台传达点餐内容。这时,周想起放在腿上装有甜甜圈的袋子,便把它拿给树。

  甜甜圈做成一口大小,油炸成圆形,腾出手来的时候可以当作零食。周记得后台那边应该有备用的牙签,用那个吃的话就不会弄脏手,也方便其他工作人员分享了。

  「啊,对了,这是别班在卖的,给你们拿去吃吧。也给后台那些人休息的时候吃一点。」

  「噢!谢啦,谢啦!」

  「是我自己要买的,不用客气,不过你要感谢的话,也要像个执事一样感谢啊……」

  「谢老爷的赏赐……」

  「还是算了,还有那个梗别再玩了。」

  树心情大好地说着:「虽然吃过午餐,但肚子又饿了啊。」周对他笑了笑,又为即将说出口的事情可能会影响他的好心情而感到抱歉。

  「树,我说……」

  「嗯?」

  「我刚才遇到大辉叔叔了。」

  周知道,树在听了这句话以后身体稍微变得紧绷起来。

  周希望尽可能趁千岁不在场的时候告诉他,所以现在才开口,不过这也可能降低他接待的动力,所以周其实并不想说。

  树一向洒脱的轻快笑意沉寂下来,转而在一瞬间露出苦涩的表情,又掩饰着强撑起笑容。

  「啊,叔叔没说千岁什么喔,我只是跟你通知一声而已。叔叔他说不方便进来这里,所以去别的地方了。」

  「啊……也对,老爸不太习惯来这种地方,就算来了也……呃,会让小千为难,所以不来也挺好的吧。」

  树耸了耸肩接着小声说:「看在情理上,我姑且有把票给他,只是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回家以后我再问问吧。反正他今天八成不会来了。」

  树的脸上挂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一手提着慰问品的袋子走向后台。见状,周轻叹了口气。

  (……要是能顺利就好了。)

  即使没有那么容易,也希望能慢慢消解双方之间的隔阂——周只能如此期盼着。

  与树擦肩而过的千岁送餐过来时,发现周和真昼正为了大辉的事情有点消沉,她疑惑地问:

  「咦,你们两个怎么了,吵架了?」

  「你觉得我们会吵架?」

  「一般无论哪对情侣都会吵架……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倾听彼此的想法,也没办法完全反驳你下的断言呢,厉害厉害。」

  千岁感慨的喃喃低语中夹杂着惊讶和佩服之情,周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真昼一向温厚且宽容,不怎么会生气,更难得为了自己的事情生气。以她的性格来说,就算会为了别人生气,也很少有恼怒发火的情况。

  和这样好脾气的真昼吵架的时候,通常都是惹恼她的周做错了什么。到了这一步,两人会先以沟通代替吵架,谈谈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不高兴,然后两人一起商量解决方法。

  周根本不会惹她生气到无法沟通的地步,假如发生了那种事,周肯定会一个劲儿地道歉。

  所以,他们几乎吵不起来。

  听到吵架这个词,真昼也是一副完全没有概念的样子,眨着焦糖色的双眸。那意料中的反应让周轻轻笑了。

  她从来不会对周感到气愤。

  周在表现得过于自卑时会惹她生气,但她不是真的发怒,更像是责备,而且她会发火也是为了周着想。

  「所以我们不是在吵架。只是有很多烦心事,在烦恼该怎么办而已。」

  「哦——?你们没有吵架就好。说起来,周你的爸妈没来吗?」

  听到「爸妈」两个字,周的身体有一瞬间变得紧绷,但千岁好像没注意到的样子,一下子凑到周这边。

  看来千岁目前是把大辉这个人抛到脑后了,这让周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真昼儿说你妈妈跟我应该很合得来,所以我好奇嘛。想说一定要打个招呼。」

  「岂止合得来,我已经可以预见你们意气相投,然后真昼被你们祸害的结果了。」

  那两个人不仅是性情相合,连思考回路也颇为相似。刚和千岁认识的时候,周还曾经因为她那和志保子相似的热忱与活力而心生疲惫,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怀念。

  喜欢可爱的事物、频繁的身体接触,连非常喜欢真昼这一点都一模一样,那两人大概会一起疼爱捉弄她吧。

  真昼可能不难想像那副场面,嘴角抖了一下,而周选择当作没看见。

  (不是把她当成换衣人偶,就是摸来摸去,加油吧。)

  因为不至于对真昼有害,所以在这方面还可以放心。虽然真昼求助似地看了过来,但这件事情他注定解决不了,只希望她能坚强地撑过去。

  「你适可而止吧。还有,不回去没关系吗?」

  「唉,真的,阿诚在瞪我——」

  同样在值班的诚欲言又止地盯着千岁,也不好一直聊下去。

  千岁吐了吐舌头表示道歉,而诚还是冷眼看着她,于是周也催着千岁赶紧回去工作。

  看着千岁依依不舍回去工作的背影,周轻叹了口气。

  「我也只能给你精神上的支持了,加油。」

  「说得好像跟你无关一样。」

  「反正我根本阻止不了那两个热情洋溢的人,所以你加油。实在不愿意的话就干脆拒绝。」

  「也、也不是不愿意……那个……一定会被成换衣人偶的,不是吗?」

  「应该吧。」

  志保子原本就很疼爱真昼,也喜欢帮她打扮,认识千岁以后肯定会更有干劲。毕竟志保子已经把真昼视为亲女儿,大概会带她去时装店,让她试穿许多不同的衣服然后再买给她。可以想见千岁也会兴致勃勃地陪同。

  这些都是因为志保子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而且也很中意真昼的缘故,所以周也没办法摆出强硬的态度阻止。

  「不过,你愿意打扮给我看的话,我个人是认为没必要阻止。」

  「你明知道那么说我就没办法拒绝。」

  「没什么,你要拒绝她们两个,依照我的喜好来打扮也可以哦?」

  周并不是有什么想让真昼穿上的衣服,不过,让她穿上自己认为合适的衣服,一定也很有意思。

  「……就算没有她们帮忙挑选,我也很愿意、打扮成你喜欢的样子。」

  真昼轻声说完,便害羞地垂下眼帘。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所以你穿什么都喜欢——周没能当场说出这句话,而是啜饮一口咖啡,为她可爱的模样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周一边喝咖啡,一边等待害羞的真昼的脸颊恢复平静。从周围的情况来看,他深切体会到好评能够招揽更多顾客的道理。

  他们当初多准备了桌位,店里却一直是座无虚席。周他们值班时也是一样,客人源源不断地上门,始终是客满状态。

  客观来讲,大家应该都是冲着真昼和优太上门的,可是在他们休息之后仍有许多客人蜂拥而至,或许就是服装的功劳了。

  平时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女学生像这样穿上服务生服装,似乎很令人怦然心动。

  周自己倒是只有「非常不习惯」这样的感想而已。

  比如他就完全想像不到千岁穿上这种服装帮客人服务的模样。

  周瞥了一眼正展现亲切笑容接待客人的千岁,虽然看不出与那身服装产生联想的勤快感,但她活泼且讨人喜欢的气质却和短裙女仆装很相衬,说不定就对上了某些人的胃口。

  「……千岁同学怎么了吗?」

  正当周望着千岁,为她的精神洋溢心生感叹的时候,真昼诧异地开口询问,似乎已经把害羞的情绪成功地收回心里了。

  「嗯,没有啦……一起工作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看班上同学穿这种衣服还挺不适应的。明明都应该看习惯了才对。」

  「呵呵,毕竟很少会穿这种衣服呢。」

  「觉得稀奇也是吸引客人的主要原因。客人也都在说好可爱、好帅啊什么的,实际上大家打扮得也很合适。」

  座位上有学生,也有游客,多半都是冲着服务生来的,能听到他们谈论谁很可爱、谁很帅的声音。

  他们的心情不是不能理解,但他们谈论的声量不小,有时候会让服务生露出苦笑。

  周看了一眼服务生奋斗的状况,然后转向真昼,发现她露出了眉间有些紧绷的表情。

  「怎么了吗?」

  「没什么……周,你也觉得大家……就是那些女生、可爱吗?」

  「我觉得普通吧。」

  周隐约察觉到真昼想说什么,于是便用曲起的指关节轻轻掩嘴笑着说:

  「站在客观的角度评价容貌和言行举止,她们是很可爱没错,不过你放心,我只会对你的可爱产生喜欢疼爱的心情。」

  「你、你又说这种话……」

  「因为你好像希望听我解释。我不这么说的话,你还会吃醋吧。」

  这次周说得很小声,不让其他人听见。真昼支支吾吾地紧抿嘴唇,然后又害羞地垂下目光。

  「……感到不安的我好像笨蛋一样。」

  「你可以每次都跟我确认,直到你能接受、满足为止。」

  「那样我肯定会害羞。」

  「那到时我再哄哄你,你也会心满意足吧?」

  「你想杀了我吗?」

  「说得那么夸张。」

  「没有夸张,你总是在折磨我的心脏……对我的负担太大了。」

  「你不喜欢的话……」

  「也不是不喜欢……那个,是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见真昼忸怩地缩起肩膀,她这么一说更挑起了周想要欺负的欲望。不过,要是太过火了又会让她闹别扭,还是要适可而止才行。

  周暂且回了一句「我考虑看看」,然后就被她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似乎是没有得到她的信任。

  「……下次再捉弄我的话,我也要反击了。」

  「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做。」

  「……你要是故意,我就不理你了。」

  把头扭向另一边的真昼实在太可爱了,让周一时忍俊不禁,然后就被她不高兴地抢走饼干,更别过脸去不愿意看他了。

  人这么多,他们也不好在店里聊太久,于是周在适当的时候结束话题,两人一同离开了咖啡厅。他呼出一口气,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好。

  文化祭活动在下午四点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就会关闭会场。

  到时候又要开始忙着统计营业收入、做报告和进行第二天的准备工作。周想要在那之前再逛一下,可是主要的地方都已去过了。

  「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这个嘛……我们也逛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去体育馆的舞台那边看看?」

  「舞台啊,现在是什么活动?」

  文化祭从下午开始有举办舞台活动,有意愿的学生们会表演各种节目。周记得流程表上有写现场表演和戏剧节目。

  他看了看手册,现在好像是轻音乐社团在表演。

  「现在有音乐表演,你有兴趣吗?」

  「我不怎么听音乐,有这个机会就去看看吧。」

  「你不怎么放背景音乐,放了也都是西洋乐嘛。」

  真昼对潮流很敏感,对音乐方面却不太熟悉。应该说,比起流行的日本音乐,她更偏好早年的西洋乐。

  就连常常在电视上露脸的知名男性偶像,她也顶多能把脸和名字对起来而已。

  「你想听的话就去吧。我也满好奇的。」

  「好。」

  他们已经没什么想逛的摊位了,于是周牵起真昼的手走向体育馆,兼顾好奇和消磨时间。

  体育馆的灯光几乎都关了,还在运作的灯光把舞台上照得亮堂堂的。

  从体育馆外面也听得到声音,走到里面后,声音顿时变得更加响亮。彷佛在肚子里回响般,让周感到一阵痒意。他随手轻轻带上门以免打扰其他观众,然后迅速钻进还空着的位置。

  抬起头一看,发现自愿参加的团体正站在台上表演歌曲。

  其中还有个熟面孔,周不由得眯起眼睛看向那个人的脸。

  站在麦克风前的,是周从早上开始就经常见到的人。

  「……唉,那不是门脇吗?他可没说过要表演。」

  由于一起去过几次卡拉OK,周也知道优太很会唱歌,只是他完全没想到优太会站到舞台上,何况也没听说相关的消息。

  不仅有社团活动还要准备文化祭,甚至还要站上舞台,这旺盛的活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优太他自己并不喜欢出风头,所以才出乎预料。

  「门脇同学真的是什么都会呢。」

  「你可没资格说这种话。」

  真昼好像很佩服的样子,但她几乎也是什么都会——不论在课业、运动、还是家事方面都样样精通,像她这么能干的人实在很少见。

  「我也有不会的事情。」

  「比如说?」

  「……游泳。」

  「也对。到最后你还是没学会游泳。」

  「如果你以为一天就能学会游泳,那也想得太简单了。我明明怎么练习都掌握不了……」

  「对不起啦。」

  她似乎对「还是没学会游泳」这句话感到有些不服气,拿拳头轻轻捶着周的手臂。周一边苦笑,一边重新看向舞台。

  虽然优太不喜欢引人注目,但他对于被人盯着看这件事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满场观众面前也不显露怯色,台风非常稳健。

  从他面带温和笑容,甚至还轻轻挥手回应粉丝的表现来看,周只觉得他胆子真大。

  这时,两人前方的位置碰巧空了出来。因为没有人挡住,让台上的优太和周忽地对上了视线,优太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他似乎没想到周会来。

  周一边在心里发誓稍后再找他问清楚,一边朝他挥了挥手,优太则是在眨了眨眼后露出了和刚才不同的笑容。

  那笑容在女生之间引发出一阵尖叫声,这一如既往的情景让周和真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怎么不说要上台表演啊?」

  出场结束后,优太来到墙边,与周他们碰面。一听到周的吐槽,他便系上为了表演而拉开的领带,一边为难地垂下眉梢,笑着说:

  「一开始我没打算上场,可是原本主唱的人一星期前在社团活动时弄伤了腿……听说他被医生阻止带伤表演,所以就让我来代替了。」

  表演中也有需要活动身体的部分,受了伤的确承受不了。

  「这样啊。腿受伤那个人没事吧?」

  「嗯,不能出场好像让他很懊悔,我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虽然他好像看表演看得挺开心的。」

  「那也没办法……话说,亏你代替别人上场还唱得那么好,看起来超帅。」

  「是吗?那就好。」

  周早就在唱卡拉OK时亲身体会到优太的歌唱得特别好,没想到他连站上舞台都能不受观众的气势影响,反而让大家为他所着迷。

  听着女生们的欢呼,周也为优太的歌喉而心生佩服。优太似乎也看见了他的反应,害羞地搔着脸颊。

  「……还是有点难为情。被朋友这么看着的话就很害羞。」

  「不看比较好吗?」

  「也不是这样。藤宫你和椎名同学表现得和平时一样,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因为有熟人在的话比较放心。」

  优太接着腼腆地笑说:「这一点反而要谢谢你们。」旁边悄悄观察这边情况的女生们马上大声喧嚷起来。

  看优太还是老样子,不管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周不禁在心里苦笑,再看他脸上挂着既难为情又自豪的笑容,周又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不客气。」

  而真昼只是带着平静的笑容慰劳道:「辛苦了。」始终维持着陪同周的立场。

  这大概是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嫉妒吧。虽然真昼和周在交往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麻烦的是,在公开场合与优太亲近仍会产生不好的印象。

  「这下可惜了。机会难得,真想让树他们也看看。」

  「咦——还是算了吧。他大概会抱怨我没告诉他,不然就是拿我开玩笑。」

  「你就乖乖听他抱怨吧。谁教你要保密。」

  「突然就决定了,我有什么办法。是不可抗力啦。」

  优太又笑着说:「别告诉他们。」所以周决定稍后班级集合时一定要去告状,一边轻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我偏不。」

  「第一天辛苦了——!大家都非常努力了!」

  舞台表演一直持续到闭幕时间,周和真昼、优太两人一起观赏完表演后,回到了自己班上。

  文化祭第一天的流程已经结束,分别去休息还有完成轮班的同学们聚集到教室里,脸上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应该各自都玩得很开心。

  树这个执行委员一开口表示慰问,同学们就纷纷欢呼起来。

  等到吵嚷声略微平息之后,树清了清喉咙,再次唤起众人的注意:

  「那么,现在稍微收拾整理一下,为了明天做好准备吧。会计组负责检查总营业收入、点餐数和现金金额是否一致,然后向我报告——钱也要放到规定的袋子里交给我,我再拿去给营运本部。后台组去做明天的准备工作,待客组负责打扫这间教室,教室扫完以后再去帮忙后台整理备品喔——」

  「好——」

  安排好分工之后,大家便老实点头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周负责清扫,于是他卷起袖子去拿水桶接水,想要尽快把事情做完。

  一年前的他还对打扫一窍不通,现在虽然也不算擅长,但幸亏有真昼的指导和日积月累的身体力行,也终于达到了平均水准。正确来说,他已经能够做到维持整洁了。

  「……真勤快呢。」

  看到周与真昼合作无间地一起打扫,彩香发出赞叹的声音。

  「哪有,真昼做得比我好多了。她算是我的老师,我一开始根本就不会收拾整理。」

  「藤宫同学你给人很认真有规矩的印象,所以我有点意外。」

  「他啊,不在家的时候倒是很靠得住。」

  正在叠起、撤下脏桌布的真昼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语带揶揄地朝这边说道。

  被暗指在家里很邋遢,周也只好沉默以对。尽管真昼说的是不容辩驳的事实,他也不乐于老是被捉弄。

  「有什么办法,一个人住的男生就是那样。」

  「那样也太夸张了。我进去的时候都没有可以踩的地方。」

  「……就是那样啦。」

  「喔——虽然我们家小总不是一个人住,不过他的房间很干净唷?说是因为我会进去,所以收拾得很整齐,害我在床底下和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找到。」

  「你就放过他吧。别去找了。」

  被女朋友翻找那一类的物品,对男生来说算得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件,真希望全国情侣的女方都不要去揭露藏起来的东西。

  至于周自己的情况,就算被翻找也什么都没有,所以完全没有影响,但大多数男生都会秘密收藏一些东西,被翻出来的话一定很头痛。

  「啊,我也不是想找出什么,只是好奇有没有这种固定的情节。喏,就是那种漫画里常见的。」

  「你漫画看太多了吧。」

  「好像也是。小总也很傻眼,说想得太简单了……顺便问一下,藤宫同学你呢?」

  「我可是问心无愧。」

  「啊哈哈。」

  看到彩香呵呵笑着,周不禁对总司心生同情地想「他也真是不容易」。这时,真昼疑惑地偏着头问:

  「你们在说什么?」

  她似乎是在打扫中没听清楚内容。见她一副好奇的样子,周尽可能装出自然的态度避开视线。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嗯——大概是在说藤宫同学有你了,所以不需要的事情。」

  「木户。」

  周忍住从心底涌出的羞耻情绪,瞪向促狭地笑着的彩香,警告她别乱说话。

  见状,彩香加深了脸上的笑意,相反的,真昼更是疑惑地眨着眼睛。最后是周忍无可忍地牵起真昼的手,把她从彩香那里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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