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五十八话 残酷的宣言

  罗威尔回到精灵城后,急忙去找奥莉珍。

  如果是以前,他会马上转移到奥莉珍身边。但奥莉珍现在是重要的时期,他觉得不能吓到她,所以最近都从城里的大厅走到她的房间。

  此时敏特正好在大厅,他看到罗威尔回来,急忙叫住他。

  「晚点再说。」

  「我不是有事要商量!是奥莉珍女王那边现在……」

  「奥莉,你在吗?」

  罗威尔「碰」的一声打开门,只见双女神左右包围奥莉珍,正在泡茶聊天。

  明明是一幅和乐的光景,罗威尔却忍不住皱眉。

  「哎呀,妹婿回来啦。看来悄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

  「他的表情极度嫌弃耶。呵呵呵,打扰喽。」

  罗威尔一看到笑嘻嘻的双女神,就知道敏特为什么要惊慌失措了。

  「真没想到……两位姊姊,好久不见。」

  见罗威尔满面笑容,双女神不禁窃笑。

  「快看,他戴上面具了。还是老样子。」

  「真的一点也没变耶。」

  双女神不断笑著,罗威尔只好叹气。为什么她们会在这么绝妙的时间点出现呢?罗威尔惊觉这点,思绪停止了一瞬间。

  「为什么姊姊们会来这里……?」

  「哎呀哎呀,他发现了。真不愧是艾伦的爸爸。」

  「就是呀。真是敏锐。」

  「这是什么意思?……奥莉?」

  「亲爱的……现在事情变得有点伤脑筋。」

  「……你们是说王室的诅咒吗?」

  「哎呀。」

  「哎呀哎呀。」

  「怎么?不对吗?」

  看到双女神依旧窃笑,罗威尔眯起了眼睛。奥莉珍一脸「我现在才知道」的惊讶表情,所以她所谓伤脑筋的事,或许跟王室的诅咒不同。

  「能改变的人,果然只有艾伦一个了。」

  「是呀。没想到她连诅咒都有办法影响。」

  「……这是什么意思?」

  罗威尔从她们两人说的话中嗅到了可疑的气息,他的表情因此改变。既然跟艾伦有关,那他就不能置若罔闻。

  「罗威尔,你想问的事情,是王室的诅咒吧?」

  「但事情不只这桩吧?」

  「是呀。」

  双女神持续笑著,罗威尔只有不祥的预感。

  他非常在意艾伦是不是被卷进什么事,因而焦躁不已。

  沃尔察觉罗威尔心中的焦虑,笑著说:

  「我先说说你想知道的事吧。王室的小少爷已经自行净化诅咒了。多亏他跟艾伦打交道。」

  「自行净化诅咒?」

  「诅咒原本是憎恨。但现在却是悲伤的感情比较强烈。毕竟要是一直单方面恨人,也会觉得空虚。」

  「那位国王隐瞒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没有留传给后代子孙知道。诅咒的影响,只会让他们无法跟精灵缔结契约,所以当时那位国王才会试图消除自己犯下的罪过,还有精灵诅咒的存在。大概是想自己背负罪孽吧……可是被遗忘的同胞们不容许他这么做,所以他们留在此处,无法消失,并沿著血脉诅咒子孙。因为他们发现,这么一来就能惩罚杀了他们的国王。」

  这是汀巴尔王室诅咒的经过。关于那些东西为什么一直留到今天的理由。

  但为什么跟艾伦打交道后,就几乎快被净化了呢?

  沃尔看穿了罗威尔的这个想法,于是继续说:

  「因为他们接触到艾伦后,得知王族诅咒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只有贾迪尔殿下一个人……」

  「坐在王座的那个男人想要有效活用诅咒对吧?但那个小少爷不一样。他只想跟艾伦说说话。」

  华尔这么说完,罗威尔便皱紧眉头。看到他连血管都浮现,双女神不禁傻眼,降下「真是心胸狭窄的男人」的评论。

  「他诚挚地接纳了为什么不能和艾伦聊天的原因……甚至影响了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诅咒。」

  「怎么会……就因为这样?」

  「这是因为同胞们已经忘记连子孙都要诅咒的理由了。以前艾伦不慎触碰到诅咒的时候,他们因为接触到女神的力量而觉醒。他们很悲伤、空虚……已经想获得解脱,所以一直在求救。艾伦正面承受了那份心情,也想让同胞们解脱。可是她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她有身为精灵的立场,所以她将那份心情封闭在心中。」

  「可是她的心情也传递给同胞了。透过那个小少爷。」

  双女神的话语令罗威尔愣在原地。艾伦对诅咒的影响,比他想像中还要剧烈。

  长此以往,贾迪尔的诅咒将会被净化。罗威尔的这个想法似乎是写在脸上了,又或者是他的心思已被看穿,只见华尔满意地笑了。

  「你要替那个小少爷的灵魂施展结界哟。」

  「……为什么?」

  「再这样下去,那个小少爷会受不了周围的诅咒。」

  「什么意思……?」

  「你忘记诅咒会波及附近的精灵吗?被净化的同胞们会被拖进周遭的诅咒呀。」

  「……所以就会影响到他?不就是王子的诅咒会消失而已吗?」

  「诅咒净化的同时,小少爷的灵魂也不会平安无事。同胞们原本是一团魔素。而人类的灵魂也是以魔素组成的呀。」

  罗威尔完全无言以对,洞悉一切的华尔见状,这么说:

  「你办得到吧?你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已经替艾伦设下结界,保护著她了吗?」

  即使如此,罗威尔仍旧无法认同,他不得不这么问:

  「我有必要帮王子吗?他们王族虐杀了精灵啊!」

  但双女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嘻嘻笑著。

  这让罗威尔心中留下了某种无法消化的东西不断刺激著他。他没能获得双女神的回答。这代表那个答案是和未来有关的重要资讯,而罗威尔没有知道的必要。

  「……只要替王子一个人张设结界就行了吗?」

  「没错。因为其他人没有净化的徵兆。那个王子诚挚地接受了事实,所以要给他一点像样的奖励吧?」

  「……这样啊。」

  虽然无法认同,也没办法。要是违逆女神决定的事,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且既然知道艾伦牵扯其中,罗威尔就没有理由拒绝。

  他叹了口气,知道贾迪尔诅咒变化的原因后,打算就此画下休止符。

  他接著转换心情,对奥莉珍拋出问题,迎接下一个话题。

  「诅咒的事我已经懂了。那就换个话题吧……奥莉,你说什么事情伤脑筋?」

  「哎呀,你不问我们吗?」

  双女神持续嘻嘻笑著,奥莉珍从沙发上站起,来到罗威尔身旁。

  他们两人相拥,互给对方一个吻后,奥莉珍苦笑著说:

  「是艾伦的事。姊姊们说有件事想请她去做。」

  「……你说什么?」

  罗威尔不解地反问,双女神于是笑著说:

  「这件事我们会直接告诉艾伦,所以没关系。但那不重要,问题不在那里。你到现在还不能放手,让孩子独立呀?」

  「谁会让你们跟艾伦说到话……先别说这个,你们连来到这里,也要责备我离不开孩子吗?我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的女儿可爱的不得了。」

  罗威尔说得一副完全没有在反省的模样,这让直到刚才始终笑容满面的双女神停止了笑意。

  罗威尔和奥莉珍看了,都是一阵惊愕。因为她们的态度骤变,一股更胜刚才的不祥预感逐渐壮大。

  「你要适可而止。艾伦是因为你,才无法成长的哟。」

  「什……」

  罗威尔不禁怀疑自己听错。因为他,艾伦才无法成长?

  「艾伦的女神之力在觉醒的同时,能力的影响范围也扩及以元素形成的生物细胞,非常广泛。」

  「她的力量原本应该会在身体成长为女神的同时觉醒。但她的力量却先觉醒了,结果让她在无意识之间,实现了她最爱的父亲所说的话。」

  「这……跟她的成长有什么……」

  关系──罗威尔正想这么说,但华尔却降下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老是这么对艾伦说吧?永远保持这样,小小的就好了,不要急著长大成人。」

  「这……怎么会……」

  罗威尔瞬间感到脑袋的血逐渐被抽离。

  奥莉珍察觉罗威尔脸色苍白,温柔地从背后抱住他。

  艾伦现在的力量能将细胞活性化,可以轻松治好小伤。

  假设她是为了实现罗威尔的愿望,以跟成长相同的速度,一点一点对自己的细胞使用力量,下意识停止成长──

  罗威尔想起艾伦停止成长的时期,几乎就是女神之力觉醒的时期,不禁开始盗汗。

  艾伦在十二岁之前,只要长大一点,就会兴冲冲跟他报告。罗威尔这才想起,定罪艾莉雅之后,他就没听过那道喜悦的声音了。

  「在女神之力觉醒前,就已经出现影响了。所以一旦力量使用过度,艾伦才会陷入危急的情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罗威尔铁青著脸摇头。他不想知道,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些。

  「因为容器太小,无法承受那股力量。照理来说,她的身形现在应该会更大一点才对。」

  双女神的言语像一根刺一样,刺入罗威尔心坎。她们接著更面无表情拋出这席话:

  「要是她的成长就这样停滞,艾伦会因为承受不了女神之力消失。」

  「艾伦会因你而死。」

  双女神残酷的宣言刺入胸口,让罗威尔痛得一阵晕眩。

  *

  结束和律尔以及众人的谈话后,艾伦早罗威尔一步被遣回精灵城。

  但当她一回到城内,就被大精灵们包围,带到城里的某个房间,让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你们怎么啦?」

  「公主殿下,请您到这里来……」

  大精灵们没有说出理由,感觉一脸紧张,警戒著四周。而且周围还设了结界。这让艾伦很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妈妈呢?她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不得不担心怀孕中的奥莉珍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她在困惑之中,询问身边的水之大精灵。

  「请您放心,奥莉珍女王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现在有客人来了。」

  「有客人?」

  「是的。」

  「……那我一定要躲著吗?」

  难道不能被客人看到吗?不对,说不定是不能去打扰他们──艾伦抱著这个想法,乖乖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

  被当成一种妨碍,艾伦不禁悲从中来,她觉得有些失落,就这么低下头。

  罗威尔好像还没回到城内。艾伦刚才会同近卫长与索沃尔,讨论律尔提供的情报。负责照顾王族的罗威尔随后也会跟他们会合,然后进行协商。

  事已至此,艾伦已经不能再参与会谈了。

  希望艾伦在场的人,是身为国王的拉比西耶尔。所以她不能擅自参与拉比西耶尔不在的场合。

  索沃尔说以后会把详情告诉她,所以太阳下山就被赶回来了。

  「…………」

  她知道这样理所当然,但她没想到光是拉比西耶尔和罗威尔不在,竟会让她如此委屈,而且回来还要再尝一遍。

  是因为她的外表稚嫩,所以不能参与大人的谈话吗?

  不对,她现在的确就是小孩子,这也没办法──艾伦这么想,叹了口气。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成长的身体。她以前觉得既然是精灵,那也没办法,可是这几年……自从她听说自己觉醒成女神之后,身高就完全不再长高了。

  「公主殿下……」

  艾伦失落的模样,让一旁的大精灵们提心吊胆。从他们的模样来来看,艾伦知道他们绝非把自己排除在外,于是露出苦笑。

  「放心吧,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这样啊。」

  「要不要喝点什么……」

  「还是要吃东西呢?」

  大精灵们接二连三提议,都想好好呵护艾伦,因此艾伦拜托他们让她独处,还说如果没人叫她,她都不会离开房间。

  艾伦有很多需要思考的事。海格纳王和艾米尔、艾齐儿的计谋,还有律尔的未来。

  律尔和罗雷对汀巴尔国来说,将会成为杀手锏。罗雷对海格纳而言,等同国家象徵,没有别人比它更强而有力了。

  因为拉比西耶尔昏倒,艾伦才错过说话的时机,但她不想再把精灵卷入人类的纷争当中了。

  她也很担心留在汀巴尔城的律尔。虽说他提出帮忙的要求,但摆明了就是人质。

  艾伦想要明天拜托罗威尔想办法,但既然拉比西耶尔被诅咒波及,或许有一个星期都无法会面。

  「…………唉。」

  不管怎么思考,现在也都只能待命。

  一旦开战,罗威尔和索沃尔势必会站上前线。既然已经被捧为这个国家的英雄,人民的期待也相对很大。

  (……等等。)

  好像哪里怪怪的。

  艾米尔和艾齐儿的计谋。她们的目标是罗威尔。可是到底要怎么把身为英雄的罗威尔……?

  (她们要怎么对付爸爸呢?)

  想到这里,艾伦想起拉比西耶尔说过的话。

  『不能把你放在身边,倒是有点寂寞。』

  (王室的诅咒是能让精灵魔法无效的武器……)

  所以她们才会跟邻国联手,背叛本国吗?

  海格纳让艾米尔她们活下来的理由,会是这个吗?

  既然已经想了这么多,她明白现在办法只有一个。但当她还在怀疑这个想法的瞬间,她的身旁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

  「没错哟,艾伦。再这样下去,会演变成不好的事情。」

  「……咦?」

  艾伦坐著的沙发旁,突然出现一名丰满的美女。那副初次见面的面容,和母亲非常相似。

  美女举止优雅地撩起那头金发,随即开始自我介绍:

  「艾伦,我一直好想见到你。我是沃尔哟。」

  「我是华尔哟。」

  当艾伦直盯著眼前的沃尔,却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到,让她又回过头。

  只见后方有个长相一样的银发美女。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两名美女左右包围。

  「是妈妈的……唔咕!」

  「啊~~艾伦!我好想见你哟!」

  「怎么这么可爱!跟小时候的奥莉珍一模一样嘛──!」

  当艾伦被巨大的乳沟夹住,几乎喘不过气时,现场传来敏特大叫「到此为止!」的声音。

  「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你们几个,快去叫罗威尔大人过来!」

  「好、好的!」

  「哎呀,被发现了。」

  「讨厌啦,聒噪的人又要变多了。」

  双女神不满地发牢骚,艾伦都看傻了眼。

  「好……好难受……」

  「啊啊!真是对不起。」

  她们两人不约而同,不假思索地放开艾伦,她才终于可以喘口气。

  「呃……那大家说的客人……」

  「我跟你说,他们的意思是我们不请自来哟~因为大家都在躲我们~」

  「呵呵呵,他们把艾伦藏起来也没用。因为我们全都看得见哟。能把艾伦藏起来的人,只有直接接受奥莉珍的力量的罗威尔哟~」

  双女神「呵呵呵呵呵」地笑著,房里的大精灵全都脸色发青。

  艾伦这才发现,大精灵们是为了不让双女神找到自己,才会把她藏起来。

  「呃……幸会,我是妈妈的女儿,艾伦。」

  「呀~~!」

  「唔咕!」

  两人直呼可爱,就把艾伦夹住。

  当艾伦再度被埋在乳沟中,这次她听见罗威尔的声音。

  「还不快给我放开艾伦!」

  「爸爸!」

  艾伦伸出手,索求罗威尔的帮助。但他们一对上视线,罗威尔便一脸僵硬。

  「啊……」

  「……爸爸?」

  罗威尔本想抓住艾伦的手,却迟疑了。他的手在发抖。

  艾伦见状,讶异地愣在原地。她在困惑之中,再度呼唤罗威尔一回,没想到他的表情却因为悲痛而扭曲。

  「爸爸……?」

  罗威尔按捺住伸向艾伦的手,然后握拳,挡住自己的脸。

  「……抱歉,稍微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见罗威尔转移消失,艾伦不假思索就要追上去。

  「艾伦,不行哟。」

  华尔却温柔地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离开。华尔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那种开朗。

  「你们都先回避吧。」

  沃尔一声令下,房间内的大精灵便同时消失了。

  艾伦搞不懂出了什么事。只能顶著一脸不安,仰望双女神。

  「艾伦,我们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这件事跟罗威尔也有关。你听完之后,再去找他吧。」

  「……怎么了吗?」

  「我们已经告诉罗威尔了。所以他才会怪怪的。不过那件事跟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事不一样啦。我们先挑重点说吧。」

  「…………」

  「艾伦,你刚才发现了吧?」

  「发现那个王族背叛祖国,到底想干些什么了吧?」

  「啊……」

  那是艾伦刚才在思考的事情。邻国到底想怎么针对罗威尔。

  「再这样下去,罗威尔很危险。所以我们有事要拜托你。」

  「这……怎么会……」

  「罗威尔变成导火线,而你要作出决断。必须要做出决断。你发现这件事了吧?」

  「……唔!」

  艾伦浑身发抖,呼吸也渐趋急促。没错,她刚才发现了艾米尔的计谋。

  如果她跟拉比西耶尔一样,想利用诅咒之力,让罗威尔无力化──

  沃尔看穿艾伦这般想法,开口说:

  「现在只有那两个女人的诅咒变质成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诅咒了。而罗威尔挡不下那股力量。」

  「怎么会……!」

  「她们扭曲的想法,给诅咒带来了影响。就像其他人会有其他影响,意念会左右诅咒。以前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精灵的诅咒这回事。」

  「意念……?」

  「那女人的女儿得知诅咒之力,然后告诉邻国的国王,说可以藉此封住罗威尔的力量。所以邻国的国王有必要确认她说的话是否属实。为了证明这点,她才把自己当诱饵,引诱罗威尔出现。」

  「不管会不会发生战争,不管她会不会被杀,一切都会如邻国的国王所想。」

  「一旦罗威尔被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你都明白吧?」

  华尔说完,艾伦忍著眼眶的泪水,点了点头。

  要是变成那样,艾伦就必须做出决断,将人类视为「敌人」。

  而精灵们会把凡克莱福特的人们也视为敌人。

  「呜……」

  泪水一颗一颗从艾伦脸上落下,沃尔轻轻将其拭去。

  「艾伦,你不要哭。我们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大精灵们到现在尚未原谅人类虐杀精灵一事,几乎都很讨厌人类。

  而和人类缔结契约的精灵们就像刚出生的婴孩一样,懂的不多。

  他们只凭著好奇心,就和人类缔结契约。有许多精灵都是缔结契约后,才萌发自我。

  之前说服大精灵们的人,是罗威尔、艾伦和奥莉珍。

  这次大精灵们本就因为海格纳盯上艾伦,变成一颗气到几乎快炸开的子弹。

  要是罗威尔被抓,就等于扣下了扳机。

  更有甚者,一旦罗威尔出事,也等同惹怒了万物女王奥莉珍。

  「这件事有办法解决吗……?」

  「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只有艾伦你哟。」

  「咦……?」

  「艾伦,我们要拜托你。这件事只有不会把人类和精灵放在天秤上衡量的你才做得到。」

  「罗威尔在重生成半精灵的时候,就已经做出决断了。所以他办不到。」

  在听取双女神的吩咐之前,艾伦反射性咽了一口唾液。

  她的身体不断发出颤抖,但她始终握著拳,彷佛与之对抗一般忍耐著。

  「我知道了,请你们说吧。」

  既然只有自己办得到,也只好去做了。

  这时艾伦脑中浮现凡克莱福特家所有担心自己的人的脸庞。接著拉比西耶尔和贾迪尔的脸庞也出现了。

  同为王室之人,拉比西耶尔却改变角度,想将诅咒化为武器。

  贾迪尔却怜悯诅咒,真诚地接纳自己和精灵的相处方式。他们对精灵的想法竟有这么大的差异。

  如果精灵和人类为敌,有谁会伤心难过呢?

  应该是和精灵感情很好的休姆、卡尔吧,贾迪尔或许也会难过。

  此时艾伦脑中掠过贾迪尔以非常慈爱的眼神,看著黝帘石精灵的表情。

  知道贾迪尔真挚地看待精灵的人,其实不只诅咒。

  艾伦下定决心,定睛看著前方。沃尔和华尔看了,以有些悲伤的表情,微笑向她道谢。

  *

  罗威尔独自在精灵城最上层的露台看著远方。

  当他知道自己害得艾伦长不大时,大受打击。个中原因竟是自己宛如诅咒一般挂在嘴上的话。

  罗威尔压根儿没有那个意思,但艾伦很善良,已经在无意识之间实现他的愿望。

  「艾伦……」

  罗威尔用双手盖住脸,就这么蹲下。

  他在魔物风暴时,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他觉得自己永远也抓不到幸福。

  当时只有在一旁守护他的奥莉珍是他唯一的救赎。

  当他觉得已经别无他法,要释放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前,他对著身旁的奥莉珍说:「希望你能原谅我放开你的手。」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被强光笼罩,原本抓著的手就像逐渐松开那样,慢慢没了感觉。

  那是他解放过去所有执著的感受,也是失去奥莉珍这个唯一而产生的恐惧。

  那样的感觉只在一瞬之间,当他接著醒来,就看到泪流满面的奥莉珍。

  罗威尔茫然地想著自己为何还活著,但奥莉珍却是一边道歉,一边紧抓著自己不放。罗威尔看她那样子,决定宽恕一切,选择将人生托付给精灵。

  后来时光荏苒,人类和精灵之间本不会生出孩子,艾伦却彷佛祝福著他们一样,诞生在世上。

  「艾伦……」

  要是艾伦因为自己没出息而消失──

  万一事情变成那样,罗威尔一定无法承受。

  「~~……呜!」

  当罗威尔咬紧牙关,他的背部突然传出一阵冲击。

  「呃?」

  他望向背后,一探究竟,没想到艾伦竟紧紧黏在他的背上。

  「艾、艾伦……」

  「对付爸爸你~~……就要用这招!」

  艾伦说完,不断搔著罗威尔的背部和腰际,罗威尔只能窝囊地发出惨叫。

  「嘿嘿嘿!」

  「艾、艾伦!不、不行!快住手……!」

  「你投降,我就住手~」

  「投降!我投降就是了!」

  「很~好!」

  罗威尔整个人趴在地板上,不停喘著气,而艾伦则是睥睨著罗威尔,鼻子呼出一口大气,露出胜利的笑容。

  「……艾伦……」

  「我居然无意识实现了爸爸的愿望,那真~的不是我愿意的。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客气,会一口气长大!」

  艾伦就像宣示一样,气势十足地说著。罗威尔却睁大了双眼。

  「爸爸,能当你的女儿,我很幸福。」

  她带著满面的笑容这么说,并紧抱罗威尔。

  「~~……呜!」

  罗威尔的脸扭曲成一团。他抱紧宝贝女儿,怀著心中满溢的情感道歉赔罪。

  「艾伦,谢谢你出生来到世间。谢谢你来当我的女儿……」

  「不会。谢谢你当我的爸爸。」

  见艾伦笑得有些难为情,罗威尔彷佛获得宽恕,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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