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下 §44【名列魔之王族者】

  迪尔弗雷德沉默不语,以染成深蓝的神眼(眼睛)看向炽死王。彷佛在说他要揭露耶鲁多梅朵的深渊──擅用策略让敌人将计就计,使得他的意图无所遁形一样,他一味地以「深奥神眼」凝视着。

  炽死王同样一动也不动,维持手杖撑在地面上的姿态,只是以瞧不起人的魔眼(眼睛)回望着深化神。

  「我问你,篡夺者。」

  深化神以一本正经的语调询问:

  「魔王对你施加的契约枷锁,只要用上我的神眼(眼睛)与手杖,就有可能解除。倘若是如此,你想作为真正的魔王之敌,背叛迪鲁海德吗?」

  「咯咯咯,取而代之是要我加入艾库艾斯那一边吗?」

  「然也。你比诺司加里亚还要能善用天父神的权能,只要跟随艾库艾斯,前所未有巨大的魔王之敌就会诞生。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吗?」

  用手杖「叩叩」一声敲着地面,耶鲁多梅朵一脸愉快地笑了笑。

  「事到如今,居然来挖角这一招!世界的意志胆子还真不小不是吗?可是,要说到成为魔王之敌这件事,有没有重要到我不惜拿心爱的迪鲁海德与宝贵的学生去换,哎呀哎呀,如此胆大包天的事,胆小鬼的我究竟做不做得来啊?光是思考这件事,就几乎要让我呼吸困难了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特意抓着脖子,装出呼吸困难的样子。

  「既然如此,我再问问你。适任者应该要如何定义?」

  耶鲁多梅朵突然停下动作。他放下手回答:

  「好啦、好啦,情报太过稀少。如果说违背秩序的暴虐魔王是不适任者,那么迎合秩序的就应该是适任者──」

  炽死王将手杖前端指向迪尔弗雷德。

  「──可是这样一来,便与祢们神族毫无差别。」

  「假如成为魔王之敌,炽死王。我就让你升华成适任者。」

  耶鲁多梅朵听到这句话,扬起嘴角。

  「篡夺天父神之力的你具有这个资格。」

  「咯咯咯咯!这是艾库艾斯的命令吗?」

  「然也。」

  「还真有趣不是吗!」

  深化神将深化考杖指向耶鲁多梅朵,那个螺旋画出魔法阵。

  「我能认为你这是赞同的意思吗?」

  耶鲁多梅朵要是点头,他就会朝我施加的「契约」打进深渊草棘,使得魔法契约瓦解吧。只要表现出明确的背叛意志,炽死王应该会在那一瞬间毁灭。这也就是说,深化神具有防止这件事的手段吧。

  「哎,先等等。我还有一个疑虑。」

  炽死王竖起一根手指咧嘴一笑。

  「请说。」

  「要让我这种人加入艾库艾斯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不错,很不错。但不觉得还差了临门一脚吗?」

  「你想要什么?」

  炽死王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说:

  「让艾库艾斯成为我的仆人比较好不是吗?」

  迪尔弗雷德那张一本正经的表情瞬间僵住。

  「我能认为这是决裂的意思吗?」

  「咯咯咯,祢觉得我会用这么兜圈子的方式拒绝啊?」

  炽死王把话说得像是理所当然一样,让迪尔弗雷德疑惑地以神眼(眼睛)回望。

  「祢就想想看吧。名为秩序的齿轮,复数神的集合体──的确,艾库艾斯很强大。只不过,既然要遵从秩序,自然会有其极限。如果是本炽死王,就能超脱那个架构,给予他更强大的力量喔?」

  「然也,并且否也。要是实行你的想法,艾库艾斯将不再是世界的意志,而会成为脱离秩序架构的存在。」

  「没错,没错、没错,没错啊!毫无任何不妥对吧?不适任者的敌人,最好要是更强大的不适任者不是吗!」

  「为了消除不适任者而创造出不适任者是愚者的行为。」

  耶鲁多梅朵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对此一笑置之。

  「智者会去当他的敌人吗?嗯?假如以常识对抗,就连那个超乎常轨存在的一根寒毛都伤不了不是吗?唯有异常、疯狂与愚见,才是对抗他的唯一道路。既然如此,那就疯狂吧。立刻舍弃什么无聊的秩序!世界的意志在舍弃掉那个意志之后才终于获得的顶点,听好啦,那正是──」

  耶鲁多梅朵大跳起来,「咚」的一声踏响地面后,高举起双手。飘浮的大礼帽中飞舞出不必要的纸花与缎带,同时洒落没意义的光芒。

  「──暴虐魔王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啊!」

  迪尔弗雷德把嘴抿成一条线,以染成深蓝的神眼(眼睛)注视炽死王。大礼帽「咚」的一声落在他的头上。

  「还请务必和我合作不是吗,艾库艾斯?我会让半吊子的你成为真正的怪物。」

  「看来与你交涉,是我的神眼(眼光)出错了。面对疯狂之心,道理并不管用。」

  耶鲁多梅朵的态度突然一变,露出锐利的眼神。

  「祢的神眼(眼光)出错了?咯咯咯,哪里有错啊,深化神。祢那双神眼(眼睛)比任何神都还要能深深窥看深渊,但在看透人心上有点太过死板了。哎呀哎呀,这点本来就包含在祢的思考之中。也就是说──」

  耶鲁多梅朵的侧面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个水坑。水花激起,从中猛烈刺出一把水之长枪。有如飞箭般逼近的这一击,炽死王扭身避开。

  「也就是祢在问答的同时,也在等待援军到来。」

  迪尔弗雷德将深化考杖向前倾,瞄准炽死王的根源。才刚警戒起这一招,避开的水之长枪突然转弯,刺穿他的背。

  「……嘎……哈……!」

  纵然鲜血四溢,耶鲁多梅朵还是一把抓住从胸口刺出的长枪尖。

  「仰天吐沫的愚者啊,接受违背秩序的惩罚,瞻仰神的姿态吧。」

  引发奇迹的神的话语,从耶鲁多梅朵的口中发出。他的身体受到光芒笼罩,在眨眼间变化起来。头发闪耀着金光,魔眼(眼睛)如燃烧般火红,魔力粒子聚集在背上形成光翼。

  「现身吧,水葬神。就对祢下达神剑罗德尤伊耶的审判不是吗?」

  黄金火焰从炽死王手上喷出,化为神剑。射出的罗德尤伊耶猛然刺向水坑,激烈的水花飞溅,从中出现一位具有水之躯体的人。那位彷佛性别不详且是武人的神,是以前与冥王伊杰司缔结盟约的水葬神亚弗拉夏塔。炽死王抓住的长枪融为液体,回到水葬神的手边。亚弗拉夏塔有条不紊地举起再度恢复成水之长枪的武器。

  「到处都没有破绽不是吗!」

  耶鲁多梅朵一脸愉快地说完,伸手拿起大礼帽。

  「『不齐意分身(bara bara)』。」

  「砰」的一声,耶鲁多梅朵才刚被烟雾笼罩,人就消失无踪,留下来的是飘在空中的大礼帽。在一面旋转一面水平移动后,大礼帽就像变魔术一般两顶、三顶地逐渐增加。总共分裂成九顶的大礼帽再度「砰」的一声发出烟雾,现场出现九位炽死王。

  「「「没有机关也没有秘密。」」」

  九位炽死王同时说:

  「八人是假,一人为真。试着用祢的神眼(眼睛)猜出正确答案吧,深化神。」

  全员发出黄金火焰,手拿神剑罗德尤伊耶。

  「顺道一提,我是最强的喔?」

  朝着这么说的耶鲁多梅朵,迪尔弗雷德窥看起他的深渊。他应该确实能感受到天父神的魔力吧,而耶鲁多梅朵的根源也确实在那里。尽管如此,却只有一半。迪尔弗雷德迅速将视线移到一旁的耶鲁多梅朵身上,从那家伙身上也能感受到天父神的魔力,只不过力量非常微弱。纵使那个人身上也有耶鲁多梅朵的根源,却约只有二十分之一。

  深化神的眼神变得凝重,表情紧绷。假如照常理来想,他们全都是真的,纯粹是将自己的根源分割开来。要是这样的话,纵然人数增加也只会让自己变弱,根本毫无意义。即使人手增加,假如魔力变弱,便无法贯穿深化神的防护。倒不如说,由于目标增加,使得他只是变得更好打倒罢了。

  然而,让人以为毫无意义再乘虚而入,就是炽死王这个男人。因此,深化神陷入深深的思考。如果他连这点也算到的话?也能认为他做了让人以为毫无意义,也真的是毫无意义的事。深化神因为能窥看深渊,所以他的思考会宛如螺旋一般,在同样的地方上不停打转。

  「明快、明快、明快啊。祢的神眼(眼睛)虽能深深窥看,视野却很狭隘。既然如此,那就来一场又浅又广的比试不是吗!」

  在迪尔弗雷德窥看九人全部的深渊之前,耶鲁多梅朵们率先行动。亚弗拉夏塔在以水之长枪刺穿一人后,「砰」的一声响起愚蠢的音效,同时神体被烟雾所笼罩。

  经由「烟似卷苦鸟(pon porapo)」,鸭子与鸽子从烟雾中飞了出来。

  这个魔法只是在虚张声势,并不是防止住攻击,只是让人看起来像是没打中一样。水葬神一面追击鸭子与鸽子,同时也刺穿了另一个耶鲁多梅朵,但那家伙也以「烟似卷苦鸟」变成了鸭子与鸽子。

  有受到伤害。二对一处于劣势的,是炽死王这一边。然而,深化神在思考中越陷越深,神眼(眼睛)发亮起来。

  「咯咯咯!不论祢怎么窥看深渊,都看不到底喔?这是又浅又薄又没有内容的魔法啊。就连三岁小孩都能看穿的『不齐意分身』与『烟似卷苦鸟』,祢还满意吗?嗯?」

  亚弗拉夏塔刺出长枪,又有两个耶鲁多梅朵变成鸭子与鸽子。迪尔弗雷德没将神眼(眼睛)从拥有一半根源的耶鲁多梅朵身上移开过。这大概是因为他判断耶鲁多梅朵要是有什么企图,还留有魔力的这家伙就会有所动作吧。可是下一瞬间,那个炽死王偏偏施展了「不齐意分身」。将本来就只有一半的根源继续分割,耶鲁多梅朵再度分身了。

  「「「没有机关也没有秘密。」」」

  烟雾、鸽子、鸭子,以及分身。深渊之底浅薄到无须窥看的魔法,展现在深化神眼前。

  「顺道一提,我是最强的喔?」

  「你是迷惑道路的海市蜃楼──也就是空虚。」

  突然显现的透明布匹绑住耶鲁多梅朵。那块布有如蜘蛛网一般展开,将鸭子、鸽子,以及耶鲁多梅朵的分身统统绑了起来。光芒闪耀,当场出现无数的小齿轮。形成人形的小齿轮,变化成在裸体上裹着布匹的淑女。

  那是结界神里诺罗洛斯。

  「你的目的是要让我将浅薄误解成深远,使我的神眼(眼睛)疲弊。然而──」

  光芒再度闪烁,无数的小齿轮出现在迪尔弗雷德身后。齿轮形成一颗巨大眼睛,化为了石像。那是魔眼神杰尼多弗克。

  「魔眼之神会广范围地注视。你的魔法是伪装成浅薄的真正浅薄吧。」

  深化神将手杖朝向拥有最大根源的耶鲁多梅朵。

  「咯、咯、咯,也能认为是伪装成真正浅薄,实际上却比祢想得还要深远喔?」

  「否也。不论是广是浅,我都能看见你的一切。」

  博斯图姆画出魔法阵。

  「即使分裂成无数,要害也只有一点。只要射穿那一点,一切都将瓦解。」

  神杖射出深渊草棘。

  「迷失在螺旋里吧,篡夺者。」

  遭到里诺罗洛斯的结界布捆住的耶鲁多梅朵,不论哪一个都因为将根源大量分割,没有足以逃脱的力量。深渊草棘笔直刺中耶鲁多梅朵,他溢出足以让人以为是致命伤的大量鲜血。可是,他却笑了。

  「红血魔枪,秘奥之三──」

  溢出的鲜血化为深红长枪。从炽死王体内刺出的十几把红血魔枪猛然伸长,贯穿迪尔弗雷德的肩膀、里诺罗洛斯的胸口,以及杰尼多弗克。

  「『身中牙冲』。」

  那把狂暴的长枪将周围的结界斩成碎块,解放了耶鲁多梅朵。

  「你还是一样喜欢赌博。居然把命赌在迪鲁海德的危机上,让人只能傻眼。」

  就像斩断次元一般出现在那里的人,是手持长枪的独眼男人──冥王伊杰司。他在深渊草棘刺进炽死王体内、即将刺中根源的要害之前,以那把红血魔枪让棘刺消失到次元的另一端了。

  「……你在赌同伴会来?」

  「咯、咯、咯,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机关也没有秘密。也就是说,你只是在对单纯的拖时间,左思右想烦恼了老半天啊。」

  一面响起「砰、砰砰砰」的音效,耶鲁多梅朵的分身一一化为烟雾消失。一顶大礼帽在空中飞舞,洒下纷飞的纸花与缎带。魔眼神亮起魔眼(眼睛),里诺罗洛斯伸长结界布。

  在冥王用长枪斩断那条布匹的瞬间,水葬神亚弗拉夏塔刺出水之长枪。红血魔枪纵然打掉这一击,水葬神的追击还是封住了伊杰司的行动。

  「贯穿螺旋的乃是深渊之棘。」

  趁着耶鲁多梅朵分离的神体与根源要再度统合的破绽,神棘不偏不倚地精准射出。

  可是,就像要挡下这一击似的,那里弥漫起一阵黑雾。

  「……叽,嘎嘎嘎……叽………………!」

  宛如替他挡刀一般,棘刺贯穿的是一个头上长着六只角的男人──诅王凯希莱姆。

  「……你让本大爷……替你受伤了啊……炽死王。打从大战的时候开始,你以为这是第几次了?我差不多要诅咒你了喔……」

  「咯咯咯,明明是你自己跑去挨招,却来跟我抱怨吗?一阵子不见,你这是继被虐狂之后,又追加了新的性癖不是吗,诅王?」

  解除完「不齐意分身」,恢复成一个人的炽死王从魔法阵里拔出手杖。

  「来吧,狗!」

  他一用手杖「啪答」一声敲击地面,伴随着「汪呜呜呜呜」的长嚎,具有凝胶状身体的一条狗跑了过来。

  「咯、咯、咯,这是祖国的危机。至少今天就让你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不是吗?」

  炽死王一弹起响指,当场出现一块大布。他在用布忽地遮住那条狗,再猛然让它现身后,狗就变成了人形。

  一个穿着华丽法衣、戴着大帽子的无脸男人出现在那里。绯碑王基里希利斯一取回原本的模样,便瞪向眼前的深化神。

  「深化神迪尔弗雷德啊……居然无视吾辈的存在,说得一副很了解深渊的模样,还真是令人作恶呢。」

  深化神没有理会他,将神眼(眼睛)望向四邪王族。

  「艾库艾斯是多神的集合体,只要天上的『终灭日蚀』闪烁,时限一到,就会将地上一扫而空。时间所剩不多,而且魔王不在。」

  迪尔弗雷德向他们提问:

  「我问你们,旅人啊。你们以何为依据,要反抗众神?」

  炽死王耶鲁多梅朵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冥王伊杰司不敢大意地举起魔枪;诅王凯希莱姆彷佛在诅咒似的将箭矢搭上魔弓;绯碑王基里希利斯则当场画起巨大的魔法阵。

  「呵呵呵,要反抗的究竟是哪一边呢?」

  「竟敢瞧不起本大爷,诅咒祢喔。」

  「这是所谓的愚问啊。」

  「咯咯咯,哎呀哎呀,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谁教四邪王族输给了魔王,而且输得一败涂地啊。看在与魔王敌对的家伙们眼中,是降阶者、下位者,跟杂兵没两样。就算被小看,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耶鲁多梅朵把身体压在撑着的手杖上,咧起嘴角。

  「话虽如此啊,因为我对记忆力没有自信,万一忘记了,还想请祢告诉我──那么?」

  炽死王就像挑衅似的把脸伸出,扬起眉毛。冥王、诅王与绯碑王亮起魔眼(眼睛),瞪着在场的四位神。

  「我们可曾输给祢们过吗?嗯?秩序的仆人?」

  (插图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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