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津沼高中校庆第二天,西野一如往常地到校。
他的神情也与平常无异,看来是经过一整晚沉睡后,重新稳固了精神面。消沉的时候就彻底消沉,然后把该解放的东西解放完,就要再度向前迈出脚步。这就是他的处世哲学,他就是如此一路活到今天的。
「早安──」
西野罕见地主动在教室内出声向同学道早。
但无论他道了几声早,都没有得到半句回应。看来在昨晚的庆功宴上,班上同学已经对于该如何待他一事有了共识。透过早上的问候确定了这个状况之后,他便按当初的预定,下达了一项决断。
果然要在校园内摆脱非现充生活是不可能的了。
「班长,请问我今天该做什么?」
「……随你高兴啊。」
「我明白了,谢谢。」
单方面的情感不会有任何结果,西野并未愚昧到对此一意孤行。因此,先前早已做出的决断才会再度浮现心头。他在校内已经毫无指望,他决心要转而推动下个计画。
要转换心情踏出崭新的第一步。
离开教室的西野,比照昨天的数位传单作战,将QR Code装备著装,准备前往走廊或操场漫步宣传。步伐虽与平常无异,但他偷偷窥伺周围的视线中却蕴含著不同于昨日的打算。
「欢迎,请参考看看。」
走廊上的发传单作战。
目标是身穿他校制服的女生。
放弃在校内找到女友的他,决定改以校区重叠的他校女生为对象,简直就像已经在国内市场受挫的企业打算在国外成立新公司一样。凡庸脸如今也抱著反正日本人有一半都是女性的想法,心态无谓的积极。
经过一晚的睡眠,这名处男已经彻底东山再起。
正可谓天助西野,校内的确涌入了大量身著他校制服的女孩。
「不嫌弃的话,请参考看看。」
「嗯?」
好事趁早,西野立刻试著朝经过眼前的邻校女同学搭话。
这是一位连其他高中的校庆都不忘参加,还特地穿著自家学校制服入场的女高中生,从制服的设计可以判断是来自旁边的私立高中,外表正好也是西野喜欢的型,是带有清纯感的,较为不起眼的女生。只不过,这里毕竟是校内,前途自是多灾多难。
还等不到对方回应,立刻就有一道粗犷的嗓音介入。
「喂,臭小子,你没事向人家女友搭讪干嘛?」
「嗯?」
嗓音的主人是穿著津沼高中制服的男同学,从校内鞋的颜色可以判断是高了一届的三年级学长。第一眼看过去感觉是个体育系帅哥,一身抢眼黝黑肤色的阳光男儿。事实上他的确是棒球社王牌,黝黑的肌肤正是牺牲了暑假忘情于社团活动的结果。
「咦──?这么说,人家该不会是被搭讪了吧?」
一点也没错。
对西野而言这是个十分尴尬的状况。
「受不了,你也要小心啊!这种怪家伙多的是。」
「真是的──!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看紧人家啊!」
「我知道啦。好了,走啦。」
男朋友殷勤地握住恋人的手。
被握住手的女朋友显得开心不已。
「还有,那边的二年级!臭小子,就是你!」
「……有何贵干?」
「别因为现在校庆就得意忘形,把皮绷紧点!听懂没?」
黑皮帅哥有如嘶吼般扬声斥责。
藉由教训轻浮学弟的搭讪,强调自己是个沉稳硬派,同时又透过简短有力的用词,彰显自己是个刚强大男人。这些技俩配上被定位成体育系帅哥的他,简直再适合不过了。一旁观望的小情人陶醉得心花怒放。
拜此之赐,西野完全无言以对。
两人就这样勾著手臂,彷佛要炫耀彼此有多么如胶似漆似的,优雅地扬长而去。西野所能做的,就只是目送两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为止。校园内的西野就是这么没用的存在。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自他处投向如此没用的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萝丝的身影。
她正双手交叉胸前,哑口无言地望著西野。
几乎要到目瞪口呆的地步。
「……是你啊。」
「放弃在校内寻找对象,转而追求校外的女孩算是不错的著眼点啦。」
「对吧?」
看来她似乎是从旁拜见了西野一连串的丑态。
「只不过,刚才那再怎样也教人太看不下去了。」
「我听说这种事要靠次数决胜负的。」
总之先表现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说道。
这是今早出门前先在家上网调查后的成果。不管长得多抱歉,只要敢放胆去冲,冲到一定次数保证能交到女友。来吧,你也赶快上街挑战挑战再挑战,获得美妙的邂逅吧!要是到最后仍然不行,就请访问下面的网站吧──大概这种感觉。
面对这个满怀期待的凡庸脸,萝丝则阐述起现实的残酷。
「你觉得刚才那位男朋友要是拿克拉克手枪想朝三百英尺外的目标爆头,能靠次数取胜吗?」
「……真有差那么多吗?」
回神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脸认真地开口提了问,看来这个对外行人的搭讪技术提供亲切反馈的举动,是处男始料未及的。毕竟是君临校内地位顶点的女人所提供的建议,当然不可能视若无睹。
「看到对方穿制服就该注意到了,那种人都是和朋友一起来,要不就是男朋友叫她穿才穿来的。方才的女生起初又是独自行动,所以能判断是后者的可能性极高对吧?」
「原来如此。」
「说到底,如果是会独自来参观其他学校校庆的女生,根本就除了是颗地雷以外什么都不是呀。」
「是这样吗?」
「你从一开始就搞错挑战的对手喽。」
「……完全没有发现。」
上了一课呢──如此心想的西野严肃地点头。
再怎么说,凡庸脸在这方面的见识实在过浅。
「话说回来,听过你刚才的开示,有一点令我心生疑问。」
「……是什么疑问呢?」
「你真的才刚来日本不到几个月吗?」
「男女之间的细腻互动可是世界共通的喔。」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
毫无回嘴的余地。
现在的西野对付不了萝丝。绝对。
「是说,你挂在身上的那个是什么呀?」
她的注意力移往西野贴在身前与背部的A4纸上。纸面印有大大的QR Code,这是他光在今天就已经吸引了数十位来宾赏光扫描的力作,网页上的计数器也依旧卖力运转中。
「是宣传我们班上咖啡厅的促销网页。」
「我听说你现在在班上的处境糟到透顶,你却还在为他们卖命?」
「两码子事情。一码归一码。」
「…………」
西野展现出无谓的坚忍不拔。都已经发挥硬汉精神到这种地步,就算是萝丝,想继续消遣几句也不免踌躇。纵使打算开些玩笑,怜悯感也会先浮现心头,让她挤不出什么高明的俏皮话。
「这、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至于耍硬汉的一方则显得毫不在意。
西野继续全力拉拢来自其他学校的女学生。
「唉……如、如果是这么回事,要我出手帮忙也行喔。」
「免了。」
「连考虑都不考虑呀?真的是,性格有够别扭呢。」
「单纯只是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看来,现在还不行呢。」
「什么意思?」
「没事,是我这边的问题。你就别在意了。」
「话虽如此,你的建议还是让我获益良多。姑且向你道声谢。」
「那就向你说声不客气喽。」
就好像目的已经达成似的,西野打算转身离开萝丝。
不过,西野在这时停下了脚步。
原因是眼前涌现了大量人潮。从凡庸脸正打算迈往的方向出现了一大批学生,踩著甚至要响起地鸣的震耳欲聋脚步声,来势汹汹地朝两人的位置靠近。
「真的吗?真的来了吗?」「别废话了快点!听说现在就在职员室那边啦!」「真假啊?我其实是超级粉丝耶!」「是说,为什么是职员室啊!」「不是唬人吧?」「会不会是冒牌货?」
十几名学生在走廊上狂奔。
西野与萝丝抽身让路,这群善男信女则无视他们的存在,快速从两人面前通过。一行人的身影随即消失于走廊转角,喧嚣的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是怎么回事呀?」
「天晓得。」
看见这群兴奋莫名的同学,两人显得一头雾水。
此时,西野的手机突然传出震动。
「……!」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伸进裤子口袋。
看来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放弃义大利美少女。纵使已经拋弃在校内成为现充的念头,对于素未谋面的简讯笔友,西野仍是充满期待。毕竟这位凡庸脸目前走投无路,再加上身价连日以来一落千丈,让他已呈现病急乱投医的状态。
只不过,点开寄达的简讯一看,却发现讯息是来自出乎意料的对象。
我太郎助啦,我来还昨天借用的面具了,快来接我。
「是那位你心仪的她吗?」
「不是,那团暴走族的目的地我心里有底了。」
凡庸脸满脸无趣地咕哝道。
「心里有底?」
「传单一哥说他来还昨天借的面具。」
「喔,原来如此。」
萝丝立刻恍然大悟。
◇ ◆ ◇
接到联络的西野动身前往职员室。
不甘愿地到场后,他在校长室里发现了太郎助的身影。对方正把面向走廊的门嘎啦一声打开,并在包围该处的同学之间展现他高出一个头的傲人身高。
蜂拥而至的男女同学比率大约是男生一女生九。
虽然受到学生包围,太郎助却稀松平常地熟练应对。即使不靠近,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他早已习惯群众的视线。只是,现场聚集了一整群学生,他似乎因此没有发现西野已经到来。
太郎助传唤的目标可没有白白生做凡庸脸,树木现在正漂亮地隐藏在森林中。
「…………」
人墙的宽度已达数公尺,喧嚣程度当然也不在话下。就凡庸脸而言,想主动搭话都成问题。再者,就算成功搭了话,肯定也会演变成一桩大麻烦,而且还会是西野最避之唯恐不及的未来。
这下没辙了──西野随即得出结论。
于是他拿出手机操作,打出要传给对方的讯息。
一个人到咖啡厅来。
随著发送键被按下,凡庸脸投以视线的对象──太郎助的手机也传出了震动。纵使隔著一段距离,也能窥见他从怀中取出手机的模样。隔著人墙确认对方看过手机后,西野便离开了这个热闹的场所。
◇ ◆ ◇
同一天,上午十点三十分。
校庆来到了第二天。往年都在星期六日举办的校庆,今年则利用国定假日,在星期日与星期一举行。或许是受到这个影响,第二天来访的客人非常多。根据学生会的统计,现在这个时间点的来客数已经要打破过去的最高纪录了。
特别是邻近居民显得格外醒目,数量甚至比同校学生还要多。
事情就发生在这样的校内。
「唔……」
二年A班班长──志水知佳子,正因前所未有的紧张而浑身颤抖。
她的注意力现在全都集中在设于教室前面的走廊的学生用置物柜。站在自己的柜子前的她,正全身僵硬地窥向伸往柜子内部的手。手上所拿的是一枚信封,信封内装有几张千圆钞票及大量的铜板。
「为、为什么……」
直到刚刚为止都还意气风发,因为和竹内同学聊天而满面春风的美少女脸孔如今急转直下,显得满脸苍白,就好像无法相信眼前的现实似的。她的表情就跟在氧气枯竭的鱼缸中把嘴巴凑上水面咕啵咕啵地垂死挣扎的鱼没两样。
「为什么这个……会放在我的柜子里面啦……」
忽然,从远处的走廊传来热闹的喧哗声。
数道不同的嗓音一起接近。
「唔!」
她立刻将信封塞入柜子深处,几名学生随即从她背后和乐融融地通过。动弹不得的她在心中拚命反覆祈祷「快点走开啦,快点,拜托!」并默默目送一行人远去。
关于这个信封,班长当然有印象。
这是昨天才刚遗失的,Cosplay咖啡厅的营收。
「到底为什么啦,而且还少了一半……」
既然自己对此一无所知,那就是被人给塞进来的。
可是置物柜上了挂锁,第三者想瞒著她打开是相当困难的。而且她把挂锁的钥匙跟手机吊饰挂在一起,要想偷走更是不可能,因为昨天一整天手机都没有离开她身边。
「…………」
该不会自己忘了些什么事吧?昨晚在庆功宴的确是明知不行还偷喝了点酒,可是应该没做这种事,应该没做才对……逼得自己不得不开始回顾昨日行动的强烈紧张感正逐渐支配志水。
「到底为什么嘛……」
感觉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然后,就像是落井下石一般,又有一阵骚动传来了。
而且来势汹汹的程度更胜方才通过的那波人潮。
「……什!」
不经意地回头,便见走廊上不知为何涌现大量的学生,以浪潮袭来之势朝她的方向移动。几十名同学群聚的人口密度,纵使正值校庆高潮之时,也未免高过头了。
即使如此,若是平常的班长,也不至于为此乱了阵脚吧。
只不过,现在的她无法相信周遭的任何一切。
思考已经因焦急而陷入空转。该不会已经有人发现昨天的营收就摆在自己的柜子里吧?该不会就是为了确认此事才成群结队杀过来的吧?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思考出各种可怕的可能。
「是、是怎样啦……」
然后她更进一步地注意到。
走在人墙中心的是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名人。
「……咦?」
而且还刚在前天深夜的音乐节目上看到过。志水当时是和妹妹一起看的。对方是有名乐团的吉他手,记得自己也曾经买过他的一两首歌。该不会自己终于疯了吧?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然而并非如此,不管她看上几遍,眼前的光景都毫无变化。或许因为她正处于惊慌之中吧,她竟然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自己。一道声音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下自她的背后传来。
「……班长。」
「噫!」
「关于昨天说明过的,我借用的物品……」
吓得夸张到肩膀都为之一震的志水当场转过身来。
然后,发现西野曾几何时已经站在眼前。
看来他是在决定与太郎助相约在班上的咖啡厅之后,早一步抵达了现场,然后在准备进教室之前,幸运地发现志水站在走廊,所以出声朝她搭话,打算解释昨天的事情。
「西、西野同学?」
「怎么了?瞧你吓到这种地步。」
「唔……」
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凡庸脸。
看到西野的表情,一个想法忽然在志水的脑中闪过。
「难道说……是、是你干的吗!」
「……你在说什么?」
「是你想……陷、陷害我对不对!」
看来,她想让正站在眼前的男同学,成为把营收以不正当方式投入自己置物柜的犯人。只见她双眼睁得老开,正以望向弒亲之仇的眼神狠狠瞪著凡庸脸。
「到底在说什么?无法理解。」
「少啰嗦!你给我过来!」
志水揪住西野的手臂,快步走离现场。
另一方面,太郎助正隔著数公尺左右的距离,眺望著这两人的对话。没想到会目击到传唤自己的对象在眼前遭其他人带走的光景,而且对方还是昨天在咖啡厅和自己交谈过的女学生。
「哦……」
太郎助嘴角一歪,露出一抹微笑。
「西野那家伙,挺有两把刷子的嘛。」
看来他完全误解成风马牛不相干的场面了。
◇ ◆ ◇
西野被带往的目的地,是位于教室隔壁的Cosplay房。平时的名目是教育指导室,挂在入口的门牌也是这么写的,是规模只得普通教室一半左右的小房间。
室内不见其他人的踪影。确认过此事的志水慌张地关上房门,同时还自内部喀恰一声上了锁。如此一来,这间房间除了持有钥匙的对象以外,再也无人能够进出。
志水将西野带到四周摆满大量Cosplay服的房间最深处。
就好像要把揪著的手臂扔出去似的,她把西野推往墙边,自己则双手扠腰,双脚大开,站到西野面前断绝他的退路。脸上挂著的表情既像是随时要哭出来,又像随时会放声大吼,又像要起而袭击一般,浮现出相当复杂的感情。
「是你吧!就是你干的对不对?」
大开的双脚站成外八,志水盛气凌人地吼道。
这身模样比起女人味,更令人感到强悍。
「很抱歉,我对你的发言毫无半点头绪。」
「少胡说八道了!」
紧接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嗓音。
对西野而言是跨越国界、语言、人种等因素,早已听惯也听过无数遍的女性的悲鸣。
拜此之赐,总算能稍微冷静下来应对。
「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否则我无法回答任何问题。」
「啥?你还装什么傻!明明就是你吧!偷了营收还不知足,现在还特地塞到我的置物柜里想栽赃给我!会干这种卑鄙勾当的人,除了你以外还会有谁啊!」
「……原来如此。」
「而且还吞了一半的营收!」
虽然愤怒到浑然忘我,志水还是自顾自地把状况解释清楚了。
多么方便的女人──西野由衷地在内心赞叹。
「的确,就班长而言,只要能让我成为昨日事件的犯人,事情就能完美落幕吧,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然而我并没有做,向我追究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谁准你在那边自说自话!除了你以外会是谁,你说啊!」
「正因为有其他的谁动手,少了几张钞票的昨日营收才会放在班长你的柜子里吧。如果不是你会错意,就代表有我以外的人干了这件事。不然钱要是会自己长脚走路,才真要变成大新闻了不是吗?」
「揍你喔!」
「咕……」
揍你──揍你喔。
揍你的「揍」字从志水口中迸出的瞬间,她的拳头已经贴上了西野的脸颊。作梦也想不到会被同学,而且还是女同学殴打的他,老老实实地用脸颊吃下了这记紧握的拳头。
这是灌注了腰力的结实一击。
喀锵一声,西野撞上一旁的桌脚,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看来这拳相当精准地命中了要害,呻吟声自凡庸脸的嘴里传出。毕竟就体态而言,他是个体重既轻,体脂肪率也只得万年个位数的弱不禁风豆芽男。
「唔……」
「我再问你一次……」
由上往下瞪著西野的志水开口质问:
「把营收藏到我的置物柜里面的,就是你对吧?」
眼角狠狠上吊的目光里透出愤怒。
就遭到质问的一方而言,比起疼痛,更率先感觉到惊愕。
「这还真是……好个倔强的女人啊。」
「啥?你还在逞强装什么帅?」
西野拚了老命忍下脑袋摇摇欲坠的感觉,缓缓从地上起身。舌尖传出一股异物感,疑惑之下用舌头碰了之后,发现异物的真面目似乎是脱落的牙齿。确实如此,上颚的第一小臼齿脱落了。
西野转头呸地一声将牙齿吐掉,只见吐出的牙齿喀啷叩咙地在地上滚动,一路滚到了班长的脚边。这是在全力装帅之下,装模作样至极的一吐。是在电影的打架场面中,挨揍方必备的经典表演。
只可惜,因为揍人方是同班女同学,所以一点都不帅,不帅到了极点。
而且脱落的还是乳牙。
即使如此,他还是继续装酷说道:
「……说真的,我并不讨厌。」
要是对方是个男同学,或许多少还能构成有美感的画面。但是,挨同年纪女生的揍,只会凸显他贫弱的程度。奇怪?我该不会其实很会打架吧?──就是会让揍人的一方产生这种误解的程度。
「不要在那边说些恶心话,早点一五一十招出来怎么样?」
「不管问几次我的答案都一样。」
凡庸脸维持一贯的态度淡然说道。开始隐隐发热的脸颊其实还颇痛的,但他忍下这股疼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话。逞强可是他的看家本领,好歹他也是个只有忍耐力高人一等的凡庸脸。
「你、你这个……快把钱、把钱给我还来啦!」
志水再度挥起了拳头。
看来她的个性其实比想像中还暴力。
「别白费力气,同样的攻击对我没用。」
「啥?你到底在装什么帅啦!开什么鬼玩笑!」
拳头再度挥出。
并直接命中西野的脸颊,令西野的牙齿再度应声脱落。
这次脱落的是下颚的第一小臼齿。
这也是乳牙。
如此一来,凡庸脸的乳牙全换成恒牙了。
「咕唔……」
承受第二次的直击,西野再度应声倒地。
先前在拯救太郎助或萝丝时,他所施放的是肉眼看不见的,类似防护罩的物体。只要用上同样的手段,志水的拳头原本是他爱怎么挡就怎么挡,甚至要让揍来的拳头粉碎都是轻而易举。
不过,当然不能在跟同班同学打架时用上这种能力。
拜此之赐,现在才会丑态毕露。
「竟然会被女生揍倒在地,真的是烂透了!你这个豆芽男!」
「你才有一套呢。竟然有本事让我倒地,更得意点也无妨喔。」
「所以说你那些台词到底是怎样?听了真的很火耶。」
志水的脚踩上了倒在地上的西野的脸。
也就是志水正从上方踩著自己刚揍过的脸。
托此举之福,裙底风光一览无疑。
「呜嘎……」
被踩歪的嘴角中传出狼狈的哀号。
脸颊的肉也变形了。
西野的身体完全称不上强韧。事实上,若以单纯的身体能力来竞争,他甚至比不上异性。再深入点说明,由于自入学以来他就始终是回家社傲人的王牌,所以耐力与体力都是校内最低水准。
与所属运动社团,日日锻炼精进的志水自然是比都不用比。
「喂,再讲个几句来听听怎么样?」
「先咿呵咿哈嘿哈呵呵呵,再呵呵咿呵呵喔啦。」
「根本听不懂你在说啥啦!」
西野脸上的压迫感消失了。
才刚这么想,脑袋马上就被她用脚踹了一下。
嘎砰。
校内鞋的前端命中了额头。
随著清澈的声响,凡庸脸的身体翻了个跟斗。
「唔……」
「少开玩笑了!区区西野也敢忤逆我是不是?」
俯视著卧倒在地的同学,班长扬声怒吼。
她双手交叉胸前,显得非常不可一世。
「…………」
但是,西野也有自己坚信的事物,有不可退让的原则、作风之类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接受她的说法。在这里点头既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也不会给这位名为志水的女人带来好处,他对此有正确的认知。
所以取而代之地,他开始思考。
既然自己与志水都没做,那会是谁下的手?
麻烦事已经演变成暴力事件,想解决一连串问题,就必须得找出犯人,得到犯人的自白。竹内同学昨天的精采演出也因为今天的事件而全数化为了泡影。
所以凡庸脸才会绞尽脑汁,以自己的方式拚命思考。
维持著卧倒在地的姿势,以令人眼花撩乱的速度让脑袋全力运转。
「…………」
情况不等人。
得分秒必争。
快还要更快。
「装什么哑巴啊!还不快给我回话!喂!」
志水已经连平时的文雅语调都丧失了。
按照西野的同班同学,全年级第一M男──十九本浩介所言,女孩子就是到这个阶段才开始可爱。被进入这个状态的女生踹头、踢肚子,或是猛踩男生的重要部位,才是最教人心旷神怡的犒赏。
不过凡庸脸无法同意这位同学的说法。
所以他才在思考,想要快点得出结论。
「喂!有没有在听啊你?」
「有件事想问你。」
摇摇晃晃起身的西野开口说道。
教人挺不意外的满身疮痍。
「你的置物柜有上锁吗?」
「唔……」
遭到质问的志水表情扭曲。
「当、当然是忘记上锁了啊!那还用说!」
「原来如此,所以有上锁啊。」
「唔……」
因羞耻与愤怒而满脸通红的她是位个性非常浅显易懂的女生。被人踩到痛脚之后,当场便失去了威风。她停下原本打算追击而举起的拳头,狠狠瞪向西野。
「上锁什么的……我、我才没……」
总算稍微找回了一点文雅语调。
以她遭遇出奇不意的情况时脱口而出的语调看来,现在这态度才是真正的她吧。
方才那些粗鲁的话语则是刻意装出来的。
「换言之,对方是先开了锁,把钱放进柜子,然后再上锁。」
「啥?我说你,是在耍我是不是?」
「不,我只是在以相信班长为前提之下,列举犯案所需之过程而已,并没有掺入额外的情绪。要是听起来感觉自己被耍,那是因为班长你心里惭愧。」
「什……」
「不过,这样一来对象就有个范围了。」
「你、你、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啦!」
志水的拳头再度挥向西野的脸。
从正前方打中了鼻梁。
一记漂亮的直拳。
「呜咕……」
才刚从地上起身的西野再度倒地。
「小、小心我……真的、真的打到你住院喔……」
发威了。
志水发威了。
多么强劲的威力。
已经打断同学两根牙齿,再也无路可退了。现在在她的脑海里,只剩下让眼前的凡庸脸屈服于自己之下这件事。要把这个豆芽男痛揍痛揍再痛揍,揍到他的意志对自己绝对服从为止。
事实上,只要制造出对方的把柄,就能掌握住状况了。好比让对方掀掀自己的裙子,再把这个画面拍下来之类的。这就是当双方的关系是一男一女时,无论对手是谁,都能一击让对方沉默的女人专属必杀技。
如此一来,偷钱的到底是不是西野已经无关紧要。
因为所有的黑锅都会让这个豆芽男背,天下太平。
假设是松浦同学之流,肯定早就这么做了吧。
然而,志水是个武斗派,是个比起言语,更会用拳头交谈的女人,使用言语的选择似乎也早就从她脑袋中脱落了。现在的她就跟在游乐场面对怎样都打不赢的电脑时,拚命连出重拳的新手没两样。
「别急,冷静点。我讲这些也绝不是说笑的。」
至于回应她的西野,就算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装得一派轻松。
只是身体没办法跟上演技,鼻血正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他其实快到极限了。
「你就那么想挨揍吗?抖M是不是!」
「真要说的话算是S。」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西野反射性地随口答覆。
「像你这种女人,就想从后面插进去,插到你淫叫个没完。」
实际上西野既非S也非M,癖好颇为正常,但嘴巴就是会自己先抢著说些有的没的。毕竟他没事就会与马奇斯或芙兰西丝卡斗嘴,所以在条件反射之下,脱口而出的都是些垃圾话。
也因此害得志水陷入再度举起拳头的窘境。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去死啦!」
就在此时,西野终于觉醒!
数度饱尝拳头,令他总算看清了对方的拳路。他在眼中捕捉到了逼近鼻梁的拳头轨迹。这拳的劲势猛烈,在零点几秒之后便会接触到肌肤。然而,他现在的状态让他做出自己能够应付这一拳的判断。
就在挨揍的前一剎那,凡庸脸漂亮地闪过了。
仅靠脖子些许的扭动。
挥空的拳头划过脸颊,摆向头部的侧后方。在耳边嗡地划开空气的声响,传达出这拳有多么带劲。要说何以如此威猛,那是因为班长是游泳社社员,每天游泳数小时所锻炼出来的四肢,发挥出来的不同凡响女子之力自是不可小觑。
「你躲什么躲啊!」
当然,志水因此而激动。
西野则一脸得意地说道:
「告诉过你了吧,同样的攻击对我没用。」
「明明就好几拳都有用得很嘛!」
「呜咕……」
以腹部为目标的攻击接踵而至,西野嚣张没有落魄得久。
腹部攻击是本国首次公开。
因为没看过所以没办法。
两手抱著肚子的西野往地上跪──
「哼,就这点程度吗?」
本以为如此,但在膝盖险些著地之前稳住了。
这次没有倒地。
只有差点吐出来而已。
同时,他以双手制住了她的手,以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藉此封住对方的动作。形成这种姿势后,按照惯例对手会接著往胯下踢,所以事前有所预料的他,把两脚弯成内八,以铜墙铁壁之势保护小鸡鸡。
随即一如所料,志水立刻举脚踢了过来。这记踢击被他的双膝给挡下,没有命中要害,最后再度著地。看来似乎是因为腿肉柔软的部分撞到骨头,让班长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这也成了战斗结束的宣告。
「喂!你、你干嘛啦?」
「……所以说别急。」
放话的西野虽然语调装酷,但站姿实在狼狈到家。
特别是站成内八的脚超逊。
逊到最高点。
可是,内八的凡庸脸却挂著极度认真的表情接话。
「班长有什么想法我无从得知。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是谁陷害自己的,现在就安分点听我讲完。然后我也晓得,你是个会做如此选择的人。」
「你还在讲?被揍得还不够多吗?」
「你不想知道真凶是谁吗?」
「……什么意思啊?」
「我在问你想不想瞧瞧对方的脸,瞧瞧是谁偷偷摸走营收,再塞到你柜子里面去的。怎么样?如果班长你有这个意思,要我让这件事公诸于世我也办得到。」
「这种事……你、你少信口开河……」
「我不是说笑。」
把脸贴近到彼此的鼻子几乎要碰在一起,西野向志水再度询问:
「怎么样?」
「唔……」
是一句不容反对的低语。
是流满鲜血。
流满口水。
流满鼻水──
饱尝一顿粗饱之后,挂著狼狈脸孔的凡庸脸所提出的提议。
◇ ◆ ◇
当西野被志水带去准备室接受暴行时,太郎助正在隔壁的教室,亦即二年A班展出的Cosplay咖啡厅消磨时间。他要找的对象在眼前被人给掳走,所以现在闲得发慌。
「嗯哼?跟志水同学在一起,对吧?」
「没错。」
在两人座的另一边可以看见萝丝的身影。
桌上的红茶是刚冲好的,正持续冒出热气,一旁还摆有蛋糕作茶点。这两样都是志水亲自前往试吃后,才决定进货的自豪商品。
「是说,为什么你会到这儿来?」
「是他拜托我的。」
「……西野吗?」
太郎助显得满脸疑惑。
「是呀,说什么暂时抽不开身,请我先来陪你。」
「原来如此吶。」
语毕,太郎助举起茶杯,静静啜了一口红茶。
单是这番举止就足以构成美丽无比的画面,他就是这么帅的帅哥。
「只是,原来抽不开身是因为跟她在一起,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哪有什么,不就是他的英雄本色发挥作用了吗?」
「我才不信他有什么英雄本色呢。」
「我说,你也跟西野一样吧?」
「那又怎么了?」
「我没觉得怎么了。」
「……是这样吗?」
太郎助一派轻松地说著。
萝丝闻言,则是满脸笑容为之一僵,嘴角微微抽动,握著茶杯的手指也开始用力,令茶柄传出细微的破裂声。聚精会神一看,恐怕就会发现根部已经出现裂痕了吧。
但帅哥对此浑然不觉,继续肆无忌惮地接话。
「话说回来,到什么程度了你有听说吗?」
「不,没问过呢。」
「我有跟这边的代表约好了,说不会惹麻烦。」
帅哥一边说,一边环伺周围的座位。
在这间教室营业的Cosplay咖啡厅,在今天这个时段也是座无虚席。然后,来访者全都注视著太郎助与萝丝,形成了一种异样的空间。不单客人如此,连进出内外场的店员也不例外。
因为志水的讲究,教室与走廊间的窗户全被隔间板给遮住,来自屋外的视线被完全隔开。虽然如此,室外传来的喧嚣仍不断诉说著外头还有大批的人潮。
「那你赶快打道回府不就得了?我也说过东西我可以代为保管了吧。」
「这东西是跟西野借来的,既然如此,就该还给西野才符合礼仪吧。」
「真难想像这是在酒吧向黑手党叫嚣的人会说的话呢。还是说先前那件事让你发抖发成习惯了?大小便失禁地向人求饶实在……嗯,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经验对吧。」
「唔……」
「虽然你好像是下了封口令,但要知道,这世上是没有绝对的喔。」
萝丝说著说著,浮现一脸甜笑。
「他、他说你是同行……原来不是在说笑是吧?」
注意到时,太郎助已是满脸焦急之色。
她正以那惹人怜爱的姿态向太郎助投以轻蔑的态度。
「顺带一提,我可不像他那么嫩喔。」
「…………」
几天前,来历不明的拉丁系男子脸上所挂著的笑容。那一边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边朝自己露出的,一种搞不懂在笑什么,深不见底的笑容。这几天以来,每晚都会出现在梦中的笑容。
与那如出一辙的笑容如今正出现在太郎助的对面。
出现在一名年幼少女的脸上。
回想起当时的恐惧,太郎助的肩膀开始不停颤抖。无论多么努力尝试遗忘,每每阖上眼皮,那笑容还是会出现在脑内。就连昨晚也在梦中重播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害得他冷汗直流地在凌晨三点醒来。
「如果你听懂了,就把东西交来快快回家吧。会给其他来场者添麻烦喔。」
「……我、我就姑且等到这杯红茶冷掉为止吧。」
「如果能快点冷掉就好了呢。」
「…………」
之后,太郎助变得沉默寡言。
◇ ◆ ◇
从志水的职权骚扰下脱身后,西野首先前往的,是设于二年A班教室前的置物柜,并在那里确认了她柜子的挂锁形状。柜子的锁是学生的私人物品,锁的款式自然是因人而异。
置物柜附近挤满了想看太郎助一眼的学生。拜此之赐,就算校内的讨厌鬼和全年级颜值名列前茅的少女一起蹲在附近,也没有任何人在意。
「……怎么样啦?」
志水一脸狐疑地质问西野。
「这种锁的话,学点皮毛就能用两支发夹打开了。」
「你不是在骗我吧?」
「不然要我现场开锁让你瞧瞧吗?」
在两人视线所投注的位置,有一颗挂锁挂在置物柜上。
那是在附近的百圆商店买的,极为普通的挂锁。
「那岂不……代、代表你果然是犯人……」
「我只是要表达,正因为连对我而言都轻而易举,所以才是任谁都办得到。再不然要我现场指导你实地演练也行,大概花上一小时你就能自己解开了,怎么样?我个人还是建议把时间花在调查上比较实际就是。」
「……我明白了啦。继续吧。」
「嗯。」
隔墙有耳不得不防,两人对话时始终低声细语。
「这里再怎么样人都太多了,换个地方吧。」
「嗯,我也这样想。那就快点移动吧。」
确认完毕之后,两人便有如逃离现场一般迅速离去。
接著,他们又回到准备室,亦即Cosplay房。距离上个地点只得数公尺,因此两人都来不及说话。门才刚打开,立刻又应声关上,从内侧上锁之后,便也不必再为了怕遭外人闯入而烦恼。
于是西野再度提出质问。
「昨天钱是保管在哪里?」
「这里啊。」
回答的志水脸色相当不快。
他们的立场与昨天完全颠倒,要说当然或许真是理所当然。万一金额大量减少的营收出现在自己的柜子里的这件事情曝光,她在校园中的地位就要急速下降了。依状况而定,甚至可能排到西野旁边。
正因如此,她才会这样勉为其难接受他的提议。
「出入教室的人不是很多吗?摆在教室里要是一个不好出问题就糟了,所以才决定要收在这间房间。因为这里跟教室不同,几乎没人会进出,又可以随我们方便上锁。」
「但我进来时没上什么锁啊?」
「是到了要保管上午营收的时候,才决定要这样运用的啊。也已经跟大家说换衣服的时候要用钥匙开锁才能进去,然后钥匙是我负责管理的。顺带一提,女生换衣服的时候会从内侧上锁。」
志水一边说明,一边在裙子口袋中摸索并取出钥匙。
「这是保管在教职员室的钥匙吧?」
「没错。有申请要在校庆期间借用了。」
「有留意要将上午与下午的营收分开管理这点算是可圈可点,真不愧是班长。」
「……你还想挨揍吗?」
偏好肉搏战的班长再度紧紧握起拳头。
西野则视若无睹地继续说道:
「那么犯人必定也是开了锁才能进来这里的。」
「那,这里的锁也是两支发夹就能轻松解开吗?」
「不,这所学校教室的门想这样解锁是不可能的,至少外行人办不到。」
「等等,这什么意思啊?」
「如果是碟片锁,或是没有防盗栓的锁簧锁,那就算是外行人,想解开也不用太大费周章。但这间房间的门锁导入了转盘锁。」
「啥?你在说什么?」
「若是旧式的转盘锁还有机会,但从锁孔的大小看来,这间房间用的应该是平成十三年以后的款式。我毕竟不是专家,不清楚详情,不过听说连专业的想解开这种锁都很吃力。」
感到有点愉悦的凡庸脸滔滔不绝地炫耀著知识。
这些知识是几个月前,在马奇斯那儿从开锁专家那儿听来的。
「然后,想开锁必须有Pick与Tension这两种特殊工具。」
「Tension?」
「班长,你平常看电影或连续剧吗?」
西野面向志水问道。
至于提问的本人,只会以两三个月一次的频率,到录影带出租店随便挑支经典老片或话题新作租回家看。
被问的一方,则完全处于这家伙问啥废话啊的状态。
女子力充沛的志水当然不会疏于追剧。每个月更是不忘将国内外所有电影的大纲统统过目,并把可能成为话题的作品全部浏览一遍。
「……看啊,那又怎样?」
「电影中不是都有窃贼拿铁棒插进锁孔喀啦喀啦的桥段吗,就是那种很像牙医会用的探针的铁棒。」
「喔,对啊。」
「说得极端点,就算是专家也需要那种棒子才打得开,而且需要相应的时间。」
「…………」
「虽然就在校生而言,是满感谢这间学校如此重视防盗机制就是了。」
听过西野的说明,志水显得稍微温驯了些。
听到凡庸脸不停阐述著不存在自己知识中的学问,她似乎深感钦佩。在她的心目中,知识是与人的价值直接连接在一起的重要事物。
「校庆举办期间,要在教室门前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场所以不正当的方式开锁,目的又只是为了盗取金钱的话,纵使是行家也会踌躇吧。毕竟被教师撞见毫无疑问会受到质问。」
「可是,这样的话到底是怎么……」
一脸打从心底摸不著头绪的表情。
「这间教室连阳台也没有喔!从外面进不来的。」
「以可能性来说,在你为了把钱放好而进房之后,同样也曾进出房间的人最可疑。虽然要对同班同学起疑很难受,但可以请你把知道的事全告诉我吗?只在你知道的范围内也无妨。」
「最后一个进来这间房间的是我。」
「……是这样吗?」
「自从我进来放好营收,离开并上锁之后,我就没有任何再打开锁的印象了。而且,钥匙也从头到尾都在我身上,所以昨天下午咖啡厅那边也没有再换过装了,一直都维持在女仆装喔。明明事前是叫大家要配合换装的。」
果然没有我还是不行──这是志水始终默默环绕在心底的真心话,也是在其他同学面前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想法。虽然二年A班的活动感觉已经非常有声有色,但她投注在校庆上的热情,绝对比现状更超前了许多。
西野因她奋发向上的态度感到钦佩,同时接著开口: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
「把钱收在这里后,下次来确认就发现钱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用广播把你叫来的时候,所以大概是四点之前吧……」
「是吗……」
「算啦,不管你怎么问,我觉得状况都不会改变喔。」
西野的确才刚打听到案情的前因后果就马上触礁了。
自己主动向志水扬言要找出真犯人,实际上却连个嫌疑犯都举不出来。虽然情急之下的临机应变平复了对方的怒火是很好,但这样下去肯定免不了要吃上第二顿粗饱。
那么,该如何是好呢?
凡庸脸并不打算继续挨揍下去,所以正拚命地让脑袋运转,拚命地思考。已经获得几道提示了。有谁都开得了的锁,以及谁都开不了的锁。然后,犯案关键的钱是收在密室里。
「……嗳,你也回一下话啊?」
「抱歉,我刚在思考。」
「所以呢?犯人到底是谁?虽然是我自己说明案情的,但我越讲越觉得不可能有其他人犯案成功,就剩解释得头头是道的你,听起来最像在为自己开脱,可疑到教人受不了呢。」
「我确认一下房间状况无妨吧?」
「希望你不会是在浪费时间喽。」
「确认现场对搜查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就等你五分钟。」
志水答覆的同时望向了挂在手上的手表。
「……明白了。」
面有难色地点了头后,西野开始搜索这间Cosplay房。
几张学生用桌并排,外型稍大的教师用讲桌则摆在对面,这些桌面上全铺满了衣物。此外,室内四面八方都是上锁的书架,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许多厚重的文件夹陈列于架上。
看来这里虽名为学生指导室,实际上却是文件储藏室。
西野在平时也未曾见过任何学生出入。在这间空教室搬入书架与柜子,充当置物间运用恐怕才是现状吧。只要观察房间角落满布尘埃的模样,就知道根本没多少人在出入这间房间。
「我是不觉得你能查出什么名堂啦。」
「的确是没发现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
「那你就乖乖招供了怎么样?」
「…………」
「你说啊,怎么样嘛!」
志水操起稍嫌强硬的口吻逼问。
对她而言,犯人不可能是西野以外的人。
不可以是西野以外的人。
以钱财遭窃的状况而言,其实没必要硬将西野认定为犯人,可以将矛头指向校外人士,模糊整件事情的真相。然而,当金额减半的信封袋出现在自己的置物柜时,犯人是校外人士的可能性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更糟的是,能得手这个信封袋的人只有自己。
所以她非得将这件事私下解决不可。
说得更具体点,除了要西野负担营收的所有损失之外,还要让他承认是自己偷的,并且将这个结果作为二年A班全体成员共通的见解,再向校方呈报。以上就是她今后要在校内地位排行榜上幸存的必要手段。
至于西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做,对她而言已经不具任何意义。
重要的是保护自己。
就算是位居校内地位上层的学生,仍无时无刻都在校内打著生存游戏。
若走错一步,就随时会掉到最底层。
当然,志水内心也并非完全没有过意不去的感觉,但她必须为了保住自己采取行动。
「你赶快讲清楚啊!到底是谁把钱偷走的,又是怎么偷的!你说啊!」
拜此之赐,质问西野的态度也显得更拚命了。她怕西野四处抖出真相,这是她最不乐见的未来。因此她自然会想先下手为强,现在必须得让眼前这个凡庸脸完全服从自己才行。
但西野却依旧不改其毅然的态度。
「最后想再问你一件事。」
「什、什么啦!」
「班长到这里来放钱的时候,有谁和你同行吗?房间若在之后完全处于封锁状态,那你来放钱的时候就是想摸走营收的最初与最后的机会了。」
「跟我同行的人?」
「没错。班长你当时是一个人吗?倘若如此,应该是在进入这间房间之前,信封袋内的营收就被偷走了。不过,在这个状况下想找出犯人,应该就更加困难了。」
「我、我放的时候有确认过,钱有在信封袋里面啊!」
「那么,有其他人跟你在一起吗?」
「呃──那时候,记得是……」
听到西野的质问,志水回想起昨天的情形。
如果她的记忆正确──
「……那时候我应该……跟萝丝在一起。」
「哦?」
西野的脑袋里浮现出拼图喀叽一声拼好的感觉。
并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可、可是,不可能是她偷的吧?上周末她也是穿了一身高级名牌装,偶尔在校内看到的,她的手帕啊饰品之类的,也都不是学生随随便便买得起的东西啊!」
「原来那家伙都穿得那么好吗……」
「你不要老这样讲些不尊重人家的话好吗?听了很不舒服耶!」
「嗯,抱歉。」
「你那道歉听了也很火大!」
「但是,既然没有其他候补,现在我们该怀疑的对象就是萝丝了吧。纵使犯人另有其人,或许也能从她身上得到点线索。最重要的是,现在最令我起疑的无非就是她。」
「你别这样行不行!事情越闹越大了啦!」
志水当然不想把隔壁班也卷进这件事。
要是把事情闹大,又好巧不巧发生个万一,给人加倍奉还岂不惨兮兮。而且对方还是校园里的高岭之花,以志水的校内地位排名根本不可能招架得起。那可是位居校内地位顶点的存在啊。
志水真心焦急起来了。
腋下附近开始散发出有点那个的味道了。
但是,西野决不会停滞不前。
「找她确认去。」
「等等啊!」
凡庸脸立刻转身起步。
「你要上哪去啦?给我站住!」
「别废话,跟上。不然就丢下你了。」
「你、你这……」
西野随即离开房间。
无能为力的志水只好朝他身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