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 地狱

  香等人抵达了他们处理过的第四座村庄。

  一行人在村庄男孩塔帕尼的带领下,前往一栋村郊小屋。隐藏水井建造于小屋外侧,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仓库。

  「就是那栋小屋。」

  正当香等人走下马车,准备接近塔帕尼指示的小屋之际,约二十名骑兵自村庄中央步步逼近。

  「可恶,是帝国的先遣部队吗!?」

  乘著马的罗兰德随即拔剑,骑士弗兰西特与五名近卫兵也跟著照做。虽然敌兵人数将近我方的三倍,但王兄罗兰德以骁勇善战闻名,近卫兵也各个都是精锐。原本就比一般人实力坚强的弗兰西特,更是远比饮下药水前强大许多。且虽然非本人所愿,外表看来就像见习骑士的她还能诱导对手大意。

  相形之下,帝国方的骑兵水分不足又饥饿难耐,就连他们乘坐的马匹都显露疲态。

  瞧见这幅光景的香心想不成问题,于是便往小屋迈进。含少年塔帕尼在内的八名孩子们紧随在后。

  四名孩子在小屋前停下脚步,并留在入口把风。

  乍看之下两手空空的他们,其实各自都在怀里藏了匕首。反正凭小孩的身躯无法好好挥剑,与其穿著不上不下的装备,不如假装赤手空拳让对方大意,再于关键时刻挥砍匕首。这种作战策略,能将小孩的劣势转为优势。

  香从道具箱内拿出一罐药瓶,用左手握住。每次都要决定药品效果再制作实在太麻烦,所以香不是一次次制作,而是将大批制作而成的药保管在道具箱内。

  她以右手敞开门扉,与四名孩子一起踏入昏暗的小屋……接著与三名帝国兵面面相觑。看样子帝国兵不是现在才抵达这座村庄。

  「你们是谁啊?」

  一名士兵正在啜饮汲取的井水,并向香等人开口问道。

  五个人当然不能老实回答,只得僵直原地。

  紧接著,其中一名士兵发现了香手持的药瓶。

  「咦?喂,那是什么!?」

  香心想不妙,然而为时已晚。

  「难不成是你们在井里下毒……」

  三名士兵放下手中的木杯,站起身来。

  香踌躇著下一步该怎么做。

  爆炸会引起外面士兵的注意力。无论罗兰德他们再怎么强,人数相差太多,恐怕很难阻止几名帝国兵闯入小屋。

  用硫酸或盐酸呢?不过士兵惨叫的话结果也一样。必须瞬间夺去他们的战斗力……

  若真有心,打倒敌兵绝非难事。毕竟他们也不会突然砍向手无寸铁的孩子们。

  如此心想的香,略带余裕地思索著作战计画。然而孩子们却把这数秒停顿,判断为无技可施的香正困扰著。

  「……咦?」

  孩子们当中最为年幼的8岁少女贝尔,从香手中抽走了药瓶。紧接著她就这样踩著蹒跚不稳的步伐,往士兵们直奔而去。

  香伸手打算阻止,但艾米尔却静静地制住她的手。

  「没问题的,交给贝尔吧。」

  香不明白艾米尔语中的含意。

  瞧见抱著药瓶的贝尔蹒跚跑近的模样后,士兵们都扬起了嘴角。

  抓住一名年幼少女不费吹灰之力,无异于儿戏。朝他们直直跑来的少女,若想将药倒入井中,还得转开瓶盖。如果是想直接投进井里,也要高举起手。无论何者,她都得暂且停住脚步,或是降低奔跑速度。虽然现在脚步就够缓慢了。

  如果她要从稍远处投掷药瓶,由三名大人排成的人墙,轻易便能将其击落。

  于是士兵们只是游刃有余地堵在水井前方。

  就在此时,往正中央的士兵直奔而去的贝尔,忽然在对方跟前猛踩左脚、向右移动。只见她先前蹒跚的脚步赫然骤变,转而以迅猛的速度闯入了两名士兵之间。

  若想阻止她,只需伸出单手。但相邻的两名士兵都以为对方会出手制止,因而疏忽大意了。这才是最容易攻破的位置。这是以窃盗维生的流浪儿,为了突破前来逮捕自己的大人包围网,活用娇小身躯锻炼而成的求生技巧。

  少女在胸前交叉双手、压低身子,将被捕捉到的可能性压低到最低限度。她既没有转开药瓶,也没有高举双手,避免任何会降低速度的举动。与先前故意装出的蹒跚步伐截然不同,少女保持著孩子们当中数一数二的敏捷速度,穿越士兵之间,就这样头下脚上地直直跳进了水井当中。

  「咦……?」

  香茫然呆愣原地,接著艾米尔开口了。

  「我说过了吧,交给贝尔就行了。」

  香难以置信地望向艾米尔,但对方脸上面无表情。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面对愤怒嘶吼的香,艾米尔只是以平淡的口吻回答。

  「那一天,若不是你喂贝尔喝药,她早就死了。自那之后的幸福时光,已足以让那孩子奉献性命来偿还。

  而且……而且贝尔她也是『女神之眼』的一员。」

  「开什么玩笑──!」

  当香高举右手,准备痛殴艾米尔之际──划过艾米尔脸颊的一滴泪映入了她的眼帘。

  香静静地放下了高举的手。

  「笨蛋……」

  哑口无言的士兵们,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回过神来。

  「这、这群臭小鬼,干了什么好事……」

  「唯一平安无事的水井……我军的希望……」

  想到自家军队的未来,以及因为对手是小孩就轻忽大意、没能守住水井的自己的未来,绝望且怒不可遏的三名帝国兵拔出了剑。他们的眼神流露出要将孩子赶尽杀绝的杀意。

  然而愤怒发狂的人,不只有帝国兵。

  「……死吧。」

  香低声沉吟的同时,士兵们各个按住胸口及腹部蹲踞在地。

  其中一人因为肺部积满了水而无法呼吸,在陆地上溺毙而亡。

  另一人的身体内部,则被灌满胃部的稀硫酸渐渐溶解。

  最后一人则因体内突然发作的毒物使身体动弹不得,呼吸与心跳缓缓减弱。

  痛苦挣扎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气绝身亡了。

  「※这才只是第一层地狱而已呢。」(编注:出自「地狱の一丁目」此一谚语,意为「灾难才刚开始」。)

  香如此低喃道,但不瞭解日文谚语的艾米尔等人都不明白意思。

  她回过神来时,只见艾米尔等人急忙奔向水井,准备进入里面。

  「你们在做什么?」

  「贝尔说不定还活著,得救她才行!」

  「没必要。」

  「咦……」

  香的一句话令艾米尔大吃一惊。

  接著香举起左手。下一瞬间,一名少女竟然凭空现身了。

  「奇、奇怪?我……」

  「「「贝尔!!」」」

  香在决定道具箱功能时,并未特地附加毫无意义的奇怪条件。里头的时间是静止的,因此放入生物也没问题。既然是直接收纳至亚空间内,也无须用手直接触碰。

  于是在贝尔跳入井里的剎那,香就将她收纳至保管箱内了。毕竟等她掉下去之后才动手可能会受伤,况且还是头下脚上,弄不好的话甚至可能会死人。

  不过当时明明没有发出水声,为何没人心生疑惑呢……?

  「艾米尔,转告大家我接下来说的话──既然大家把性命奉献给我,就不许未经我允许擅自死去。」

  潸然泪下的艾米尔紧拥贝尔,直点著头。

  『女神之眼』的成员还另当别论,首次亲眼见识奇迹的少年塔帕尼,只能张大著嘴,目瞪口呆地凝望著这幅光景。

  由于尚未转开瓶盖的药瓶也一并收纳起来了,接下来还得重新投药才行。香重新把药品投入井中并离开小屋时,战斗也正巧结束了。

  仅存四、五名的敌兵,拚了命地逃之夭夭。

  反正没有不能泄漏的情报,无须将他们歼灭。

  让敌军知道接下来要前往的村庄也没有能用的水井,加速他们士气低落反倒更好。

  我方也有人负伤。一名近卫兵手臂被划开,受了轻伤。另外两人则深受重伤。

  毕竟是骑兵之间的战斗,没有余裕给负伤落马的人致命一击,只能搁置丧失战斗能力的敌人,紧接著迎战下一个敌人。所以很幸运地,我方没有出现死者。

  当然,药水马上令伤口痊愈了。

  首次目睹的奇迹让近卫兵们大为震惊。他们或许见识过市售药水的效果,但这次使用的药水与市售商品有根本上的差异,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帝国军,有些人被剑刺中致命部位而丧生,但幸存的人也不在少数。不想带著多余包袱的罗兰德,犹豫著是否要赶尽杀绝。最后他还是决定在敌军无法中途反击的前提下,进行最低限度的治疗,将他们五花大绑后带了回去。反正物资消耗之后,货物马车也多出了空位。且除去逃亡的人和死者,俘虏也不过十人左右。

  为了以防万一,众人又稍微巡视了一下村内,结果发现了三具疑似村人的尸体。经塔帕尼确认过后,证实是背叛村民的男人们。

  既然得知了隐藏水井的位置,没道理支付酬劳给敌国村民,更别说付钱的人还是正在侵略中的敌军。虽说是穷乡僻壤的农民,想法太过天真便是这种下场。

  不过如此一来就能避免村人们的财产遭窃,是再好不过了。

  由于帝国兵全是骑兵,因此香一行人将死者及俘虏们的马匹全数回收了。幸运的是没有马匹死亡,于是香用药水完全治好了它们的伤。

  香极力主张,小屋中敌方士兵们的马,以及伤口痊愈的马都归她所有。马价格不斐,饱经训练的军马更是价值连城。对香而言,马远比士兵俘虏更有价值。

  带著马与俘虏们的香一行人再度踏上归途。半路上,他们与前往剩下两座村庄并投药完毕后折返的两名近卫兵汇合。接著保险起见,一行人再度确认过剩下两座村庄的水井,并进行其他处理工作之后,便回到了王都。

  亚利刚帝国北方侵略军损失大量物资之后,经过了六天。

  最后,他们途经的六座村庄,不但所有水井都已被毒物污染,仓库及田地也连一点食物残渣都没剩下。

  为了确保水井及粮食,指挥官组织并派遣了仅有骑兵的先遣部队。传来在第四座村庄确保了未遭毒物污染的水井之后,帝国军又惊又喜。然而之后,先遣部队却在与王国士兵的战斗中几近全灭,剩下的士兵则逃了回来。

  他们赌上了一丝可能性,祈祷那群王国士兵与洒毒物的人没有关连,或者对方并不晓得那座隐藏水井的存在。然而抵达村庄之际,水井已遭污染。

  隐藏水井的小屋中躺著帝国军士兵的尸体。这表示敌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水井的存在,发觉遗漏那座水井没处理之后,才派部队折返。

  超过二十名士兵竟败在七名敌兵手下。作为帝国这一军事大国的士兵,堪称奇耻大辱。不过有证言指出,敌兵曾唤其中一名伙伴为『罗兰德大人』。由此推测,那号人物正是大名鼎鼎的『王兄罗兰德殿下』。

  既然这样,随侍他身旁的肯定都是菁英近卫兵。最近就任罗兰德殿下护卫,实力超乎常人的谜之少女『鬼神弗兰』,恐怕也身在其中。

  如此想来,会战败也无可奈何。但败北的后果实在事关重大。战死之人倒还另当别论,没受重伤就逃回来的人,回国后的命运可想而知。不过前提是他们能顺利回国的话。

  至少这次远征,还得让他们继续出力。没必要无谓减少战力。

  帝国军将粮食配给量降低至四分之一,却早在两天前便已耗尽。同样减至四分之一的水,今天也将见底。为了帮水分不够的马减轻负担,骑兵都下马行走。即便如此仍陆续有马倒下。

  倒下的马,则由骑手含著泪水切断它们的动脉,并将放掉的血分给急遽衰弱的士兵饮用,生肉则分配给大家。对骑兵而言,这般行径无异于啃食战友的血肉。分配到血肉的士兵们,也都强忍泪水大口吃著。他们非得忍住泪水不可。因为一旦流泪,便会浪费得来不易的水分。

  而且食用肉之后,也需要水分来分解•吸收营养,导致更加乾渴。分泌唾液也只能用来暂时安慰自己,毕竟唾液不会无止境地分泌出来。

  饮下毒水的人,则被搁置路旁。

  起初本打算将他们一并带走,但他们排出体外的水比饮入的水还多,为了延命得给他们大量的水分。而且那些人无法自行跟上行军部队,非得让他们乘坐马匹不可。然而仅能喝到少许水分的马,已没有体力承载多余的东西了。

  在第一座村庄不知情而喝下水的人是无可奈何。在之后的村庄为确认毒性而成为实验品的人,更是令人百般歉疚、心痛不已。

  除此之外,难忍乾渴而偷偷饮下村庄井水的人也不在少数。

  饮下的瞬间的确能治愈乾渴,品尝极致幸福的滋味──直到三十分钟后……

  最后,终于连没喝毒水的人都接连倒下。

  因为脱水症与中暑。

  明明只要让他们摄取水分及盐分,并在阴凉处休息过后便能复元,然而偏偏就是缺了水和盐。甚至连休憩场所与能乘载那些人的马匹都没有。

  那些人的身躯静静地躺卧在道路两侧。

  于道路迈步前行的士兵们,耳际传入了来自两侧的亡者悲鸣。

  带我一起走──~~

  拜托别丢下我──~

  我不想在这种地方死去啊……

  我一定要活著回去……

  刚出生的女儿还在等我啊……

  持续前行的士兵们绷紧面容、直视前方,绝不将目光移向两侧。

  他们不忍直视。

  不敢倾听。

  甚至无法流泪。因为会浪费水分,因为会白费战友爱马的性命。

  那是地狱。

  光荣战死反倒还好,他们的死将伴随荣耀与尊严。

  但连战斗都没有,而是满身粪尿死在异国的郊野路边──

  怎能忍受!

  回程时也得途经这里吗?

  届时还听得见这些声音吗?

  我们真的能活著归来吗?

  随行的卢耶达圣国圣职者们也都紧绷著脸。

  他们能向倒卧于路边的人们,诉说女神之慈爱吗?

  ……倘若有恶魔及地狱存在,倒是能简单道出口。

  没错。只要告诉他们「带领你们前来的是恶魔,此处即为地狱」就行。

  还剩一天。

  明日就会抵达城镇了。

  他们能在那里补给充足的水并徵收粮食,让士兵好好休养。

  届时精悍的亚利刚帝国军将会复苏,摆脱现在行尸走肉般的状态。

  只要闯入毫无防备的城镇,加以占领就好。

  接著到了翌日。

  比预定计画大幅落后的亚利刚帝国北方侵略军,总算抵达了距巴尔摩亚王国王都一天日程的卫星都市──尼可西雅的近郊。

  然后当先锋部队绕过最后一座山丘,眼帘中总算映入城镇光景之际──

  部队赫然止住了脚步。

  前方堵塞之后,迎头撞上的后方部队也被彻底打乱队形。

  期盼已久的目的地近在眼前,先锋部队却出现如此失态。勃然大怒的司令官幕僚立刻骑乘分配到较多饮水的传令马,快马奔向前头。

  然而抵达先锋部队位置的幕僚,目击眼前的光景后也同样僵直原地。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万两千名巴尔摩亚帝国王都防卫兵,在尼可西雅城镇前方排开的光景。除去防守王城的三千兵力,全军已蓄势待发。

  「怎么……可能……」

  幕僚当场瘫软在地。

  「竟然不是固守王城……」

  获得通知的司令官也赶往部队前头,接著流露绝望的神情。

  「纵使对手只有我军半数兵力,相对于连走路都很吃力的我军,王国军却状态万全,甚至还构筑了简易阵地。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战争时并非全体士兵一涌而上。若真是如此,在二对一的战况下,一万组人马同时进行战斗,衰弱的士兵也并非毫无胜算。

  但现实状况是,仅有双方军队前锋会与敌人接触并进行战斗,后方士兵再替补上阵。换言之,实际上有一瞬间,双方进行战斗的士兵人数会不分上下。

  如此一来衰弱的那方将陆续倒下,如同剑道的淘汰赛一样。

  ……没有胜算。

  就算想撤退,士兵也已经无力行军了。回程等著他们的,仅有被毒物污染的水井。况且步履蹒跚的行军,也会立刻被敌军追上,使背后遇袭。

  即使有勇无谋地迎战,也只是无谓损失帝国宝贵的两万将帅士兵。亚利刚帝国八万军力当中,宝贵的两万兵力将尽数折损……

  既然如此倒不如选择投降,战争结束后说不定还能归国。

  况且帝国尚未战败。

  投降的责任,仅需身为司令官的自己来扛。与两万将帅士兵的命相比,简直太划算了。

  毕竟不可能将所有俘虏处刑,养活两万俘虏负担也过重。无论何者取得胜利,士兵归国的日子应该都不会太远。

  「投降吧。立刻派遣使者!」

  司令部幕僚与士兵们都流露不甘心的神情,却没有出言反对。

  「动作快!说不定还能请他们救援留在半路的人,时间宝贵!」

  恍然大悟的幕僚们,这才急忙狂奔而出。

  「结束了吗?」

  「似乎是呢……」

  浩荡排开的王都防卫军后方不远处,罗兰德如此回答香的疑问。

  看来村民们能比预期中,更快返回自己的村庄。

  就算置之不理,井里的毒十天后便会失效。也是为了防止香有什么万一,才避免让水井长期无法使用。

  当然只要投入香给予的药,用不著等到十天,毒的效果也会即刻消失。

  只不过必须先百般叮嘱村民,各家瓶中的水、遗留作为陷阱的粮食等,在洒过药水前或十天之内绝对不能吃进嘴里。

  不过就算真的喝下去了,只要有充足的水,忍受几天腹泻就能痊愈。

  「不过还真是狠毒啊……」

  「那像个骑士一样堂堂正正地正面战斗,然后酿成数千人战死比较好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直以正义骑士为目标努力至今的弗兰西特,似乎显得有些难以接受。但问及她是否想为了自我满足,导致众多王国兵丧命,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你们几个直接回王都去吧。」

  香向艾米尔等八名孩子如此说道。村庄少年塔帕尼,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融入孤儿们当中……他怎么不回父母身边呢?

  「你说『你们几个』,意思是香你不回去吗?」

  艾米尔死缠著香不放。

  「没错。但是这次你们不许跟来。」

  「为什么!?我们至少能成为你的盾牌啊!」

  「所以才不行!这回说不定会有人被一击斩飞头颅,或是心脏惨遭贯穿。要是演变成那样,连我也救不了。我自己一个人的话,倒是还能想办法。」

  这是天大的谎言。即便是香,一旦被断头或贯穿心脏也会当场死亡,根本没余裕使用药水。当然,她根本不打算让自己遭遇那种险境。

  「这表示我们是累赘吗?」

  「……没错。你们还太弱了。」

  香踌躇一会儿后,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艾米尔默默地垂下头来。

  「别误会了,我是说你们『还太弱』。毕竟只是个孩子,这也无可奈何。我也并非要你们变得像弗兰西特那么强。」

  突然被香搬出来比较的弗兰西特有些不知所措。

  「更何况,我的意思也不是你们派不上用场。我希望在执行自己擅长的工作时,你们能藉由自己擅长的事来帮助我。」

  几经说服的结果,『女神之眼』的七名成员加一名小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

  ……说是八名成员也无妨吧,反正他已经彻底融入了。

  于是孩子们便搭乘马车返回了王都。说服他们的名目是,希望孩子们能回王都搜集情报,瞭解贵族及有力人士针对这次事件采取了何种行动、提出什么发言。并辨别出与他国勾结之人,或是趁乱谋划著什么的人。

  若真能找出来当然最好,但恐怕没那么容易。但总而言之,这已足以构成说服孩子们返回王都的理由。

  「……所以呢,这回你又有什么企图?」

  孩子们搭乘的马车离去之后,罗兰德一脸无奈地质问香。

  「啊,这次我想直接前往西方战场。」

  「「「咦咦咦咦咦~!!」」」

  「我怎么可能允许你做那种事!」

  罗兰德放声吶喊。

  然而香却听不进去。

  「我不需要获得罗兰德大人您的许可。我只不过是一名来自他国的平民女孩,如同随兴晃到王都那时一般,再度随兴地启程前往西方罢了。」

  「什、什么……」

  罗兰德脸色骤变,但他随即又冷静下来,扬起一抹窃笑。

  「你打算怎么去西方?现在没有商人前往西方,定期马车当然也中止班次了。若没有马车,仅靠徒步前往,以香你的脚程究竟得耗上几天呢?当然,王宫是不会出借马车和车夫的。」

  无法乘马的香,这下应该无技可施了吧。如此作想的罗兰德,表情显得游刃有余。

  「……哦,这样啊。那我只好自己找帮手啰。」

  「咦?」

  香搁下一脸茫然的罗兰德,自顾自地离开了。她前往的方向,正系著在村庄从敌人手中夺来的军马。

  「我说你们,有没有愿意载我去西方旅行的啊?」

  十八匹马一脸错愕。

  『小、小妹妹,你是新种的马吗?』

  一匹棕马以动摇的声调询问。

  「不,我只是普通人类。只不过和女神稍微有点交情……」

  『『『和女神有交情的人,还能算普通人类吗!!』』』

  竟然被马吐槽了。

  「这事先摆一边。愿意载我启程的马,我会为它治好所有伤口和疾病,还会准备美味的食物。旅行结束之后,若哪里的马厩或牧场有它中意的母马,我将帮忙买下,让两位同为我的马匹住在一起。」

  『『『当真吗小妹妹!?』』』

  我来!不、老夫来!吵死了小鬼头,把机会让给长辈!

  马儿们吵得不可开交……

  「那、那个,香小姐。它们好像在窃窃私语,到底怎么回事……」

  「啊,它们正在争论由谁来载我。」

  「「「「咦咦咦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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