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就在刚过午夜零点之际,西野抵达了目的地。
自日本出发后,整整花了超过二十个钟头的移动时间才到达饭店。身体构造与普通高中生无异的凡庸脸显得疲弊交加。
「实在是有点疲倦了……」
地点是莱夫卡扎最高级的饭店。
负责订房的是马奇斯。
房内相当宽敞,面积约一百平方公尺。与西野的住处相比,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细节上都有著天壤之别。以工作时用来过夜的房间而言,是一间足够奢侈的高级套房。
饭店是沿海建造,现在窗帘和窗户虽都拉上了,但只要在日间开启,便可不受任何遮蔽物干扰,将海洋一望无际的绝景尽收眼底。屋外露台亦保有相当的空间,甚至足以用来举办大人数的派对。
房间的露台通往陆地,距离海岸不到一百公尺,周围不见其他高楼,只要再等上数小时,就能于此欣赏到日出时灿烂辉煌的地中海。
要换上泳装直接外出也不是问题。这一带在夏季原本就有大量身著泳装往来的观光客,就连时值九月下旬的现在,也有不少热爱水肺潜水或冲浪的玩家到此一游。
「…………」
才刚抵达房间,西野便仰头倒向床铺。
这张Queen Size的床铺足以让他尽情伸展手臂。隔著衬衫传来的弹簧床垫弹力也颇为适中。比起住处那又脏又小的被窝,感触实在过于舒适,眼皮自然而然也沉重了起来。
疲劳再加上时差的交互作用下,他的身体即刻陷入浅眠。
「唔……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发作吗?」
与此同时,一股虚脱感朝他袭来。
这是某种只有他本人清楚的定期发作症状。
「叫马奇斯那家伙弄一把来还真是正确的决定……」
隔著上衣布料用手心确认了插在腰间的手枪后,西野低语说道。
语毕,他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行李全随手扔在房间中央。入住手续办完后,连饭都忘了吃就直奔床铺。飞机上毕竟发生了那样的骚动,凡庸脸实在没多少机会阖眼。
决定就此睡到早上的他放松了全身的肌肉。
然而,他仅睡了数分之后便被吵醒。
「给我站住!」
女人的吼声。
随即还传出砰砰两声枪响。
「……这饭店还挺热闹的嘛。」
传出声音的位置近在咫尺。
当然不可能继续呼呼大睡,西野快速挺起了身子。
而就在同时,房间窗户传出喀锵大响的声音后碎裂。在低垂的窗帘后方,有外人自窗口侵入,恐怕是从其他房间经过露台移动而来的。
对方是个素未谋面的西洋人男子。
年龄约在四十五六来岁,顶著一头剃得短短的棕发,身著灰色西装,身高约有一百八十上下,留著与卡斯楚(注:古巴政治家、革命领袖)相仿的落腮胡,令人印象深刻。只不过,现在男子手上握著一个比落腮胡更抢眼的玩意儿。
一把五十口径的大型手枪。
「还真是把不错的枪啊。」
维持著原本的姿势坐在床缘,凡庸脸开口迎接男子光临。
「啧,竟然有个小鬼。」
男子拔腿朝西野跑去。
就在他刚迈出数步时,又有另一个人踢开破掉的窗户进入房内。被猛力踢飞的窗框随著喀锵声响一同撞进房内。而跳过窗框现身的,则是身著鲜红套装的金发美女。
「给我站住!」
「……搞什么,是你的猎物吗?」
对方是西野也有见过的对象。
也就是萝丝口中的胯下难闻的大婶。
芙兰西丝卡是也。
「哎呀,真是奇遇,在这种地方撞见你。是来度假的吗?」
「那是我要说的话。然后,这里是我的房间。」
相较于匆忙无比的芙兰西丝卡,凡庸脸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应答。别说要从床上起身了,他根本完全一动也不动。他面对这突然的闯入,丝毫不显动摇。
「工作时还不忘带上小白脸,好个乱来的女人啊!而且竟然还是个脏兮兮的亚洲小不点,亏你脸蛋长得不赖,品味倒挺不简单的嘛!早知道你这么想翻云覆雨一番,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啊~」
男子跑到西野身边,举枪抵著凡庸脸的太阳穴吼道。
看来他似乎搞错了西野的身分。
「不想看到这小鬼脑袋分家,就乖乖把枪扔掉。」
直到方才为止都表露无遗的焦躁感消逝无踪,男子一副形势逆转的模样,耀武扬威了起来。他的身体似乎经过颇为扎实的锻炼,就算隔著西装外套也看得出肌肉线条。
对方是个少年,而且还是来自亚洲的和风脸,男子看来是因此萌生了优越感。
至于目睹了这一连串举动的芙兰西丝卡则显得乐不可支,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简直像在看喜剧电影的搞笑片段一样。她虽是勉强稳住了举枪的动作,肩膀却随著笑声抖个不停。
「呵呵呵,无知实在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呢,呵呵~」
「所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现在很困。」
即使给人拿枪指著太阳穴,西野还是不改一贯的态度。
仍旧若无其事地询问著现况。
「原本只是要放长线钓大鱼,谁晓得我的搭档出包了。」
「既然采两人一组行动,搭档的疏忽就是你的疏忽,别推卸责任。倒不如说,没能填补搭档的不足之处才更彰显你的无能吧。」
「是啊,这点我很清楚喔。只是呢──呵、呵呵……」
「……你这恶心的女人到底在笑什么?」
芙兰西丝卡唔呵呵地奸笑个不停,的确是挺恶心的。
主要就是笑的方式很恶心。
但外表还是很漂亮的,极为美艳动人。就算近年来性癖多元化的主张当道,她仍是千人中有九百九十九人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美女。然后,那唯一一名例外就是现在正在与她耍嘴皮子的凡庸脸。
「看到我给人拿枪抵著有那么诙谐吗?」
「有啊,太诙谐了。好久没看到这么幽默的画面了。呵……呵、呵呵呵……」
看来这句提问更加搔中了笑穴的正中心。
「谁、谁准你自己笑起来的!」
感到自己被人看扁,男子扬声怒吼,并以手上的枪朝芙兰西丝卡脚边开枪威吓。就结果而言,枪口因此离开了凡庸脸的头部,击发的子弹则打穿了房间的地板,开出一个孔洞。
确认此举之后,西野采取动作。
「安静点,会造成其他房客困扰的。」
西野彷佛捞东西般将手由下而上轻轻一挥,持枪男子的手臂随即自手肘处应声断裂。失去支撑的前臂咚唰一声掉落,随重力滚落地面。
不仅如此,手臂的切断面还在伤口喷出血液之前,就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开始结冻。就好像用快转播放细菌在培养皿中繁衍占地的影像一般,结冻面的面积转眼间覆满整片切断面,滚落在地面的前臂也在切断面出现了同样的现象。
拜此之赐,房间内一滴血都没沾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这样暂时就告一段落了……吗?」
发出惨叫的男子战栗地望向自己结冻的手臂。
芙兰西丝卡也显得同样吃惊。
「咦?你、你这是……是什么啊……」
「萝丝的报告里没有提过吗?」
「报告?你这、这能力到底……」
方才的笑容就像演戏一般,笑意已经烟消云散。看往男子手臂的她,脸上带有满满的紧张。先前接受萝丝委托,萝丝看到同样被施予结冻处置的目标脑袋时,也露出了和她半斤八两的表情。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确认吗?不然我要处理掉了。」
「咦?啊……」
一问之下,金发美女慌忙开口。
「等、等等,我还有事情要问这男的!」
「那就别拖拖拉拉的。」
凡庸脸从男子被切断的手中捡起手枪,瞄向男子的头部。
就好似受到这项举动催促一般,芙兰西丝卡接著问道:
「可以请你告诉我,档案在什么地方吗?」
「谁、谁要……跟你说……」
「哎呀,难道你不只手,连脑袋也想分家?」
「唔……」
方才的恶心笑声已不知去向,举枪出言威胁男子的芙兰西丝卡显得沉稳无比。枪口未显任何一丝晃动,准确地指向了男子的额头。她站稳脚步,毫不松懈地双手持枪的架式,更说明了自己不会掉以轻心。
「别、别杀我!拜托,我、我跟这事无关啊!」
失去优势的男子,当场惊慌失措了起来。
惯用手被砍断,枪也给人捡走,看起来是已经丧失了战意。原本他应该是要痛得满地打滚才对,但也不知是幸或不幸,由于伤口被冷却至冰点以下的温度,所以他似乎没有感受到痛楚。
他拚命挥舞剩下半只右手的模样显得滑稽。
「既然无关,告诉我也不要紧吧?请你动作快喔。」
「不、不是啦,什么档案的,我根本就……」
答腔的男子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是吗?」
芙兰西丝卡给他的回应是一发子弹。
打穿的部位是大腿。
「咕哇啊……」
是伤及了血管吧,只见伤口立刻喷出血液,使地面与床铺溅满红色飞沫。目睹此景的西野表情为之扭曲。看来他冰冻男子手臂的理由,一言以蔽之,就是想避免这个状况。
「快点说。我没什么耐心,下一发就要打穿你的脑袋喽?」
「不、不在我身上!真的!相信我!」
「不在你身上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
「哎呀,这可伤脑筋了。」
房间内再度响起枪声。
这次打穿的是另一条大腿。
双腿遭射穿的男子不支倒地。
想站也站不起来的他,痛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哀号。
「真的啦!求、求求你饶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男子跪地求饶,整张脸满是眼泪与鼻水。
望著这副难堪无比的模样,芙兰西丝卡平淡地答道:
「那你就没有用处了呢。」
「咦……」
目瞪口呆的男子,眉心吸入了自她手上击发的子弹。脱力的肉体咚唰一声,还来不及惨叫便瘫倒在地。
之后,男子便再无任何动静。
睁得老大的双眼看往不知名的方向,闪耀出光芒,但在自额头流下的红色血液渲染之下,棕色瞳孔与眼白的境界逐渐暧昧不明。
事情像是就此落幕了。
「晚安啊,好久不见了呢。」
相较于倒地沉默的男子,在这不期而遇的影响之下,芙兰丝西卡出口的嗓音夹带了雀跃。毕竟是在危急状况下受西野搭救,她浮现的笑容灿烂程度更胜往常。看来,方才她口中提到的搭档犯错云云,实际上是颇为艰钜的状况。
「有够过分的女人。」
「哎呀,明明是趟难得的旅游,你的心情怎么这么差呀?」
芙兰西丝卡以既柔和又开朗的态度发问。
然而,凡庸脸却将她的这片苦心一刀两断。
从方才起就坐在床边没怎么动过的他维持著原有的姿势回应。
「我记得自己没找应召服务才是?」
「唔……」
劈头就被人毫不顾忌地挑衅,令芙兰西丝卡的笑容当场冻结。
但她自从事现在这份工作起,也累积好一段经验了。对方不过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十多岁小毛头,我可是精神面与经济面都能独立自主,独当一面的成熟大人。她如此在心中朝自己喊话,让自己设法维持住已经略显扭曲的应酬用笑容。
「哎呀,那么是我弄错房间了吗?要我趁现在给你好处,让你抱我也行喔?」
「免了。比起这种事,我比较想来位管家先。给我把房间整理好。」
「关于这方面,我保证这边会仔细处理,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只要办好相关的必要手续,要提供类似慰问金的补偿给你也行喔。」
「那当然。」
「话说回来,方便和你商量件事吗?」
「不方便呢。」
「…………」
受到睡意影响,西野的应对显得比平时更加冷淡。眯到快成一条线的眼神即睡魔作怪所致,导致他满脸就像是在狠瞪对方似的。现在虽还勉强让上半身保持直立,但感觉只要从肩膀轻推一把,他就会当场倒下进入梦乡。
当然,他的反应可是教芙兰西丝卡看了一点都不是滋味。她的脸孔现在也正不停抽动。少跟我开这种鬼玩笑了,你这王八小屁孩!她好不容易才没让这些粗口反射性脱口而出。
「是、是吗……」
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待情绪稍微平稳下来后,她才再度开口。
「可是啊~你现在再怎么说都不能在这间房里陪死人过夜吧?」
「……所以又如何?」
「要提供我的房间给你也行喔,你意下如何?」
把枪收进怀里的她若无其事地向前踏出一步,沉稳地说道。她迈步向前挺出的酥胸,对日本人而言属于几近夸张的尺寸。被贴身套装给束缚,将事业线凸显在外的那副模样,对男性的眼球具有绝对的吸引力。
只不过,在场这位凡庸脸,比起酥胸更在意房间的惨状。身边不但倒了一个永远不省人事的西洋人男子,他的大腿及头部喷出的血沫又四处飞溅,遑论地面与床铺,飞沫甚至波及了相隔数公尺的房门。
「你这家伙,是故意弄脏的吧?」
「怎么会呢?」
「……你这婊子。」
「现在入住高级套房,还附赠美女陪你一起过夜,不觉得这是十分充满魅力的方案吗?我在本国的预约虽然已经满满地排到后年了,但在这里要做什么可是没人会发现的喔。」
「别的房间要几间都有得住,我没打算受你关照。」
「哎呀,真遗憾。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应该马上就会知道理由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
「哎呀,我这种小角色的威胁,你难道会放在心上吗?」
「快给我滚。光看到你的脸就令人厌恶。」
「我还是待著再等一下比较好,毕竟你应该也不喜欢白费力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
对芙兰西丝卡的发言感到困惑的西野,表情因烦躁而扭曲。
说著说著,收在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嗡地传出了震动。在廉价牛仔裤布料下,手机正透过震动通报有人来电。西野一脸这会儿又是怎样的表情取出手机,看向萤幕确认,便发现来电者是马奇斯。
「请便?」
「…………」
一如对方所催促,西野接起电话。
通话开始。
透过喇叭所传来的,是早已听惯的酒保嗓音。
『你那边状况如何?到饭店了吗?』
「你订的这家饭店服务完全不到家,女人的水准烂透了。」
『听这口气,看来你们是顺利会合了是吧?』
马奇斯若无其事地说。
床头的时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一点,时差约六小时的东京时间则是清晨七点。想来他应该是独自待在酒吧里头,除了嗓音之外再无听闻任何声响,这也令隔著手机传出的粗犷嗓音显得格外大声。
「……喂,马奇斯。」
西野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这方面我也是刚刚确认才知道。虽然不好意思,但请你多包涵。』
「预定在现场碰头的,不是当地的合作人吗?」
『但也没说过那会是希腊人喔。』
「……原来如此。但要把这东西当合作人,你怎么看?」
『不清楚喽,别处的人事就请你找别处问吧,我也不方便过问上头的安排。但你若要问我个人的推测,大概是因为有和你打过照面,所以机会自然落到了她头上吧?』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合作人是跟上头有关系的人?」
『……你啊,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吧。』
「没有印象?你在说什么?」
『今后拜托你学会少喝几杯,善后很教人头大的。』
「…………」
听闻马奇斯的回答后,西野稍作沉思,随即浮现脑海的是前天发生的事──到酒吧牛饮搞得隔天饱受宿醉之苦的记忆至今仍历历在目。
这么说来,好像隐约记得当时马奇斯有在一旁说明了些什么──微薄的印象就如同在茫茫大雾中追逐飞虫行踪一般暧昧。
疏于确认委托内容──对他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经验。
「……明白了,今后会多加注意。」
『麻烦你千万别食言,那可不是教人流流冷汗就算了的程度。』
一切都是凡庸脸自作自受。
「我已理解现状,造成你的困扰,在此向你谢罪。」
『详细工作内容就请你在那头确认吧。要我趁现在补充的话,这次的委托是上头直接指派的,如此高压作风的确颇为罕见,不过就当作趁机卖个人情也不吃亏,这是我和当时的你一致做出的判断。』
「知道了,我就相信过去的自己吧。」
『你肯这样做就算是帮大忙了,就请你在那头和她确认详情吧』
「嗯。」
答覆的模样看起来一如往常。
不过,西野实际上颇为消沉。
『我这边没其他事了,失礼喽。』
「嗯,回头见。」
一番交谈之后,西野将手机自脸庞移开,并挂断电话,再度将手机收进裤子口袋。将注意力集中至现场状况后,他看见芙兰西丝卡摆出灿烂笑容的身影。
她带著满脸一如所料的表情望著他说:
「还请多多指教喽,【Normal】先生?」
「虽甚感不服,但工作就是工作,请多指教。」
眼见她伸出手来,凡庸脸也老实地和她握手。
◇ ◆ ◇
场景一变,镜头转至雅典。
这是发生在面朝地中海的某间饭店一室中的事。由于是两男四女一同旅游,所以竹内同学预约了三间双人房。然后,到了就寝前的现在,所有成员都集中在男生的房间享受旅程第一天的夜晚。
铃木同学秀出两张一组的扑克牌喊道:
「好,我赢啦──!」
「哎哟──怎么是我最后嘛!」
理沙娇滴滴地抱怨。
竹内同学则满心欢喜地告诉理沙:
「那么,这次轮到理沙接受处罚喽──」
一行人正坐在双人房的其中一张床铺上,彼此面对面围成一个小圈圈,围著堆成小山的扑克牌玩抽鬼牌。茶几上摆有酒与酒杯,这场游戏偶尔会借几口酒精助兴。
最后一名要接受处罚。
已经实行过八次处罚,让理沙下半身虽然还穿著裙子,上半身却已经剥到剩一件胸罩,至于松浦同学更是只剩一件内裤。现场没事的只剩竹内同学,再来就是只脱了袜子的铃木同学。
这一切全拜两名男生事先准备好的特制扑克牌所赐。
按原本的计画,应该是志水与萝丝也要在此宽衣解带,然而才刚抵达饭店,萝丝就带著志水关进了房间。不得已之下,大伙儿只好在少了她们俩的状况下开玩。
就男生而言,可说是意中人双双不在现场,因此有点落寞。
对女生而言,则反而是独占与帅哥度过的夜晚的绝佳机会。
「讨厌~吼~!都已经这样了还要人家怎么办嘛──」
「那么,我看就请你脱掉裙子吧。」
「咦──?那个,真、真的要我脱掉?」
「毕竟规定就是如此啊。」
「讨、讨厌──竹内同学这个大色狼!」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一连串游戏过程中累积了不少欲望的两名男生,到头来还是把这些欲望不由分说地发散在女生身上了。对此,两名女生的反应则存在相当巨大的温度差。
已经进入随时放马过来状态,展现出俐落M字开脚的是松浦同学。
至于冷汗直流,眼神游移不定的则是理沙。
两人将面临何种命运呢?
另一方面,在大伙儿正丢下了一切包袱嬉闹时,萝丝与志水正于今晚分配到的,自男生房算起的第三间房间内交谈。班上同学发出的嬉闹声完全传不进这间钢筋水泥打造的房里。
两人静静地坐在自己分配到的床铺上。萝丝的视线正朝向窗外,志水则以厉鬼般的表情瞪著萝丝。房内的气氛实在称不太上祥和,与正在充分享受当下的竹内同学们有著天壤之别。
「我说,你那是认真的吗?」
班长吼著,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现这样的反应。
萝丝则是淡然而严肃地点头。
「是啊。」
「再怎样这也对竹内同学太不好意思了吧!」
「为什么?」
「他可是连旅费都帮忙出了耶!结果却说我们两人要分头行动什么的……」
「费用的话,要我明天补偿他现金也没问题啊。」
「可、可是!」
「可是什么~?」
「竹内同学他……他、他感觉好像喜欢你……」
这是志水绝对不愿承认的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所以没办法。比起自己的情场优势,她更以竹内同学的幸福为优先,所以主动这么告白。再怎么说,她都是个一旦喜欢上就愿意牺牲奉献的女孩。
只是,这样的她所提出的意见遭到萝丝一刀两断。
「我才不要那种令人作呕的男生。」
「令、令人作呕……把他说成这样,也、也太超过了吧?」
「但事实如此不是吗?」
「唔……」
意中人被评为令人作呕,班长终于也义愤填膺了起来。自日本出发之后,萝丝始终任性地胡作非为,这些举动不断刺激著她的神经,现在忍耐似乎总算来到了极限。
志水心中以校内地位阶级所构成的秩序在这一刻崩毁了。
价值观崩毁的声音响彻原本安静的房间。
「我说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自床上起身的班长扬声怒吼。
「别吼成这样好吗?会造成附近住客困扰的。」
「那你就没考虑过对我造成的困扰吗?我已经忍不下去了!」
萝丝答腔的口气极为平淡。
且一脸不为所动地继续答覆。
「哎呀,真意外。你竟然会说这种话。」
「为什么会意外?我也同样是人啊!你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才像这样出来旅游,凭什么我非得被你那些莫名其妙的主意耍得团团转啊!明明我也很想跟竹内同学他们一起玩啊!」
「同样是人?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可没把你同样当成人看啊。」
「啥?你这什么意思!」
「就跟你对西野同学的看法一模一样吧,我想。」
「所以我就说听不懂你什么意思啦!」
「从你对西野同学表现出来的那些举止,实在没法想像你在心中有把他当作同等的人对待呢。你该不会是打算漠视自己的行为,单方面责怪我吧?」
「唔……」
当场被踩到痛脚,班长瞬间无言以对。
她的确并没有把西野同样当成一个人来对待。
「你是用什么样的尺度来衡量他人,我是丝毫不感兴趣啦。只是,我要明确地告诉你,你对我来说也纯粹就只是个方便的道具,仅此而已。要我拿你跟西野同学或我自己比较的话,你才真是跟垃圾没两样喔。」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想捉弄人也该有个限度……」
紧紧握起拳头的志水因愤怒而颤抖。
但是,她的这股不满随即因萝丝接下来的发言而转变为羞耻。
「该不会没照过镜子吧?就算想要高攀,也得考虑对方跟自己的差距比较好不是吗──记得是这么说的吧?这是你在妨碍我跟西野同学约会时,恬不知耻地数落他的内容。」
「那是……」
是校庆第一天,萝丝与西野正在逛摊位时,偶然撞见两人的志水赶跑西野后的发言。从她一字不漏记得清清楚楚看来,想必她是对此愤怒异常,至今无法释怀吧。
这件事志水自己也记忆犹新。
「只要想想你自己也是用一模一样的态度在对待西野同学,应该就可以接受现况了吧?喜欢的男生被否定的感觉?嗯,我非常了解喔,了解的程度高到我甚至想在这趟旅行中设法伪装出意外杀掉你呢,真的。」
「不是,那、那个,那时候是……」
萝丝脸上浮现甜美的笑容。
金发萝莉美少女完美无缺的微笑彻底浇熄了班长的气焰。
就连答腔都答不上来。
「不喜欢的话无所谓啊,随你高兴爱上哪儿去呀?只是,只要你拒绝提供我协助,我就会杀了你。包括社会性抹杀、精神性抹杀以及肉体上的抹杀。毕竟你可是污辱了我的西野同学,这点处罚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那个,校、校庆的那件事真的很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就算你现在低头,我和他约会的时光也回不来了。」
「唔……」
「我最爱的就是西野同学了,与他共度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事物都珍贵。和他在一起的零点一秒相当于和其他人共处的好几世纪,我就是这么喜欢他。我爱他,不是说著玩的,这点你理解了吗?」
而西野与萝丝两人间的关系,现正陷入非常险恶的状况,这点志水也非常清楚。既然如此,自己当时搅局的那次约会,对于这个金发萝莉而言,搞不好就是和他最后一次的约会了。
倘若换成自己处于同样的立场──志水不由得如此心想。
这么回头想来,她确实屡屡于他们俩难得相处的时光从中作梗。
即使到了几乎完全丧失可能性的现在,萝丝依旧不放弃追求西野,这要有多么强韧的意志才办得到?不小心发现以往从未注意到的心绪,班长忽然感觉自己的肩头扛上了沉沉的重压,压力的来源则是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面对萝丝这番过于卖力的告白,更令她加深了内心的罪恶感。
「所以说,就是这么回事。嗳,你愿意协助我吧,志水同学?」
「…………」
或许正因如此吧,方才气势凌人的态度已经烟消云散。
沉默数秒之后,班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我、我知道……了啦。」
「谢谢你,志水同学。感觉我跟你可以成为好朋友呢。」
萝丝挂起甜美的笑容,言不由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