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面谈啊。」
树和千岁最大限度地用委婉和自然的方法打探真昼,对此周非常感激。而周自己也在努力打工的同时,尽可能地在不被真昼注意到的前提下,一点一点地筹备着真昼的生日。
就在这样的一天里,学校下发了一纸不太受学生待见的通知。
在文化祭过后,学校就向家长们确认过日程,并再次调查了学生们的志愿。果不其然,伴随着十一月的到来,参加考试的考生与学校双方之间的会谈,也需要正式提上日程了。
这次应该会以学力和品行为基础,在父母的陪同下,讨论并正式确认志愿的去向吧。
周快速地浏览了一番通知单,确认了自己的面谈被安排在了最早的一批,还是尽早告知志保子这件事比较好。
原本估计三方会谈差不过就是这个时间,恰好这段时间志保子工作上没那么忙,可以空出一些时间,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是她来参加。虽然周很感谢志保子特意调整行程,不远万里地跑来配合自己,但说实话,周对此并不情愿。
(妈妈怕是又会兴高采烈地过来了)
基本上,对于儿子——或者说是对于真昼,志保子非常想要疼爱和照顾的。不难想象,既然有了过来的借口,她一定会满口答应,然后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吧。
「呜呃,我妈这会儿来不了,只能去拜托老爸了,糟透了。」
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树无精打采地举起通知单,任由灯光穿梭其中。他露出了一脸厌烦的表情,甚至可以说,这表情当中还参杂着几分厌恶。
班会都已经结束了,同学们也都已经散去了,他却还留在座位上愁眉苦脸的,可见他对此有多么讨厌。
树明明白白的将「不爽」两个大字写在了脸上,反观周则没有那么强烈的抗拒感。对此,周只好垂下眉梢苦笑道:
「只要一扯上大辉叔叔,你就会非常抗拒啊。」
「这次也没办法吧,三方会谈之后绝对会被他唠叨的,又是成绩怎样怎样啦,又是品行怎样怎样啦,还有去把志愿改成什么什么学校之类的。」
对于大辉,不管是两人对其所抱有的情感,亦或是两人眼中的他的为人,周与树所得出的答案都截然不同,所以周并不能认同树的想法。但不得不接受的是,大辉在树的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凑到身旁的千岁也「唔——」了一声,露出了稍显为难的样子。
「我这边是我妈过来,据说是会打扮的很漂亮。」
「我家也是妈妈来唉……就是说为什么长辈们都那么有干劲啊?这么拼命打扮,好像要上战场似的。」
就算穿睡衣之类的便服确实过于随便了,但要是太过干劲十足地认真打扮,也只会让走在旁边的孩子感到尴尬吧。而且,不太习惯的陌生打扮也容易使人感到坐立不安。
因为工作的原因,志保子倒是经常会穿得很正式,周都已经习惯了,但这次她似乎也打算盛装出席,周也不由得开始有点慌了。
「实际上确实也和战争差不多吧?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们要投身于激烈的竞争当中。」
「考试即战争,我懂我懂。」
「而且面子总归还是要的~毕竟在学校里会被同学看见,要是走在一起的时候被人评头论足的话,自己的孩子心里也会不舒服吧?所以我觉得这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和孩子丢脸。」
「这倒是说得通……不过我感觉我妈会超有干劲地过来。」
「啊哈哈,大概能想象到了。」
「拜托普通一点,普通一点……」
虽然志保子会根据场合选出与之相适配的服装,但可悲的是,考虑到有机会和真昼再会,又加上要商量儿子的未来,并且地点还是周的父亲修斗的母校,要是把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考虑,不管怎么想,最后都只能得出她会铆足干劲这一结论。
想像到志保子的那副模样,周就感到浑身无力了,所以他决定将志保子的事扔出脑海,悄悄瞥了一眼不在此处的真昼的座位。
真昼说她有事要去图书馆,所以暂时从座位上离开了。要是让她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心中肯定会感到不安吧,周甚至为她不在此处这件事而感到庆幸。毕竟——
(……这种事情可不能随意去触及啊)
周从没听说过真昼的父母在这种场合出现过。要是他们来过的话,免不了会被人目击并成为被讨论的话题吧,所以周猜测她们十有八九是没来过的。
说到底,真昼有没有告诉他们三方会谈的事情都不好说。
从她对父母的感情,以及父母对她的感情来看,她恐怕什么都不会告诉父母吧。
把事情告诉她的父亲朝阳的话,他说不定会来参加,但也完全可以料想到真昼会将其拒绝吧。现如今,真昼似乎早就将朝阳的存在和干涉割舍掉了,不会将这些告诉对方吧。
「哎,光是想想自己的面谈就已经开始郁闷起来了,不想了不想了!哦哦,对了老爷,关于那件事情,我稍微打听到一些消息了哦~嘿嘿嘿。」
像是为了打破现在的气氛,千岁发出了开朗的声音,然后便渐渐压低了音量,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周一边吐槽着「表情,注意表情」,一边因为赶在真昼回来之前改变了话题而松了口气,探头看向了千岁手中的纸条。
由于事先就已经收集过大家的意愿了,所以三方面谈的日子比想象中要来的早些。
三方面谈是在放学后才开始的,所以志保子也应该会在放学之后的指定时间才过来吧。志保子正站在来宾专用的门口,远远地就被周看到了,那样子就和先前预想的一样,周叹了口气「唉,真是相当有干劲啊」
基本上,只要不开口,志保子看起来就是个温柔稳重的女性。今天,她的穿着并非给人以柔和感,而是更多烘托出一种庄重之感。要说的话,这份庄重比起起工作时的还要更甚。
仪容端庄,站姿端正,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场,与平时的志保子简直判若两人。
志保子就那样站在那里,看上去莫名的年轻,让人猜不透她的年龄。路过的社团里走得晚的学生,亦或是同一时段来面谈的学生,都会向那投去几抹视线。虽然那是自己的母亲,周依然觉得非常难以靠近。
不过,就算再怎么犹豫,面谈时间也不会因此推迟。周下定了决心,喊了一声「妈妈」之后,志保子的脸上便立刻浮现出了开朗的笑容。
「哎呀,周,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了吧。看你精神挺不错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旦笑起来,志保子先前的那副样态和氛围立马就一扫而光了,很有她的风格。
周不禁整个人瘫了下来,似乎是觉得周这样很有趣,志保子夸张地说着「哦呀哦呀,是见到妈妈太高兴了,所以放松下来了吗?」周翻了个白眼,回了一句「怎么可能啊」
理所当然的,即使志保子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她的内在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她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笑,悠然地迈上了走廊。
距离预定的面谈还有好一会,而且志保子对学校的构造也几乎一无所知,之所以现在就开始出发,是因为她明白周会适当地带她参观吧。
周叹了口气,跟在了志保子的身后。
「周你啊,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联系,真让人伤脑筋。」
「没事还联系什么……?」
「唉~陪我闲聊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和妈妈聊天的话,感觉聊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周并不是讨厌和志保子聊天,只是她的气势实在是太猛了,经常是周刚一回复,马上就能收到一连串的信息,以至于周在和她聊天的时候常常会感到疲惫。
「闲聊不就是这样的嘛,主要就是为了交流交流而已。」
「好歹控制一下吧。还有,也别背地里把照片发给真昼啊。」
「唉——」
「唉什么唉。」
明明早就说过一次了,志保子却毫无悔意,仍然偷偷地将照片发到真昼手上,所以周必须要再次坚定地跟她表个态才行。
「那就建一个只有我,小周还有小真昼的群,把照片发到群里,就不算是偷偷摸摸了吧。」
「我不同意!」
「开玩笑的。」
志保子若无其事地讲了个听起来完全不像玩笑的玩笑,这让周不由得使劲皱起了眉头,志保子见状,便说道「哎呀,年轻的时候老是皱眉头,以后皱纹就会留在脸上哦」周觉得,要是等将来自己老了,脸上出现了奇怪的皱纹,那多半就是志保子的锅。
「那么,你有在好好学习吧?」
志保子看准了周的眉头松开的时机,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种事看看最近的成绩单就知道了吧?」
周一般都会将考试分数、排名还有成绩单全都毫无保留地发给父母,所以志保子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是老师关注的重点和你本人的肯定也有所不同吧。所以我想问问,你自己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我觉得自己有在好好学习,至少从没有懈怠过。活得对得起自己——可能还说不上,但我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
高一那会儿,由于周本身认真的性格,成绩也还算不错,但那时他并没有什么目标,那份努力仅仅是为了完成「保持成绩」这一要求而已。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因为是学生,所以要学习,仅此而已。
大约是从升上二年级开始,这份想法才开始有所改变。
为了能配得上真昼身边的那个位置,不让真昼因他而蒙羞,也为了能让自己发内心地感到自豪,周开始着眼于未来,抱着坚定的意志而努力。
或许可以说,他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拨开「维持成绩」的迷雾,周寻得了努力的动力,找到了努力的方向,这或许就是他身上最大的变化吧。
动机和心态都更加积极,也变得更有干劲了,相比于高一时的成绩,今年的周明显考得还要更好。顺着这个势头下去,学期末的总评应该也会相当不错,这更激发了周的干劲。
「嗯,这我本来就知道。」
「我说啊……」
「周就是那种一旦决定就会坚持到底的人嘛。」
没有任何犹豫的话语,直截了当地从志保子口中说出,将周那刚到嘴边的抱怨给噎了回去,他心中的不满也随之消散了。
「毕竟是我的儿子嘛,这十七年来我都看在眼里。在这种地方你总是很守规矩,至今为止,你认真投入的事情也都有了些成果。而且——」
「而且?」
「既然有小真昼在你身边,你也不可能随便乱来的吧?男孩子都喜欢表现表现的。」
志保子半开玩笑地冲着周挤了挤眼睛,露出了带有一丝恶作剧的笑容。周只好抿紧嘴唇,将头别向了一旁。
「啰嗦。好了妈妈,时间也快到了,快点走吧。」
「哎呀哎呀~」
「被我给说中了吧」,周似乎听到了志保子这样额外补充道,但他决定全然不理会这些,像是要领着欢快地笑着的志保子一样,快步走在了前面。
在原本的安排中,三方面谈本来也就只占用短暂的十到十五分钟,所以会谈很快就结束了。
周本来就有着优等生的品行,成绩也没有问题,想考的大学也大致符合他目前的成绩,所以面谈进行得非常顺利。
这是升上高三之前,准备考试的的高二学生们的最后一次三方面谈,周本以为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谈得更深入一些,结果班主任只是确认了一下周和志保子的意思而已,这让周略微有些扫兴。
周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面谈室,又走了一段路后,志保子才脱下了刚刚那副精明的母亲的面具,露出了平日里的轻快笑容。
她方才还摆出一副严厉母亲的架子,在听到了老师给出的好评之后,她就安下心来了吧。
「辛苦了,老师也夸你在学校表现得很不错,真是再好不过了。虽然我本来也没在担心,但是听到老师这样夸你,我才知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努力呢,真让人高兴。」
「原本提出一个人住的时候,你们开出的条件就是要我努力学习吧。」
虽说周的动力在高一和高二的时候可谓是天壤之别,但单论成绩的话,高一的时候他也已经足够优秀了。
虽然来都来了,周完全不觉得自己会被父母抓回老家,但约定就是约定,本就应该做到让人无可挑剔才是。
「啊~当时那样说,只是想稍微给你点压力而已。虽然我也知道,就算不那么说,你也一样不会有问题的就是了。毕竟你本来就还算认真嘛。」
「什么叫「还算」啊。」
「哎呀,虽然你之前也很认真吧,但怎么说呢,都只是单纯地在坚持而已,看不出来有什么干劲。现在的话就很积极,不满足于达到某一个目标,而是接二连三地寻找并达成新的目标,非常的有冲劲。该说是进化了吗?我觉得这是件好事。」
「……谢谢。」
「成绩也比高一的时候高出不少,对我来说也没啥好抱怨的吧。而且给予你干劲的开关似乎就在你的身边吧。」
「倒也不是为了真昼什么的,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不过,看到真昼那么努力,我的干劲也被点燃了,这倒是事实。」
真要说的话,虽然周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努力了,但与真昼一比的话就显得相形见绌了,甚至可以说,两者的程度本就不在同一个档次。
周从未见过像真昼那般严于律己的人,周也知晓她那实至名归的能力,全都源自于她那非同寻常的努力。
她已经大致学完了高中的课程,早早地进入了复习与巩固的备考阶段,这究竟要付出怎样不可估量的努力啊。
她本人却用「为了今后的轻松而努力,其实也并不算太辛苦吧」平平淡淡地一语带过,让周都不禁担心她是不是太过于勉强自己了。
或许可以说,正是因为呆在真昼这样一个人的身边,才将周潜藏的动力激发了出来。
看到真昼这么努力,而自己却还是只想着对现状妥协,这样天真的想法让周心生厌恶,他自然而然地就被真昼带动,开始磨练自身,学习也更加卖力了。
「你们可以互相切磋进步,这样也挺不错呢。就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挺火热啊。」
「我说啊。」
「哎呀,别瞪我嘛。我这是在夸你,是在夸你呢。你跟小真昼的关系融洽不是件好事吗?这有什么好不满的。」
「妈妈对我的了解还不够,还有实在是太爱多嘴了。」
要说的话,像周和志保子这样关系如此的融洽母子已经不多见了,但周也并非对志保子完全没有不满。
(妈妈就是爱多管闲事)
也不知道志保子是故意的还是天然呆,又或者是她无论如何都想把真昼收为女儿。
不管是哪种,亦或是以上的全部原因,总之一旦扯上真昼,志保子就经常会催促周,又或者是故意捉弄他,在一旁煽风点火。
「哎呀,好过分,我只是想和你稍微交流一下嘛。」
「一直做让别人不喜欢的事情,那算不上是交流吧。」
「知道啦知道啦,是我不对。」
虽然志保子嘴上这么说着,却看不出来一点反思的样子,周只好皱起眉头,故意地叹了口气,希望能给志保子稍微带去一点愧疚,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志保子依旧不见反省,只是踏着轻快的步伐在走廊中穿行。周只好扶着眉头,也跟着沿原路返回。突然,志保子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窗外。
周也跟着停了下来,听到了之前没怎么在意的,进行着社团活动的学生们的呼喊声。
为了传清楚指示而饱满的声音、为了协同配合喊出的声音、由于获得成果而叫出的兴奋的欢呼声、当作信号的哨声,混在这些声音之中,还有某处教室传来的吹奏乐社团的演奏声,就仿佛在为他们加油似的。
「真好啊,青春的声音。」
志保子望着远处学生们的小小身影,似乎是觉得他们有些耀眼,静静地笑了出来。
「先不说这个了,周你接下来是打算要认真备考了吧?」
周正打算问志保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她却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用与平常无异的眼神注视着周。这时候再问的话,恐怕也得不到回答了。
周决定忘掉刚才那仿佛融合了乡愁和羡慕的眼神。
「……那当然。要参加学校推荐性选拔的学生一年后就要参加考试了,甚至已经有些学生提前考完了,留给我的时间也就只剩一年了。」
(注:推荐性选拔考试又称综合选拔考试,与一般性选拔考试不同,是日本考取大学的另一种途径)
既然如此,还要兼顾打工是不是太鲁莽了?这一想法刚冒了个头,但现在想这个也毫无意义了,周很快便把它抛之脑后了。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两头开花,那硬着头皮也要坚持到底。
「那明年就要忙起来了呢。」
「高二升高三本来就差不多是这样的吧,虽然我也不想把日程排的满满当当就是了。」
「真可怜啊,但这就是考生的必经之路。」
没有人会自愿埋头苦读吧。正是因为不得不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所以周才会认真备考。
周已经做好了觉悟,也接受了自己之后会变得很忙的事实。志保子则是笑道「把这些也都考虑进去了吗,真不错啊。」
「总之,今年冬天回一趟家吧。明年要准备考试,怕是没什么空闲时间了。」
「……虽然明白这些,但一想到接下来会很忙,我就已经感到很疲惫了啊。」
「嘻嘻,看你愁眉苦脸的。不过毕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我当年考试的那会,可也是见识过地狱的。」
「妈妈之前很聪明吗?」
「什么意思,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为什么会理解成这样啊!我指的是你当时的成绩吧!」
至少现在的志保子应该可以归为高智商的一类人,而且她也积累了各种——不管是有用还是没用的知识,说话也很有逻辑。
按照一般的标准来说,志保子应该属于比较聪明的吧,但周还是没法想象出她的学习成绩究竟怎么样。
从出生开始的这十七年间,周深知一旦惹得志保子不开心,之后想短时间内安抚好她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周急急忙忙地说了下去,想要解开这个误会,但志保子的眼神却瞬间变得冰冷,最后只用了一句「真是的」就将这件事情带过了。
「唔~要是和修斗比起来的话,我当然没那么聪明,要是说当时的成绩的话,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样子吧。毕竟我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技能,应该就算是个平平无奇的学生吧?」
「平平无奇吗……」
「露出那么怀疑的眼神干什么。别看我这样,我当时也算是个朴素又老实的女孩子吧。」
「朴素又老实啊。」
志保子的个性这么奔放,居然还说自己朴素又老实,周只觉得这是她在自我吹嘘而已。
「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不就好了?」
「没什么。」
「真是的。」
虽然周被志保子瞪了一眼,但要是再说些多余的话,她肯定会变得更加生气。对于如何应对这位母亲,已经有了一些心得的周选择了沉默。
见周把脸别了过去,志保子明白再怎么追问下去也没有用,嘀咕了一句「真拿你没办法」,而周则依旧摆出一副沉默的架势。
「总之,我既没有特别优秀,也没有认真到能让人夸奖的地步。虽然决定好了目标,但因为时间很紧,快考试时才开始临时抱佛脚,当时真是拼了命的卷,感觉与平常判若两人呢。」
「判若两人。」
「总之看上去就像是快要死了似的,或者说一点从容都不剩吧。我当时问过朋友,他们都说我身上阴气逼人,感觉整个人跟快要被逼疯了一样,简直糟透了。」
志保子的长相非常温厚,这样的她居然会被朋友用「阴气逼人」来形容,这让周大感意外,不由得往志保子那边扫了一眼。从现在的志保子身上完全看不出来那种感觉,只是带着平常的表情淡淡点头「嗯,现在说起来,当时实在是毫无规划可言」
母亲在自己孩子的眼中,与在她朋友的眼中的形象有所不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周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志保子发疯般的表情。
此时的志保子脸上正挂着爽朗的笑容,耸了耸肩回应了周的视线。
「嗯,你和我就不一样,周会把事前需要的准备都做好,平时也会脚踏实地打好基础,所以我并不是很担心。我清楚你不会把事情搞砸,也明白你会根据自身的能力做出合适的选择。」
「那是当然。」
「你应该已经大致决定好怎样应对考试了吧。」
「是的,对于志愿的学校,我已经做好入学考试的准备了。」
「只要是你喜欢的话,想去哪里我们都支持,可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也还是会担心。你不太愿意和我们商量这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目标,还是当面告诉我们一声吧,这样我们才好为你加油哦?」
志保子温柔圆润的声音当中,没有包含任何责备的意思。但周也明白这事是自己的不对,一股罪恶感刺进了他的胸膛。
即便周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志保子应当也不会责备他。但身为儿子的周也能明白,这些话语来自母亲对他的担心,尽管还是有些犹豫,他还是缓缓垂下眼帘,整理了一下心情后说到:
「……要说目标的话,老实说,只要能找到一份可以支持我和真昼一起体面地生活,有适度的休闲时间,并且比较充实的工作,那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虽然周姑且有和家人商量过大学和院系,但最终基本上也还是由他自己拍板决定的,不过他也并没有什么非去哪里不可的执念。
「我的选择并非完全基于我个人的爱好,那只是在综合考量了自己的能力之后,筛选出了最有利于就业的大学院系而已。当然,大前提是我对这个领域抱有最起码的兴趣。」
周所选择的,是在他不排斥的领域当中,凭借他目前的分数再加上今后的努力可以够得到的范围以内,今后比较好就业的院校。
这与其他那些已经清晰地规划好未来想从事的事业,并决定好在大学中努力的方向的学生相比,周的选择就显得非常随便。
周也对此有所自觉,所以他不太愿意主动地谈起这个话题。
对于想要报考的大学以及需要为此付出的努力,周当然已经做好了觉悟,为了不让自己丢脸,他也做好了全力以赴的打算。可一旦谈及将来想从事的事业,周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去自信。
「首先,我想要在迈入社会之后生活依然能过的比较宽裕,再有就是希望时间能自由些,最后是个人对职业的喜好吧,总之我想要拥有一个健全的生活,这就是我心中的条件。大学也不过是一个能学习专业知识的场所,我个人对某个专业的热情并不足以随意左右我的选择……或者说,我更倾向于考虑在那之后的事情。」
虽然对于考上大学这件事,周抱有很大的激情,但现在的他并没能确定在那之后的理想与愿景,也没有足够的动力促使他非去哪所大学不可。
热情存在却又缺失,这样的矛盾使得周的内心备受煎熬。而志保子既不生气,也不悲伤,只是在一旁平静地注视着周,仿佛在倾听、应和。
「这究竟是算有梦想,还是没有梦想呢?真是现实啊,这倒确实很符合周的风格呢。」
「与其说是现实,倒不如说是因为完全没决定好,只好先把条件一一列出来吧。」
从最开始就明确好自己想做什么,盘算好毕业后就从事的相关的职业,再通过比较企业方面的条件从而做出选择——现在的周完全做不到这样的事。
「我很羡慕那些已经明确好自己想做什么的人。我之所以来爸爸的母校,也只是因为我想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平静地生活而已。虽然已经渐渐习惯这里了,也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但说到底,我对未来并没有什么愿景,没有特别想成为怎样的人,也没有特别想做怎样的事。」
「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才决定去读美术大学的,所以也不好多说你什么。但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可不要让未来的你后悔哦,毕竟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
「我知道的,这可是人生中的关键选择。」
学生时代会为今后的人生打下一定程度的基础,这一点周心知肚明,所以他才迟迟无法做出决定,将其一拖再拖。
这种时候,父母会尊重周的自主性,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他。完全凭借自己与自己的能力做出的选择,会带给周一种不安的感觉。
与那些完全将前途交由父母决定的学生相比,又或是与那些由于经济问题而不得不放弃升学的学生相比,周的这份烦恼或许算是相当奢侈吧。但周也明白,正因拥有选择的自由,所以也必须背负相应的责任。
亲手做出选择,也就意味着,即使结果是惨痛的失败,那也只能独自接受。
「我们只会干涉到你能独当一面为止,再往后的话就是你们两人一起的生活了,对吧?这条道路便是你今后所要开拓的,在好好烦恼一番后再做出决定吧。」
「我知道的。」
「还有啊,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做什么样的事,这些目标说不定是会有所改变的。所以要尽早多学一些知识和技术,这样到了你想选择某条道路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趁着现在还是学生,应该要多增加一些手牌和筹码。要是等到之后再想学一些什么,时间和金钱往往就不允许了,所以在还能依靠父母的时候,就要多依靠一下啊。」
「……嗯。」
「放心吧,别看我和修斗这样,我们可还是攒下来不少积蓄的。为了能让周一个人能顺利地独立生活,已经积攒下了许多东西,你就尽管依靠我们把。」
志保子尊重周的自由,也信任着他,帮助着他,这样的态度始终如一。她所做的,仅仅是在理解周的烦恼的基础之上,轻轻在背后推他一把。
即使母亲平时很让人头疼,但本质上她还是一位有包容力的好母亲,意识到了这一点,周的内心不禁涌起了一股暖意。
不知道志保子本人能否感受到周的感动与谢意呢?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平时的笑容,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
「嘻嘻,周你总是会自顾自地努力,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我们的嘛。啊,不过如果是学习方面的问题,让我来教不放心的话,就去拜托拜托修斗吧。」
「在这种地方也不把话说满,倒真的很有妈妈的风格呢。」
「凡事都要量才适用嘛。」
「这算是在承认自己对学习没自信吗?」
「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
「真是的。啊,不过相应的,像是打扮之类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哦?如果是为了周,妈妈可是会非常有干劲的哦?」
「还是算了吧。」
「你真是的!」
咚,伴随着一声闷响,周的背后传来了一道冲击,但他却并没有感到疼痛。倒不如说,这是物理意义上的将蜷缩不前,心生怯意的周推了一把,就如同一股风拂过了周的内心,将沉淀在他心底深处的阴霾一扫而空。
周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很坚强的了,没想到也会露出这样幼稚的一面,已经从容了许多的他,都开始吐槽起自己了。看着志保子的脸上那始终挂着的轻快笑容,周也跟着微微扬起了嘴角。
「好啦,也是时候去小真昼那里了吧~她的面谈也是今天吗?」
「真昼是明天。」
这句话大概是志保子无意间说出来的,但周却没法再将话题接下去了。
可以预见的是,所谓的三方面谈,对真昼而言不过是场一对一的谈话。要是提及这个话题,恐怕会在真昼的心中留下一根尖刺吧。
志保子也隐约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她并没有提及周所担忧的话题,只是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哎呀,这样啊。要是是同一天的话,就可以一起回去了,顺便还能去买点东西。」
「那要不就在家里跟她打声招呼吧。明明前阵子才见过面,却感觉已经好久没见过呢。」
「那就这么办吧,真昼也会很高兴的。」
「嘻嘻,你不拦着我见她吗?」
「拦也拦不住吧。再说了,真昼和妈妈见面的话,你们两边都会很开心,我怎么可能会拦着啊。」
虽然也会担心志保子给真昼灌输一些多余的知识,但是既然真昼与她所真心仰慕的志保子相见,能让她感到非常开心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对周而言后者更为重要。
原本真昼就喜欢撒娇,能让她坦率撒娇的对象,除了身为恋人的周,也就只有如母亲一般被她仰慕的,还与她同性的志保子了。周自然不可能阻止真昼与她在意的人重逢。
话虽如此,周还是会担心志保子会不会向真昼传授奇怪的知识,所以他还是决定要守在一旁进行监督。
(妈妈看到真昼这么纯真,老喜欢给她灌输一些奇怪的东西)
要是没有修斗在一旁踩刹车,志保子就很容易得意忘形,兴高采烈地对真昼说一些对她而言还为时过早的事情,又或者是透露一些有关周的多余的情报。这这方面,周可以说是完全信不过志保子。
「你对我温柔了不少啊。」
「要是妈妈能再克制一点,我有信心变得更温柔一些。」
「说我不懂得克制也太过分了吧。」
「拜托你小点声,还有手势也稍微克制一下,有什么话也别急着讲。」
志保子在儿子面前的言行举止,根本就不像是她那个年纪的人会做的,要是她能收敛一些,周也会更加尊敬她。周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没有说出口,而志保子则是耸了耸肩,露出了一副「你太敏感了」的表情。
「……你变得不可爱了啊。」
「本来就不可爱,随你怎么说吧。」
「哎,就是这种地方可爱……哎呀。」
「哎呀。」
志保子先一步注意到了。
她眨了眨眼,视线往走廊上扫去,周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一个是树,他少见的将扣子扣到脖子那么高,对于他那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心情,糟糕透顶这种描述都称得上是委婉了。
而另一位则一丝不苟地穿着一套合身的西装,在不久前的文化祭周才刚刚和这位先生打过照面。
他的目光锐利,不参杂一丝的温情。或许是注意到了在场的母子两人,树的父亲,大辉的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流露出了温暖的光芒,温柔地露出了笑容。
「您好,大辉叔叔,上次见面是文化祭的时候呢。」
「啊,藤宫君,还有你的母亲,你们好。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精神。」
不管怎么想,像这样的笑容,他估计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儿子展露过吧。周不知道该不该指出这一点,但总之他可以确定的是,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周原本就知道他们父子合不来,也听他亲口讲述过自己家庭的状况,所以他和他父亲的对立并没有出乎周的意料。只是,看起来今天两人之间的摩擦尤为激烈。
(……在过来之前,想必是经历了一番争执吧)
在三方会谈地通知单下发的时候,树的不满就已经显露无疑了,实在是没想到情况还能更加恶化。周注视着树,与其说是他正板着张脸,不如说那是一副充斥着敌意的表情。树似乎是察觉到了周的视线,他带着些许微妙的尴尬,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我儿子平时受你们照顾了。」
「哎呀,这应该是我要说的话吧……周好像很信任树,也经常受到他的帮助。」
志保子也隐约觉察到树和大辉两人刚刚经过了激烈的争吵,但她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微笑回答道。
每次听到父母之间这样的对话,孩子们都会坐立不安,显得非常尴尬。但要是能稍微缓和一下树的刺猬状态的话,周倒是希望志保子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我们家孩子经常会提到他呢。」
「妈,别说了啦!」
周虽然希望志保子能转移一下树的注意力,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母亲在当事人面前暴露这些事情。
对于周的慌乱,志保子佯装不解,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怎么了吗?」这让周再次意识到,即便是在儿子眼中,她也依然是个让人难以应付的人。
志保子十有八九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周突然有种遭人暗算,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的感觉,用力地皱起了眉毛。
「妈妈,我说啊。」
「哎呀,不对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既然这样,在身为母亲的我看来,你很信任树,而且还很依赖他吧?」
「哪有笨蛋会在本人面前说这些啊!」
「周,你不说出来对方怎么会知道呢。」
「平时就对他说的够多了!」
「哎呀,树,这是真的吗?」
志保子笑嘻嘻地说着,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将话题抛给了树。一直沉默不语的树做着些可疑的举动,难为情地搔搔脸颊,点了点头。
「啊——嗯,是的。那个,偶尔会吓我一跳呢。」
「嘻嘻,周也变得坦率多了呢。」
志保子开心地咯咯笑着,却依旧时刻保持着优雅,笑了一会后,她便对着默默看着他们交谈的大辉示意柔和的微笑。
「就是这么回事,真的很感谢。这孩子不太坦率,有树在真是帮了大忙。」
「……似乎是这样。」
大辉平淡地肯定到,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僵硬。树的脸上虽然没再露出明显的扭曲的表情,却也还是皱了皱眉头。
大辉似乎是察觉到了,稍稍地将眼睛眯得细长。
「你好像有话想说。」
「没什么。」
树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改变他那顽固的态度,大辉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周他们过来的方向。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赶在开始之前到面谈室前找我吧。」
「知道了,你快去那边。」
就连周这样自知比他人要更加冷漠的人,都对树此时的态度感到惊讶,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大辉的打算,语气也非常咄咄逼人。作为知晓内情的人,周捏了一把冷汗。
大辉究竟是不打算追究树这样的态度呢,又或是仅仅不愿在周这些外人面前大声斥责他呢,周都不得而知。大辉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咽下了树的这份反抗,从周的身旁擦身而过。
虽说大辉对周他们很友好,但他和树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过紧张。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之后,周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难以习惯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对于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树的那边的周,大辉的态度也着实令他胃痛。
树似乎也和周一样,当大辉离开以后,他的态度就明显软下来了。周尽可能向树投以柔和的目光,搭话道:
「这么说来,树也是今天面谈啊,我都忘了。」
「你已经面谈完了吗?」
「嗯,还蛮快的。」
「这样啊,下下批才轮到我。」
两人的对话比平常要平淡,大概是因为相遇之前的影响还未完全消散吧。虽然树的已经平复许多了,但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他有些扎人。
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地板。
即便树表面上的焦躁已经平息,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也还是无法抑制,那双不愿看过来的眼睛似乎也在掩饰着他的动摇。
「我觉得三方会谈没什么意义。毕竟,我跟他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不打算认真听我说话。」
「树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身为朋友,周想和树谈一谈。但刚刚大辉还在,周也不方便开口,正烦恼着该不该抓住现在这个时机问清楚时,话已经脱口而出,收不回来了。
「我已经决定好了,但老爸会不会同意就是另一码事了。毕竟他希望把我留在这里。」
「你妈妈那边呢?」
「随你的便不就好了?她是这么说的。」
一谈提到母亲,树便干脆地耸了耸肩,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先前那让人难以接近的锐气也柔和了下来。
因为并没有实际见过,所以也不好随意评论,但从树的话语中也可以感受到,她似乎采取的是一种放任主义。
毫无疑问,这种放任主义帮助了树。
「这对比还真是相当鲜明啊……」
「唔,与其说她是漠不关心,不如说是「反正你也不会乖乖听话,与其看着你你胡乱反抗然后走向歧路,还不如随你高兴好了」,她已经完全看开了。」
「她对你很了解呢。」
作为树的朋友,他的反抗周都看在眼里。所以在听到这样大差不差的评价时,周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尽管是别人的母亲,周也还是觉得她那种说法有些过于露骨,有些过于尖酸刻薄了。不过,虽然她坦率而又不留情面,但她却也非常了解自己的孩子,这一点肯定也拯救了树吧。
证据就是,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只有老爸还没有放弃。虽然知道他的理由,也明白他的心情,但他要把这些强加于我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
「嗯。」
「虽然确实是由他们帮忙支付学费,但是……就算这样,我也不希望我的想法被完全无视掉。要是他们真敢这么做,我绝对会离家出走的。」
「我觉得,就算是大辉叔叔,也不至于会做到那种地步。」
树不在场的时候,周也和大辉聊过,所以他不认为大辉会无视树的想法强行做出决定。但从被压迫的树的角度来看,担心自己的意愿被大辉无视也无可厚非。作为旁观者,周感到非常无奈。
不管怎么说,大辉既顽固又难以捉摸的个性,似乎更加招致了树的反抗。
「哼,谁知道呢。虽然现在看上去很冷静,可保不准等会又会发什么疯。哥哥那件事也该让他明白了,过度的干涉只会招来惨败。我既不是老爸的第二人生,也绝不是哥哥的替代品。」
仿佛是在吐血一般,树的语气中充满了痛苦,语调却又异常冰冷,像是要将周任何的安慰与同情都拒之门外。
周明白,自己是依照着父母的期望在成长,周也理解,父母对他的爱是那么的显眼。树与周的家庭天差地别,不管周说什么,都只会进一步地伤害到树吧。
树似乎是将内心淤积的郁闷全都吐出来了,看到周脸上的表情之后,他似乎是理解到了什么,尴尬地将视线移向了脚边。
「……抱歉。」
「呃,你道歉的话我也会很困扰。毕竟痛苦的是你自己……我不会强硬地要求你什么,但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他谈一谈吧。」
「……我知道。」
不管事情最终会朝什么方向发展,树本人应该也明白,他要是不好好说出来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出现任何改变。
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后,便往大辉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世界上总有那种无论怎么沟通都无法相互理解的人。
虽然对周而言大辉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对树来讲,他或许没办法真正与大辉互相理解吧,他们双方对彼此而言,就如同两条平行线一般。
到那种时候的话,周打算站在树那边。虽然他还没有成年,或许能帮上的忙并不多,但他打算尽己所能。
周无法干涉别人的家庭,所能做的只有为他们祈祷。
「树那边也很辛苦啊。」
志保子似乎并没有打断朋友间的谈话的打算,她那平时过剩的存在感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注视着飞奔而去的树的背影,轻声说着。
「啊——是呢。」
「站在父母的角度,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选择自己所指认的方向,这样的心情也并非不能理解呢。要是孩子希望开拓一条自己不曾踏足过的道路,会面露难色也很正常。作为父母,当然会希望孩子尽量往少受苦的方向前进。」
志保子的立场与周不同,所以她看待树和他父母的视角更为客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养小孩真难啊。」
「不过,我倒是觉得,孩子就应该去过他们自己的人生。要是父母干涉的太多的话,孩子就很难变得独立了,所以只是适度地干涉才是最好的。要是孩子走上了危险的道路,我有能力把他拉回来,这就足够了。」
「妈妈在这方面还真是很理性呢。」
「因为不管怎么想,管太多的话对孩子一点好处都没有嘛。」
志保子斩钉截铁地说到,似乎对自己的主张深信不疑。
「有些父母总喜欢对孩子施加不必要的限制,然后拿「这都是为了孩子好」来当免罪符。这不过是希望孩子按照他们的想法行动而已,仅仅是为了自己私心,就要限制孩子的人生宽度。我对这种做法感到恶心。」
虽然志保子很疼爱周,也喜欢多管闲事,但她从来都不会强迫周做这做那。她始终尊重周的自主性,她为周展示的,是未来那琳琅满目的可能。
她不会在前面拉着周的手,而会在周的身后默默守护着他。只要一看到危险,她便会抓住周的肩膀,不让他误入其中,除此之外,不论周想选择哪条路,不论周有多么烦恼,她都只会站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正因周切身感受到了这些,他才能懂得志保子所坚守的,那个名为母亲的立场。
「独立之后,孩子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可若是挫败孩子的意志,硬是用枷锁束缚住他,等到将来也不过是会一起崩溃而已。等到父母不在的那天,真正的地狱便会到来,到了那时,孩子便与断腿无异。忘记如何独自站立,只会变得越来越衰弱。」
「就算是打烂我的嘴,我也决不会说这样的行为是为了孩子」志保子干脆地断言。看到周挂在脸上的表情,志保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苦笑了起来。
「树的父亲的那份执着和束缚,更像是因为笨拙而造成的结果,完全没有恶意。话虽如此,他对树的束缚也并非无意为之。看得出来,他对树也抱有一些罪恶感,大概是因为不善言辞,说出口的话就跟泼出去的的水一样,收不回去了吧。」
「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志保子举出了一个周完全没想过的人选,让周不禁歪了歪头。
在周的记忆当中,志保子的父亲,也就是周的祖父,是一个总是笑眯眯的、举止温文尔雅,非常健谈的好祖父,与志保子所说的个性完全搭不上边。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的疑问,志保子笑着说道「那个人只是很宠着孙子而已,他其实相当顽固,也不怎么会说话」看来,祖父比周想象中还要疼他。
这是即将迈入十八岁的周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这让他感到非常困惑。志保子则是抖着肩膀开心地笑着,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两人离去的走廊瞥了一眼。
「嗯,只需要教会孩子辨明道理与常识,剩下的就全凭他个人的天赋与思考了。相对的,等孩子长大了之后,也得教育他要学会给自己的选择擦屁股。」
「我会铭记在心。」
「嘻嘻,我可一点都不担心周,你可是我和修斗的孩子呢。」
「嗯,我也明白我的思考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和爸爸很像。」
「你居然把我排除在外,看来是教育得还不够充分呢。」
「我开玩笑的,不要拿脚踩我啊。」
不小心说漏嘴的周被志保子物理的教训了一顿,不禁呻吟了起来,而攻击他的志保子则是笑得前仰后合,拍了拍周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