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是蛇的友方、还是敌方呢?
——或者说,我们应该赶紧行动,还是应该慢慢推进呢。
在这一点上,香屋步和尤里的想法是相通的。
要跟蛇战斗的话,开战越早越好。因为纯就战力而言,世界和平创造部是“弱”的。尽管那个组织已经相当强大,吸收了伊甸核心成员而点数膨胀的平稳之国还是更胜一筹。但想必越是给其时间,蛇就越能有效率地填补这段差距。
——但,莉莉不认可宣战。
香屋这样思考着。因此,不得不等待世创部发出宣战——这么说不正确,应该是需要“迫使那个组织宣战”。
问题不在于想不出办法。挑衅世创部肯定很容易。尤里当然知道这一点。
问题在于,这种“挑衅”违背香屋的价值观。可以的话不想这么做——远不止这种程度,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然而,尤里对此不会有丝毫犹豫。
因此,香屋决定去跟宿敌商量。
“呐Toma,你能在这里发动一下战争吗?”
第122轮循环——月生再次体验七月,又重新回到八月的循环。
循环的28号,香屋拜托Ryama给Toma打了电话。已成为废墟的咖啡店的包厢座位上,除了Ryama,藤永也坐在一起。
终端小小的画面上,Toma惊讶似地眨了几下眼。
“没想到香屋居然会盼望战争。”
“虽然并不盼望,但感觉只能这样了。”
“听到是你打来的电话,我还激动地以为要讨论《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续集呢。”
“可以的话我也想聊这个啊。”
“我认为,在第24话之后,Water和Biscuit的关系果然还是没法像以前一样了。”
“但,本质上,两个人以前就知道这迟早会发生——”
差点就忍不住顺着聊起最喜欢的动画了,香屋最终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不,所以说,要谈的不是这个。不能让莉莉宣战对吧?所以只能拜托你那边了。”
“那个啊。这边在攻击军粮上用了不少心思,虽然被你巧妙地应对了,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残留的影响吧?非要说的话,我仍然属于愿意花时间慢慢来的那一边哦。”
“但照这样下去的话,此方会死。”
“此方?——原来如此,此方啊。”
Toma的眼睛略微眯了起来。她身上的某种开关似乎打开了。很好。
香屋继续道:
“反正只要尤里发出开战的信号,世创部就会向平稳宣战对吧?那么,区别就只在于从死了一个人开始、还是从没有人死开始。谁都能明白,没有人死是更好的。”
“不好说啊。如果这只是个游戏,死一个人那边对我更有利。不过——”
“就是这样。如果我们的性命的价值,对Toma而言只有游戏角色那种程度的分量的话——”
“居然把这个当交涉材料?你内心是不是太坚强了一点?”
“不是你设定成这样的吗?”
“虽说我是没有设定到那种程度——”
听着香屋和Toma的对话,不知道架见崎这个场所的背景的藤永和Ryama惊奇地扬起了眉毛。
藤永说话了。
“我不太明白——此方?”
“原三色猫帝国的人。那几个人都叫什么来着,反正是关系很好的三人组中的一个人——”
香屋加以说明,而Toma补充道:
“Five,此方,围巾男。特别Five是个表现不错的强化士。但围巾男已经死了,而此方背叛了三色猫帝国、逃亡到了PORT。”
Ryama是名优秀的检索士真是太好了。
“所以呢?”
在藤永的催促下,香屋继续说道:
“从伊甸过来跟平稳汇合的,是包括原电影俱乐部成员在内的27个人。尤里只把能成为战斗力的成员留在手上,抛弃了余下的大多数人。但,唯有一个例外——不知道为什么,此方也进入了尤里的选拔名单。”
“不是因为此方能充当战斗力吗?”
“倒也不是充当不了,但没有其他26个人那样清晰的原因。认为尤里留下他有战斗力以外的理由才更自然。”
“原来如此。那么那个理由是?”
“杀了此方的话,世创部就只能宣战。”
换而言之,尤里是为了让平稳之国与世界和平创造部开战,才把此方留在手上。杀掉某个人,战争就会开始。而此方被选为那“某个人”。
藤永似乎还是不理解。
“等一下。此方的死怎么就会导致宣战了?”
“因为白猫小姐会发怒。”
“为什么?此方背叛了三色猫帝国吧?”
“即使如此,如果仅仅是为了向自己挑衅而被杀,白猫小姐一定会被挑衅到。”
而白猫行动的话,整个世创部也只能跟着行动。白猫是世创部战斗力的支柱,如果无视她的意愿,内部就会分裂。
Toma吐出一口气。
“我的想法不一样。白猫小姐是个冷静的人,不会为了背叛者而战。”
“那么,即使此方死了也不会发生战争吗?”
“不,只是过程会稍微复杂一些。首先,Five不会保持沉默。Five战斗的话,白猫也会战斗。他现在也还是白猫小姐正式的部下。”
“会这样吗?我是不清楚这个叫Five的人的情况——”
“要我告诉你他名字的由来吗?”
老实说,无所谓。但也用不着特意拒绝。在香屋的沉默中,Toma开始了说明:
“Five很矮,大概跟我差不多吧。换句话说,找男装的时候会找S码的。你看,S和5很像,对吧?”
“所以是Five?”
“他自己似乎相当在意个子矮这点,对S很讨厌——”
“讨厌还拿来当名字?”
“5是英雄的数量嘛。战队什么的。所以给了自己矮小的身体英雄的数字。”
Toma的声音有些骄傲。
香屋老实地将胸中的愕然伴着气息吐出。
“是你会喜欢的剧情吧。”
“嗯。然后,我喜欢的人呢,很不可思议地全都会为同伴拼上性命。”
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总之,此方死了的话,世创部就会对平稳宣战,对吧?”
“嘛,是这样呢。”
“而我所知道的Toma,既然已经这么清楚情况了,肯定会选择在死人之前宣战。”
小小的屏幕中,Toma表情扭曲地沉思着。像是要遮住脸一样,她用右手把那顶可笑的牛仔帽压了下来。
“说得轻巧。让组织行动是需要理由的。”
“甚至是你也需要?”
“当然。你觉得这边有多少人啊?”
“大家都是你的粉丝吧?”
“终归还是没那么简单啊。”
嗯,肯定就是这样吧。Toma在旁人看来很优雅,幕后却是在极度神经质地扮演着“Water”这一领导者的角色。虽然她原本就是天才的领导者,但仅仅天才是不够的,在此之上还付出了过剩的努力。
Toma少见地抱怨道:
“真羡慕你,光做想做的事就能得到支持。”
这句话在香屋听来实在太离谱了,他不禁苦笑起来。
“哪有谁支持我啊?”
而Toma却只是以认真的语气回答道:
“秋穗。Kido先生。原电影院的大家。月生先生。大概莉莉也是。某种程度上尤里也是。然后,当然,还有我。”
听到最后一个人,藤永和Ryama都惊得屏住了呼吸。
香屋什么都没回答。列出来确实是相当豪华的阵容。问题是,最后一个人无论多支持他,都不会站在他这一边。而关于月生,情况也多少变得有些复杂。
Toma推进话题道:
“时限是?”
“尤里希望在这次循环中开战。”
“没法立即决定。想要有尽可能多的时间。”
“OK。直到31号晚上为止,不会让此方被杀。”
“别抱什么期待。我真的很犹豫。”
“我没有一次是对你不抱期待的。”
香屋这样告诉她,这次是Toma愕然地微笑起来。
“谢谢。不过,你这样好吗?”
“嗯?”
“凭你的意志发动战争什么的。”
不好。完全不好。一点都不好。
突然,胸中冒出一个借口。
——即使我什么都不做,尤里也会擅自开始下一次的战斗。
找不到阻止的办法。因此,只能将平稳对决世创部作为既定路线推进下去。——但真的吗?真的没有任何手段了吗?
皱着脸,香屋承认了自己的本心。
“要是没有蛇这种东西在,我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真不想互相残杀。真的。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青蛙和蛇的战斗不是由青蛙一方取胜,架见崎就没有未来。相反,如果能顺利地排除掉蛇,在架见崎将诞生巨大的希望。简直像梦一样的希望。
Toma用很小的声音回应道:
“嘛,是这样呢。抱歉,问了一个过分的问题。”
接着,留下一句“下次聊聊《Water与Biscuit的冒险》吧”之后,就从那边挂断了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藤永呼出一口气。
“真搞不懂你们的关系。”
“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普通地——不,是非常地要好。”
只是这样该多好。要是能一直像以前一样,跟那家伙的关系仅仅是自幼相识的挚友,该多好。但,两人间不知不觉就隔满了无比复杂的事物。连最喜欢的动画都没法尽情聊。
再过不久,香屋的终端就会接到一个新的电话。
只有声音的电话。
“哈喽,哈喽。”
尤里。别人还有可能放过,唯独他必然会窃听刚才的电话。将烟雾镜纳入麾下的他在情报战中始终占有优势。
香屋咋了一下舌,对他说道:
“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宣战是在31号晚上。”
“没问题哦。退治蛇的同伴召集得怎么样了?”
“那件事让秋穗去办了。”
秋穗现在正为了完成尤里的委托,而与西蒙进行谈判。如果能安排好跟“尤里想与之成为同伴的某个人”共进晚餐,秋穗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然而。
香屋在胸中呼出他们敌人的名字。
——蛇。
甚至可以说是Aporia本身的超高性能的AI。
真的有可能对付那种东西吗?
与尤里合作、组建最好的队伍去跟那东西战斗。这种事,光是想像一下就浑身发抖。
——2——
Spooks。平稳之国第五部队的会长。
常人连性别都不知道的她,不使用能力站在镜子前的话,映照出的是一名尚且年轻的女性的容貌。身体年龄18岁。个子还算高,身材非要说的话也算是苗条。一头短发染成俗气的浅棕色——Spooks自己有意选择了明亮但不醒目的颜色。眼睛和嘴都比较大,给人活泼的印象。耳朵微微扭曲蜷缩,那模样不难看出像没羽化的蛹一样。不过从来没有其他人指出这一点。她自己觉得额头有点太宽了,但因为把前发撩起来的时候周围的人还挺接受的,所以经常这么做。
Spooks的经历没什么特别的。来架见崎前,她一边在意大利餐厅兼职服务员,一边上预科学校。高中生时代当过篮球部部长,但那并不是什么强队。成绩不差,但还不足以直接被心仪的大学录取。
Spooks引以为傲的本领仅有一项。
其特性可以用好几句话来形容。能融入任何团体。能跟任何人关系要好。不会树敌。长于交友。Spooks自己将其在心中形容为“舍弃自我”。因此,来到架见崎的时候,她给自己起了Spooks这个名字,意思是幽灵或者谍报员。
现在想想,这是个愚蠢的行为。简直像用名字说明自己的职务一样。我还是有欠考虑的地方——Spooks这样想着。
Spooks的其他类能力被命名为“二重身”。
这一能力非常强,但相对的使用条件也很麻烦。
——你和我很像啊。
Spooks提出这个问题、且对方肯定的话,就“满足条件”了。“满足条件的对象”最多存储五个人,可以从中任选其一使用能力。
通过二重身得到的东西有两样。
其一是对象的外表。其二则是对象的记忆。更准确地说,是得到对象在上述“条件满足瞬间”的外表和记忆。由于身体变化、声音也会相应变化,而说话方式则需要有意识地去贴近。然后,记忆是Spooks自身记忆与对象记忆的混合,有经常产生混淆的缺点。就像刚刚醒来,对梦和现实的记忆朦胧不清一样。
长期以来,Spooks对于平稳之国——或者说对于西蒙而言,是作为收集组织内部情报的关键而工作着。毕竟是可以原原本本地获得对方的记忆,只要发动能力,就能成为超越一切检索的情报源。
对于急速扩张势力的平稳之国来说,过去,比起其他组织,正确收集内部情报更加重要。组织以信仰这一坚固但却无形、难以确认的事物作为根基,这种结构提高了Spooks的价值。然而,如今已不再是能够说“总之先从内政开始吧”这种悠闲话的情况了。架见崎的势力图正持续发生着急剧的变化。
鉴于此,西蒙要求Spooks得到“三个人的记忆”。
第一个人是Water,世界和平创造部的会长。
第二个人是香屋步,那个月生所跟从的、神秘莫测的新人。
而第三个人是尤里,众所周知的架见崎的王者。
Water这边是失败了。虽然得到了紫这一Water重用的强化士的外表和记忆、借此接近了Water,却没能顺利让她对问题回答“Yes”。
至于香屋步这边,优先度稍低一些,因为紧急关头可以强行满足条件。只要拿把枪对着他再问问题就行了。
而Spooks认为,最后一个人——尤里,是最大的难关。
他的话,说不定已经检索过了自己能力的详情。担任PORT会长、即与Ido合作时的他是压倒性的。完全看穿了自己也毫不奇怪。
但,第122循环的29号。
Spooks有了一个得到尤里记忆的机会。
******
那天晚上,Spooks借用了莉莉的外表和记忆。西蒙很不愿意让莉莉成为能力对象,但为了获得尤里的记忆这个大目标,最后还是批准了。
晚餐时间到了。西蒙、秋穗、借用莉莉形象的Spooks和尤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尤里。
他是个有魅力的人。Spooks这样想着。
在这张桌子上,并没有进行多少有意义的对话。关于组织的未来,西蒙和尤里仅仅是罗列着模糊的词语。而秋穗似乎一直心情不好。后来,还谈了对古典音乐的喜好、海外高级车制造商的发家史这些Spooks不感兴趣的话题来打发时间。
尽管如此,尤里的言谈还是很聪明的。他对于西蒙抛出的西蒙式的话题————看似显露知识、实则庸俗的话题————并没有加以阻拦,而是一边彬彬有礼地附和,一边为了避免过于冗长而适度修正轨道。谈吐的点点滴滴都适宜优雅,能感觉到理性。他身上充满了自然而然的自信感,不会让人觉得不快。
而且,最重要的是,尤里虽然极其优秀,自己本身却感到空虚。作为同类的Spooks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气息。
——对。好好生存不需要什么“自我”。
什么自己想要的,什么自己的理想,什么自己的风格。正是这些“自己”让生存变得狭隘。人最首先遭到的,就是对自我定义的束缚,因此而动弹不得。
然而,名为尤里的架见崎的王者并不持有自我。于是,Spooks感到自己至今为止相信的价值观得到了肯定。
接着,发自内心地说出了那句话。
“您和我很像啊。”
以莉莉的模样和声音说出的这句话,似乎让尤里有些惊讶。或者也可能只是假装惊讶。
无论如何,他在短暂的停顿后,轻轻伸出双手回答道:
“我是如我自己所定义的那样的人。这个定义是可以变更的,我自己经常为了方便而重塑它。这样的工程如今也在继续。如果你也一样、有自觉地定义自己的话——”
总觉得,表达方式好奇妙。不像在跟年幼的莉莉说话。简直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在针对“二重身”这一能力进行揭露。
Spooks因为紧张而绷紧了脸。
但,尤里却带着温柔的笑容回答道:
“是的,我们确实很像。”
Spooks呼出一口气。放心了。但同时,也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啊。这样就。
尤里已经不再有什么秘密。
他的一切想法都被加入到了Spooks的列表中。
同一时间,烟雾镜因违和感而皱起了脸。
烟雾镜对尤里使用了两项能力,都是他自己指示用的。
一项是“天丝”。这一能力的效果是“对于烟雾镜所检索终端的玩家,始终视为接触”。
另一项是“伪手”。强制操作对象终端,发动烟雾镜所希望的能力。
因此,尤里在不接触终端的情况下,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他的目的很好理解。尤里有强大的洗脑能力。他将这一洗脑能力对自己使用。
——我是如我自己所定义的那样的人。
这句话就是扳机。尤里事先定义了“虚假的自己”。最适合这次餐会的,持有虚假想法的自己。然后,通过说出上述台词并使用能力,尤里让自己相信了虚假的想法。换句话说,他为了让Spooks读取而给自己植入了一段虚假的记忆。
到这里为止都能明白。
但,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他使用的洗脑能力,只有在对象“确信自己不是地球人”的场合才会发动效果。
——尤里相信自己“不是地球人”吗?
不是这样的话,他的能力就不会发动。
——奇妙的人。
所以才令人着迷。虽然奇妙,但所有的计划都会成功。
烟雾镜简直现在就想毁了他。
******
五分钟后,取回原本记忆的尤里忍不住苦笑起来。
——真是个绝妙的秘技。
原本不遵循一连串复杂步骤就不会倒下的第99枚骨牌,“对象确信自己并非地球人才能使用”的这一洗脑能力,被发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捷径。
因为,架见崎的大多数,事实上不是地球人。
仅仅是Aporia演算的AI而已。
知道这一事实的人现在并不多。但是,对尤里自己就可以无需前提条件地使用。恐怕对香屋步也是。然后,肯定还有蛇——衔尾蛇。
香屋和蛇,对架见崎的局面有强大支配力的两个AI。能对这两者使用无前提的洗脑能力,真是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来吧,开始对架见崎的攻略吧。
将手上的牌全都摆出来。
想到这里的尤里,仍是一脸柔和的笑容,用餐巾擦了擦嘴。
——3——
之后的一天——与蛇的战斗已迫近到了明天的30号,香屋和尤里在一起吃午饭。这几天来一直是这样。备战要谈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
食物——作为给尤里吃的东西来说——是很朴素的东西。薄脆饼和奶酪,还有坚果和葡萄干。饮品是雪碧。嘛,还不错。虽然到了月底有点想念新鲜蔬菜。
“很难说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啊。”
对于尤里的话,香屋点了一下头。
“这边落后了。”
“跟预计的一样哦。”
“对,跟预计的一样,落后了。这样是不够的。”
香屋和尤里已经基本决定了明天的战斗方式。选项不多,总之对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了设想,一一制订了计划。勉强能接受的计划。但。
——说到底,我的计划不会被实行。
平稳之国不会听从。
“甚至西蒙都还不让我见。想交涉都没办法。”
对于香屋的抱怨,尤里苦笑着回应道:
“但你不在平稳的中枢的话,我们就会非常受限。舍弃这个组织更有效率。”
“但,对于平稳,就这么舍弃太可惜了。”
姑且还是被称为豪强的组织,有很多优秀的人才。除此之外,割舍平稳的决断损伤实在太大了。——到底有多少人会死啊。香屋现在也还是不希望发生战斗。无论如何要战斗的话,就必须以不死人作为目标。
尤里啃着一块涂了奶酪的薄脆饼。
“他们缺乏想像力,所以只能让他们见识一下现实。”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实际发生战斗、实际产生伤亡之前都不会改变想法是吗?”
“就是这样。”
“但,我——”
“你要和他们站在同一个地方吗?”
把雪碧凑到嘴边,尤里用冰冷的眼神望了过来。
“你要梦想着做不到的事情,无意义地浪费时间吗?香屋步不是这样的吧。应该是更加残酷冷澈的生物吧。你是按数量计算生命的人,是知道死99个比死100个好的人。那么,就只能接受现实,然后战斗了吧。在跟蛇的战斗中,总是会有伤亡的。”
尤里果然很可怕。跟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被擅自下了定义。
尤里仿佛是要改写这边的想法一般地说道:
“明天的战斗,你必须支配平稳。这是为了之后的战斗。那么,对你来说,让平稳之国受到伤害就是有利的。”
——啊。就是这样吧。
为了让平稳之国接受自己的计划,只能等待这个组织受到足够伤害、被逼上绝路。驻足不前、想像着不会成真的梦一般的发展是没有意义的。这只会无谓地浪费时间,远离必要的事物。
香屋轻轻吐出一口气。
“无论您的话有多么正确,唯独我的根基由我自己决定。”
因为,就是这样吧?
——明天,一场会有人死去的战斗将要发生。
如果连这种事都不再为之忧虑烦恼,那我又是谁?
尤里意外温和地微笑着。
“嗯。当然,这样就好。只要有继续前进的觉悟——”
香屋保持着僵硬的表情吐出一口气。
“没错。不能停下脚步——”
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觉悟。
——只是有一个不能放弃的未来。
模糊不清、但却反复设想描绘的未来。
为了让其成为现实,必须要简直不把生命当成生命一般地、作为空虚的数据进行战斗。
现在,只需要想出做到这一点的方法。
******
这个时候,西蒙正在抱头苦恼。
从香屋步和尤里处各自收到了同样的报告。
——31号,与世界和平创造部的战斗将会开始。
恐怕是真实的。只看数据的话,平稳没理由输给世创部。人员数量是对方远胜,不过这种数字毫无意义。架见崎的战斗力是由点数决定的。
——但。
现在的平稳很难说是一个组织。
除原本的平稳之国外,还包括拥有月生的原电影院,以及尤里领导下的从伊甸过来汇合的人员,一共三股势力。这三者甚至没有混合在一起,只是各自挂上了“平稳之国”名字的完全不同的组织。如果把原电影院以及原伊甸排除在外的话,平稳之国并没有足以对抗世界和平创造部的战斗力。
跟香屋步联手,还是拒绝他。跟尤里联手,还是拒绝他。至少需要其中一方的力量,但两者都是猛药,能预见到这个以莉莉为招牌的组织惨遭破坏的未来。因此,西蒙哪一边都没法选择。
——我们的组织中没有英雄。
像世创部的白猫那样的。像PORT的尤里那样的。
过去,在平稳之国,有一个叫高路木的男人处于这个位置。现在想想,他的死正是平稳之国崩溃的开始。
他给高路木大量点数,让他成为“平稳之国的最强者”,有两个意义。一方面,当然是成为战斗力的支柱。但更重要的是另一个方面,即成为组织的精神支柱。
庞大的组织里有英雄存在。无论遇上什么状况,一个人出现在战场便能解决的就是英雄。信仰需要佐以武力。
就这个意义而言,高路木是不完善的。他足够优秀,但还没有超出常识范围。
——所以才想得到月生。
众所周知的怪物。将其加入手牌的话,就能成为人人相信的英雄。
怀柔月生应该并非不可能。这边有从尤里处征收来的点数,对于原为架见崎最强、但现在没有点数的月生应该能成为饵料。
但是读不懂月生的心情。想要准备更加确实的手牌。纵然不像他那样压倒性、但至少能担任过去高路木所担任角色的牌。
西蒙再次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
“跟童乱通话。”
名叫爱丽丝的检索士点点头,操作起了终端。
很快,她拿出的终端上,传来了仍然年轻的女性的声音:“嗯?爱丽丝?”——童乱。她多次被提名圣骑士候补,但一直都没有选上。
“是我。”
西蒙这样告知,而童乱“嘿嘿”地笑了。
“是哪里的我先生啊?”
西蒙差点没忍住咋舌。
“抱歉。我是西蒙。”
“哪里的西蒙先生?”
“架见崎的——”
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西蒙清了清嗓子,用降下来的音量重新说道:
“架见崎里不存在同名的玩家。”
“啊,是这样吗?不过嘛,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想听听你现在是如何认知自己的。原·代言者的西蒙先生。”
西蒙按着自己的额头。
“我是这个组织的检索士。没有其他头衔。”
“那至少电话应该可以自己打过来吧?”
要是跟着童乱的步调,话题就一直不会有进展。
西蒙皱起了脸,还是设法切入了正题。
“明天要跟世界和平创造部交战,无论如何想请你干活。”
“就是说要给我部队?”
“不久之后就会吧。但首先只是点数。”
“这是区区检索士就能决定的事情吗?”
“童乱,我说的是认真的。”
西蒙这样告诉她,而童乱稍稍压低了声音回应道:
“嗯。我这边也是认真的哦,西蒙。现在的平稳指挥系统很不清楚。这是个急需解决的问题。你想让组织行动的话,相应的头衔是需要的。”
没错,确实如此。
老资格的成员对香屋和尤里有很强的忌避感,因此听从了西蒙的指示。但这其中不存在规则化的上下级关系。组织因此而扭曲了。
可以的话,西蒙想要恢复代言者的权力。但,现在的代言者——秋穗得到了莉莉的强烈信任。强行让秋穗失去地位不是个好主意。外部有世创部这一敌人的现在,不能扩大内部矛盾。
“嘛,不过没关系哦。”
就在西蒙斟酌的时候,童乱轻轻笑道:
“明天我会战斗的。毕竟,这就像是对白猫报仇一样嘛。”
吐出一口气,西蒙思考着。
——白猫与童乱之中,果然还是白猫更强。
因此,不能让两个人正面冲突。
“我这边会指示该怎么行动。”
“还在说这种悠闲的事情吗?我的话大概,随心所欲地行动会更有利哦?”
“那,你会做到的吧?”
“嘛,算是吧。”
童乱。她曾是平稳之国第一部队的No.2,是高路木的右手。
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受高路木栽培的她,对白猫应该是抱有强烈的恨意。
——童乱也不是一张容易用的牌。
但比香屋步还有尤里好一些。
以她为中心重建组织。在此之上如果还能得到月生的话,架见崎的霸权就是平稳之国的东西了。
——4——
此方。此方。此方。
Toma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念了三次。
尤里将此方选为火种真是绝妙。杀了此方的话,首先白猫肯定会行动吧。另外。实际上,Toma自己也没法忽视此方这名玩家。
不是说对此方本身有什么感情。稍微有点不同。只是Toma和他并非毫无关联。Toma曾经这样对此方说过:
——我会守护你的。一定。
无法忘记那句话和当时的罪恶感。所以,此方对Toma而言是特殊的玩家之一。
31号——和香屋约好的日子。
下午三点,Toma坐在王座上。
这里是曾经作为PORT总部的市内旅馆的一间房间。会议用的大型圆桌放置在从入口看来的最深处。Toma在最接近架见崎霸者之人的座位上,轻轻跷起了二郎腿。她正想着过去曾坐在这里的尤里。还有那些曾经填满PORT圆桌的人。
——比起那个组织,我们还是有所不如。
但没到完败的程度。Toma的左手边坐着白猫。顺着过去是黑猫、Uno、太刀町。右手边则是紫。再加上黑焦、Pan、子弹蚁。
从左右数起都是第五的位置——Toma的正对面,是一个相当矮小的男人。
Five。他没有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带着紧张的表情说道:
“此方确实不是个可靠的家伙。他是否加入我们并不重要——曾经背叛过组织,也得不到信任吧。但他没那么坏。我仍然把他当作朋友。”
Toma将这次的事情向组织内做了如下说明:
——与平稳之国汇合的尤里派想要与我方开战。为了挑衅我们,尤里打算拷问并杀死留在他手上的此方。
拷问的部分是有点夸张了。实际上,感觉对方说不定会坚称是“死于事故”。不过,大方向是真实的吧。
关于这件事,Toma先是和白猫商量了一下,而白猫决定交给黑猫判断。毕竟,此方背叛三色猫帝国,最大的被害者就是黑猫。此方当时——恐怕不是那么清楚内情地——将因能力而炸弹化的硬币带入了三色猫帝国的领土。黑猫在爆炸中丧命,而后由Pan用能力复活。
而黑猫,将Five作为重要参考人叫来了圆桌。
——没理由为了背叛者而战。如果想救此方,就试着用你的话来说服我们。
经过就是这样。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如Toma所写的剧本一样,而知道这一剧本的只有黑猫和黑焦。当然,Five并不知道幕后的剧本,只是拼命地想传达自己的想法。
“怎么能放任朋友去死。架见崎是个艰险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现在也有可能两小时后就开战,我也要站上前线。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我一直在找战斗的理由。为了组织之类的,为了会长之类的,为了今天的晚饭之类的。在这里面,再加一条为了朋友的理由,也没什么不可以吧?要是对此方见死不救的话,我就没法再相信这个组织了——”
Toma瞥了一眼黑猫,而她也正看着这边。
轻轻呼出一口气,Toma开口道:
“我曾经邀请此方加入哦。”
这不是假话。17天时间里,Toma和当时属于伊甸的221个人谈过话,此方就是其中之一。Toma接着说道:
“他表示愿意加入我们。当然,黑猫小姐和白猫小姐——三色猫帝国的各位都能原谅他是大前提,不过我是欢迎此方的。”
“那——”
Toma轻轻抬起一只手,打断了Five的话。
“但是呢,此方实际上还不是我们的人。不能为了他而让这个组织的成员犯险。”
Five皱起了脸,可怜兮兮地咬紧了牙。
Toma直视着Five。
“我如果要让组织行动的话,那只能是为了你,Five。我保证过的吧——会让这个组织所有成员的愿望都实现。”
Five没有笑,也没有显得高兴。他轻轻张嘴,一副放心的样子望过来。
Toma向他问道:
“今天开始的战斗,如果有谁死了,那是谁的责任?”
Five仍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回答道:
“那是,我的责任——”
Toma用力摇摇头。
“不,是我,因为我是这个组织的会长。你的罪比这更重,你是让我背上了杀人的罪责。Five,即使如此,你也希望为了朋友战斗吗?”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紧张,Five的眼睛微微变湿了,眉头紧锁。他的心里也有犹豫。为了诱导他的话,Toma仅仅让嘴角扬起毫厘。
Five回答了。
“是的。我,要战斗。”
他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但眼神中仍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表情相当不错。
——嘛,虽然不能说是一百分。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作为发出参战信号的借口而言。
Toma微微安下心来。这样,此方就不用死了。暂时是遵守了过去对他说过的话。但是,这种安心也让人很不舒服。
如果架见崎是现实的话。
——我根本不会有什么安心的余裕吧。
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想发动战争——一定会像这样深深烦恼着吧。尽管如此还是害怕此方会死,什么也决定不了。一定没法再当世界和平创造部的会长。只能抛下一切逃出去,抱着膝盖发抖。
秋穗的话在脑中回响着。
——外人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真是精准刺入内心的话语。
Toma将撒气一般盯着Five的视线移向左侧。
“白猫。”
被叫到名字,她也没有回答,还是一脸困倦地用手支着脸颊,眼睛瞥了过来。
“Five是你的部下,希望你为我战斗。”
白猫用悠闲的口气说道:
“没关系。反正以前跟尤里是平手,总要继续较量的。”
不过,白猫的敌人不是尤里。
要说为什么的话。
“那么,白猫小姐,我给你70万的点数。请务必打一场我的任何一位朋友都不会死的战斗。”
坐在桌子边的好几个人倒吸了一口气。
但这是计划好的。向过去三色猫帝国的王牌、白猫集中点数。只要那其中有信赖的话,这就是架见崎绝对的最佳手段。作为准备,Toma已经在上次循环临时向白猫集中点数、大幅提高了她强化的上限。
——打出这张牌的话,对方就只有一张牌能出了。
至今仍作为最强的象征继续存在的,架见崎的传说。
这场战斗,将以点数同样超过70万的白猫和月生之间的正面冲突为开端。
——5——
香屋步仰望着架见崎的天空。
黄昏前的,适合深色的天空。已经看腻了的蓝天。仅仅美丽,仅仅纯粹,仅仅明亮,没有改进余地的天空。
不想看着这种东西。但没有其他能看的。所以,香屋只能无可奈何地望着无聊的天空。
小小的公园里,油漆剥落的长椅上。
隔了一个人的空间坐在旁边的月生说道:
“我小时候有哮喘。虽然不算严重。”
香屋将视线从天空移向月生。
他仅仅为了填补空白地继续闲聊道:
“遇上身体状况不好之类的情况,哮喘就会发作。实际上多少能吸进一些空气吧,但一直因为缺氧而难受。虽然身体很疲劳,但感觉醒着的时候呼吸还更顺畅一些,所以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相信着发作总会过去,重复着浅浅的呼吸。”
香屋想像着小时候的月生的样子。
但怎么也想不出来。架见崎最强的月生,跟病床上苦于哮喘的少年,实在没法联系起来。
月生漫然地望着前方某个地方,苦笑道:
“长大以后,哮喘就没再发作了。但到现在还是会梦到,哮喘发作的梦。在无法呼吸的痛苦中忍耐着的梦。虽然平常没有特别意识到,但这具身体应该是记住了某种创伤吧。”
香屋有些害怕地问道:
“想活下去吗?”
那个哮喘发作的梦。
“不,只是想摆脱痛苦罢了。——很难真切地想像死亡这种事。”
“这样啊。”
是这种东西吗。的确,无论有多痛苦,也很难真切想像死亡吧。
月生托着脸颊的手架在膝盖上。
“为什么作为AI的我非得知道哮喘的痛苦呢?事实上,连呼吸都没必要知道——”
因为原本的Aporia并不是想制作优秀的AI。既不是在寻求专攻某个领域的AI,也不是在寻求高效率的AI,而只是想在虚拟现实中重现“世界”。所以会包含从人的视角看来不必要、对世界的构成来说却很重要的要素。
但,月生想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香屋问道:
“可以呼吸了的时候,你高兴吗?”
“嗯?”
“从哮喘病的梦里醒来之后。”
忽然地,像枯叶飘落一样,月生笑了。
“与其说高兴,不如说是安心。”
“那么,那个梦一定不是没有意义的。”
深吸一口气。如果仅仅如此就能安心的话。
月生从西装口袋里取出终端,视线落在屏幕上。
“时间快到了。”
世界和平创造部,于下午3点30分,对平稳之国宣战。
开战是下午5点30分。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5点。
战斗将从月生和白猫的正面冲突开始。
彼此都知道这一点。
“指示是?”
月生这样问道。
世创部向白猫集中了大约70万的点数。平稳要与之对抗,只能依靠月生。尤里跟平稳汇合时交出的50万P还不够,又打开国库拿出了20万P。
月生现在,合计有726000P——强化712000P、检索14000P,完全取回了他被称为“架见崎最强”时的性能。
而白猫,则是713500P的纯粹的强化士。只看强化比月生多1500P。
同样超过70万点数的强化士间的战斗,香屋完全想像不出来。
完全没法介入的怪物与怪物的战斗。对于这种事,没有计谋或策略可言。而这于对方也是一样吧。
Toma相信70万P的白猫是架见崎最强的。
香屋相信70万P的月生是架见崎最强的。
就在他皱着脸沉默的时候,月生站了起来。他站在香屋面前,苦笑般地微笑了一下。
“会长,我想听听您的话。”
现在,香屋步自称为“平稳之国第一部队会长”。
但感觉月生所说的会长,意思不是这个。
已不复存在于架见崎的弱小组织,电影院俱乐部。最后一任会长是香屋步,最后一位加入的成员是月生。
听说,电影院俱乐部会长的指示,总是一样的。
——逃跑。活下去。
但香屋没有说“逃跑”。
因为他相信,月生这名玩家是架见崎最强的。
“月生先生,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他从眼镜后方用严肃的目光望着这边。
“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月生究竟是抱着什么意图说出口的呢。
无论如何,这是香屋最爱的动画里的台词。
——活下去。
Water这样说道。
——为了什么?
某个人这样问道。
而那个英雄的回答,总是一样的。
——连这都还不知道,怎么能死。
但,香屋没有这样回答。
而是更加难看、更加愚直、更加纯情地。
将简单的本心说出口。
“我希望您能幸福。”
真的、真的是本心。
但。
——这样的话,就不该希望这个人踏上战场。
我太矛盾了。太欠考虑了。太愚蠢了。我——
“明白了。”
月生没有继续微笑。
他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轻轻推了推眼镜。
“我很高兴您是我的会长。”
月生背对着香屋步。
******
那个少年露出壮绝的表情。
仿佛被逼入了死地一般。瞪大了眼睛,咬紧牙关,浑身发抖。仿佛是他自己将要站上关及性命的战场一般。一副与向晚时分的安静公园不相配的表情。
所以,我才会想为了这个少年战斗。
月生老实地想着。
他并不想让那个预感自己会死、因而痛苦的少年太难过。
其实,月生本打算告诉香屋他之前的会长的事情。名叫Cliche的、月生在七月时所属组织会长的事情。
但在那个少年身边的时候,这种心情却消失了。
——在架见崎,最好的会长是谁呢?
说不定是Water。又说不定是尤里。莉莉,某种意义上,也是非常优秀的会长。但。
——我很高兴香屋步是我的会长。
这个不擅长活着、但正因如此才认真的少年,是我的会长。
月生迈出脚步。
本来不该这样想的吧。如果真心打算找到生命的假象的话。然而。
月生也一样,希望着那个少年能够幸福。
在架见崎这个地方,似乎仅仅这一点,就足以作为他赌上性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