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1号晚上11点45分——离循环还有15分钟。
香屋步待在平稳之国境内公寓的一间房间里。Toma还在平稳的时候,这里是她的个人房间。
香屋弓着背,盘腿坐在沙发上。旁边是秋穗栞。她在首次使用分别名为“安心毛毯”和“昨天的应验梦”的两项能力后不久,收到了原电影院俱乐部检索士Ryama的联络。
——尤里抓住了Nickel。
这本来应该是个好消息。蛇附身于Nickel,而尤里本该能简单地消灭蛇。例如,只要他用其强大的洗脑能力让Nickel发动“例外消去”,蛇就会从架见崎消失。但怎么也摆脱不了不安。
香屋向终端另一头的Ryama问道:
“遇到尤里之后,Nickel用了‘例外消去’吗?”
“没有数据。老实说,我没注意他们那边。”
一般来说,在交战中不可能不盯着附身于Nickel的蛇,也不可能不盯着尤里。
但今晚的情况很特殊。莉莉只身站在了世界和平创造部部队的面前。所有人都在关注她。那一刻,莉莉就是架见崎的中心。
“我想知道Nickel的能力使用情况。循环之前能查出来吗?”
“应该可以,但不能保证。”
“那就尽可能地拜托了。”
说了一句“之后再联络”,Ryama挂断了电话。
香屋蜷得更厉害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板。
——蛇。不,现在不如说是尤里。
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已经消灭了蛇,为什么不联络过来?
莉莉今晚表现完美。在播放于架见崎所有终端上的影像中,她用话语压制了Toma,使其接受了“选举决出结果”。当然,在Toma看来,莉莉的提案正是她想要的吧。尽管如此,莉莉毕竟将自己身为“圣女”的形象刻入了架见崎所有人的心中。
——但是,尤里对选举又是什么态度?
读不懂尤里。不知道他思考的准则。公平选举的话,尤里应该很难获胜。如果他仍然追求在架见崎的胜利,那么思路大体有两种。进行某种幕后操纵赢得选举,或者无视选举靠战斗推进。而尤里的棘手之处,就在于选哪边都有可能、或者说哪边都有胜算。
秋穗说道:
“尤里会在这个节点背叛平稳吗?”
“意思是加入世创部?”
“对。”
“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尤里抓住了蛇,却没有消灭蛇的话。
附身于Nickel的蛇可以成为跟世创部交涉的王牌。通过交出Nickel、保有一定自由地加入世创部、从内部篡夺那个组织,这种路线是可以想像的。比如,让Toma赢得选举,然后洗脑她让她为自己服务,这思路乍看之下是很有效的。
不过这做法未免太小看蛇和Toma了。如果架见崎就这么迎来循环,今天拼了命削减掉的蛇的时间又会复原。如果尤里有正常的恐惧心,那他今晚就没理由不消灭蛇。
但却莫名坐立不安。香屋虚幻的生命喊叫着危险。
——我真正害怕的。
终端响了起来。
Ryama再次联络了过来。
“查出来了。Nickel今天晚上没有使用例外消去。”
糟透了。香屋用力咋了一下舌。
蛇还没有消失。这样的话。
——我真正害怕的,是尤里跟蛇联手的可能性。
这是能想像到的最危险的事。
同等可怕的是蛇附身于白猫的情况,但感觉那样都还稍好一些。至少还可以想像出操纵着白猫的蛇有多可怕。而如果尤里跟蛇这两个怪物联手的话,根本什么都没法预料。连究竟有多可怕都想不出来。
香屋向终端说道:
“保持通话,盯住尤里。如果尤里杀了Nickel,请立即告诉我。”
听到香屋的话,秋穗眉毛跳了一下。
“尤里会吸收蛇吗?”
“还不知道。所以,不能移开视线。”
至少,尤里今天晚上不打算消灭蛇。否则没理由到了现在还不用“例外消去”。
——蛇应该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所以,香屋本以为在消灭蛇之前可以将尤里当成同伴。
“如果尤里跟蛇联手了,要怎么办?”
“束手无策。只能看看能不能让我也加入那边。”
“你认真的吗?”
“现在还不是认真的。但总不能战斗吧。蛇跟尤里的组合根本没法打。”
这是至今为止都没思考过的绝望。
倒不是说他相信尤里跟蛇绝不可能合作。只是因为怎么都想不出像样的应对方法,所以从一开始就放弃了。
——但现在看来,必须思考到那种程度才行吗?
这样的话,果然架见崎这游戏的平衡度不对。不是能正常以胜利为目标的设定。
决定跟Toma进行选举战的时候完全被逼到了绝路。来架见崎后进行的准备大都没有发芽。连月生也死了。由于出现了蛇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预定表已经一团糟了。还必须在这么压倒性不利的情况下跟那个Toma抢票。
已经够喘不过气来了,那个尤里又开始做奇怪的事情了。在香屋看来,尤里极为聪明、也极为强大。而这样的尤里正打算利用蛇。这也就意味着他和香屋的目标将会偏离。
“什么都懒得想还真是久违了啊。”
香屋这样抱怨道。
他认为这是非常正当的牢骚。虽然原本就没打算在秋穗面前逞强,不过这情况大概再怎么叫苦也能被理解吧。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秋穗傻眼似地笑了。
“这不可能吧?”
“什么意思?”
“因为……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什么?”
“上一次什么都懒得想的时候。你不是说久违了吗。”
那是。
“Toma死的时候,吧。”
在如今已不能称为现实、但香屋很长时间里都视其为现实的世界里,冬间美咲死了。是初三的时候。
秋穗用莫名自信的语气说道:
“呐,现在的情况比起那时候好多了不是吗?”
“可能吧。”
嘛,可能确实是这样。比起“朋友死了”的无能为力,现在局势再怎么不利、至少结果还没尘埃落定,那就还算好的。
香屋盯着钟。离循环已经不到五分钟了。
——再怎么懒得思考,到头来,还是只能继续思考。
放弃轻松取胜。适度妥协于生存。无奈地、认真地、脚踏实地不断挣扎,疲惫地不断思考下去。
——为数不多的积极因素之一,是我拥有大量点数。
数额是731200P。大半是月生死前转让的。之前曾为了免受世创部的攻击而将这些点数暂时寄放在莉莉那里,不过现在已经经由秋穗还回来了。
香屋向终端询问道:
“Ryama先生,能叫Kido先生过来吗?”
“嗯?”
“我想给他点数。”
能力只能在循环的时候扩张。而按最糟糕的发展来想像的话,下次循环一开始就会需要Kido的战斗力。所以,香屋希望现在就给Kido点数让他扩张能力。就算香屋的预感是杞人忧天,也只需要循环过后让他返还点数就行。Kido新扩张的能力将被冻结,但只要再借给他点数就能强化他,就是这样的情况。
要转让点数,公会内部隔着很远也可以,但跨公会则需要直接面对面。这次循环战斗的混乱中,香屋成了“无所属”的,现在和Kido算是不同“公会”,所以多少有点麻烦。
不过汇合应该不是不可能吧。以Kido的移动速度,应该只要有30秒就能到达平稳之国的任何地方。
“联系上了。”
Ryama这样说道。
“赶快让他过来。还有,继续盯着尤里。”
香屋这样回应道。
——接下来的问题是,应该给Kido先生多少点数?
虽然是越多越好,但香屋手上也需要留下一些。想用“Q&A”问出的情报数不胜数。
这次循环,香屋本打算用自己的能力收集选举战的情报。候选问题已经准备好了。但现在看来,必须重新审视一遍计划。
——现在,首先想要做到的是理解尤里。
尽可能低成本地、高效率地。不能浪费月生的点数。
尤里现在有什么目标?
如果不能明白他的想法,就无法采取下一步行动。
他一边考虑着点数分配的平衡,一边对秋穗说道:
“你也扩张一下能力吧。”
秋穗轻轻歪着头。
“扩张吗?不是取得新能力吗。”
“是的。和计划好的一样。”
“虽然知道,不过就在这个循环吗?”
“赶快会比较好。”
香屋望着脚下的地面皱起了脸。
Toma。尤里。蛇。选举战。
“最坏的情况下,下次循环架见崎就会结束。”
所以赶快、赶快。把能做的事全都做了。
******
亲自开车真是久违了。
尤里握着深青色轿车的方向盘。这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车,不过大概是因为还比较新,座位坐起来很舒服。尤里一直挺喜欢开车的。他更喜欢手动挡的车,不过自动挡的也不坏。深青色的轿车行驶在架见崎半崩坏的街道上。
副驾驶上坐着Nickel。他的外表看起来还能称之为少年,大概是高中毕业前来到架见崎的吧。Nickel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茫然地眺望着窗外。受到“多米诺的指尖”影响的他还没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反而是尤里这边有些烦恼。
——那么,要怎么杀死他呢。
拿把刀刺进胸口也行。从很高的地方推下来也行。让他一个人下车、站在路上,然后碾死他也行。哪一个都可以,但哪一个都缺乏吸引力。因为一点都不美。
“有把枪就好了。你知道哪里有枪吗?”
被这么问及,Nickel回答道:
“下一个路口右转。在红色屋顶民居的废墟里面。”
不。说这话的不是Nickel,而是他体内的蛇。
蛇还剩多少时间?这次循环,估计他最多也就能再说20秒钟的话。
“为什么那种地方会有枪?”
“架见崎每个月最后一次循环的情况会延续下去。”
换句话说,至今为止的月份的最终循环里,有谁在那个地方掉了一把枪吧。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枪的主人在那个地点死去了,而后唯独玩家的遗体消失了,枪留了下来。
尤里对蛇回应道:
“你的说法有问题。如果真的是最后一次循环的情况会延续下去,那架见崎的食物应该大半都腐败了。”
对这一无聊的反驳,蛇没有进行回应。果然是能自由操纵Nickel身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
尤里一边毫无意义地望着没通电的信号灯,一边转动方向盘。在光线不足的架见崎的夜里,屋顶的颜色可没那么好辨认。本来是这么觉得的,但尤里确实发现了一处红色屋顶的民居。附近似乎发生过交战,屋顶的一部分崩塌了下来,被车灯照亮了,据此才认了出来。
尤里停下车,打开车门。
“在哪里?”
“书架下面。”
正如仍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蛇所说的,瓦砾中有一个倒下的书柜。尤里将手伸进书架下的缝隙里,手指碰到了什么。那东西很硬、即使在八月的晚上也很凉,拿出来确实是把手枪。
站在车边的尤里一边确认剩余子弹数,一边问道:
“然后呢?差不多该说出来了吧。”
尤里会杀死Nickel,让蛇附身于自己。作为交换,蛇会告诉他“某个人物的死因”。约定就是这样。
车窗一直开着。
蛇在车内回答道:
“水上恋(みずがみれん)是活腻了。”
他说出口的是某个男性的名字。
那个男人恐怕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尤里,但仍然不能说是完全了解。那个男人还算得上成功者,但也只是个年纪轻轻就成功了的无聊的男人。那是尤里自己来架见崎之前的名字。
“继续。”
尤里这样催促道。
但蛇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时间了。下个循环再说明。”
尤里确认终端。
离循环只剩不到10秒钟了。
“这样。那么——”
尤里的手从车窗伸入车内,将枪口轻轻抵在Nickel的太阳穴上。
“接下来,请多关照了。”
扣下扳机是在还剩2秒钟的时候。
听到了枪声。血大概飞散出来了吧。尤里并没有看着车内。
他一边仰望着升起满月的夜空,一边想着一名女性的事情。
——Tallyho。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过去的名字?
答案肯定只有一个。
******
终端上传来了Ryama的叫声。
“Nickel被——”
后面的话没有听见。
香屋感到绝望、但又不被允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循环再次开始。
——2——
注意到的时候,香屋已经躺在了床上。
这里是被青蛙他们表述为“已经消失”的公寓的房间。时间在这个地方恐怕停止了,墙上的钟一直停在12点没动。
只要走出房间,就会在隔壁的客厅里见到青蛙他们吧。但香屋在床上没有动。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一直盯着天花板。
两分钟到三分钟——在钟停了的房间里很难衡量,但总之是体感过了这么久之后,门开了。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是青蛙的声音。
香屋仍旧望着天花板,回答道:
“我想要尽可能多的思考时间。反正在这公寓里的时候时间是停止的,我想尽可能多待一会。所以请暂时保持安静。”
青蛙似乎苦笑了一下。从他的呼气声中能感觉得出来。
然后,他如香屋所说的那样暂时沉默了。香屋静静思考着:如果被蛇附身的尤里变成了敌人,“Q&A”最恰当的使用方法是什么?即使找不到最优解,至少也要构建起某种方针。
终于,青蛙说道:
“赠送服务就到此为止吧。按照规定,时限设为15分钟。请在从现在开始的15分钟内完成您的能力的处理。”
“这个地方有时间这种东西吗?”
“现在有了。”
伴着青蛙的话,香屋听到了秒针“嘀嗒”、“嘀嗒”前进的声音。香屋叹了口气,终于从床上起身了。
光线从隔壁客厅漏进了黑暗的卧室里。站在门口的青蛙看起来像一个黑色的剪影。
香屋一边走近他,一边问道:
“确认一下规则。如果多名玩家同时想要获得同样效果的其他类能力,则会发生冲突、谁都无法获得这一能力。没错吧?”
“对。”
“能力的获得宣言,我可以进行吗?”
香屋为了增加“Q&A”的提问数,对自身施加了“无法获得别的能力”的限制。
直接了当地考虑的话,香屋应该不能进行以冲突为目标的能力获得宣言吧。但说不定有什么万一。根据青蛙设定的内部处理顺序——或者说,根据程序的编写方式之类,香屋说不定也可以宣言获得新能力来引发冲突。
青蛙背朝着香屋回到了客厅里,回答道:
“设定成了不可以。从常识来讲,这样比较自然。”
“我讨厌常识这个词。”
“我也不喜欢,但很有用。”
“对我更宽松一点不行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战胜蛇。还有就是,我就像Toma的英雄一样。”
“女儿的英雄一般都会讨厌吧。”
“你是Toma的父亲吗?”
“不是。不过,我被期望尽可能地像冬间诚。”
香屋在客厅里那张无趣的钢管椅子上坐下。
——可以的话,想要获得Nickel的“例外消去”。
准确地说,是想要确认试图获得它时的错误信息。因为其内容能成为决定“Q&A”的候选问题的线索。如果Nickel还活着,青蛙应该会回答“这个能力在架见崎已经存在了”。反之,则应该会回答“发生冲突了、无法获得”。后者也就意味着蛇已经附身于尤里了。
——无论如何,Nickel死亡后,“例外消去”这一能力几乎肯定会从架见崎消失。
这一能力是对付蛇的王牌。而且本身就是极其强大的能力。比如,要是白猫跟“例外消去”组合起来,那就完全没法阻止了。世创部应该不会不知道尤里抓住了Nickel,那么,Toma应该肯定会宣言获得“例外消去”。而不想让Toma拿走这个能力的话,尤里也会宣言获得“例外消去”从而引发冲突。
对面的长桌,像往常一样坐在猫和猫头鹰中间的青蛙说道:
“好了,‘Q&A’的候选问题是?”
“稍等。15分钟以内会整理好。”
“请小心一点。从我们对问题给出所需点数、到您决定购买什么问题,都是包含在15分钟内的。”
“不用这么小气吧。”
对于香屋的抱怨,猫回答道:
“请您理解。我们不能偏袒特定的玩家,那样会让蛇派找到借口。”
“被蛇派申诉算是多严重的问题?”
“不如说,现在,架见崎的计划本身就——”
猫这样低声说着,而青蛙作势打断了她的发言。
“——抱歉。”
猫这样回应后沉默了。
——这算什么啊。这不是说了非常让人在意的事情吗。
猫到底想说什么?
“架见崎的计划本身就有中止的可能”之类的吗。固然这种可能性一直是存在着的,但无论如何还是让人不安。真希望不要说这种进一步扰乱自己思考的话。
仍然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香屋默默地思考,花了15分钟限制时间内的12分钟来准备候选问题。
香屋在终端上写下五个候选问题,其内容发送到了青蛙手边的五枚卡片上。青蛙分别设定需要的点数,然后让猫和猫头鹰确认。香屋焦急地望着他们的交流。感觉在玩一个加载时间非常长的游戏。
终于,猫头鹰用脚爪抓住五枚卡片,将其带到了香屋手边。
内容如下:
·尤里成为架见崎的胜者的时候,想要的奖品是什么? 4000P
·向尤里询问上述问题的时候,他会说谎吗? YES/NO 500P
·白猫成为架见崎的胜者的时候,想要的奖品是什么? 500P
·尤里打算从架见崎胜出吗? YES/NO 2000P
·下一次的“架见崎的暂停”是在第123轮循环结束的时候吗? YES/NO 2500P
香屋盯着手里的卡片。
青蛙说道:
“还剩一分钟。请选择要购买的问题。”
香屋手上留了一万P点数,其余的给了Kido。姑且是可以把所有问题买下来的情况。但还是想稍微珍惜一点。如果尤里打算从架见崎胜出的话,留下点数是很重要的。
“还剩30秒。”
尤里是什么?
在持续发生着战斗的架见崎、被称为王者的他。立于PORT这一最强组织的顶点、却自愿离开并将其打倒的他。明明被认为是最接近这游戏的胜者的、却曾在被问及奖品时回答“还没有决定”的他。——那个回答已经凭借“Q&A”而确知并非虚假。
“还剩5秒。”
“有四个要买的。”
香屋这样说道。
然后,他把最贵的问题——“尤里成为架见崎的胜者的时候,想要的奖品是什么?”之外的四张卡片亮了出来。
“是这四个。”
青蛙点点头。
“明白了。你要我先回答哪个?”
“那么,白猫成为架见崎的胜者的时候,想要的奖品是?”
这个问题本身并不是太重要。花这500P是为了购买用于推测“尤里想要的奖品”的情报。
回顾至今为止“Q&A”处理中运营所要求的点数,价格飙升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知道了之后可以将架见崎的游戏导向有利局面的情报。跟战况有关的情报都比较贵。另一种是运营自己不太想回答的情报。比如,涉及架见崎和现实之间关系的问题,所需点数都有飞升的倾向。
——尤里成为架见崎的胜者的时候,想要的奖品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价格是4000P。作为后者——涉及架见崎和现实之间关系的提问来说,稍微有点便宜。肯定是属于“知道了之后可以将架见崎的游戏导向有利局面”这一类吧。
这么说来,尤里已经决定了奖品。“还没决定”的回答要收4000P也太离谱了。而且,关于“尤里的奖品”的情报,其价值是“白猫的奖品”的八倍。至少运营认为是八倍。
青蛙说道:
“白猫小姐想要的奖品是‘随当时的心情而定’。”
哈?香屋不由得皱起了脸。
——不过,是这样吗。
他没有选择Toma或者Pan,因为感觉跟现实有联系价格会飙升。其余玩家中选个比较强的,按这思路选中了白猫,结果这人完全没法当样本。应该选个更加正常一点的人的。
青蛙用没有起伏的口吻继续道:
“如果现在这个瞬间她成了架见崎的胜者,她会回答‘想要世界上最美味的可乐’。”
“为什么是可乐啊?”
“这就不包括在问题之内了。”
嘛,毕竟这问题只要500P,这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弄明白了,白猫不是能拿“架见崎的奖品”当条件交涉的对手。更准确地说,是知道了“问她本人想要的奖品没有意义,想走这条路线,需要自己这边提出超乎她想像的‘美妙的奖品’”。
“那么,下一个问题。向尤里询问想要的奖品的时候,他会说谎吗?”
“答案是否定的。”
“至少不会说谎是吧。那会隐瞒吗?”
“谁知道呢。隐瞒当然是不算说谎的。”
“也是。”
总之,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还是说,果然还是该选花4000P的那边吗?
不,那可是4000P啊。虽然因为最近出现在战场上的玩家点数都太高了、感知有点失常,但这么多点数足够获得相当犯规的其他类能力了。连之前秋穗拿的“安心毛毯”和“昨天的应验梦”,单个也没这么贵。
而且,尤里的“奖品”可以从之前跟他的谈话中想像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大方向是能想像出来的。不能为一个多少能猜到答案的问题花4000P。
香屋说出了下一个问题:
“尤里打算从架见崎胜出吗?”
感觉这个用Yes/No做了限定的问题定价2000P有点奇怪。如果只是简单的Yes,应该不会这么贵吧。但就此判定答案是No也很危险。所以不得不买下来。
青蛙回答道:
“两边都可以算。”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答案是哪一边非常依赖各人的主观判断。”
不明确的回答真是头疼。没法构建方针。
——不过,这至少比被告知“打算胜出”要好吗?
以前的尤里似乎没有想要的奖品,也没有强烈的执着,只是反正参加了游戏就姑且以胜利为目标而已。而现在的他不同了。他已经决定了奖品,但还没有“成为架见崎游戏胜者”的强烈意愿。那么,说不定还有交涉的余地。
香屋决定再挣扎一下。
“‘两边都算’不是个公平的回答。”
“不,我认为这个回答是最公平的。”
“如果回答需要主观判断的话,请用您的主观判断来回答。”
“你认为我有主观判断这种东西吗?”
“是的,肯定有。”
青蛙呼出一口气。听起来既像是叹气,又像是在笑。
“不是尤里的主观判断,而是我的吗?”
“我认为‘Q&A’是从运营处获得情报的能力。而你也这么认为,不是吗?这是我们的共识。所以,用你的主观判断来回答问题才公平。”
想必,青蛙的主观判断比尤里的更接近真实情况。毕竟,尤里只是存在于架见崎的AI之一,而青蛙是整个架见崎的管理者。就算尤里自认“想要从架见崎胜出”,内心深处也可能并非如此。而青蛙应该连这样的深层心理也能知道。
青蛙回答道:
“好吧。就我的主观判断来说,是No。尤里并不打算从架见崎胜出。”
“谢谢。”
棒极了。青蛙的回答确实值2000P。
香屋说出了最后的问题:
“下一次架见崎的暂停,是在第123轮循环结束的时候吗?”
架见崎、或者说Aporia的时间速度是现实的300倍。但现实中,Aporia的使用有“每天8小时”的限制,所以架见崎每三个月暂停一次演算。
第120轮循环结束的时候也暂停过。那个时候,香屋被Toma叫出来体验到了“现实”。按照预定,下一次暂停会在第123轮循环结束、也就是在从日期改变的今天开始的循环结束的时候。
但这一次,日程表有意外变动的可能。第122次循环中,七月的架见崎被再次演算、而八月的架见崎停止了。如果从那次非常规的暂停往后数三个循环的话,下一次暂停会偏移到第125轮循环。
青蛙说道:
“还是按照预定,第123轮循环结束时有一次暂定。”
那真是太好了。毕竟不知道八月的架见崎还撑不撑得到第125轮循环。虽然其实连撑不撑得到第123轮都不好说。
猫头鹰少见地说话了:
“你问这个问题是有什么意图?Aporia的暂停时间跟其中演算着的你没关系吧。”
架见崎与现实的时间流动差异很大。如果自己这边能向现实那边提出什么问题,得到回答很可能是在架见崎暂停的时候。所以,香屋想知道那个时点。
“现实里面我认识的人,除了Toma就是樱木监督了。我一直考虑着跟那个人取得联络的可能性。”
香屋这样回答道,而青蛙笑了起来。
“其实,以您的立场,认知到‘现实中的结识过的人’本身就是出乎预料的事。”
“像计划好的一样出乎预料对吧?”
肯定架见崎这个场所本身就是为了产生“Aporia预想之外的事物”而准备的。
青蛙没有回答香屋的话。
“那么,下次循环见。如果您到时候还没被消灭的话。”
他这样说道。
******
香屋在沙发上睁开了眼睛。
看了看钟,时间是午夜零点零分过10秒钟。与运营会面的时间没有反映出来。
同一间房间里,秋穗和Kido也在。他们两个似乎和自己基本同时醒来。
Kido说道:
“点数现在就还回来吗?”
香屋摇摇头。
“保持现状就行。接下来马上就有想要拜托你做的事。另外,我希望你多用几次能力,尽快习惯。”
香屋把月生转过来的大半点数都给了Kido。但Kido不能习惯的话,投入实战还是会犹豫。
Kido苦笑道:
“拿着这么多钱,感觉负担好重。”
“总比我拿着好。”
香屋连新人强化士都赢不了,一不留神被盯上就会被逼到绝路。但换成Kido的话,应该不会招来多少企图“杀了之后拿一半”的人。
终端上传来了Ryama的声音。
“尤里杀死了Nickel。就在循环之前。”
香屋转过头说道:
“秋穗,能拜托你联系西蒙吗?如果尤里成了敌人,这个安息日就是第一道难关。”
每个循环的第一天——八月一日,被称为安息日。
安息日不能和其他公会交战。这一天不能宣战,如果已经处于交战状态也会被强制解除。但,安息日并不是“绝不会发生战斗的日子”。因为,即使不处于交战状态,玩家也可以在自己公会的领土上使用能力。
例如,尤里径直走到Lily面前,洗脑她让她交出会长的位子——即使是这么粗糙的计划,没有准备的话光是这样平稳就有可能崩溃。
——本来,这种情况不难应对。
规则上,平稳之国的本部和各个部队被视为不同公会。只要莉莉逃到某支部队的领土上,尤里的能力就无法触及。
但,现在的平稳之国不存在部队。循环前,为了免受世创部的攻击,所有部队都合并到了本部。接下来,必须赶紧一边保护着组织成员,一边分割平稳的领土、重建部队公会、让人员回归。
秋穗说道:
“具体计划是?”
“首先让Kido先生当护卫、召集组织的主要成员。”
为此,香屋强行在这次循环强化了Kido。
尤里有大量点数——因为他向自己的同伴转移了很多点数、所以不知道确切数字,但个人的最大值应该是50万。尽管如此,就数字而言,得到了月生大半点数的Kido还是更强。而且,Kido和尤里战斗的话,能力的相性想来是Kido有利。尤里最大的优势是强力的洗脑能力,但那洗脑恐怕是有效果范围的。而Kido的主职是射击,可以在有利的射程进行战斗。
当然,如果尤里认真想要解决Kido的话,应该能找到什么方法吧。不过,现在的Kido应该不至于“什么时间都争取不到”。
“秋穗在这期间进行部队公会的编成。尽快建立能让莉莉、还有隶属于本部的所有人逃进去的部队。要花多久?”
“能得到组织的协助的话,一个小时。”
好快啊。香屋在心中这样喃喃道。上次循环,组织的合并工作交给了秋穗。她在那个时候就做好了重新编成部队的准备了吧。
架见崎中,公会的合并很简单,分割则比较麻烦。准确地说,是“将已成为公会成员的人逐出公会”需要时间。为了省略这个步骤,秋穗应该是只让领土合并到了本部,而一部分人员没有这么做——部队消失的时候,下属的人员成为了“无所属”的,然后秋穗让他们就保持这种状态。
秋穗继续道:
“但是,如果不能得到平稳的同意,要花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说服工作也交给你了。”
“我不擅长这个啊。”
“我也不擅长啊。而且,我有些事情想专心思考一下。”
这一次,香屋对“Q&A”的使用方法犹豫不决。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香屋还没有明确的方针。
跟尤里战斗、还是靠战斗以外的方法排除尤里这一威胁,因为想要给未来留下可能性,所以哪一边都选不了。换句话说,明明知道什么都不选地浪费时间会有多危险,自己现在还是会倾向于观望情况的选项。
“我也会重建第一部队。暂时会在那块领土上待一阵。在这里没法集中精神。”
秋穗望向这边:
“你要思考什么?”
“根本方针之类的。”
——总的来说,一直以来,自己视野都太狭隘了。
太执着于原来准备的靠选举从架见崎胜出的计划了。
但,其实应该早点重新审视那个计划的。毕竟,选举的思路是在第一次跟运营见面的时候想到的,而情况已经跟那个时候完全不同了。
——自己本来觉得,用“Q&A”让运营保证和平的未来、将其在选举战中提出,多少算是个有赢面的计划。
作为不知道架见崎的实情时建立的计划,确实还不坏。但,现在已经出现破绽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思考的根基是“总有一天能让Toma成为同伴”这个想法。当然,那家伙也会想用她自己的做法从架见崎胜出吧。即使如此,他也曾认为,只要他们两个人决出了胜负,跟Toma联手并不难。
而能最大限度利用Toma优势的正是选举战。所以,其实早在知道Toma会成为敌人的时候就应该舍弃这个计划的。
香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感觉至今为止,我对付架见崎正攻法用得太多了。必须尽可能地摆脱成见,哪怕用上旁门左道的办法也要找到胜算。”
香屋自认在相当严肃地表明决心,听到的却是笑声。
Kido苦笑着说道:
“至今为止的这样那样的手法,都不算旁门左道吗?”
“呃,也没那么奇怪吧?”
至今为止,他用的都是在架见崎的规则中理所当然会被承认的战斗方法。
Kido不知为何转向了秋穗,问道:
“他认真的吗?”
秋穗皱着脸回答道:
“在规则上钻空子,对香屋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符合规则的战斗方法。就这个意义而言,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这家伙有哪次违反了规则。”
那是当然。奇策是最后的手段。毕竟多数情况胜率都很低。
但,正攻法的阶段已经结束了。现在,不把犯规之类的方法考虑进来就找不到胜算。
秋穗说道:
“部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嗯。还有,尽可能注意玛卡龙。”
“玛卡龙?”
“圣骑士中,只有他不爱莉莉。”
这是以前靠“Q&A”揭示的。
告别后,香屋离开了房间。
******
同一时间,Toma也收到了这样的联络。
——上次循环末,尤里杀死了Nickel。
换句话说,蛇附身到了尤里身上。
“我们要行动吗?”
子弹蚁这样问道。
Toma勉强回答道:
“稍等。我想一下。”
循环之后总是筋疲力尽。在香屋和秋穗所在的世界里,Toma将自己设定为会在初中毕业前死亡。而她带进架见崎的正是这具垂死的身体。
受疾病影响、在全身的疼痛中醒来,挣扎着用能力将身体强行恢复健康。每次循环开始都是如此。尽管用能力消除了痛苦,身体还是已经疲敝、记忆中仍有残迹。
——可以的话,真想再休息一下。
但不得不动脑筋思考。蛇到底在想什么?
子弹蚁正望着这边。她正如自己请求的那样等待着吧。她的表情很不安,考虑到现状倒也理所当然。不过也可能是Toma把自己内心的迷茫投射到了她身上。
——在如何对待蛇的问题上,我一直在迷茫。
她有这样的自觉。
迷茫的原因很明显。要问“青蛙派还是蛇派”,Toma在心情上无疑是青蛙派。她和青蛙以前就是朋友,价值观之类的也是和青蛙更接近。
尽管如此,现在的Toma,硬要说的话是作为蛇派而行动着。因为,Toma认为,就自己最大的目的:成为香屋的敌人、证明他的价值而言,协助蛇更有效果。
本来,Toma想成为魔王。让勇者·香屋不断受折磨、不断受折磨,最终被其打倒的魔王。但如果蛇更适合当魔王,自己愿意把一切都让给他。
“Water。”
被子弹蚁叫到,Toma勉强微笑了一下。
“啊,抱歉。稍微有点困。”
总之,必须给个答案。
蛇附身到了尤里身上。对于蛇,这是意外事件,还是如他预想的一样呢。
“不要管尤里。”
没有其他选项。
但,子弹蚁对这个回应似乎很不满。
“蛇真的很危险。”
之前的战斗中,子弹蚁在蛇的指示下指挥着世创部。她是领教到了蛇的本事吧。
Toma回应道:
“才跟平稳就选举达成共识。我们这边不能主动采取行动。”
这句话虽然是事实,但并不是本心的全部。
蛇很强。非常强。但,仅仅如此还不够。对香屋而言的魔王,必须跟他持有的美好主题形成强烈对立。
——我必须看清蛇。
如果蛇能成为香屋最大的敌人,我就侍奉他。
但如果蛇还不够,我即使要打倒他也要成为香屋的敌人。
蛇是什么?
首先必须知道这一点。
——3——
第123轮循环,八月一日上午10点。
在平稳之国,针对尤里的对策会议召开了。
蛇的威胁已经在之前一天的战斗中充分显示了出来。既然这样的蛇被尤里吸收了,当然不得不警惕。
只是有一点让平稳的人们感到意外:提议召开对策会议的,就是尤里自己。
******
这里是平稳之国作为据点的教会中、被称为“圣骑士”的部队会长们开会用的房间。尤里独自坐在椅子上,搭着腿。
尤里稍微烦恼过装束问题。他觉得不那么有威压感的便装会比较好,但因为议题比较严肃,最后还是穿了西装打了领带。
——就平稳之国的运营来说,如何对待吸收了蛇的尤里才合适?
这是个谁都会感兴趣的议题吧。然而遗憾的是,来参加会议的只有尤里一个人。
真寂寞啊。尤里在心里这样笑着。
能理解他们对自己保持警惕。非常理解。但既然本人积极地想要商谈,再配合一些也没关系吧。
到头来,还是没有出现尤里之外的参加者,就这么迎来了会议的开始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终端响了。呼叫者是Ryama。原电影院俱乐部的还算能干的检索士。他从Ido那里学过检索的方法,所以尤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尤里向终端说道:
“哈喽,哈喽。这里是尤里。”
然后,他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声音。
“我是香屋。你现在还好吗?”
“在开会。你知道的吧,也邀请过你。”
“我不想进入本部的领土,用电话参加可以吗?”
“怎么说呢。如果是电话,我会表现得像个优等生一样。而直接见面的话,我会更加坦率。看你怎么选了。”
电话有被窃听的风险。这是架见崎秘密交流的基本常识。
香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么,你能来我这边吗?”
“圣骑士的会议,原则上是在这个教会进行吧。”
“那就当成是私人会面吧。”
尤里默默地思考着。
——基本没有不能去见香屋的理由。
确实基本没有。唯一的障碍,非要说的话,就是这并非架见崎游戏中的最佳做法。
香屋步现在身处平稳之国第一部队的领土。那是在循环开始后匆忙重建的领土。所属的只有他一个人,不过毕竟是香屋自己的公会,他待在那里本身并不奇怪。
但是,第一部队现在的领土——架见崎站前,情况相当复杂。第一部队原本的领土因会长高路木被白猫击败而成了三色猫帝国的东西,之后又到了吸收三色猫的世创部手上。另一方面,架见崎站前原本是月生的领土,被电影院俱乐部在他加入的时候得到了。之后因香屋步加入平稳,现在成了平稳之国第一部队。
换句话说,那块领土是飞地。在平稳之国的本部和现在的第一部队之间,侵入了现属于世创部的、第一部队在高路木时代的领土。所以,如果答应香屋步的要求去见他,就需要无防备地穿过世创部的领土。
——嘛,这倒也不错。
尤里这样想着。
反正也不会被杀。架见崎站和本部的领土非常接近。走在世创部领土上的时间,实际也就两三分钟。再优秀的会长也没法在三分钟内发动组织。
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在回来的路上,但可以跟香屋待一起等到明天。安息日结束之后可以向世创部宣战。虽然“害怕穿过世创部的领土”是个可笑的理由,但能得到向那个组织宣战的借口确实求之不得。
尤里回答道:
“很遗憾,现在还在开会。之后再联系。”
终端另一边的香屋说道:
“会议预计的结束时间是?”
“在我看来,对方无故迟到5分钟就可以从会合的地点离开了。但出于感情,我会再多等10分钟。”
“那15分钟之后再说。”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
尤里喃喃了一句“那么”,站起了身。
对方无故迟到的时候等15分钟,这是尤里的原则。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尤里这边有了新的安排的时候。
——难得被邀请了。准备一份礼物吧。
循环前为了杀死Nickel而捡起的枪,现在应该还掉在同样的地方。
******
同一时间,秋穗栞在平稳之国第四部队的领土上强忍着哈欠。
昨晚为了应对尤里匆匆忙忙地四处走动,没怎么睡。部队的重新编成50分钟就结束了,但还有好多其他事情要处理。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莉莉的避难地点。最后选中的是第四部队,秋穗作为代言者也跟她同行。
选中这支部队作为莉莉的避难地点,理由大概是其会长Ewin吧。她高个子加和尚头金发的外表很摇滚,但其内在却是个相当理性的、有常识的人,在平稳内似乎很受信任。Hololo的部队也在候选名单上,但没时间充分讨论。虽然没有谁明说,不过感觉最后似乎是凭“跟莉莉同性”这一点选了Ewin。
突围行动中被强行转变成了组织中心的第四部队一片混乱。“那个莉莉要来”是主要原因,但时机也很不凑巧。平稳之国在昨天、也就是上次循环的31号的战斗中,出现了51名死者。
这些人都是在平稳的领土上死去的。而架见崎似乎有这样的规则:“新人会出现在上一轮循环出现死者的地方”。换句话说,平稳之国失去了51名称得上老兵的人,得到了51名一无所知的新人。
不过,严格来说,新人们还不属于平稳之国。他们只是作为无所属者出现在架见崎,需要靠说服或者威胁让他们加入组织。
新人们首先被聚集到公园,在那里接受食物的配给。接着,西蒙出现,对架见崎的说明开始了。
秋穗在公园的角落里远远地观望着。
——真是熟练,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平稳之国应该是有接待新人的预案吧。
如果首先给他们食物和情报,就能构筑出和平的上下关系。在此之上对食宿加以保证、忠告他们“只能在自身所属公会的领土使用能力”,就能自然而然地让新人加入组织。虽说是新人,51个人加起来也有51000P,不要错失是很重要的。
意外的是,西蒙在名为解说架见崎、实为兜售平稳之国的演说中,谈及了香屋的能力。如果能顺利凭“Q&A”从运营处获得情报,就能打造出永远和平的架见崎。虽然这个思路确实符合平稳之国的理念,但秋穗没想到西蒙会说出这样的仿佛在捧高香屋的话。
——架见崎的玩家越是走投无路,“Q&A”这个能力的价值就越高。
香屋播下的种子一点一点地、确切无疑地发芽了。但这速度恐怕比香屋预想的慢了很多吧。大多数人不会像香屋那样执拗地对未来感到不安。虽然心里有模糊的恐惧,但从具体地想像出来到考虑起对策总是需要时间。
西蒙的演讲结束之后,秋穗还有一些工作要做。
接下来,新人们需要被分派给平稳之国各部队的会长,执行加入公会的手续。自己也是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员之一。
秋穗抵抗着睡意,抬高了声音:
“好了——那么,请再有三个人来这边——”
自己倒也不是不擅长给团体下达指示。来架见崎之前,她作为“开朗活泼的秋穗”还算是班级的中心,在学校的等级秩序中保持着第一梯队半的位置,成为了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都喜爱的万事通。
她久违地摆出客气的笑容,活泼地挥着手。一名“新人”朝这边走了过来。那是个挺可爱的少女。外翘的波波头,微微上挑的眼睛,服装是少女风格的蓝色连衣裙。个子比自己高一些,不过年龄应该跟秋穗差不多吧。
总觉得有违和感。感觉像认识她一样。
——确实记得她是。
在大脑中的容貌和记忆联系起来的几乎同一时刻,她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秋穗真的在这里啊。”
——真希望别来这种事。
秋穗在脸上浮现出笑容,心里却叹了口气。
她的姓是三原,名字是“Aya(アャ)”、汉字的写法不记得了——虽说感觉认真想说不定能想起来。总之,来架见崎之前,她和秋穗在同一所高中,年级低一级。
“那个,我们见过面吗?”
秋穗一边这样询问争取时间,一边想着该怎么对待这名少女。
——我和三原并没有直接见过面。
当然,既然在同一所学校,擦肩而过的情况总会有吧。但没有面对面说过话。应该也没有共通的亲密朋友。熟人的熟人这种程度虽然算得上,但只要在一所学校里认真建立交友关系,几乎所有人都会算得上吧。
三原回答道:
“我认识秋穗的。而且秋穗肯定也认识我的对吧?”
不对。这反应很奇怪。
秋穗确实认识三原。但原因与世界和平创造部有关。
不是Toma在架见崎建立的世创部。而是在来架见崎之前的世界里,香屋和秋穗运营的世创部。三原因为一些小事而被欺负,而世创部解决了这件事。
但是,那边的世创部是“秘密组织”。除了香屋,没人知道秋穗是管理者之一。硬要说的话是除了香屋和Toma。而除世创部之外,秋穗和三原并没有交集。
“为什么?”
秋穗这样问道。她自信自己好好装出了茫然的表情。
三原“哎?”了一声。
带着友好的笑容,秋穗继续道:
“不是,你看。我确实记得我们是同一所学校的。但好好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吧。”
三原两手叉在胸前。
“啊,这样啊。你不知道动画的事情吗?”
“动画?”
“我是粉丝哦。再说,你们不是帮了我吗?世创部的秋穗小姐和香屋君。”
信息量太大了。
秋穗凭着自己也说不清的骄傲,总算是维持住了友好的笑容。
她总之先问出了在意的事情:
“为什么是香屋君(くん)?那家伙姑且也是高年级的前辈吧?”
“嗯……虽然确实是这样,但香屋先生(さん)感觉不太合适吧?”
这一点秋穗完全同意。
——虽然同意,但有点介意。
香屋被秋穗自己和Toma以外的人不尊重,总觉得有点不高兴。
******
和架见崎站直接相连的建筑,四层以上是宾馆。四层设有前台和酒吧,还有一间餐厅。客房是五层以上,而香屋正待在五层的一间单人间里。
门上有自动锁,但也用了链条锁。香屋坐在床上,双肘放在腿上,身体前倾,闭着眼睛思考着。
——现在,尤里有理由想杀我吗?
基本上没有。应该没有。“Q&A”具有独特的优势。让这一能力留在架见崎是有好处的。杀掉香屋的话,想获得这能力的时候可能发生冲突,从而导致这能力从架见崎消失。
以前,Nickel的“例外消除”也发生过同样的情况。尤里为了在架见崎留下“例外消除”,没有杀死背叛了自己的Nickel。他杀死Nickel是在那之后很久——上次循环末。恐怕是收留蛇的价值超过了Nickel的“例外消除”吧。
这次不是这样。就算杀了香屋,尤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收益。
——所以,尤里不会杀死我。
真的吗?
真的能这样断言吗?看不透尤里。
——那,要是我死了,会怎么样?
会有谁行动、怎么行动?
Toma现在虽然是敌人,但肯定会很伤心吧。如果那家伙真心想让我复活,有做不到的可能性吗?
——如果Toma想让我复活,秋穗也会合作。
无论要怀疑什么,如果不先相信那两个人的感情之类的东西,那一切都无从谈起。这种情况下,会成为障碍的当然是蛇跟尤里。再加上拥有苏生能力的Pan。Pan正常来想应该是蛇派。
——那么,有不依靠Pan让我复活的办法吗?
除了杀死Pan再重新获得苏生能力这种危险的方法,能想到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赠予架见崎胜者的奖品。换句话说,如果香屋被杀的话,可以想像出一个Toma跟秋穗联手追求胜利的未来。这两个人组队的话,很容易就能让莉莉也行动。等于说是能走向平稳跟世创部组成牢固联盟的未来。
——当然,这样的未来,分量还是不能跟我的生命相提并论。
无论对谁来说,自己的生命都是最有价值的。必须这样才行。不管是未来还是世界和平,都不值得为此而杀死自己。但如果有很高概率复活的话,那至少有作为可能性之一进行思考的价值。
就在他拼命边发抖边动脑筋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呀,香屋君。让你久等了吗?”
尤里。
香屋对着门回答道:
“没。有时间思考挺好的。”
门仍然关着,尤里说道:
“那太好了。你吃过东西了吗?”
“今天还没有。”
“那么,下面的餐厅怎么样?虽然我也就刚刚瞥了一眼,不过好像还留了些食材。”
“可以的话,我想要就这么不见面地说话。”
“也是。不过,这对我来说很无聊。”
香屋轻轻呼出一口气。
唉,就算闹别扭也没用。
香屋从床上起身,靠近门口。从门镜望过去,笑着的尤里独自站在外面。他穿着西装,但没戴领带。
香屋解开链条开门的时候,他朝自己这边伸出了手。那只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香屋慌张地当场滚倒了。但是,尤里到底是怎么行动的?自己的肩膀一下就被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太阳穴处的冰冷触感让全身僵住了。
——要死了吗?真的吗?
虽然作为可能的发展之一想像过,但还没有做好觉悟。香屋用要将尤里赶开一般的动作挥舞着藏在身上的刀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刀刃划过了怎样的轨迹,总之是没有见血。不知不觉中,手腕被尤里的大手抓住了。
尤里轻轻转动手腕,香屋手里的刀子掉了。
“很危险哦。不顾一切地乱挥的话,会伤到自己的。”
很快,香屋从他那里获得了解放。香屋颤抖着确认道:
“你这是想干嘛啊?”
“关于我今天的着装?”
“不对。是手枪——”
尤里低头望向自己右手虚握着的手枪。
“是为了确认蛇的意图。有了这个,他只要控制我一秒钟就能杀了你。但这没有发生。”
能接受才怪啊。
“真发生了你打算怎么样?”
“怎么说呢。我可能会在洗澡的时候回想起跟你共同度过的时光。这真的很让人伤心。我很中意你。”
“那就不要带枪过来啊——”
“但是,赤手空拳也一样吧?如果蛇操纵着我的身体,凭你是逃不掉的。早点完成确认,双方都能心情舒畅。”
“心情一点都不舒畅——”
虽然现在才说这个实在有点晚,但尤里的思考方式果然从根本上不正常。虽然他的想法确实很有效率,但又感觉并不是把效率放在首位。这种思考方式的危险性,说到底,就好像是处在电脑游戏中、即使一些小事也要选择更悲惨的选项一样。
——在这里如果不选择“是”的话,话题就没法进展吧。但我很在意这个角色会怎么回应,先试试看选择“不是”吧。
就是像这样的,仿佛把虚构故事中才能成立的、揭露一切的好奇心带进了现实中一样。
尤里说道:
“好了,说说吃饭的事吧。你喜欢蛋类的菜吗?”
谈不上特别喜欢。或者说,取决于当时的心情。
“难道说你打算做饭吗?”
“我很讲究嘛。一般还是自己做比较快。”
那么,走吧。尤里这样说道。
******
餐厅的桌子上摆放着涂了草莓酱的羊角面包、漂亮的椭圆形的煎蛋卷、烤得酥脆的熏猪肉、用了大量奶酪粉的凯撒沙拉、白芦笋浓汤——尤里一边哼着歌,一边麻利地准备了这些。
尤里会做菜本身并不意外。尽管如此,他做菜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违和。无论是熟练地抖动煎锅卷好蛋卷,还是有节奏地切着用来煮汤的洋葱,都显得适宜但却做作。
坐在对面的尤里微笑着:
“请用。”
香屋回应了一句“我开动了”。首先把白芦笋汤送进嘴里。味道有点复杂,但很好喝。
——所以,尤里的手枪确实是有意义的。
他强调香屋能被轻易杀死,但实际上并没有被杀。如果这件事没有被揭示,香屋应该不会碰这道菜吧。
尤里说道:
“蛇不打算杀你。可以这么认定吗?”
“谁知道呢。还不清楚。”
“但是,蛇没有操纵我开枪。”
“说不定只是没法开枪。说不定蛇要操纵宿主有某种条件。”
“比如,如果宿主没法使用能力,蛇也没法使用能力?”
“很有可能。”
隶属于这里——平稳之国第一部队的,只有香屋而已。尤里现在用不了能力,说不定蛇也同样用不了能力。
尤里一边用叉子刁起煎蛋卷,一边歪过头。
“那么,如果你在这种情况下杀了我,会怎么样?”
“不知道。如果完全用不了能力的话,蛇可能会就此消失。”
“要试试吗?”
“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
“因为,就算彼此都不用能力,我也赢不了您。”
哪怕赤手空拳也是完败,何况尤里还拿着手枪。根本没有机会。
香屋继续道:
“而且,我被逼到了绝境。如果理所当然地进行选举,Water会理所当然地获胜。我必须找到我的获胜方法。”
“嗯。然后呢?”
“目前,我认为,站在您这边是胜算最高的。”
所以,即使有条件杀死尤里,他也不想杀。
——不。不是这种问题。
杀人很可怕,无论什么情况都不想这么做。这才是根本原因。
尤里把装着水的玻璃杯靠近嘴边,说道:
“我们还能联手吗?”
“不如说,要是我对您还有用就太好了。与其说能不能联手,不如说我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怎么说呢。同伴之间最美丽的形式,就是彼此充分利用对方。如果这种平衡崩溃了,那同伴这个词简直就像诅咒一样。”
“所以,唯独有一件事想请您告诉我。”
“什么事?”
“当您赢下架见崎的游戏的时候,想要什么奖品?”
尤里苦笑起来。
过了一阵才回应,应该不是在烦恼答案吧。肯定是因为刚把撕碎的羊角面包送进嘴里。他慢慢咀嚼着,将其咽了下去。
“想知道答案的话,去问运营不就好了。”
“我已经列入候选问题了,要花4000P来买。”
“哎——意外地贵啊。”
“是吗?”
“嗯。在我看来,知道了也没多大意义。”
“能告诉我吗?”
尤里不会对这个问题说谎。这一点已经凭“Q&A”判明了。
他用白色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倒也可以回答,但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定会被嘲笑。”
“被谁嘲笑?”
“你。”
“被我嘲笑有什么问题吗。”
香屋直率地这样回应道。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尤里这边先笑了。
“你很纯粹啊。仿佛什么骄傲和感情都没有。”
这不如说是自己对尤里的印象。这人似乎拥有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尤里继续道:
“如果你保证不笑,我就说真心话。”
“我不会笑的。”
“真的?”
“真的。”
“我想成为人类。”
即使没有那个奇怪的保证,他的回答也没什么可笑的。
这是个超乎想像的难题。不过,没有想像到或许只是自己太笨了。
抛开尤里的个人性情不谈,如果知道了架见崎的真相、也就是知道了自己只是演算出来的架空人格的话,大多数人都会有同样的愿望吧。
香屋把手放在嘴边思考着。
“您对人类的定义是?”
“你的话会怎么定义?”
“不怎么定义。对我来说,这没有意义。”
“嗯。所以,你比我更像怪物。”
说起来,月生也被叫做“怪物”。不过尤里会这么说真是意外。仔细想想,月生其实是个挺有人味的人。
尤里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在吃着东西。
香屋一边看着他,一边思考着。
——人类的定义。
这种东西会因人而异吧。肯定法学、生物学、神学角度的回答都不一样吧。是被承认有人权吗?还是由一男一女所生?还是身体构造和生殖方式?哪一个定义都不像尤里的风格。
“继续用餐吧。”
尤里这样说道。
“热菜趁热,冷菜趁冷。这是品尝美食的基本哦。”
就算你这么说,现在,尝菜什么的怎样都好。
“我很在意您的答案。”
“人类的定义?”
“是的。”
“有点头疼。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啊。”
香屋叉着手思考着。
——这算是“隐瞒”吗?
对于想要的架见崎的奖品,尤里不会说谎。这已经用“Q&A”确定了。但有可能隐瞒。这样的话,应该向运营付4000P问清楚吗?但如果运营仅仅回答“想成为人类”的话,买了也只是浪费。
香屋烦恼地说道:
“我以为你是想到Aporia的外面去。”
以前跟他谈过这个话题。是自己告诉他Aporia真相的时候。虽然很难说自己完全理解了尤里的价值观,不过他确实对遭到Aporia世界的束缚十分反感。
尤里点点头。
“嗯,成为人类这个愿望,确实包含了这一点。”
“意思是,仅仅走到Aporia外面是不够的?”
“这是我能多大程度掌控我自己的问题。当然,并不是想要100%。没人能完全掌控自己。不过,感觉我们对自己的掌控程度实在是太低了。”
就尤里而言,这番话实在是暧昧。
但另一方面,香屋也对这番话产生了共鸣。
循环前与蛇的对抗中,因为不想伤害Toma——冬间美咲,香屋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那个时候,我是我吗?
难道不是被更加绝对的、规则般的事物支配了决断吗?
“如果能以摆脱Aporia支配的状态去到现实中,您的愿望就算是实现了吗?”
“是这样。大体可以算。”
“那么,您认为Aporia能实现这一点吗?”
“实现不了吧。所以,有点讨厌。”
尤里说的是对的吧。
即使从架见崎胜出,作为奖品向运营请求“让我摆脱Aporia的控制、去到现实中”,这也无法实现。毕竟,香屋和尤里都只是Aporia演算出的AI,不可能从这装置处得到解放。
所以,想来尤里以这游戏的胜利为目标几乎没有意义。唯一的结果就是对运营逞强着“你看,我的愿望无法实现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果是尤里的话,光为了这个也会想要从架见崎胜出。但实际情况还是如青蛙所说的那样吧。尤里可以说是打算胜出,也可以说是不打算。而就青蛙的主观判断而言,尤里并不打算胜出。
尤里微笑着。那笑容并不带有悲伤,也不带有寂寞,连自嘲的意味也没有。他纯粹是开心地笑着说道:
“我说的没错吧?就算知道了我的愿望,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不。并不是这样。
香屋用力摇摇头。
“如果这是Aporia无法实现的愿望,我们就有理由联手了。因为,即使你一个人从架见崎胜出也没有意义。”
尤里“嘿——”地小声说了一句。
“难道你是想拿Aporia都做不到的事情当诱饵,引我上钩吗?”
“是的。不这样,就没法成为说服您的凭据。”
“那还真是让人感兴趣。具体内容是?”
“现在正在考虑。”
这并不是在说谎。
香屋真的认真想要突破Aporia的界限。
“但是,Aporia演算出的我们超越Aporia,这真的可能吗?”
“是否可能,要思考过后才能判断。”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个地方,一开始就没有温柔到能什么都不想地活下去。
“我很期待哦。好了,继续进餐吧。”
尤里这样说道。
——4——
秋穗联系过来是在那天晚上。
她在终端的另一头对情况进行了说明。
“莉莉正在第四部队避难。但总不能一直这样。西蒙和圣骑士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尤里转移到其他部队。”
由于害怕吸收了蛇的尤里,平稳的人逃离了他所属的本部的领土——在这块领土上,尤里可以无视是否交战自由使用能力。而如果尤里不再属于本土,平稳的人就可以返回那块领土。
“尤里是什么态度?”
“还没有回音。不过如果得不到同意的话,打算单方面把他逐出公会。”
玩家离开公会的途径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公会本身不复存在,此时玩家会当场成为无所属的。另一种是用终端申请离队。这种申请,只要玩家本人或公会会长任意一方有意就能进行。换句话说,即使尤里自己不想离开本部,只要身为会长的莉莉进行申请,就能将他逐出公会。不过,这种情况下,从提交申请到玩家成为无所属的有24小时的滞后。
香屋皱起了脸。
“我觉得让尤里继续留在本部会更好。”
当然,他留在本部对平稳非常碍事。但这对尤里自己也是束缚。至少只要他作为一般成员留在本部,就没法凭自己的意愿向其他公会宣战。
“我知道,但一直躲在本部领土的外面,食物迟早会不够。因为Toma,平稳对饥饿有精神创伤。”
“重新划分领土怎么样?”
比如,让本部的领土变得更小,将尤里安置在那里。
“不是不行,但很难得到西蒙和其他部队会长的同意。本部是莉莉的公会。就平稳的心情来说,不可能让尤里随心所欲。”
“这样。唉,也没办法。”
其实真的很想说“不要执着于没有意义的事情”。但这种没有意义的执着——换句话说,类似于信仰的东西,正是平稳之国强大的地方。即使这种执着在架见崎的规则上没有意义,只要它被众多人共有就会产生出确实的意义。
“然后呢?要让尤里去哪个公会?”
“还在讨论。本来是保证他成为部队会长把他招进平稳的,感觉给他另建一个公会比较自然。”
但这样做对尤里太过放任了。可是,继续轻慢尤里也很可怕。是要一定程度上听从他的话,还是要强行镇慑住他。实在是哪边都不想选。
秋穗继续道:
“接下来,有非常麻烦的事情要报告。”
“不想听。”
“那就算了?”
秋穗的话让香屋背肌颤抖起来。这是她心情非常不好时的口气。——到底还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啊?
“虽然真的不想听,不过还是告诉我吧。”
“嗯。是新人。”
今天,平稳的领土上出现了多达51名新人。但如果只是事务性的手续,想来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架见崎的新人不属于任何公会,用不了能力。
“怎么个麻烦法?”
“三原Aya你还记得吗?”
香屋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
好像记得听过,又好像没听过。至少不是来架见崎之后听到的名字。对了。确实是同一所高中的——
“铜管乐队部的一年级的三原?”
“那边的世界里时间一直在前进,所以好像已经二年级了。”
“这很奇怪吧?”
“你指什么?”
“你看,八月的架见崎,肯定因为七月架见崎的再次演算停止了很长时间吧?”
三原不应该是高中二年级吧。时间差应该更大才对。
“我哪知道啊。可以往下说了吗?”
“她来架见崎了?”
“是啊。”
这种事,嘛,倒也不是绝对不可能。
Aporia演算着数量众多的世界。在这些世界里,有特点的AI会被邀请来架见崎。有别的新人从香屋和秋穗的世界里过来这种事,偶尔也是会发生的吧。
“这件事哪里麻烦了?”
“她看了《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最新话。不如说,感觉像新的一季一样。”
意想不到的情报让香屋屏住了呼吸。
最新话——樱木秀次郎在DVD中宣布要制作的、电视动画《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的最终话的后续。
——那是什么啊?真让人羡慕。
想知道内容,但又不想被剧透。新的一季?那不是太棒了吗。Water和Biscuit那之后怎么样了啊。没被尤里射击真是太好了。可不是死在这种地方的时候。
秋穗说道:
“那么,接下来是剧透。”
“你是魔鬼吗——”
“这是很严肃的话题。最新话里,Water和Biscuit都没有登场。”
“一上来就让人心碎啊。”
不。还是要相信樱木秀次郎。他冠名《Water与Biscuit的冒险》制作出来的故事不可能是烂片。
“最新话是群像剧,主要内容是战斗。登场人物包括Kido先生、Toma、你还有我。舞台是架见崎。”
一瞬间,意识一片空白。
情报实在太重大,信息量也太多了。这,也就是说。
“樱木先生把架见崎的事情做成了动画?”
“对,就是这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发生的事情太异常了。香屋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混乱。思考跟不上事态的发展。
“内容多大程度符合架见崎的事实?”
“就跟三原确认过的部分而言,几乎是100%。”
“但是,应该只限于樱木先生知道的事情吧?”
“照理应该是这样,但内容准确得异常。连你和我在原本的世界运营世创部的事情都包括了进去。”
这种事可能吗?
樱木秀次郎——银缘,或者说Ido。身为架见崎最优秀检索士的他,将自己所见的架见崎的情况化为了影像。如果是他的话,感觉无论知道什么都不算不可思议。但另一方面,要是没有其他合作者,感觉他实在不可能连原来世界的世创部的事情都知道。
“你跟三原谈了多久?”
“边吃饭边谈的,大概有一小时。”
“尽可能地打听出‘最新话’的内容,把所有记得的都写下来。”
“我会尽力的。另外,还有,好像至少还有两个新人知道同样的动画。”
“就是说,也来自我们的世界?”
“不。虽然没有详细确认,但似乎是分别来自不同的世界。”
思绪一片混乱。
樱木秀次郎将架见崎做成了动画。出现了多名看过这部动画的新人。那么,今后也可能发生同样的事情。
这意味着什么?架见崎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香屋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不能为不明白的事情强行下结论。
“我专心想一下。”
“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
选举战中对抗Toma的办法。打倒蛇的办法。说服尤里的办法。说不定会影响这一切的、樱木秀次郎的“最新话”。
现在连该思考什么都还不知道。必须尽可能详细地列出获得的情报,深入思考一切情报的含义。
香屋看向终端,就好像在看着秋穗一样。
“我要窝在宾馆几天、甚至几个星期。这期间,希望你能争取时间。”
“争取什么时间?”
“Toma。那家伙应该想尽快推进选举战。”
“用什么方法争取时间?”
“交给你了。在我得出结论之前,希望能慢慢地拖延——能做到吗?”
“嘛,可能可以吧。”
太好了。根据过去的经验,秋穗的“可能可以”基本上是100%。秋穗只会对做得到的事情说做得到。
“谢谢。”
香屋这样说道。
秋穗扑哧地笑了一声,回应道:
“谢谢是句让人舒心的话。让人舒心的话越多越好。”
这是她特有的让自己开心的方式吧。刚才那句话引用自《Water与Biscuit的冒险》。第20集,《花园中所见之梦》。Biscuit少见地被Water感谢了,于是皱着脸说道: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话。
而Water回应的台词,就是秋穗刚才所说的。
“那就这样。”
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这么说了一句,秋穗挂断了电话。
香屋再次在心里喃喃。
——必须深入思考一切情报的含义。
他望向窗外。天空中是一轮接近满月的凸月,月光照亮了薄薄的云朵。
思考,思考。
不断思考。
直到即使没有真正全面考虑一切情报、也能坚决主张“这就是我能考虑到的一切”为止。
******
跟香屋打完电话的秋穗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
这里是平稳第四部队一栋还算完好的民居的二楼。同一栋房屋里聚集着原电影院俱乐部的人。能听到一楼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自己刚才跟香屋的交流,藤永跟Ryama也听见了,肯定会成为话题吧。
——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安静点。
能睡着的话真想睡着。
平稳现在还有很多事务性的工作,秋穗也被分派了一部分。必须先高效地解决掉它们,才能顺畅执行香屋的指示。事情这么多,明明知道应该趁现在好好休息,但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浮现出了香屋的面容。
——我必须保护香屋步。
他的意志。思想。价值观。没人要求秋穗这么做。只是秋穗自己给自己的工作。但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工作。
香屋的情况肯定很糟糕吧。他准备的用于从架见崎胜出的计划大多已经崩溃。
但,无论架见崎提出的问题有多难,香屋步也一定会找到答案。
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出对他而言的正确答案。
那副样子一直都是那么漂亮。毫无余裕、总是走投无路、弱小无力。正因如此,那家伙的胜利方式才比任何强大的人都漂亮。
窗外传来了脚步声。
夜晚的脚步声实在让人害怕,尤其是架见崎夜晚的脚步声。脚步声在屋子前停了下来。秋穗在床上坐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绷紧了身体。
接着听到的是敲门声。
——看来,至少不会马上发生战斗。
或者说,由于电影院的人们规则上属于平稳之国本部、在第四部队的领土上用不了能力,真要发生的话应该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攻击吧。就是不知道攻击的内容是虐杀还是略微好一点的东西。
秋穗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床上下来了。
她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下楼梯。
走进客厅的时候,藤永说道:
“秋穗,来客人了。”
客厅尽头的门开着,再往前是玄关。
玄关处站着一名女性。她瘦瘦的身形被包裹在西裤套装里,一头黑色长发。容貌有点像藤永,但感觉比藤永冷淡得多。
她说道:
“跟香屋步联系。”
秋穗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趁着能睡的时候睡觉很重要啊。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麻烦的事情飞过来。
“首先,你的名字是?”
“Tallyho。需要说明经历吗?”
“不用了。大体上知道。”
尤里过去的心腹,Tallyho。但听说她背叛了尤里。
秋穗一点也不情愿地、无奈地说道:
“香屋可能有点忙。有什么话可以讲给我听。”
Tallyho盯着秋穗看了一阵。
“明白了。稍微走一走吧。”
她最终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