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轻如鸿毛的轨道登陆 第四章『活路』

  努力:用头脑

  徒劳的努力:用头脑以外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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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保津明/YAKITORI

  泛星系通商联合航路守卫保全委员会管辖星系

  行星原生知性物种管辖局,选拔训练设施(厨房)

  当初抵达火星时,我压根没想过会迎来如此悲惨的未来。和周遭这群烂到骨子里的窝囊废不同,我深深坚信著,只有我能看到不同的未来。可是结果呢?

  哈哈——我能做的只剩乾笑。

  我和其他蠢货一起在演习场中了温柔教官大人的挑衅,更轻而易举被无名约翰「摆平」。如今倒在户外演习场中的我,无疑沦为我以前深深发誓绝不会成为的丧家犬。

  反覆品尝自己有多悲哀的滋味实在烂透了。拖著浑身犯疼的身体回到床边,我拋下一切往床上一扑,不想再思考任何事。

  隔天睁开双眼时的感受糟到不能再糟。惨遭痛扁的伤自是不必多提,这股屈辱想忘也忘不掉。尽管如此,我和其他家伙仍不得不前去参加训练。毕竟就算是天塌下来,训练仍会照常进行。

  说白了,这里并没有温柔到会视我们这边的状况行事。

  吃完了被教官大人摆平后的隔天,在嘴里渗染扩散的「大满足」这顿堪称人生中最烂的早餐后,穿上装备的我拖著沉重步伐准时前往训练场。

  现身时的教官大人……脸上竟挂著一副只能用「愉悦」来形容的笑容。

  「恭喜啊,弱鸡们,我在此替各位庆祝啦。」

  该庆祝的是你那有毛病的脑子吧——这是我不禁,或者该说出于本能而浮现的疑问。总而言之,无法克制住冲动的我忍不住对教官大人投以充满怀疑的视线。

  「喂喂喂,别怀疑啊。我可是名教官,负责教导是我的职责……看到各位大幅进步,感到高兴也是理所当然吧?」

  最近才终于发现……我实在听不懂教官大人这一口流畅的斯里兰卡语。斯里兰卡语我当然懂,但还是不懂这家伙的话。无名约翰说的当真是斯里兰卡语吗?不是很类似却根本不同的语言吗?

  如果不是的话——我懊悔地在心中反覆思索起他这句话。

  他说大幅进步?

  接著教官大人开始一一拍起我和其他家伙的肩膀,用至今为止未曾展现过的温和态度露出笑容。

  「头一天就得到火星晕倒地的废物们竟然天杀的反抗我,实在是进步神速啊。算是黏在屁股上的蛋壳终于清乾净了吧?」

  听到分明主动再三挑衅,更亲手痛扁我们的始作俑者开口夸奖,我错愕不已。除了讽刺外还能是什么?要是没有昨天受的屈辱,我恨不得马上扑上前痛殴他一顿。大概是发现我一脸呆样,这家伙哼了一声表达不悦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顺带一提,我并非在挖苦你们。」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的话让我差点当场笑出来。

  「我证实各位已修完肉体・精神锻炼(PMT)课程,往后只需进行战技训练。」

  「再度恭喜各位。」这家伙正经八百说出如此戏言。尽管他的态度让我难以理解,但他似乎不管我有多伤脑筋……不对,向来都是这样。毕竟我不记得教官大人有寻求过我的意见。真够惹人厌的——当我无奈摇头,教官大人再度露出满脸笑容开始胡言乱语:

  「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来回答吧。」

  「想问啥尽管问吧。」接著再听到这句话,想不起疑心都难。然而还是有家伙乖乖配合他,是中国人。只见她还特地举手,问出第一个问题。

  「目的真的是为了锻炼我们的体力吗?」

  「没错。」

  这句斩钉截铁的回应使得中国人那近乎能面具的表情微微动摇。

  「……这些全都是必要的训练?」

  「没错。」

  一字一句不变的回应。所谓无所适从指的大概就是这种状况。

  「……你的意思是,这些是最恰当的训练方法?」

  「没错。」

  这下连中国人都无言以对了。即使如此,倒也不必担心现场变得鸦雀无声。毕竟很不幸的,我身旁的家伙净是些在不好层面中的天才,想找条狗来吠不怕找不到。

  「开、开、开什么玩笑啊!」

  「我认真得很。」

  尽管教官大人骄傲抬头挺胸示意自己并不是开玩笑,怎么看都会让英国人的怒火烧得更旺……到了这种程度,我只能说他太擅长挑衅人了。

  「那为什么用那种效率差透的方法!」

  虽然我称她是爱吠的狗,不过我偶尔会对英国人的话抱持同感。

  不,应该说问题早已不在这儿。岂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吗?若想锻炼我们的体力,为何不一开始明讲就好?

  我和泰隆互使眼色,开口说道:

  「听到没泰隆,我可是头一次听说耶。」

  「一声都没吭就要我们什么都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忖度』吗?哈,笑死人了!教官,语言到底是为了什么存在呀?」

  本来是想回敬几分颜色,效果似乎不尽理想。我本来全神贯注盯著无名约翰,不想错失他任何细微反应……但表面上却连他有没有皱起眉头一下都看不清楚。

  不过,说到那是不是刻意为之让人非常怀疑,但他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倒是很明显。

  「我只是觉得没有说明的必要罢了。怎么,难道各位要是不听说明,连尿布都不会自己换了吗?」

  不过看你们一直不合格的惨状,的确挺需要的啊——教官大人多嘴补上这句话后,转为嘲讽般的语气说:

  「这就类似一种高地训练。你们至少同意在缺乏空气的地方锻炼,效果是最好的这一点吧。」

  整理这家伙说的话,他似乎是想表达此处是效率最棒的环境,能够同时锻炼肉体和精神。

  虽说这还不是我至今为止受过的教育中最不爽的,但他的个性实在烂得可以。

  即使我投以莫名其妙,满怀疑惑的眼神,该死教官仍不动声色,充满坚定自信。这表示至少他确信自己是对的。

  当众人都默不吭声,气氛越来越紧张时,唯有教官大人开朗地说了下去:

  「还有什么意见吗?我获准来倾听各位的要求。」

  我感觉气到整个胃都快吐出来了。或许也因为这样吧,我不禁说溜了嘴。

  「关于食物方面——」

  帮我们问问吧。

  我本来打算这么说,结果却被教官大人浮夸的摇头动作给打断。

  「凭本地权限并无法更换掉『大满足』。」

  这家伙竟直接了当明言。

  「毕竟这项产品包含人体在宇宙空间所需之各式维他命及营养素,还能大幅减少代谢物,堪称完美比率的精华。根据商联当局的企划规定,这就是除了奢侈品外全人类的标准食物。」

  只见这家伙冷冷摇头表示拒绝。既然都知道不能更换「大满足」了,说来倾听要求,不是形同空口白话吗?不愧是个性烂到骨子里的家伙会找的碴。

  「好啦,相信接下来这是各位除了食物之外最在意的事……有问必答才称得上贴心呢。」

  教官大人特别爱强调「贴心」这个词。难不成他/以为只要说话时使点劲,听起来就会像真的吗,这个诈欺师。

  「各位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就让我来说说这个新教育企划的真面目吧。」

  无名约翰以过去从未听过的愉悦语气开始阐述——单刀直入来看,K321被视为改善YAKITORI整体存活率的试验组。

  尽管一副说得大有来历,其实都跟之前听的差不多。到头来,在我眼中看来终究是个如滑铁卢般惨败的企划。

  简单来说就是,目前YAKITORI的死亡率实在高到让我们伟大的商联人担忧,于是检讨原因何在。结果发现在导入「记忆拷贝装置」这套加工法后,理应大幅提升了教育效率,运用成果却大幅下滑。

  追根究柢来说,事情便是从鲍金及一部分商联军人认真怀疑起靠著目前的记忆拷贝装置,是否真能有效率地达成「教育」而起头的。算是至少有颗懂得怀疑自己在干什么的头脑,但也仅只于此了。

  「所以说,各位只用了这套记忆拷贝装置拷贝了『最低限度』的知识。原本甚至打算不使用。」

  唯有沟通所需的斯里兰卡语无论如何都必须加工就是了——教官大人边叹气边接著说,新教育企划的目的是让古典教育的力量重新获得认同。

  也就是说这群脑袋有洞的家伙一口气把教育方法拉回了石器时代。

  「既然养殖YAKITORI行不通,改成野生YAKITORI的话或许可以!」就是他们的藉口。我听了唯一的感想是,这群家伙全都傻了不成?

  假如有必要,应该再加上「一堆无可救药的蠢货」这个感想。鲍金那家伙所想出的企划若让我这个当事人来评断,完全是比现行方法还烂的废物。

  只要看成绩就一目了然了吧。

  看在我这11战11败,连续11次不合格,多到能堆成山的F级成绩,被评断为极差的人眼中,除了笑也不能怎样了。

  万万没想到,实行这项企划的家伙竟心满意足地接著说:

  「所以,在此要给顺利修完PMT课程的各位一些奖励。虽然对弱鸡做这些可说是特例——到第十二次测验开始前,各位将有一段非常长的时间。我对训练与教育绝不吝于付出,因此保证各位定能获得丰厚待遇和教育。」

  这家伙铿锵有力地下了结论。

  在这之后……我直接从结果来说吧。

  教官大人,也就是无名约翰所答应的「丰厚待遇和教育」有一半是真的。直到下一次测验前也有充分时间学习这件事,也有一半是真的。

  无名约翰替K321安排了四星期的集中熟悉训练,期间不需参加评价演习。知识与技术日复一日从那家伙灌输过来。

  过程大概像这样——

  某一天,他要求我们在演习场发射以针枪为首的各种武器,没有说得射多久,直到手再也举不起来为止。然后看准我们全累得气喘吁吁后,以休息为名带我们到一处像教室的地方进行「授课」。

  「我不晓得各位爱不爱读平装书,不过光只有损伤到敌兵的气密服……能否杀害对方还得视运气而定。因此,商联惯用既具贯穿性,又具最低程度打击力道的小口径无壳高速子弹。」

  一堆听得满头雾水的话像连珠炮袭来,不觉得想睡才奇怪。

  再不然,难道是他一如往常的惯用伎俩?虽说有可能只是我不理解斯里兰卡语中的「丰厚」为何意,不过在一杯真实中滴入一粒致命的虚伪或许才是礼仪。真的不得不承认……教官大人用字遣词实在太巧妙。

  只要回想起上一次让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怒火暴发的挑衅功力,答案不言而喻。压抑怒火,忍气吞声的体验我是能忍受,不过仍是不爽至极。

  我不想再度露出那种丑态。

  为达此目的,我什么都干。既然要我学,就学来让你瞧瞧。就算是令人想睡不已的课程,我也认真跟上。

  「虽然在演习环境中不常受到重视,无壳弹在连射时很容易发烫。参加实战之际,射完六十发子弹打算重新装填弹匣时,千万切记要小心。」

  这家伙宣称此举为存活下来的首要知识……这完全是不听说明而搞砸的蠢货自己该负的责任,我不会干这种蠢事。

  「别抄笔记,给我记进脑子里去。」被这样一纠正,只能用听的硬背实在难撑,不过我仍偷偷捏了自己大腿几把,竖耳仔细听课。

  明明我都这么做了,没想到——

  我认为无名约翰一看我们越认真听课,就越想做一些没用的事,不时开始展露他的杂学。把用来代替教科书的终端机放到桌面上,下令我们也跟著放松后,开始讲起一些玩笑话,迫使我越来越想睡的手段著实凶狠。

  「虽然针枪这个俗称已定型,我还是稍微说明一下。这家伙的正式名称叫TUFMCAW,从开枪时会不停嘎嘎叫这点来看,算是烤鸡的亲戚呢。」

  也不知道无名约翰满脸贼笑说出口的话有趣在哪,似乎是来自英语。老实说,就算听得懂斯里兰卡语,却没办法连「不懂的词」一并理解这点真的很不方便。

  总而言之,课程中不断发生这类插曲。导致我注意力被严重扰乱,都快疯了。

  这当然是我的假说……但我还是偶尔会萌生这家伙「真的很懂」的念头。上课上到后来,他似乎终于注意到我们听太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突然间追加了许多堂「单词解说」的课程。

  课程中教的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单词。

  举一些较具实用性的例子,比如商联舰队中的标准用词,甚至连除了商联外的宇宙人国家相关基础教育都网罗在内。另一方面,也有些乍听之下像是不知打哪来的蛮族奇特习俗,其实是某种「社交礼节」等等。

  明明想短时间灌输我们大量知识,却又做这些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事浪费时间……实在让我看了满肚子火。另外还得加上于规律作息与训练下,被如同要逼死人般狠狠苦操的生活长达四星期,无聊透顶到一个极致。

  即便是赶鸭子上架的企划,我还是撑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其他家伙竟然没有半途跟不上。毕竟狠狠被痛宰了那么多次,历经11连败,11连不合格,11连吊车尾的F级评价。

  若这样还想抱怨的家伙,脑袋肯定有什么毛病。看样子就算再怎么蠢,被羞辱到如此地步的话,也没有傻子会继续抱怨东抱怨西了。

  没有笨蛋存在是件好事,要是这些家伙能藉这个机会洗心革面就太棒了——我也不是天真的傻子,早已明白希望不可能百分之百实现。

  真要说的话,比较像是种渺小心愿……我认为当时我大概是被终于熬过来的成就感冲昏头而过于亢奋,竟大意忘记有个巨大坑洞就在我脚边。

  这是发生于名为集中惯熟训练,实为赶鸭子上架课程中最后一天的事。

  「我已把技术都教给各位了,因此接下来该直接到现场亲自熟记了呢。」

  「辛苦啦。」平静宣告集中训练结束后,这家伙竟然开口慰劳我们。

  我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撑了过来,他也认同……装模作样地认同我们达到了要求水平,并扔了一颗天杀的炸弹过来:

  「……喔,有件事我忘了提。各位应该清楚团队合作是关键吧?你们同单位的伙伴之间,可得好好彼此互助啊。」

  「完毕。」丢下这一句后,无名约翰便快步离去。

  依这家伙的为人,肯定错不了的。他故意在这四星期内绝口不提这方面的问题。

  该死的烂人,到底带著怎样的表情看著我?我想他大概,不,肯定都在窃笑吧。真的烂到骨子里去了。

  教官大人在赶鸭子上架式教育最终日丢下的「团队合作」这几个字,简直跟诅咒没两样。接下来的两、三天,「合作」这个词在我和其他家伙间成了禁忌,能闪就闪。

  严格说起来的话,瑞典人是显得有点想提这件事……问题在于我和其他家伙都坚持不想由自己来主动要求团队合作。

  不过无论情况如何,总要想出个解决之道。

  让我和其他家伙下定决心的,是结束赶鸭子课程后迎来的第12次演习败北。一场彻彻底底的败北,若光看结果的话,和平时的败北并无两样。

  成绩实在难看得要死。

  存活率:E(非常差:存活可能极低。)

  战果:F(极差:怀疑毫无战斗意志。)

  战术贡献:E(非常差:未能彻底掌握任务概要。)

  个人战技评价:E(非常差:接近打混摸鱼。)

  总合评价:E(非常差:力求迅速改善。)

  有稍稍从F提升至E级,但输就是输。虽说同样是条丧家犬,不过可能是输习惯了,和一开始比起来已经没有多大震惊。甚至我自己本身直到第11次演习为止,都是在开始前就抱著这次大概又会输的悲观。

  不过这次……只有这次。

  和以前有项不同,就是我多了自信。受无名约翰狠狠磨练之下,无论肉体或精神,甚至肯定连技巧都更加纯熟才对。

  结果却是这副鸟样!

  我也听了说明,说是K321除了「知识」上的差异之外,于肉体等层面和其他单位并无多大差异。当然,我没有天真到会对那个温柔教官大人说的话照单全收,不过是脑中一角稍稍留点「这只是他的个人主观」的印象。

  不过当我一仔细看……马上就发现到了。

  那群获胜的家伙并非游刃有余。如同无名约翰的提醒,只要细细观察就能轻易看穿真相。

  演习结束后,相较于沦为输家却仍体力充沛的K321单位,其他合格者个个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他们的存活率评价竟然有C级,我们这却是E级!

  战果统计一样莫名其妙。家伙们连拿好装备的力气都没有,评价都在C级之上。我们这可是全副武装执行搜索与歼灭,竟被判定毫无战果!F级!

  火星上的重力毕竟较弱,其他单位的家伙好歹还是举得起重量轻的针枪。实际上,看他们按照正确姿势举枪的确有模有样,可是肌肉却跟不上这种使用身体的方法。倘若在集中训练期间我有样学样,肯定会遭温柔的教官大人偷偷伸脚狠「戳」一番吧。

  可是结果呢?我在演习中的成绩又如何?满满的E和F级,拼死拼活才从F上升到E级,岂不证明了我当真是在最底层徘徊吗?

  假如其他单位都是些超人的话,或许我还会直接放弃,可是现在我好不甘心,悔恨到了极点。「我竟然、竟然输给了这种程度的家伙吗?」——这句不服输的话没从我口中迸出来简直是奇迹。或许是仅存的自尊心让我克制下来了。

  苦尝败北滋味的感受就是如此难受,大概连「大满足」都得相形失色吧。区区靠著记忆拷贝的家伙竟能够把我,把我的努力踩在脚底下?如此没有天理的事……即便用屈辱二字来形容,都庸俗得让我听了不爽。

  我无论何时,一路走来都尽了努力。就算努力遭到践踏,我也不曾放弃过。不管如何,我都选择了缠斗直到现在。

  为求胜利,根本无暇讲求什么手段。

  需要乃发明之母。即便是台面上的友情,只要有需要我就会硬挤出来。

  即将迎来第13次演习前夕,我得出了尝试所谓「合作」的必要性。即使满肚子不爽,头脑清楚的我在苦思后,最后仍选择妥协。

  其他家伙似乎得出和我相似的结论,使这件事由模糊逐渐成形。虽说是非常临时,总之就先试试看的程度……但凡事的「第一次」都难免搞得战战兢兢,谨慎行事也是理所当然。

  一谈之后才发现……我和其他的家伙都注意到「明明K321的体能远超过其他单位,却还是输了」这种状况。

  反过来说,就算成绩被判定为F或E级,身体机能依然是我们的「优点」。于是当场决定全面活用这一点。

  到了第13次参加,K321终于同意进行「分小队」这种「战术」。由于我们之间关系并未好到能细致分工,做法越单纯越好。

  即便如此,至少懂得下点工夫了。我们对于至今为止总是处于被动加以反省,追求起积极行动。在以往的扫讨式作风下,从随处鼠窜或集中躲在某处,大幅变更为主动出击狩猎的方针。其实我抱持著其他家伙或许会在分头行动中有所贡献的期望。

  ……即便可能过度期待,利用演习的机会来尝试,应该还算容许范围内吧?

  不,还是别对自己撒没意义的谎了。

  其实在做好万全准备,结束讨论,前往商联人随意地球化之下导致呼吸稍微困难的演习场时,我早已坚信胜券在握。

  信誓旦旦认为这次定能成功。

  怀著总算能够往前迈进的坚定信心,我紧握针枪朝野外演习场而去。虽说这幅景象早已看腻,不情不愿去习惯也不失为一种经验。

  「弱鸡们,这里是厨房。离战斗开始剩5分钟,准许你们说话。」

  听到这一字一句打从刚到火星时头一次演习到现在都没变过,经过标准化的斯里兰卡语,使我的头脑清醒过来。

  这是我第13次背起电子判定装置,是该去领回一些不一样的结果了。一确认手边的表,正是和过往经验相同的时间。如今连演习开始前的这段等候时间,我都已彻底熟悉了。

  「训练假设条件为扫荡式生存战。」

  同样是一字不差的通牒。

  不过我此时已能稍微明白用意何在。大概是在扫荡式作战的剧本中,模拟部队散开降落后将于地表展开交战吧。虽说演习是全体动员参加,实际上,一次碰上的敌人通常不多。

  站在个别实力胜过其他人的K321单位立场来看,并不是什么坏条件。

  「同时,本次假设成能够更换相容子弹的状况,记住这是以歼灭战为前提下的行动。诸位YAKITORI,祝你们幸运啦。离开始还有4分30秒。厨房,Over。」

  「呋……」我忍不住轻声咋舌。看样子这次的演习环境并非对我们百分之百有利。允许更换为相容子弹,代表预计能从敌人残骸身上搜刮弹药,演习判定装置也将把歼灭敌方时搜刮的剩余弹药纳入计分。

  只要稍微懂得基础算数,就能明白这项条件的意义。不能把六十颗加备用弹带三百颗子弹所能击出的最高分数当成战果推估,还必须加上数量不明的「α颗子弹」才成为判定战果的分数。再加上,这下变得很难期待其他家伙用光子弹。于是我对所有人使了眼色,徵询他们的意见。

  「情况就如刚才听到的喔……依照原定计画,采取诱饵战术吧。」

  既然连英国人都信心满满地断言,我当然不能表现得畏畏缩缩。要叫我在她面前示弱,乾脆让我选择自杀还比较好。

  「就这样吧。」我开口回应她。

  要想在存活率/战果/战术贡献/个人战技评价四个要素中都得到及格分数,必须存活下来且获得战果。考虑到协助单位成员获得战果将被视为战术贡献,于个人战技上也能赚取分数,这个战术是最明智的。

  「我和泰隆来当诱饵兼斥候,猎人就交给你们了。你们那由谁指挥?」

  「交给紫涵就没问题了吧。她够谨慎,让她做什么都不马虎。」

  「是啊。」我点头同意泰隆的话。从存活率和战术贡献层面来看,她是最适合的人选。看到英国人在我视野角落猛然一颤的反应著实愉悦。说真的,在中国人、英国人和瑞典人这三大惹人厌的集团中,唯有中国人算是最正常的选项。

  当我正打算出声拍板定案时,冷不防响起一声拍掌声打断了我。

  「怎样啊,厄兰?」

  「我觉得阿玛莉亚也是不错的人选呢。」

  哦你别闹了——这提议让我听了就头痛。瑞典人这家伙到底是想找什么乐子,才说得出这种摆明要激怒我的蠢话啊?

  「当诱饵的可是我们两个喔?就算不晓得谁愿意保护我们身后,但至少有权利挑个谨慎行事的家伙吧?我有说错吗?」

  「明,你这番话是挺有道理的。不过这次的规则下,即使等其他单位的家伙互相残杀完,也不能期待对手用光弹药。我们这边也必须主动出击才合理,再说战意也列入评分项目之中喔。」

  所以你才打算让喜爱横冲直撞的蠢猪英国女指挥?看样子这世界比我想像中来得宽广,能够睁眼说瞎话的人未免太多了点。

  而很麻烦的是,爱出风头的英国人竟然趁势搭了顺风车。

  「就这么决定了,由我来当吧。」

  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说要让你当了?不敢相信耶。当我思考是不是该说句劝告的话时,我身旁的人竟开口道:

  「……也罢,有侵略性不是件坏事。反正也不关我们的问题,你说是不是啊,明?」

  泰隆这句话让我一愣,忍不住不可置信地往他盯去。不过他只回一声「忍著点吧」,同时轻拍我的肩膀。

  「毕竟明你一开口,事情就会变复杂啊。」

  「别说得一副我是问题儿好吗?」

  「抱歉抱歉。总之现在分秒必争,赶快确认结论吧。厄兰是提案人的话,还是得看紫涵的意见了。意下如何啊?」

  「我没意见。毕竟我容易趋于守势呢。」

  可能是把中国人这句平静的话解读成对自己无上的信赖吧,英国人一脸嚣张地抬头挺胸,相较之下我则是失落垂头。

  「就这么定了呢。」

  「……OK,就这么定了,我不会抱怨。」

  说的是同样一句话,前者意气风发,后者的我则是不情不愿。说真的,英国人除了太过自信,侵略性会不会也强过头了啊?

  虽希望最后能拿下A级战果就好,但我实在对会不会眨眼间全军覆没感到不安。我于是试著对连存不存在都不确定的神明大人祈求事情能顺利。

  然后我……在这火星上发现一件新奇有趣的事。就是所谓的神明或许出乎我意料之外,当真存在也说不定。

  我必须严正承认,我太小看「信仰」这玩意了。当我带著彻底改观的观念就定位后,状况竟然顺利进行到我都开始怀疑了。

  至今为止的惨状简直都是假的。

  阿门,哈雷路亚,南无阿弥陀佛啊。

  多亏了神明的加持,我的运气,或者该说状况从一开始就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找到了,在那边。」

  和第一次踏入火星演习场的新来弱鸡不同,我们可是连续重考生,尽管并非本意,还是很清楚这个考场。

  关于一些「不希望被人躲在哪里埋伏」这类媲美教科书的位置也已亲身经历过。我在察看周遭状况时只要往那些位置一看,便能轻轻松松发现猎物。

  「呋,竟然选了射线被严重挡住的位置。泰隆,射得中吗?」

  「不管是火星的重力还是针枪的癖性我早就习惯了。要想在长距离射中目标……」

  边说边举起武器,停一拍后开了枪的泰隆再度吐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就得像这样。」

  尽管是听起来很做作的台词,实力仍骗不了人。

  即便在长距离加上掩蔽物偏多的条件下,装置仍做出击破判定。或许是子弹命中了吧,演习用的电子判定装置已把战果记录上去。泰隆的射击精准射穿了其中一名对峙的敌人。

  以引诱作战而言可说满分。存活率、战果、战术贡献、个人战技评价上都能加到分吧?有点羡慕起他了。不想落人后的我也开始行动。

  「不愧有两把刷子。好,改变狙击位置吧。」

  所谓的诱饵停在同一处并无意义,必须到处移动以刺激对方追上来的欲望。我不时在泰隆狙击时跟著开枪混淆牵制。即使判定上看来我连一发都没射中,但我没必要硬是要射中。关键在于对方开枪回射时快点移动。这也是战术贡献的一环。

  边嘲笑往错误位置开枪的敌人,边从背后往他们开枪扫射的做法,让我体验前所未有的爽快。

  一直以来我总是被玩弄的一方。换成我玩弄、狩猎别人的感觉实在舒爽,甚至感到愉悦。

  继续这样玩下去是不坏……但认为是时候出招的我和泰隆确认后,著手进行收尾的准备。将一直以来顶多拿来互相叫嚣用的无线电,用来实行所谓的团队合作。

  「阿玛莉亚,听得到吧?我把他们引到指定地点了,准备得如何?」

  我顺利将人引到演习场一处适合埋伏的角落,深感确实完成任务的充实感。

  「没问题,随时都能开始。」

  「了解。」

  原本我对担纲猎人的家伙胆战心惊,结果倒勉勉强强。虽说还是不太能信任她,如今也没其他选择了。好啦,该收工啦——我和泰隆开始著手准备完成这次任务。不断朝著敌人开枪,一遭受反击就匍匐逃亡。

  「如何?家伙们有跟上来吗?」

  「跟得紧紧。」

  泰隆开怀笑称「鱼儿上钩啦」。接下来即将展开一场拼命逃离凶狠恶鬼的简单鬼抓人。我和泰隆不仅熟悉这座演习场,何况体力上也赢过敌人,不可能追不上的。

  我甚至怕会跑太快追过头呢。然而,我的疑虑却被以诡异的形式冲散。

  「……嗯?不对喔。从刚才开始……果然怪怪的啊。」

  「怎么啦,泰隆?」

  「你马上就明白啦。看,家伙们从刚才起就专挑很难遭受狙击的路线前进,可是竟一点都没因犹豫慢下脚步。」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惊觉,明明我们两人为了移动位置,用很快的速度在跑耶。

  本来看到追兵确实跟在我们后头来到指定地点而没多加留意,不过他们有挑选路线的闲暇这点的确不对劲。

  就算不到气喘吁吁的程度,我跑起来也不算轻松。而体力比我们还差的追兵们竟能在一瞬间同时进行探路与下决定两个动作来追赶我和泰隆,明显不可思议。与其说诡异,不如说根本不可能。

  「那可是群缺乏体力的家伙喔。这样的家伙不可能有办法在毫无情报之下同时戒备和探索,更用飞快的脚程追上我们吧?」

  「你认为背后果然有什么情报或机关吗?」

  「当然的吧。」我点头回应了泰隆的问题:

  「无论如何都不能断定没有。而且八九不离十,这些家伙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最佳解答喔。」

  他们有像我一样在火星上参加了超过二位数的评价测试?不可能嘛。尽管非我想看到的,不过除了K321单位之外,其他成员全都是新来的。我还清楚记得起初被扔进火星这个环境时,自己连呼吸都有困难。

  ……头一次参加的家伙们采取如教科书般标准的行动也就罢了,头一次进演习场却「如入自家厨房」的模样明显不对劲。

  ……事实上,不是自己记起来的知识相当难以控制。起初我被记忆拷贝装置强行灌输斯里兰卡语时,连这些知识是被拷贝进脑中的事实都花了一段时间才认清。不过,其实反过来说有个漏洞,或该说耍诈的方法。

  被拷贝进来的知识一个没注意……就会让人陷入「打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幻觉。像我一开始就是以为自己在说日文,实际上已经自然说起斯里兰卡语。

  也就是说,从新人们手段如此俐落的现状来推敲,打从一开始就把演习场的情报做为假设空间一同拷贝进脑袋了吧?

  要是我的推测正确,恐怕是不会错了。我方其中之一的优势就这样直接蒸发。

  「透过再三经历累积来的经验,这时听来实在够可笑呢。」

  泰隆这家伙也马上得出如此结论了吧。边用蕴含种种苦闷声音的诅咒念念有词,他重新举起了针枪。

  「这不公平啊。明,这怎么样都称不上公正公平。」

  「是啊,偏袒也该有个限度。怎么样都只能认为,家伙们不只拷贝到战术和武器的用法,还把整座火星演习场的知识拷贝进脑袋。除此之外,别无他想了。」

  全都是我们这儿辛辛苦苦才得来不易的知识和经验,没想到令人傻眼透顶,新来的家伙们只靠一次拷贝就记住了。相信过去打败我的那些家伙也一样。对方要什么有什么,相较之下我方只被拷贝了斯里兰卡语的话,也怪不得我会得到全F级的成绩。

  即使不像泰隆成天把不公平挂嘴边的我,这下都得说这实在太偏颇了。

  按照计画是泰隆和我当诱饵,其余三人开始主动狩猎其他对手……这套以敌方不熟悉演习场为前提拟定出的计画著实不妙。

  如此一来,想来场好狩猎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啧!这下难办啦。怎么办?要和负责当猎人的那几个商量,当场重新拟定计画?说是这么说啦,我可不想再和那个臭女人妥协一次喔。」

  「同感啊明。想到得和英国人一起临阵磨枪,我可笑不出来啊。」

  乾脆继续执行原有计画还好一点。我们两人间的共识再明显不过。不过这时,泰隆无奈耸肩说:

  「说是这么说啦,现在到底该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两个要孤守在阿拉莫要塞里?」

  「阿拉莫?」

  「是啊……该死,现在语言互通,容易害人搞混啊。那是个在我国家中的童话故事,所谓的英雄谭呢。」

  这我的确不可能知道。要是商联大人们愿意把单词内容一同拷贝起来,或许能多聊一点……不过,唉,现在只能微微苦笑了。

  如果单论疏通意思这点,按照目前的程度也不算造成什么不便之处。重要的在于能不能听懂字词的意思。

  「没时间了,直接告诉我结论吧——英雄最后赢了吗?」

  「……很困难吧。」

  「蛤?」

  面对单纯的提问,本来以为泰隆会回是或不是的我一听,顿时错愕。

  「到底是怎样啊?」

  「要告诉你也行啦,但现在还是先集中在这边吧。我可不想看丢敌方的一举一动。」

  泰隆边苦笑边开始往侦察望远镜看去,看样子这事得等下次再说了。尽管这话说得是有道理,但可是你先起的头耶。

  边低声抱怨这个自我中心的家伙,我也放下针枪重新举起望远镜。

  用侦察望远镜大略扫过周遭一遍,并未看到疑似敌人的举动。我和泰隆完美牵制住敌人,引诱到猎人组能偷偷靠近、下手解决的最佳地点,并让他们动弹不得。

  「嗯?」

  ……「让他们动弹不得」?

  这时我想到一件不太妙的事。这群猎物有点奇怪。尽管近乎一种直觉,但不能因此随便轻忽。

  重新做好心理准备,我再度看起侦察望远镜。

  敌人就在那一带不会错,虽然因躲起来而无法确认正确位置,这也就表示敌人躲著我们的弹道在鬼鬼祟祟。毕竟对方已经被做掉一个人,理所当然会提防泰隆的狙击。

  不过至今为止动作如此迅速的一群人……现在停下脚步让我和泰隆闲得能互打嘴炮,绝对有什么鬼。明明我们讨论要先把敌方单位的家伙逼得手忙脚乱,看不清周遭状况后再由担任猎人的家伙从后方和侧边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欸泰隆,那群家伙真有打算动吗?」

  「什么?」

  「我在说那群追兵。那些家伙真的有动手的意思吗?该不会有程咬金出现了?」

  假如追兵们如今在和其他单位交战,我们这就等同辛辛苦苦引诱来的猎物被人从旁劫走。考虑到我们采取让追兵一心注意这边的策略,会有第三者从背后偷袭那群东张西望找我们的蠢追兵也不无可能。

  尽管令人不爽,要说是个大问题也没错……根据道理来说倒说得过去。

  「要是正在交战,从声音就听得出来。可是现在未免太安静了。」

  确认一下状况吧——泰隆边说边用侦察望远镜看去,我则负责于这期间警戒四周。

  「……哦不!」

  听到一旁传来恶心的叫声,我的直觉敲响警钟,告诉我这下真的不妙了。

  「怎么啦,泰隆?」

  「喂喂不会吧!?对方竟然也埋伏起来啦!」

  「真的假的!?」

  周遭掩蔽物很多。我们本来是打算藉此让敌人视野受限,不过这么一提,那里明明是处废墟,从内部往外射的弹道却相当广阔。

  仔细想想的话,那里的确适合「从旁偷袭」。另一方面,却也是最适合原地埋伏的地形。要是怀著瓮中捉鳖的心态主动攻击那里……

  大事不好。

  我和泰隆可说凭直觉连忙对无线电开口:

  「阿玛莉亚!快后退!」

  「这是个陷阱啊!」

  同时大吼。

  而不幸的,迟钝到不能再迟钝的英国人并没感受出危机意识。竟用她一贯洋洋得意的口吻讶异回答:

  「啊?你凭什么这么说……」

  只能透过无线电交谈实在让我焦躁。

  「别问那么多,快后退就对啦!再继续待在那——」

  「都靠到这么近了还要我们后退?不如直接更靠近去利用废墟还更安全吧!?」

  为什么她就是听不进我说的话!我怀著焦躁再度强调事情的严重性,情况却一点都没有好转。当抱持著瓮中捉鳖的心态靠近猎物的三人组反遭突击,攻守逆转的那一瞬间起,马上成了送上门的肥鸭。该说不甘示弱吗,当中只有中国人稍微坚持反击了一下……但在那种位置被人开枪扫射,任谁都无力回天。

  警告来不及传达,所有人眨眼间遭人摆平。当然别谈什么存活率了,F级,保证F级啦。用不著听判定结果,用看的就一目瞭然了……所以我才说别让高傲自大的英国人来指挥。就算我们这儿好心提出忠告,她也连听都不听,更别想期待能团队合作了。

  「可恶!没戏唱了!我们溜吧明!」

  「然后只能祈祷其他单位的家伙相互厮杀吗。」

  也就是说,又和平常没两样,去你幸运女神个贱货。著实可恨的是,目前我没把握能否一路逃跑到时间结束,因为能够更换弹药的规则竟在此时造成影响。明明要是追兵的弹药接近枯竭,或许还多了几分可能。

  不对——我摇了摇头。

  反正这次我就是太过期待英国人了。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抱持期待是我的疏失,胜利无论何时都只能靠自己亲手争取……我当然不会放弃,会继续抵抗。还这么早,放弃个什么劲啊。到底有谁会想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被人踩在脚底下?

  我使尽全力,到最后都不放弃顽强抵抗。

  结果……在人海战术的暴力下,我仍是三两下就被收拾掉了。

  逃不掉而沦为其他单位猎物的下场,成绩当然是维持在吊车尾。

  存活率:E(非常差:存活可能极低。)

  战果:E(非常差:缺乏战斗意志。)

  战术贡献:E(非常差:未能彻底掌握任务概要。)

  个人战技评价:E(非常差:接近打混摸鱼。)

  总合评价:E(非常差:力求迅速改善。)

  终于提升到全项E级。做到那种地步,才换来这种成果。

  最一开始这边就被干掉三人,而存活的我也只四处逃窜,才会被评为「非常差」。我对成绩判定方法并无不满,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可是我依然忍不住满腔怒火。

  在野外演习场上,我愤愤咬牙握拳。瑞典人把手放到我肩膀上,似乎说了一些话……但我现在没心情理他。不对英国人说几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蠢货,为啥会中那种陷阱啊?」

  「反了好吗。是你们提醒得太慢了啦。」

  我刚才都跟你说几遍了?跩什么跩啊——我不禁狠狠瞪了她。我是不晓得鲍金脑袋想啥才把这家伙和我分在同单位,不过我已慎重考虑根据她的回应,我可能必须一拳往她脸上揍。

  「真的假的啊你?明明打算不管我们的警告,亏你说得出口啊。」

  「你难道是要我一句一句照著你那些玩笑话行动吗?」

  英国人带著一脸不悦的表情及口吻回瞪过来,似乎不打算承认自己的过失。

  「啪」的一声令人厌烦,却比平时更强劲的拍掌声让我皱眉。当我往声音响起的方向一看,竟看到出乎意料之外的景象。

  「拜托可以闭嘴了吗,两个都一样。」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脸严肃……或者该说难得发飙的瑞典人。瞧他面露怒色,紧握拳头发颤的模样,明显是要闹事的前兆。

  要是这家伙抡起拳头,我大概没先发制人就会被揍倒在地吧,麻烦死了。

  「你们两个究竟是打算怎样?到底理不理解什么叫合作啊?」

  这话让我听得毛骨悚然。

  要我把背后交给不能信用的家伙保护?我一直就觉得瑞典这地方的人不太对劲,到底是多傻多天真啊?

  「……说真的,明和阿玛莉亚两个的自我主张都太强了,应该变得更客观点。紫涵,看你还蛮理智的,你觉得我这话有说错吗?」

  「没错呢。」

  只见中国人微微摇头,叹气说出这句话。

  「双方都该各让一步……我认为必须改善说话态度,或是相处技巧之类。」

  看到这家伙直直往我这瞪来,让我相当烦躁。中国・瑞典同盟再度诞生是吧?这两个家伙总是、总是在奇怪的时间点联手。

  我最讨厌的莫过于你们这种爱吱吱喳喳的家伙啦。

  「OK,也就是说,希望两人能秉著对待家人般的精神相互包容没错吧。虽不知是福还是祸,但我们都必须得一同奋斗下去啊。」

  意外的家伙说出意外的发言。然而我摇摇头表示否定。

  泰隆这家伙至今应该依然和地球上的兄弟和家人保持著联系。从这层意义来看,也不能怪他会在此时搬出「对待家人般」之类的戏言。

  「泰隆,你说的我们是指在场所有人吗?」

  「那不然呢?」愣住的泰隆这么回答,我皱起眉示意无法接受。本以为只有这家伙懂我……看来文化果然还是有差异。

  「别人怎样我不管,但我走我自己的路。泰隆,这你应该懂吧。」

  我压根没打算吱吱喳喳抱怨泰隆提倡的自由精神,但不要求他别把随便我卷进去可就头痛了。套句泰隆常说的话,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吧?

  「明,我很难懂你这种态度。虽然以前也从紫涵身上确认过了,亚洲人和他人间的距离感实在有够诡异。」

  「厄兰,那家伙是中国人好吗。」

  「对,我的确来自中国。所以呢,你又想说什么?」

  听了中国人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回应,我真的很难再忍下去。紧紧握拳,硬是挤出差不多快用光的忍耐,大声吼道:

  「不就是来自新兴先进国的千金大小姐吗!?哪像我可是在日本长大的喔!」

  一方是已经彻底没落的旧先进国,一方是气势如虹的新兴先进国。

  「你这种活在阳光普照的世界里的家伙根本不会懂啦!」

  「OK,同是旧先进国的同伴,我站在明这边。阿玛莉亚,你也属于我们这吧?」

  「会把茶叶倒进波士顿湾的野蛮殖民地人和我是同类?不好意思,我可不想跟你这种人一起喝茶呢。」

  「你知道现在茶对YAKITORI有多重要还说这种话是吧,该死的帝国主义分子。」

  泰隆和阿玛莉亚杠了起来,大概又是只有英语系才听得懂的词汇吧。尽管去嚷嚷这类不知所云,只有圈内人听得懂的语句吧。要不乾脆,去床上战个天翻地覆如何。这种既无意义又对我无害的交锋,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现在最麻烦的是,对我有害的瑞典人似乎没有一点退让的打算。

  「我懂你愤怒的理由了,但希望你别随口敷衍过去……关于你对他人的距离感,希望你能好好解释。」

  去你个纠缠不休的变态。

  「很高兴你对本人的过去那么有兴趣,但我可没天真到会一五一十招出来。」

  尽管我投以充满讽刺意味的视线,瑞典人仍一点都不畏惧,竟给我反瞪回来。

  「一匹孤狼是吧?过去经历什么事才让你变成这样呢?」

  「……随便挖掘别人的过去很好玩吗?你究竟凭什么才做得出这么狗屁的行为?别管我行不行?」

  「啪」的一声,拍掌声再度响起。

  「我们别再继续争辩下去了。我认为败战原因有许多个……其中最致命的果然是『团队合作太差』吧。相信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愚昧到不明白这点。」

  有说错吗——被投以如此含意的视线,我倒也难以否定。

  「……愚昧的是你们吧?不晓得人之间相处的适当距离吗?懂不懂得看气氛啊?」

  「我们有必要进行分析。我实在不想再看到F或E级判定了,相信这点你也一样吧,明?」

  成绩方面就算不用他说我也懂。

  但明明是瑞典人先挑起争端,现在竟然狂妄地想教训我。不知羞耻的假善人,真不晓得那颗空空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烂泥耶?

  我已经气到准备抡起拳头打算揍飞这家伙,结果突然一阵力道压住我肩头。回神一看,不知何时靠近的中国人就站在我身旁。

  从身旁这家伙身上微微飘来的……是和汗水不同的味道。和她腐败至极的性格相反,一股香甜到有点作恶的香水味。她带著扑鼻而来的体味,一把嘴凑到我耳边,就轻声把满肚子坏水往我喷出来。

  「你不想再遭到背叛了,对不对?」

  「什么?」

  「……背上已经伤痕累累了?」

  我的反应应该是镇定的,声音也没有颤抖。说什么都不能让中国人,让这个臭女人察觉到……

  「果然吗……既然这样,哦不,正因为如此,你现在才会在这里是吧?」

  中国人丢下这句话,面露暧昧笑容迅速和我拉开距离。

  「厄兰。」

  「嗯?怎么啦紫涵?」

  「你该回想起平时的谨慎小心喔,尤其在揭开别人的旧伤疤时更要留意。」

  我理解到她已知道得清清楚楚,尽管我根本不知道这家伙,这该死的中国人是怎么办到的。

  到底……为什么!又是怎样连这种事都嗅得出来啦!明明根本不晓得我的来历,到底为什么!?

  「……看样子我们双方都在气头上,等过一阵子再来谈吧。」

  留下这句话后,瑞典人拿起整套装备离去。拜托你直接忘了这回事吧。

  「好啦,我们也回去吧。我不是不懂你,总之别太在意啦。下次一起更努力吧,明。」

  「我觉得他该在意点好不好?难道我说错了吗,殖民地人?」

  连泰隆这句话都要不停挑骨头的烦人英国女实在没救了。

  可是啊泰隆,就算你叫我别太在意……我「办不到」啊。或许你不会晓得原因,但就是没办法啊。

  我顶多只能假装忘记这些事,选择早早上床睡觉。

  打算三两下把「大满足」往肚里塞,再用茶把不悦的心情一起冲淡,我难得特地避开瑞典人,来到房间外瞎晃。

  所幸厨房内有不少空荡无人的区域。我并不讨厌在那种安静地方坐下来慢慢喝茶。当我泡完茶并喝了几口,突然发现到最不想见的脸孔,瞬间感觉茶都苦涩起来了。

  好死不死竟然是瑞典人?他该不会特地跑来这里找我?不可能,难道他当真打算继续说那麻烦得要命的话题?

  「明,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吧。」

  「厄兰,我没有什么该跟你说的。」

  瑞典人「唉」的一声叹气,在我身旁坐下。

  「那就当我自言自语吧。」

  他说得毅然决然,同时直直注视著我,开口说道:

  「……再这样下去不行。明,我相信你应该也清楚这点。」

  「想要装模作样歌颂青春的话,拜托去找别人行吗?」

  完全不理会我的讽刺,视线也不看向我这,不过瑞典人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

  「我这阵子都在思考,新教育企划的目的究竟是啥?」

  虽说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但这家伙竟然一直在想那玩意?

  「我认为所有人的共通点便是无论大小,净是群有点毛病的人。当中你特别明显,泰隆和阿玛莉亚也很醒目……不过我和紫涵也并非例外。」

  看样子眼睛虽然不算彻彻底底的瞎子,但这家伙真的超蠢。当中最有毛病的明明是中国人啊。

  「反抗心都太强了。我想这大概是鲍金先生特地挑选的结果吧。无名约翰之所以想把我们的精神狠狠击垮,理由应该也和这一点有关。」

  这家伙竟然去认真思考温柔的教官大人用意何在?

  这时我难得犹豫起来,是该把他当成一个诡异男人,还是佩服他著眼点够锐利?

  「我不是为了想让你受苦才问起你过去的经历。这点请你相信我。」

  说完前提后,瑞典人继续说下去:

  「我也出于某种理由才选择参加YAKITORI……即使和你的理由不同,我同样也想更往前迈进。我可受不了一直在这里当只连战连输的丧家犬。」

  「我也想获胜,所以别扯我后腿。」

  你这样是不行的——臭瑞典人竟马上否定了我的话,甚至以像在循循善诱的口吻接著说:

  「为了取胜,为了合格,我希望能运用所有人的力量。就算是种相互利用的关系也没差,我也不会要求你打从心底信用我,只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合作,一起分享利益。」

  「想在事成后一个人独占利益是吧?」

  我险些失笑。合作、信用、分享……用嘴巴讲很简单,但这世上太多企图搭霸王车的人渣。光拿地球来举例,一旦看过教科书内描述的那段宇宙人,也就是伟大商联人们来到地球时的那段历史,轻轻松松便能明白。

  推卸责任,你争我夺,到头来背叛,我的周遭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有谁能保证这家伙,或这群家伙们会不一样?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是场已明确标出规则的演习。说难听点,其实就是场根本不会死人的家家酒。若在前往真正的战场之前,连区区演习都突破不了,你不会对前途感到非常不安吗?」

  我心中默默挨了记闷棍。我才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反过来嘲笑那群鄙视我是反社会人格还怎样的狗屎垃圾们。

  所以我只是不想在我往前踏步时被人扯后腿,不过如此而已不是吗!?

  「YAKITORI的死亡率高得惊人,连受过记忆拷贝装置获得整套完整知识的其他人都是如此。我想要挣扎,努力奋斗到最后一刻再死。我想要留下证明,一些我曾经存活过的证明。继续这样下去,根本一点进展都不会有。」

  ……哦,该死!我也清楚,真的清楚这样下去不妙好吗!可是到底要我怎么办啦!

  为什么我们总是被人打好玩的?

  这种事我一天到晚都在思考好吗!

  「……厄兰,让我考虑一晚。」

  「明白了,感谢你,明。」

  瑞典人伸出了手,可能是想和我握手吧。我很有礼貌地装作没看见,并为了花一个晚上考虑该不该和那家伙握手,早早钻进被窝中。

  我有太多不想和他们混为一谈的理由。

  不过,其实就只是「不想」罢了。认真去计算利益损失的话,哪边的作法较有利是不言而喻。犹豫到最后,我下定了决心。或许瑞典人一句「终究只是演习」确实是影响我的关键。

  我这人绝不耍任性,到了最后还是同意了那叫啥「合作精神」来著的。只有一次的话,就和这群恶心家伙们牵小手,当好朋友,扮家家酒吧。

  所以说,我还是参与了团队合作。结果不会那么顺利吧——怎么会呢?顺利到不能再顺利啦!

  怀著这次胜券在握的自信与干劲挑战了第14次演习。

  英国人犯错时我不谴责,甚至还掩护她,并期待对方也这么做。假如关于这部分英国人马马虎虎,结果或许就不同了。不过看样子所谓的「好朋友游戏」这时发挥了功效。不可置信的是,英国人竟从头到尾都化身为「诚实英国佬」这种莫名其妙的角色。过程中我数次因她的掩护得救,只好也挺身去掩护她。我虽不是中国人,但欠下的人情都会好好还回去。

  我和瑞典人及中国人也很合作。虽然还是有种和泰隆合作最简单的感觉,或许是还没适应的关系吧。整体来说,K321发挥了不输其他单位的团队合作。即使不论战果,我们还是靠著扫荡作战,达成了结束时单位所有成员存活的惊人成果。

  我的确已经捉住了胜利的尾巴。

  然而,第14次演习我们依旧败北。

  我再说一次吧。

  又输了,全军覆没,然后不合格。

  尽管只差了一点,我们单位的名次又是吊车尾,成了不合格。

  综合评价为D级。我尽了最大努力,连前几次最大瓶颈的存活率都拿了D级,个人战技评价甚至拿到C级。掌握到了过去未曾感受过的手感,然而还是没能通过。

  战术贡献C级,加上战果虽然只拿到E级,这次所有人应该都做到最好了才对。齐心合力挑战出的成果,结果却又是这副德性?

  这太诡异了。

  我把针枪一扔,愤愤骂道:

  「这根本不可能赢嘛。」

  「怎么啦明,自暴自弃根本不像你。」

  「打起精神来啦。」泰隆又说出这种看错场合的话。难道败北加上不合格的双重打击打得他也傻了吗?

  「不,泰隆,你这傻子醒醒好吗?照现行规则玩下去,无论是我、是你或是换成任何人,都赢不了其他单位的家伙。」

  「……现行规则?等等,所以你也认为我们无法在这种形式的演习中获胜,对吧?」

  「阿玛莉亚?」

  这次在我开口问之前,这家伙已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们这次可做足功夫了,难道不是吗?」

  你说说看啊厄兰——英国人这么质问。

  「你该不会想说我和明都不努力协助彼此吧?」

  「这……我当然不可能怪你们。所有人都尽了预料中的最大努力和合作,我可以保证你们都尽心尽力了。」

  毕竟战术贡献上确实拿到了C级。虽然差强人意,至少表示连电子判定装置都承认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所以我点头同意瑞典人的话,接在他之后补充:

  「我补充一下厄兰刚才的话。我们可说是火星上最经验老道的一组,最了解演习场的单位应该会是我们才对。」

  扣除厨房职员不算,K321正是留在火星上最久的单位。然而尽管我们待了这么久,却仍然无法获胜。

  无论个人战技评价、存活率或战果都提升不了。明明在肉体强度和体力上大幅胜过其他家伙也一样。

  「我就直说了——在这种条件下,连一次都赢不了,照理来说绝对不可能。永远只有K321吊车尾不合格!试问我们到底为什么没能达到标准?」

  英国人深深点头,不悦地接话:

  「不过是把记忆拷贝到脑中,又不是因此增强肺活量或肌肉。纯粹论耐力和力气强弱,被狠狠操过的我们明显高出许多喔。」

  瑞典人接著道:

  「可是我们还是赢不了,究竟为什么呢?」

  「谁晓得呢。」边说边摇头的泰隆这时竟低声示起弱来:

  「……这结果够让人沮丧了。唉,实在难受啊。」

  当沉默笼罩全场的瞬间,手一直拿著针枪晃来晃去,闭口不语的中国人开了口:

  「嗯,是啊,刚刚真的够令人沮丧呢。」

  莫名强调起「刚刚」的中国人注视著在场众人的眼睛,接续道:

  「透过标准程序拷贝过去的是什么?」

  听中国人冷不防说出口的话,我一整个愣住。这家伙没头没脑地是在说什么?难道她把无名约翰解释过的事忘得一乾二净了吗?

  「喂喂,紫涵,你忘了吗?虽然当时让人超想睡,不过约翰・杜教官可是清楚解释给我们听了耶,没说错吧?」

  泰隆苦闷的抱怨听得我十分赞同。没想到中国人的反应竟是一副不解地歪头苦笑。

  「是啊,他告诉我们拷贝了『标准内容』的事实,不过实际内容又是如何?我觉得是值得我们讨论讨论呢。」

  这家伙,是在,说什么鬼?

  「我哪会知道啊。再说你是要我们漫无目的讨论吗?根本没办法好嘛,紫涵。」

  「不,其实没这回事喔,明。」

  中国人随著这句话指向房内设有的终端机,轻声笑道:

  「教育AI马格斯内有资料,就是商联的目录喔。我记得有条身为『轨道登陆步兵』的标准技巧完备……这类像是品质保证书的文言呢。」

  她一口与其说得意洋洋,更像是理所当然的口吻让我不悦。不过我却从中国人这番话中察觉出话中有话,别有深意。

  「标准技巧?不只有拷贝知识而已吗?和我们听的有点不一样啊。」

  「实际内容倒是一致啦。所谓的标准技巧,充其量只是种完全符合商联军要求水平的证明。说是这么说,看过马格斯对外公开的资料的话……实在无法一言以蔽之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想说,在某个环节撒了大谎吗?」

  「想说什么就快说清楚。」我加重了语气。想靠拐弯抹角打发我们几个可没门。

  「不算是谎言,但超过半数是藉口。到头来,还是该说属于官僚体系的典型作风吧。」面不改色说出的一段话让我发现到中国人意外的一面。我本来就认为她是个大意不得的家伙,没想到竟也熟悉公务官僚体系。我过去不时产生无法喜欢上这家伙,或认为她心机重的原因之一,这下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她是属于「那边」的人。看样子是找出了会让我越来越讨厌她的理由。

  然而,现在我选择克制住这股情绪,听这家伙继续说下去。

  「真要说起来的话,竟然只花两三天就能达到通过测验的水准?岂不是很奇怪吗?」

  这句话说得有理。毕竟我曾准备过考试,甚至可说感同身受。平日的实力累积才是关键,前一晚才死记硬背不过是临时抱佛脚。不过,所谓的商联式学习法应该往其它领域去开发了才对。

  「知识只需拷贝就行了。我们不断被击垮的理由就在这吧?」

  「当然,我不否认他们能赢是因为拷贝了记忆。不过这样说的话,本次测验又算什么性质?同样是测验,应该也只是个简单的『动作测验』不是吗?」

  确认商品在预测的环境下能否正常发挥预设机能的测验,如此而已——中国人说得一副平淡。

  「你说简单的测验?不可能吧紫涵,那我们为什么老是不合格?」

  「是啊泰隆,重点就在那里。商联军要求的水准真的很高……我们正在挑战当中,才更能理解这点。」

  「你们应该懂吧?」被这么一问我也是无言以对……不过对平常爱想东想西的家伙而言似乎不同。

  「我总算能理解,难怪光是能够接连通过这项测验,就能证明YAKITORI的品质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还会被选来参加什么新教育企划吗?我记得理由不正是他们实际上战场后派不上用场吗?」

  只见瑞典人陷入沉思,以自己都半信半疑的口吻试著整理起现状。

  「不,等等。明明是这样……其他单位竟然用知识来填补技巧不足?」

  英国人狐疑地低语。接著也不知是哪边开了窍,恍然大悟般槌掌。

  「……理论上来看相互矛盾。就算是母语人士,想要通过言语测验至少仍得稍微经过训练。即便受过拷贝处理,光凭拷贝来的『知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啊。」

  相较于开始不知在嘀咕什么的英国人,中国人的反应很简单明瞭:

  「若顺著理论去推敲,其实很简单。这是场优等生与作弊者的竞争喔。」

  「啥意思啊紫涵,解释一下好吗?」

  「很简单喔,明。我们这边像是一面摸索问题的标准答案一面作答。如果加油点的话,或许拿得了80分,算是A级呢。」

  「相较之下呢——」中国人以无奈的声音苦笑。

  「对方每次都像直接完全照抄标准答案。无论是再厉害的优等生,甚至是天才,在这种规则下都不可能赢啊。」

  中国人这段边笑边说的指谪,几乎完美整理出我想说的话。

  「……或许真正的实力根本没多厉害,但在测验中应该近乎无人能敌喔。」

  绝对赢不了的规则。

  要是其他家伙都考100分满分,就算我考了99分,一比下来还是吊车尾。拿F级或E级是理所当然,永远都不可能合格。

  「我们算是注意到残酷现实了吗?难道这代表我们得持续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努力?」

  「哈!」我嗤之以鼻。我管瑞典人的性癖好怎样,要我当被虐狂我可不干。

  「应该是相反才对吧,这……不,大概真的是这样。」

  「明?」

  「怀疑规则——这肯定就是能合格的正确解答。」

  厨房,或者该说无名约翰所安排的训练行程总是不变。无论何种时候都不留情面,只管照既定时间穿好装备,分秒不差按时举行。

  想必这点即使到了火星灭亡的那一天前,都会不停重复下去吧。

  「好啦,各位弱鸡,昨天的第14次演习获得D级判定,很可惜还是不合格。尽管我挺想慰劳付出辛劳挣扎的各位,但必须让你们接受事实。」

  如同事前讲好一般,无名约翰又开始重复挖苦败北的我们。

  接著将于一连串制式说词后,在他一声令下前往演习场按表操课。至于教官大人的话,大概又要开始享受起他的每日任务。

  能够打扰这些过程实在让我太期待了。我怀著满心雀跃的笑容,打断教官无聊的话题。

  「我想提关于更改规则的事。」

  「……怎么搞的?」

  教官大人的预定中,并没有安排讲话被打断的情况吧。只见无名约翰起初略显困惑,后来一脸焦躁地瞪了过来。

  要是连内心都是弱鸡,或许光这一瞪就够让人颤抖不已。不过我并不畏惧,切入正题:现存的方式太奇怪,需要进行变更——我和其他家伙针对这一点加以补充讨论,协助把这个属于K321的理由拿来抗议。

  ……老实说,我无法否认,并已做好万一遭人从背后捅一刀的觉悟。目前看样子顺利通过一段落,可以安心等待下一阶段了。

  当我开始思考无名约翰会做出何种反应,想出了一种最让人愉悦的点子。

  「你们赢不了,所以要我改规则?」

  「没错。」

  我带著微笑点头。要是这能学得跟我以前的记忆中,曾接连拿「没错」搪塞的教官一样就太好了。只可惜房间内没有镜子。

  「……你想说你们没能合格很奇怪是吧?」

  「没错。」

  像是一种以牙还牙,我也开始不断回他「没错」。相信无名约翰很快便能发现自己被我耍著玩。尽管遭受质问并非什么有趣的事,像这种反将一军的时候能感受到的愉悦真不赖。

  或许无名约翰是名很烂的教官,但我还是不吝于感谢他教会我这种愉悦。

  「我想问一点:这并非在开玩笑,而是真心那么希望吗?」

  「没错,教官。你难道以为我们会开玩笑说出这种话?」

  「还真敢说大话啊。」

  我一听略感不悦,正打算开口回嘴时,瑞典人迅速介入。

  「明的嘴有点臭,还请你多多包涵了。不过,我们所有人都确信这项规则并不公平。」

  即使参杂了一些多余废话,但我也是个大人了。何况瑞典人不老是爱说怪话吗。我硬是忍住,决定等会再去和他抱怨,目前先放他一马。

  「唔……我先警告,此举将会残留在各位的经历当中。确定真的是所有人共同的意见没错吗?」

  这句话乍听之下虽没什么……但觉得不对劲的我正眼面对无名约翰。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造成我们这边动摇。瞧视线一一扫过每个人身上的做法,想必是他惯用的挑拨离间计。

  谁会上这种显而易见的当……当我在心中暗自窃笑,突然发现中国人的肩膀颤抖得有些诡异。

  微微疑问瞬间掠过我脑海——难不成她在害怕吗?

  是那种会在莫名的地方失足的类型吗。

  要是她被攻破,恐怕会导致骨牌效应……卖她一次人情吧。

  「教官,可以请问吗?」

  「明啊,怎样?」

  从背后狠踹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实在痛快。面对突然从旁作梗的我,无名约翰散发出打从心底觉得我很碍事的气氛并狠狠瞪来,不过我丝毫不介意。

  「你这算是贴心的威胁,还是忠告呢?」

  「当然是出于善意的建议喔。」

  堂堂正正回答出这种可疑至极的发言,态度也真的够了不起。相信他肯定是不知把良心忘在什么地方没带吧。

  「「哈!」」

  和我同样面露讽刺笑容的泰隆从旁插嘴道:

  「千万别相信口吐『善意』或『建议』的混帐家伙,对混街头的人来说可是金玉良言。无名约翰啊,我真讶异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呢。」

  「这位蛮族来的先生,这里可是火星。我不晓得你是从哪来的野蛮人,但入境随俗,上了火星就该遵守火星风格行事。要是你能搞懂不同行事作风,我会很高兴呢。」

  无名约翰装得一脸悲痛,以讽刺来回击泰隆的反抗。尽管对似乎被激到的泰隆不好意思,我甚至隐约佩服起这家伙。

  可恨的无名约翰,一副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还跟机关枪没两样。

  「所以到底怎么啦?各位的藉口难道就是这些丧家犬的戏言吗?」

  无名约翰用明显鄙视的口吻不屑回应。

  「你们是认真为了自己一伙人在现行的演习中无法获胜,所以哀求『更改规则』吗?」

  打从一开始就认定我们是丧家犬的言行让人听了实在不爽。但别小看我啊臭家伙,我已经看穿背后把戏啦。

  「我」总是认为自己能赢,结果不知为何一路输了过来。我早该察觉事有蹊翘,简单来说就等同玩牌时被人当肥羊宰吧。我应该早点怀疑,自己是在和一群作弊的家伙对抗。

  看样子是我太过谦虚了呢。所谓诚信待人在碰上最差劲的家伙时,或许仍是各有利弊呢。

  结论非常单纯。

  「不,并不是喔。」

  「没错,才不是哀求。」

  我抢在英国人之前说下去。

  若不断玩著赢不了的游戏,被人瞧不起也是理所当然。作弊使诈早已见怪不怪,正如他刚刚说的,火星上有火星风格的贱招可耍吧。

  那是种称为「规则」的贱招。所谓的规则,不过是让表面看起来公平的把戏。到头来,只要领悟到规则是对制定方单方面有利,事情就变得再简单不过。

  「我——我们确信正确答案就是要求变更规则。」

  光是能看到英国人嘟起嘴,一副「明明我也想说」的模样带给我稍稍,不,是大大的满足。

  这点程度是我应得的正当报酬吧,毕竟我可是因她累得要死的人啊。

  「你们为何会妄自认为自己有那种权利?」

  连无名约翰这时的质疑,听起来都假得可以。

  「多亏你提过的教育企划所赐喔。」

  其实我发现了——当我正打算这么说下去,却再度思考起来。尽管非我本意,但把这次结果视为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有点……毕竟我的确借助太多帮助。就算非我本意,还是需要稍微更正。

  「呃,应该说,我们能够独立思考,思考后就发现到现况并不单纯。」

  然而,我这些话似乎没能打动无名约翰。

  「太愚蠢了,推托卸责也该有个限度。这可是在极为公平的环境下进行的演习喔。」

  看样子他打算坚持规则的正当性。

  「我对各位太失望了。明明反倒是经验较多的你们不公平,没想到竟然愚昧到连这点事都不晓得吗?」

  全身故意蕴酿出不悦氛围,巧妙威胁我们这边的无名约翰叹了口气。演技逼真得一旦我们自乱阵脚,就可能会被他顺势说服。

  不过,我卖出的人情似乎奏效了。只见中国人稍稍扬起嘴角,轻轻歪过头开口道:

  「是啊教官,我们的确像藉由重考好几遍来应付考试一样,或许不太公平没错。」

  看样子她也恢复常态了。

  「不过就算再怎么优秀的考生,赢不过看著标准答案照抄的考生,难道真是『努力』能解决的问题吗?」

  无名约翰沉默片刻后,轻叹口气并耸了耸肩。

  「……非常好。」

  好啦,究竟他会说什么呢?既漫长,又恐怖,参杂点期待,各种我自己都搞不太清楚的感情充满心中。

  这应该是正解。

  ……应该要是的。

  拜托了,让我答对吧。

  「呼。」这时我听到这家伙吸气的声音,表情略显僵住。这是打算破口大骂前的深呼吸吗?

  「你们这群废物,不……该死的YAKITORI们,合格啦!」

  合格。

  过关啦!

  「欸?合、合格是指?」

  厄兰一脸错愕的蠢样,看在我眼中实在有够好笑。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答出正解了啦。

  在这之后,可说经历了一段最痛快的时光。

  鲍金冷不防现身,把我们带进火星上屈指可数的娱乐设施内一角,高谈阔论起他找来我们这类极具反抗精神的人,理由是为了追求「批判性思考」。老实说,我对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志向崇高的话题几乎没兴趣,不过若是加上麦当劳的汉堡请客吃到饱,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要能吃到「大满足」以外的食物,我就能感到大大满足。这股在伦敦宇宙港得知的麦当劳滋味,这股人吃的食物的滋味格外美味。

  合格真是不错。

  心情几乎嗨到最高点了。

  从庆祝合格的小型祝贺会后历经火星时间38小时,我难得收回了自己说过的前言,而且非常彻底。

  「早知如此,就该再等两天再合格了。」

  不知是福是祸……不,还是别再装模作样了。老实说合格的喜悦根本没啥大不了。我虽希望能往前迈进,但并非无论如何都想上战场。

  「……实战是吗。」

  我的嘀咕就这样溶入令人烦躁且耳熟的莫札特乐曲声中。在遭大分贝洪流淹没的舰船内,示弱的细微声响根本不会传出去。更何况,相信谁都有权吐出这点程度的抱怨才对。

  一被厨房发布的紧急命令叫醒,马上随著临时召集的号令一同移动至火星轨道电梯,莫名其妙被塞进去,被要求在要蓝不蓝的行星宇宙港待命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艘军舰。

  根据无名约翰偷偷告诉我和其他家伙的情报,商联正与一个类似目前处于紧张关系的「同盟」,但表面上仍是「来路不明」的集团起了争执,这次紧急派遣我们去进行「维持和平还治安啥的活动」。

  在接受如此简单,或者该说粗糙的说明后没几分钟,火星上的YAKITORI便开始被塞进停靠于船坞的商联机动舰队所属之侵袭登陆母舰TUF-弗姆尼提中。

  上头的指示是「总之废话少说,搭上去就对了」。

  就这样,满载YAKITORI的商联机动舰队所属之侵袭登陆母舰TUF-弗姆尼提自火星港紧急启航,为了与机动舰队主力部队会合,一路维持最大航速猛冲。

  目的地不必多说,就是真正的战场。我,应该说我们,即将参加初次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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