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十五话 怪谈

  先前提过的新进宫女总算来了。翡翠宫新来了三人,都是猫猫以外的侍女认识的人。

  (唔嗯唔嗯。)

  猫猫眯起眼睛看了看三位侍女,然后当场就想:

  (名字与长相形象不一致。)

  猫猫只会对自己有兴趣的事物发挥记性,因此短期内可能跟新进来的宫女攀谈。

  不过猫猫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她想日后慢慢记住就是了,这事就搁一边。比起这个,更大的问题是……

  「猫猫,请你快搬回房间。」

  樱花双手扠腰,如此宣布。

  「可是侍女长命令我住这儿啊。」

  猫猫紧抓著翡翠宫庭院里的小仓库不放,如此说了。仓库里放了一堆调合用具或是风乾的药草,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房间全部搬来的。

  「那当然只是在说笑!谁知你却当真……」

  樱花气呼呼地,说这样会教坏新进的侍女。

  「不会有问题的,小女子打算就这样住下。」

  「就跟你说不行了!你看,其他姑娘都在用异样眼光看你了!」

  就这样,形成了猫猫巴著仓库的柱子不放,樱花试著把她拉下来的奇妙光景。

  两个宫女这样胡闹,侍女长红娘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结果两人一块挨了拳头。

  到头来,猫猫还是得搬回原本的房间。

  但是看到那一大堆调合用具与各种药草,红娘似乎死了心,就向主子玉叶妃报告。喜爱有趣事物的娘娘一边呵呵笑著,一边好心地说仓库给猫猫用没关系。

  她们只叮嘱猫猫就寝时一定要回房间,其他时候则随她高兴。

  猫猫正在心想「有这种顶头上司真好」时,樱花还是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看著猫猫兴高采烈地在小仓库里开始做事。茶会结束后,到晚膳之前没有差事要做。由于新进来了三位侍女,每个人负责的差事顿时大减。

  (这可不行。)

  樱花那样说,对猫猫而言虽然是鸡婆,但却是为了猫猫好。她必定是为了让猫猫早点与新进宫女熟识,才会好心那样说的。今天吃点心是也是,她总是在找机会让猫猫与三位新宫女加入话题。

  樱花这姑娘就是这么体贴。

  猫猫放下手中的胡孙眼,从小仓库偷偷看了看樱花。

  「……真对不起,我总是这么任性。」

  「无所谓。」

  樱花虽这么说,嘴唇却还噘著。

  猫猫一边把半个身子藏在墙后边,一边偷瞧樱花。

  「……是无所谓,不过……」

  樱花说完,转过来隔著墙壁与猫猫面对面。

  然后——

  「今天你可要陪陪我喔。」

  她一把抓住猫猫的手腕,咧起嘴角,露出壤心眼的笑容。

  (这是……)

  「今夜只有我与猫猫有空呢!这下正好!」

  樱花语气喜孜孜地牵著猫猫的手甩来甩去。

  (我被坑了。)

  猫猫叹一口气,看著这个有够现实的侍女。

  当夜,樱花把她带到了位于后宫北侧的古老楼房。她原本担心红娘不会准她们夜里外出,没想到立刻就准了。

  「偶尔也得参加一下那种聚会才行。」

  (那种是哪种?)

  猫猫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边跟著樱花走。

  两人用小灯笼的灯光照路。不冷不热的风吹得猫猫很不舒服,小飞虫在耳边嗡嗡飞得她烦不胜烦,但不能抱怨。

  「来,猫猫,披上这个。」

  在门口前,樱花拿出一条薄布给猫猫。

  「这样不会很热吗?」

  「不要紧,之后就会变凉快了,喏。」

  猫猫虽然偏头不解,但还是照她说的做。

  樱花敲敲门,里面便出现一名宫女。

  「欢迎你们来,就你们俩参加吗?」

  「是,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

  猫猫也跟著樱花鞠躬。出来迎接的宫女面带微笑,给了两人一盏小灯烛。取而代之地要两人把灯笼熄了。虽然在黑暗中也看得出是位貌美的宫女,但以后宫来说年纪有点大。

  楼房里面就跟外头看起来一样老旧。与其说是日久年深使得房屋老化,不如说给人一种一不再有人居住而急速倾颓的感觉。虽然有做最起码的清扫,但有些地方门窗关不紧,或是地板叽叽作响。

  「这儿是先皇时期使用过的地方。」

  虽然如今的后宫看起来人口已经够多,但先皇时期有著更多的宫女。为了让她们生下龙子,朝廷从举国上下召集了万千女子,关进这后宫之中。

  尽管如今宫女减少,此处不再有人使用,但她说不时还是会像这样拿来运用。至于说到用来做什么……

  在走廊的底端,两人进入一个大房间后,里面早已有约莫十名来客。众人围成圆圈,披著布坐著。一人领到的一盏灯火闪烁摇曳,形成了有些阴森诡谲的光景。

  说到盛夏的夜晚要做什么——

  到了这节骨眼上,猫猫已大致能想像到了。

  「好了,我们开始吧。」

  在门口迎接她们的宫女坐下来。这名女子似乎就是司仪。

  「各位都准备了故事来吧?」

  宫女说完,递出用小棒子做成的签。

  「今宵,请各位享受十三篇令人胆颤心寒的故事吧。」

  她那咧嘴而笑的容颜,在摇曳的火光中教人不寒而栗。

  看样子,接下来是要讲鬼故事了。

  排列位置是东西南北各一人,每人中间再各安置两人。

  猫猫一边用布挡住半张脸一边吞下呵欠。第一人可能因为第一个讲故事总是比较紧张,语无伦次的没什么临场感。故事也不过就是后宫内的传闻罢了,不到令人瞻颤心寒的地步。

  轮到第二人时,猫猫右边的人戳了她一下。樱花坐她左边。

  「晚安——」

  「晚安。」

  对方压低音量,口吻稚气未脱。猫猫有见过这个用布盖住头的人,原来是子翠。此处灯光阴暗,所以猫猫一直没认出她来。

  子翠把一个东西递给昏昏欲睡的猫猫。原来是鱿鱼乾,难怪有闻到海风的喔味。

  「要不要吃?」

  「那我不客气了。」

  猫猫咬住了鱿鱼脚,注意著不要发出声音,细细咀嚼。

  第二人讲的也是平凡无奇的老套怪谈,内容没什么稀奇的,但由于跟第一人不同,讲话有抑扬顿挫,所以有几个人被吓到。身旁的樱花也用布盖住头,边听边不时用布把脸遮起。

  若只是这样还好,但樱花偶尔会黏到猫猫身上,抓著她不放。樱花个头娇小,力气却挺大的,偶而会勒住她的脖子。

  (也就是又怕又爱听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既然会找猫猫来听,一定是一个人不敢来。

  猫猫觉得这种谈话聚会不是很好,但在缺乏娱乐的后宫似乎受到了某种程度的默许。事实上红娘准了,子翠人也在这儿。只是以子翠这个人来说,猫猫觉得她就算没获准搞不好也会跑来。

  就像这样,故事讲完了一半。发给大家的灯烛每讲完一个故事就会熄灭一盏,如今只剩下一半。进入第七人的故事,猫猫边咬鱿鱼乾边漫不经心地听著。

  说书人让摇曳的火光照著她苍白的脸庞,开始娓娓道来。

  ○●○

  这是在我家乡发生的故事,我们那儿有个森林,自古以来就禁止大家进入。

  相传一旦进了那儿,就会遭到诅咒,魂魄会被幽魂给吃了。

  但是有一次,有人违反了这个禁忌。

  据说那年作物歉收。虽然还不到闹饥荒的地步,但不巧有户人家死了养家活口的人,只剩下一对母子。

  其他人家也没有余力帮助他们,孩子成天都在饿肚子。

  后来有一天,据说那孩子进了禁忌森林,想找吃的。

  孩子笑眯眯地捡了好多果子带回家。

  他跟他娘说:「那个森林里有很多食物喔。」

  作娘的叫孩子不许说出去,但已经太迟了。村长把他们叫去,严禁他们进入禁忌之地。既然已经被村长盯上,就不能再进入禁忌之地了,否则怕会被村人排挤的。

  所以就算有吃的,也只能死了这条心。

  但是后来,发生了奇怪的事。

  当晚有人看到,有一团幽光轻轻飘向那对母子的家。

  然后第二天,那对母子就病倒了。

  村人害怕受到诅咒不敢靠近,结果母子就这么死了。

  据说作娘的在孩子死去,自己也即将断气之前,讲了这么一句话。

  「欸,告诉你们一件好事。」

  作娘的笑著想跟村人说什么,还没说完就死了。

  结果没人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直到现在,大家仍然将那座森林视为禁忌之地。

  即使如此,只要有人违反禁忌,当夜就会有鬼火进入那户人家,吸走家里所有人的魂。

  ○●○

  (哦,原来如此。)

  说也奇怪,猫猫听著这不怎么稀奇的故事,竟听出了其中的真相。虽然没有什么吓人的结尾,但大家都听得浑身发抖。大概是气氛造成的吧。

  猫猫咽下嘴里泡软的鱿鱼乾时,像抓准了时机一样,新的一份鱿鱼乾递到了她眼前。

  「看你表情好像豁然开朗似的。」

  子翠压低声音说。她也跟猫猫一样,似乎没被怪谈吓著。

  「算是吧。」

  「是怎么了?」

  「晚点再跟你说。」

  猫猫觉得现在揭晓谜底只会扫兴,便如此告诉子翠。

  这世上即使只是街谈巷议,多少也有它的根据在。

  故事一个接一个讲过,猫猫漫不经心地听著。坐猫猫左边的樱花紧紧抓住她的手,每次听到什么吓人的地方就抱住猫猫。

  听著听著,就轮到猫猫旁边的人了。

  猫猫揉揉惺忪的眼睛。总觉得懒洋洋的,好想睡觉。不但在这么窄的房间里塞了十几人,而且大家可能是怕有体臭,还焚了香。嗅觉灵敏的猫猫被这香味冲得有点头晕。

  子翠放下盖住整个头的布,将灯火拿到眼前。她个头不小,却有著女娃般的相貌,然而端正的五官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之下,竟然有种奇妙的魄力。

  「这是发生在遥远东方国度的故事。」

  子翠压低稚气未脱的声音,开始创起了故事。她那说故事的方式从少女的声调,渐渐变成了说书人的嗄哑嗓音。

  ○●○

  在某个国家,有一位名声显赫的和尚他踏上归途正要回寺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邻国的城主过世了,于是和尚前去做了法供。当他踏上归途正要回寺庙时,发生了一件事情。

  和尚必须翻越两座山才能回到自己的寺庙,由于路程非一天可行,和尚决定在客栈投宿。

  去时还好,天气晴朗,一路畅行无阻。半路上他到僧人朋友的寺庙投宿。

  真是失算啊。

  和尚心里这么想。明明跟去程是同一条路,回程却觉得脚步异样沉重。才走到预定行程的三分之二左右,太阳已然下山,没能抵达今宵打算投宿的寺庙。由于和尚是修行之身,没带随从也没骑马。

  周遭是遍地芒草的平原,听得见野狗的遥吠声。若是露宿野外而遭到成群野狗袭击,那可吃不消。

  和尚正赶路前行时,看到一栋老旧的民房。和尚快步上前,去敲那茅草房舍的门。

  叨扰了,不知是否可以打扰一下?

  一对年轻夫妻出来应门了。和尚道出自己的困境,说即使是仓库角落也好,希望能让他借住一晚。

  哎呀,师父远路奔波,想必累了吧。

  年轻妻子盛情款待和尚,说是粗茶淡饭不成敬意,端出了美味可口的茄子与小黄瓜。

  相较之下,丈夫总是用狐疑的目光盯著和尚瞧。

  这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自己不过是一个旅人,却厚著脸皮闯进一对年轻夫妻的家。和尚手头没几个钱。他只带了最低限度的盘缠。

  但这对夫妻却将和尚视为客人,在另一个房间为他准备了被褥。

  和尚一边对柔软的被窝心怀感激,一边想想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最后他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诵经,于是开始念起了佛经。

  换做平素的话,和尚只要开始念经,就会专心念到结束,但今天不知怎地,外头的声响让他心神不宁。

  除了芒草随风摇动的声响外,还听到某种像是铃铛的声音。

  是昆虫吗?

  和尚一面诵经,一面侧耳倾听。

  一听之下,发现那铃声是人的声音。

  夫君,你打算怎么做?

  是这户人家娘子的声音。

  什么都不打算做,这样有何不好?

  和尚听出铃铛般的声音,原来是丈夫的嗓音。

  和尚觉得这嗓音真奇特。但他一开始诵经就不会中断。

  这怎么行呢,夫君?我可不想独守空闺啊。

  娘子出声说道。

  他们似乎以为不会被和尚听见,但和尚耳朵比一般人灵。他虽然觉得偷听不太好,想专心诵经,但声音依然飘进他的耳里。

  就算夫君是这种打算,我还是要动手。

  她想做什么?

  和尚的背脊一阵发毛。

  自己应该停止诵经,去阻止两人争吵,还是……

  不,他不要停止诵经,最好不要停下来。不知怎地,和尚有了这种想法。

  不知为何,和尚全身毛骨悚然。好像连早已剃掉烦恼丝的光溜溜脑袋,都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了,我要动手了。

  关不紧的纸门被拉开了。

  只见一名两眼圆睁的女子,手里拿著柴刀。

  和尚只转动眼珠看过去,口中继续诵经。

  那个和尚上哪儿去了?

  女子沙沙作响地横越和尚的面前。

  但她没发现和尚就在这儿。

  上哪去了?逃走了吗?

  女子离开了房间。

  伸长的影子形成奇异的形状。那个异于常人的影子,与另一个奇异身影重叠了。

  快找,夫君,快找啊。不然,不然……

  女子心急如焚,不知道在急什么?

  我就会把你……

  铃铃,和尚听见了铃声。

  在这声音之后,是一阵彷佛揉纸团的咀嚼声。

  咀嚼声持续了一会儿。

  其间,和尚口中不停诵经。

  然后当声音结束的同时,和尚来到外头。

  他并未与年轻夫妻打招呼,也并未迎上两人的目光,走出屋外一看。

  淡褐色的昆虫翅膀掉在地上。

  铃……铃……

  芒草丛中传来昆虫的鸣声,又消失了。

  和尚对破碎的昆虫翅膀合掌祈祷后,口中持续诵经,一直步行到天亮。

  ○●○

  猫猫心想,讲故事时的抑扬顿挫实在很重要。

  大家都听子翠的故事听得入神。

  平素明明讲话孩子气,现在的讲故事方式简直判若两人。从侧面一看,火光照出的脸庞也像是别人。

  (总觉得好像在哪看过。)

  猫猫正漫不经心地望著那侧脸时,子翠微微一笑,看向了猫猫。她噗地一口气吹熄手中灯烛,把灯油与灯芯放进摆在中央的火盆里收拾掉。

  「下一个,换你喽。」

  子翠脸上浮现天真烂漫的甜笑。

  噢,对喔。猫猫点点头。既然来到这种集会,自己也得说说这种故事才行。

  (要说什么好呢?)

  坦白讲,猫猫的个性就是不信邪。所以她想不到好故事,不得已,只好讲起从前阿爹跟一她说过的故事。

  「这是大约几十年前的事了,听说有个墓地会出现鬼火。」

  可能一方面因为说故事的是猫猫,樱花离开猫猫身边,用布把自己包起来,只露出眼睛看著她。

  「一群勇敢的年轻人觉得事有蹊跷,去寻找鬼火的真相。结果……」

  樱花把嘴巴抿成锯齿状看著猫猫。猫猫觉得她若真的这么害怕,大可以把耳朵摀起来。

  很遗憾地,猫猫的故事不是大家满心期待的那种怪谈。

  「根本没什么,就只是住在同个小镇的男子在墓园里走动。只不过是有人把摇曳的登光错当成鬼火告诉大家罢了。」

  「什么嘛。」樱花松了口气。

  「那人不过是在行一点盗墓之事罢了。」

  咚的一下,樱花的额头撞上猫猫的肩膀。樱花的视线目不转睛地对著猫猫。

  「盗墓?」

  「是啊,那人似乎沉迷于诡异诅咒,将据说能治百病的人肝磨成泥涂在身上……」

  碰!这次樱花的额头撞在猫猫的额头上。猫猫一边摩娑额头一边说:故事作结。「我说完了。」替故事作结。

  接著轮到樱花,但她从头到尾讲得语无伦次,最后仅剩一盏灯烛。

  一开始出来迎接两人的宫女,手上拿著最后一灯烛。

  (说到这个……)

  坐在一起的宫女是四方各一人,两人之间再各安插两人,加起来应该是十二人才对。

  但这名宫女一开始似乎说过是「十三篇故事」,那是什么意思?猫猫肚里寻思。

  宫女讲起先皇时代的故事。

  故事说到宫女人数变得过多,其中只有一小部分的姑娘成了皇帝妾室。

  总觉得左耳进右耳出,头晕脑胀。

  猫猫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放在面前的火盆。

  (奇怪?)

  宫女说了某个恐怖的结局,把周遭旁人吓得发抖,但猫猫没听清楚。

  「好了,那么说到第十三个故事……」

  就在宫女打算进行下去,正要将最后一盏灯烛丢进火盆时……

  猫猫站起来,打开了紧闭的窗户。

  「猫猫,你这是做什么!」

  樱花试著阻止猫猫,但猫猫可不会这样就罢手。风急速吹进室内,盖在众人身上的布啪哒啪哒地随风拍动。

  猫猫大吸一口吹进室内的新鲜空气,然后吐出来。

  (怪不得会头昏脑胀了。)

  熄灭的灯烛都放进了火盆里。火盆里有木炭,灯芯没完全吹熄的火延烧到了木炭上。

  门窗紧闭的狭小房间,加上不完全燃烧的木炭,两者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

  猫猫奔向围著火盆全身虚软的宫女,一个个拍打她们的睑颊,把她们带到有新鲜空气的地方。

  樱花见状,似乎也明白了状况,开始帮猫猫的忙。

  在空气不足的地方生火,会产生对人体有害的空气。看来似乎就是因为如此,猫猫才会觉得头昏。

  (发觉得太慢了。)

  猫猫一面怪自己为何没能早点发现,一面觉得对主办人过意不去,转向宫女那边,却发现那人已不见踪影。

  「……唉,就只差那么一点。」

  猫猫听见了这个声音,但宫女已经消失无踪。

  「欸,方才那个故事是怎么回事呀?」

  就在怪谈大会不了了之地结束后,子翠跑来问猫猫。

  樱花偏著头,像是在说「这小姑娘是谁?」。子翠好像觉得盖著布很好玩,一直用布把自己包著。

  「你说方才那个故事吗?」

  就是森林里出现鬼火的那个故事。猫猫那时说晚点再告诉她,看来她还记得。

  「所谓的禁忌森林也许只是迷信,但也不能断定绝对没有半点起源。」

  比方说,那座森林里可能有著种种危险。森林虽然富含食物资源,但同时也有很多不能吃的东西。

  假如该处被称为禁忌森林的由来是来自这方面,那么可以如何解释?假设那座村子的居民大多来自外地,原本说不能乱采森林里的东西吃,会害人生病的警告,经过长久的岁月变成了「禁忌」好了。

  然后,假设正因为村人都遵守嘱咐,所以不知道森林里有哪些东西可吃,哪些不可吃好了。

  如此一来,就能做此种推测。

  作物歉收而挨饿的母子,想吃森林里丰富的食物资源。但是这样会违背村里的规定,所以他们避人耳目,偷偷进了森林。

  傍晚即使外头天还亮著,但却是不易暴露行踪的时段。母子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进入森林,采摘蕈菇或果子。

  然后随著太阳西沉返家,却不知道自己采收了什么东西。

  「有种蕈类称为月夜茸。」

  此种蕈类类外观像极了秀珍菇。

  「此种蕈类看起来美味可口,但是有毒,会吃坏肚子。而此种蕈类正如其名,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特徵。」

  就是在天色变暗之时会发光,模样美丽夺目。由于实在太美了,猫猫曾经忍不住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结果被阿爹催吐,真是段美好的回忆。

  母子在发光前采收了蕈菇,不知道它会发光,就走在夜路上。从竹篓里透出的萤光,远远看上去或许就像鬼火。

  而等到一回家点了灯,月夜茸就不发光了。于是母子点灯把东西放下,然后把它吃了。

  即使是平常不至于致命的毒素,如果让营养不足的人吃下会如何?孩子死了,母亲也死了。

  而母亲最后想表达的是……

  (森林里有美味的蕈菇喔。)

  她或许是想这么说吧,算是对村人不愿帮助自己母子俩的小小报复。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子翠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让布轻飘飘地晃动。

  「那么,我走这边了——」

  她就跟个女童似的啪哒啪哒地跑走了。猫猫虽然没资格说别人,但这人的个性还真是任性而为啊—— 她心想。

  「哦——根本没什么嘛。」

  樱花完全不像方才那样心惊胆跳,大大挺起了小小的胸脯。

  「反正我看啊,其他故事一定也都是在装神弄鬼啦。」

  「这就不知道了。」

  猫猫与樱花一路前行,返回翡翠宫。

  「哎呀,这么早就回来啦。」

  红娘在等著她们,她正在细细密密地做针线活。公主的衣服总是很快就小了,要像这样勤快地做调整。

  「是,因为起了点小骚动。」

  「哎,我就知道。」

  不知为何,红娘了然于心地说。

  「因为以前办活动的宫女去年过世,我正在担心今年会由谁接手呢。」

  红娘放下针线,呼地吁了口气。她轻敲几下肩膀。

  「那个宫女善良又贴心,我也受过她的照顾呢。只可惜她没能离开后宫,就这样结束了一生。」

  猫猫看了看樱花的脸。那原本坚毅刚强的表情渐渐开始发青。

  「请问侍女长,那位宫女是……」

  「……这事你们别说出去,其实她是先帝的妾室。我不是很喜欢这种集会,但既然这是,心里又觉得她的乐趣,阻止她也太不知趣了。说是这么说,可是假如过世的第二年就停办怪怪的,幸好有人接手。」

  红娘把裁缝用具收进涂漆的木盒后,就一边打著呵欠一边进寝室去了。

  猫猫总觉得这故事有点耳熟,原来跟司仪宫女讲的怪谈有点像。猫猫不记得细节,不过看樱花的脸色就知道两个故事的确相似。

  (唔嗯。)

  猫猫双臂抱胸,偏了偏头。

  世上仍然有许多神秘未解之事。

  总之幸好没变成活生生的第十三个怪谈——她心想。

  只是当晚,樱花吓得硬是要猫猫焙她共枕而眠,热得她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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