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S3 第二话 彩券狂想曲

  「〇月×日 星期四 晴

  中奖了。

  神啊,感谢您」

  BBB

  「……呜。」

  热泪盈眶,边边子放下颤抖的笔,压了压眼角。

  日记旁放着十张彩券,其中九张撕成两半,但最后留下的一张则发散神圣的存在感,在熟悉的书桌上灿烂发光。边边子伸手捻起被挑出的这一张,轻柔地以双手抵在胸口。

  「……哈雷路亚。」

  恍惚地闭起双眼,边边子吐出甜蜜的叹息。

  「资本主义……万岁!」

  「你在万岁什么?」

  从身后探过来的小太郎,晃着蓬松金发倾着头一问。

  边边子全身瞬间化作石像。

  「小边边有什么好事吗?耶?那是什——」

  「『不准碰』!」

  边边子反掌一击命中刚伸手的小太郎的脸。

  少年的身躯撞向后方,鲜红鼻血洒在半空。看到他重重摔地,边边子这才回过神。

  「啊!?我怎么了,竟然做出这种事!?」

  「呜……呜呜……」

  鼻尖红肿的小太郎蓝眼泪汪汪。

  「对不起,小太郎!还好吗?痛不痛?」

  「……好…好过分啦!我只是想来跟你说『晚安』而已。这是虐待,是家庭暴力……」

  「这…这意思有微妙的出入……总之,真的很抱歉。」

  边边子鞠躬道歉。小太郎「真是!」一声嘟起脸颊。

  「我要睡了,晚安。小边边也不可以熬夜哦。」

  「嗯,好。晚安,小太郎,祝好梦——」

  边边子松了口气展现笑容,小太郎则是问候完毕准备离开房间。

  但就在边边子转过身的瞬间——

  「骗你的!有破——」

  「『别过来』!」

  裙摆飒飒如花绽放,大腿、小腿与脚踝化作白色闪电直击小太郎额头,半开玩笑捉弄的小太郎猛然打住,两秒后倒地。

  「啊!?我…真是的…怎么又来了!」

  似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自主行动。小太郎在仓惶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的边边子前,休克了好一阵子。

  「……小边边,那是什么?」

  「咦?你…你问什么……」

  被询问的边边子的头一点一点微微转变角度至九十度侧面。

  「什么也没有唷!」

  「骗人,你正在藏什么吧?」

  「我什么也没有藏唷!」

  「那,让我看看你刚才藏到后面的手。」

  「……看。」

  「不只右手,左手也要!」

  「……看。」

  「两手一起拿出来!」

  「…………」

  看向一旁的边边子将脸面对面转向小太郎。

  她双眼眯得细如针,展现出完全左右对称的希腊雕像古典微笑。

  「我说『什么也没有』,你有『什么意见』?」

  「…………」

  一派不由分说的口吻,让小太郎的脸冒出大滴冷汗。

  这时——

  「怎么了吗?」

  次郎现身。他是与个子娇小的弟弟成对比的高眺青年,淡然的细长眼眸蒙上疑问。

  「二度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杀气……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是嘛!哥哥!小边边藏了什么——呃呃。」

  正打算冲向哥哥的小太郎后颈被边边子从背后勒住。

  手指逐渐收紧——

  「什么事也没有,次郎,小太郎只是来跟我道晚安。」

  「这…这样啊?可是小太郎好像想说什么……啊,他翻白眼……啊,他吐白沫……」

  「哎呀呀,小太郎,这么想睡啦。没关系,小太郎,就这样睡着吧,马上睡,来,睡吧;乖,去睡。」

  一面使出全身力气,边边子一面以沉稳的视线看着他。小太郎拚命挣扎,想告诉哥哥什么事,直到最后力竭而不动。

  「呼,这孩子真是累坏了。次郎,麻烦你送小太郎去睡吧。」

  边边子高尚地微笑,递出失去意识的小太郎。次郎频频将视线投向她的左手——这手一直收在背后——终究无语地接过弟弟。

  「……边边子。」

  「『什么』?」

  「……晚安。」

  「嗯,晚安,次郎,祝好梦~。」

  BBB

  「〇月×日 星期四 晴

  中奖了。

  神啊,感谢您

  可是还不能松懈,

  因为世界上有众多企图掠夺他人幸福的邪恶之人。

  避免横生变故,直到换钱以前都要小心!」

  BBB

  「幸~福呀~~不会主动走过来~所~以要自己去寻找唷~」

  「……早…早安,学姊。」

  「啊,小雀,早安!」

  星期五早上,两人在往边边子工作之「奥得·康芬公司」办公室的路上相遇。

  楠云雀是边边子的学妹,特色是顶着团子头的少女。比边边子小两岁,在职场上的评价却被认为精神年龄比她成熟。

  「耶……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为什么这样问?什么也没有呀!」

  「可是……刚才的歌……」

  「歌?你听见了歌声吗?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

  「…………」

  看学姊这态度,云雀皱了皱眉。

  对于情绪起伏激烈且怪癖比一般人多一倍的学姊,早已习惯她多多少少的怪异行径。

  可是一大清早上班途中放声高歌——而且前进三步后退两步——甚至没发现自己正在唱歌,这可相当罕见。

  应该问吗?还是当作没看到?云雀犹豫一下,最后转了个无伤大雅的话题。

  「学姊,这个夏天你曾去哪里玩吗?」

  「哪里都没去,休假时要忙家里的事。」

  「呵呵,有两名同居室友真辛苦呢。」

  「他们真的很难搞。小雀去哪玩?」

  「上星期跟朋友去钓鱼。」

  「钓鱼?这也太闷了吧?」

  「嘿嘿,我喜欢钓鱼。在特区中最不花钱,而且也挺好玩——」

  「『我懂』,这点我懂!没错,没有『钱』想玩也会受限,如果『没有』钱的话!」

  边边子的声音突然放大一,七倍,接着「嘎哈哈」地豪爽大笑,也没发觉云雀赫然一愣的抽搐表情。

  「……学姊,果然是有什么……?」

  「咦?我?你说我呀……嗯,偶尔去度假也不错,去南岛度假之类!」

  「不,我不是说这……」

  面对这种令人不得不以为像是用了什么禁药的亢奋情绪,云雀正经八百地烦恼着,直接将这人带到办公室好吗?

  无视于晚辈的忧心,边边子确认手表后—

  「啊,已经这么晚了。快点,小雀——啊,人生就像—迅雷不及掩耳的拳击—」

  她再度踏步奔驰。

  云雀目送前辈的背影,缓缓摇着头:

  「……真可疑。」

  BBB

  「U Lay E Lee U Lay E Lee U Lay E Lee U Lay E Lee,U Lo Lay He~」

  「……边边子,传阅。」

  「嗯?啊,史旺,谢谢~」

  今天办公室也很少人。边边子这些调停员的工作以外勤为主,上班时间也分散。

  史旺·钟是边边子的同事。她是有一对英国人与中国人双亲的华侨女孩,更是大富豪之家的大小姐」是以一头丰盈鬈发与出众外型为傲的美人。

  话虽如此,但她个性不但极不服输,又整个人为次郎所倾倒,因此将边边子视为大敌。两个人的关系十分险恶。

  「……喂,你从一大早就让人很不舒服。」

  「这…这什么话,没礼貌。」

  「因为……歌……」

  「歌?有谁在放背景音乐吗?我什么都没听见呀。」

  「…………」

  史旺看着东张西望的边边子板起脸。

  工作粗心,执勤表现也很驽钝的同事。对于这种人的某些愚行可以无视。

  可是在与针锋相对的自己两人独处的办公室里愉快地唱歌——而且是阿尔卑斯民谣。为什么?——更受不了的是居然还没自觉,这真是稀奇的反应。

  她故意作对吗?这是作对新招吗?史旺很在意,不过决定先视若无睹。

  「随你高兴,反正别偷懒,我可不想星期五还加班。」

  「我…我才没偷懒。再说,我就算加班也从来不曾要你帮忙。」

  「只要一人扯后腿,所有调停员都得帮忙收拾吧。」

  「什么嘛!谁扯后腿——」

  边边子话只说到一半。

  当史旺眼神不解地表示「什么?」时——

  「……这是…好漂亮的耳环呀。」

  「咦?啊……」

  因为对边边子挖苦时的习惯动作,她似乎会不知不觉地拨起发丝。

  史旺这时便恢复到平常的态度,反手遮住嘴角高声大笑:

  「喔呵呵呵!这只是非~常便宜的玩意!不过以你低廉的月薪想买可能有点勉强——」

  「……『嗯呼』。」

  这是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让史旺不禁闭嘴。

  「是呀,『只』用我低廉的月薪的话。」

  「…………」 」

  「史旺,这是在哪买的?」

  「……SETV的电视购物。」

  「那个哦?好……呼…思呼呼呼呼。啊,谢谢史旺告诉我。」

  「……不会。」

  甚至边边子偏偏还对她道谢,更一脸微笑,史旺彷佛目睹未开化民族之宗教仪式的表情一脸愕然地看向她。

  最后,边边子转回去面向书桌,又开始哼起阿尔卑斯民谣。史旺心怀着来由不明的败北感,但绝对不想再与她搭话。

  回到自己的位置再度开始工作。边边子的阿尔卑斯民谣如今仍朗朗回响地入耳,史旺不快地歪了歪嘴。

  「……真可疑。」

  BBB

  「Vi~va,Viva Sa~mba~!」

  「边…边边子,有人…有人在看。」

  「咦?什么?早纪。既然工作都完成了,一起去放松吧!啊——Ole!」

  地处傍晚闹区,边边子与调停员前辈两人完成与某血族的交涉后,正要返回办公室。

  朱鹭藤早纪是名非常适合穿着男装的凛然美女,一举一动均伶俐而优美。由于是人与吸血鬼所诞生的混血儿,体能高超,右眼瞳孔狭长而带着金丝雀色也是证据之一。

  不过,不知为何面对可爱的孩子就毫无招架能力,十分着迷于小太郎。

  「……虽然已经听史旺与云雀说过……病得相当严重啊。」

  「嗯?那两人说了什么吗?」

  「嗯,就是讲到歌之类的,倒没听说还有伴舞……」

  毕竟是星期五时段的闹区正中央,早纪红着脸对周遭送来的关怀视线很介意。

  至于边边子则仍旧我行我素。

  「歌?对了,那两人也提到什么歌的,啊,那等一下去唱卡拉OK吧!我想听好久没听到的早纪美声!」

  「是…是可以……不过边边子——」

  「嘿嘿,这么说来,平常都觉得那家的草莓蛋糕下午茶价格好贵,舍不得吃……哼哼哼,究竟是什么味道呢?」

  「…………」

  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因为个性直率更是雀跃不已,有时还会哼着歌犯下让他人提心吊胆的金氏记录等级之疏失的晚辈。若是有少许误解,也只能掺着苦笑在一旁守候。

  但居然是森巴,而且还伴舞——兼转圈。老实说,她没有继续守候的自信。

  答应云雀与史旺「问出发生什么事」的请求时,还认为她们夸大其词……如今早纪总算明白两人的心情。

  「……我说,边边子。」

  「是?什么事呀?早纪?」

  「那个……跟次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跟次郎吗?我想想,没什么事。次郎怎么了吗?」

  「不,没事,算了。」

  不是啊。早纪在内心的查核清单项目之一划上大叉。

  「啊,对了,边边子最近是不是变瘦了?之前进行的羊栖菜节食法成功了吗?」

  「啊~那个喔,怎么说呢?身体状况还好,数字上则……嗯,排便有比较顺畅了,算是还不错吧。」

  「哦,是哦。」

  也不是这件事:早纪又划下一个叉。

  「工作最近似乎很顺利。」

  「不,才没有呢!」

  「那,难道发现了好吃的店?」

  「嗯……之前吃的章鱼烧摊子普普通通。」

  「那么……小太郎最近怎样?会帮忙做家事吗?」

  「完全不会!真是,请早纪也念念他啦!」

  面对顺畅地回答的晚辈,早纪「思」地一声抱起双臂歪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毕竟是这种离谱的笑容,若是半吊子的事不可能如此亢奋积极。

  「……边边子,你捡到钱包吗?」

  「『啊哈哈』!早纪!怎么会说到这种小事嘛!」

  边边子这次也予以否定。但笑声的激烈程度却比其他时刻更加跃升。

  似乎某事打击到边边子。可是,她说「小事?换句话说是捡到钱是琐事?令人无法置信这是出自看到路上有一百日币就变脸的边边子发言。

  「……啊。」

  想破头的早纪突然停下脚步。看到闹区一角有间小商店:这么说来,上星期跟边边子两人经过这里时——

  「……边边子,之前买的彩券怎样了?」

  若无其事地一问。

  原本跳着走的边边子,右脚被左脚绊到摔在路上。

  「哇!边边子!有没有受伤……」

  边边子在惊讶的早纪面前趴在地上不动好一阵子,接着突然扬起头——

  「早纪!我去预约,就是之前经过的店,那个卡拉OK。」

  「咦?不用那么赶……」

  「不,你看,今天星期五,人很多,可不得了,不行。」

  「是…是吗?那拜托了。」

  早纪在被莫名强迫下点头,边边子说「交给我」就跳起来:

  「那我去了!」

  「……嗯,小心点。」

  「我已经没事了。还有……对不起,早纪。总有一天我一定——呜,不,没事!」

  边边子自顾自嚎叫,全力奔离。

  留下早纪愕然看着晚辈的背影——

  「……谜题解开了,可是……」

  这样一来那两人肯定吵翻天;早纪不禁苦笑。

  BBB

  「来!学姊!唱!下一首歌选好了!」

  「谢…谢谢,小雀,可是从刚才起就都是我唱耶?」

  「没—关系,请别在意。重要的是唱吧!前奏开始了——啊,对不起,草莓蛋糕下午茶还没来吗?」

  将麦克风递给边边子的云雀,又接着拿起墙上的话筒催餐。

  虽说是她下班后邀请大家来唱卡拉OK,不知为何云雀的亢奋程度不输边边子,而且还一直为她吆喝,边边子有种彷佛被招待的感觉。

  另一方面,史旺则一直臭着脸。偶尔会来一句「哼,反正——」或者叫一声「啊!不能接受!」,碎碎埋怨不停。至于早纪则对这些晚辈的态度持续呈现困扰的苦笑。

  「史旺前辈要唱什么?啊,对了,这首英文歌怎样?在『慈善』演唱会常唱的——啊,早纪前辈,也有很多卡通歌喔!像是歌颂『同伴』与『友情』重要性的名曲!」

  「小雀,我要去一下厕所。」

  「了解!请慢慢来!」

  边边子微微笑地离开卡拉OK包厢。呼——奇妙的是,余下三人和声叹息。

  早纪表情疑惑地开口——

  「……我说云雀,你刚才是怎么了?那么激昂。」

  「我才想说早纪前辈,请你更热络一点!彩券耶!还中了耶!怎么有办法跟平常一样呢?不,可不能跟平常一样!」

  云雀还用反语法断定,往常感觉很平静的眼睛正熊熊燃烧。

  史旺又叹了一口气——

  「可是,小雀,反正中彩券的是笨蛋边边——」

  「就是这点!」

  云雀双手握拳碰一声敲击桌面,让两名前辈缩了缩身子。

  「听好了,各位,我从小就是被教育着『有福同享』一路长大。」

  没错——云雀严肃地说道,她以沉浊如岩浆般的视线睥睨着早纪与史旺。

  「云雀,难道你想勒索——」

  「早纪前辈!请正确且慎重地使用日语!」

  「对…对不起,抱歉,我错了。」

  在晚辈的魄力的下混血儿青着脸道歉,史旺也被镇摄住。

  「不好意思,小雀,就算这样我也不想讨边边子开心哦。小雀就算了,要那个别扭女请我,万分之一的机率都——」

  「边边子学姊呀——」

  「咦?」

  「应该会跟次郎一起庆祝吧。」

  突然语调一沉的云雀,若有所指地低喃着,接着确认史旺眉头一动,便浮现浅浅一笑。

  「她会跟小太郎三人一起——不,或许等小太郎睡着后,两人独自举杯庆祝——怎样,前辈?既然如此,还是大家一起庆祝的话感觉比较好吧?」

  「…………」

  「还有,早纪前辈。」

  「我…我?」

  「我想边边子学姊或许会帮小太郎买许多东西吧?童装——差不多到秋装的季节了。」

  「童…童装……」

  「会去哪间店买什么样的衣服呢?那件也穿穿看,这件也试试看……既然这样,想不想一起去逛街,分享购物的心情呢?」

  「…………」

  调停员实习生的话术让两名专家不禁沉默。看准两人的反应,云雀悠悠地对杯啜水。

  接着五分钟后。

  「久等了—耶?没人在唱歌吗?」

  从厕所回来的边边子楞了楞一问。

  早纪迅速站起来。

  「我们在等边边子回来,因为,不能『少任何一个同伴』嘛?」

  她将手放在边边子肩头温柔地说。

  「什么少任何一个同伴——早纪,太夸张了。」

  「……边边子,来,帮你点了新的饮料唷。」

  「什…什么?史旺?怎么连你——」

  「上星期边边子请我吃了些零食嘛?这是小小的回礼,『有来有往』很重要吧?」

  说完,史旺喔呵呵呵地笑着。

  最后,是云雀站起来。

  「来,学姊,麦克风给你。我点了一些热闹的歌,大家一起合唱吧!」

  「合…合唱?」

  「是呀!众心合一。」

  间隔不到一分钟又随即浮现笑容,云雀坚定地说:

  「我们总是团结一心,『大家』一起幸福吧,『对吧,学姊?』」

  BBB

  悲剧紧接着离开第二间酒吧后来临。

  「唔~我不行了,已经喝不下了~」

  全脸染遍玫瑰色的边边子醉得一塌糊涂靠在史旺身上。

  「很开心吧,边边子学姊?」

  「嗯!超开心!」

  「对吧?友情果然坚贞美丽吧?」

  「美丽美丽~」

  云雀在边边子的耳际,锲而不舍持续低语。卡拉OK之后一直如此,根本就是洗脑。

  付帐后的早纪走到外头,边边子回头问:

  「啊,早纪,多少钱?」

  「啊,等一下再说,没关系。」

  「咦?可是刚才的店也是……」

  边边子耽溺酒精的眼神恢复正常,但——

  「哎呀好了啦,早纪前辈都这么说,这种小事没关系啦!」

  「哦…是哦?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云雀装傻地插嘴道,顿时边边子又回到傻笑的烂醉样。

  「那学姊,去下一家店吧!」

  「耶?还要喝?」

  「明天休假嘛!来培养更加…更加亲密的关系吧!好嘛!好嘛?」

  「呵…呵……那好吧…再一家……」

  「就这样就这样吧!啊——对了学姊?说起来前面有家感觉不错的饰品店耶……」

  就像对付毫无缚鸡之力的人。早纪与史旺看向云雀的眼神超越钦佩而更添畏惧之心。

  但——

  「哎,边边子,好好走。」

  「谢…谢谢,史旺……」

  就在边边子独自迈步向前时。

  突然那只脚停下来,脸色迅速变化由红转白又接着发青。

  在惊讶的同事面前,边边子双手全身摸递,从一个口袋摸索到另一个口袋—

  「没有……没有……!」

  她反覆说着。

  终于,云雀赫然察觉:

  「……边边子学姊?难道,『不见了』吗?」

  接着边边子这时回过神。

  她挤出露骨的假笑——

  「你说不见了……是什么?」

  「当然是彩券啊!」

  云雀打破前辈的笑脸,揪起边边子的胸襟:

  「骗人的吧?开玩笑的吧?」

  「小…小雀,为什么知道彩券的事……!?」

  「是我在问你!说要去饰品店是小玩笑!做过头我道歉!拜托跟我说是骗人的!」

  「不…可是…真的…没有……」

  边边子低喃道,云雀的动作彷佛失去动力停住,史旺与早纪也愕然地盯着边边子。

  边边子双眼渗泪:

  「为什么?我明明有好好……好好收着……」

  她便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在周遭被沉痛的沉默笼罩下,云雀毅然决然地抬起头。

  「……找吧!」

  「去哪找?」

  「所有地方。今天一整天曾去过的所有地方——好了,站起来,总会想办法找出来,不要紧,我们会帮你。」

  「小雀……」

  可靠的安慰让边边子泪腺更加放松。

  然而,晚辈却非常冷静。

  「首先请脱掉衣服。」

  「……咦?」

  「或许卡在衣服里,常有这种事。」

  「也…也是,那去哪里脱……」

  边边子寻找能换衣服的地方,但云雀已经立刻将她的外套剥除。

  她默默无语地将由内翻到外,并且将口袋全都掏出来。

  「……没有。」

  然后将外套扔在地上。

  接着拆领带,开始解衬衫的钮扣。吓呆的边边子在被解开第三颗时终于慌张阻止:

  「等……等,小雀?」

  「请把手举起来。」

  「你…你说什么!怎么在大马路上脱!」

  「这是紧急情况,请谅解!」

  「怎么可能谅——啊啊啊!别扯开我的衣摆——」

  边边子拚命抵抗,云雀变得不耐烦起来。

  「不要耍性子!」

  「好痛!小…小雀打我!?」

  边边子一面哭一面捂住脸颊,云雀则转向说不出话的史旺——

  「史旺前辈,请帮忙压住手臂!」

  「等…等一下,小雀,冷静一……」

  「对嘛!你在想什么!」

  「都叫你别耍性子了!」

  「好痛!又…你又打我!?」

  「全裸个一两次又怎样!?是彩券耶!是为了大家呀!」

  云雀的眼神不寻常:这时边边子终于才注意到这点。

  「你…你……该不会醉了?」

  「啊!对了,她在刚才的店里喝了鸡尾酒。」

  史旺附和边边子的话。

  特区与本土不同,十六岁起就能喝酒;但云雀十五岁,未曾喝过酒。

  「噫!小雀!清醒点!」

  「该清醒的是学姊你,张开你的双眼,给我瞪大眼睛找!」

  「史…史旺!救我!救救我!」-

  牧……吵…吵儿瞪救啪!—

  当着史旺慌乱无措之时,云雀终于扒下了边边子的衬衫。只见弹出的钮扣与外露的内

  衣。接着云雀领悟到衬衫内没有彩券后,接着毫不犹豫地对裙子出手。

  另一方面,在这时——

  「啊,小纪!」

  「小…小太郎!?还有次郎大人?」

  望着惨无人道的晚辈们而呆立在酒吧前方的早纪,因突然被叫住而瞠目结舌。

  呼唤她的是小太郎,后头还跟着次郎。

  「原来是早纪,晚安。」

  「次郎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跟哥哥到外面吃饭呀。」

  小太郎代替哥哥精神奕奕地回答,似乎因难得外出用餐而心情极佳。

  「小纪也出来吃饭?难道小边边跟你在一起吗?」

  「唉…算是……」

  回话的早纪视线投向晚辈们的方向。可是,这附近早就挤满人潮,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其实呀,这东西掉在小边边的房间前。」

  「这…这是!」

  小太郎手上毫无疑问就是彩券。不但谨慎地以麦克笔署名「葛城边边子」,甚至注记地址与电话号码。

  「这应该是彩券,看到特地署名,应该是中奖了。」

  「嘿嘿,其实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跟哥哥去吃饭庆祝,本来也想等小边边,可是她一直都不回来。」

  「看来是跟各位庆祝去了。不愧是边边子,很有义气。」

  兄弟俩愉快地微笑。早纪不知道该说什么,脸颊一僵。

  然后,听见花样年华少女的惨叫,三人同时转过头。

  在他们的视线上,有一件深蓝裙子在夜空中飘飘舞动。

  BBB

  「……真的很抱歉,即使说从半途就醉了……」

  「别太在意了,云雀。到头来也有找到,边边子也为隐瞒不说而反省了。」

  隔天,星期六下午三点,边边子他们住的老房子中,除了次郎与小太郎外,还有云雀、

  早纪、与史旺。被晓得彩券中奖的边边子振作情绪招待大家。

  边边子本人去银行兑换彩券。其他人正等着她,但在纸箱围绕的兄弟俩房间内,已经堆满带来庆祝的啤酒、红酒、香槟、还有超高级寿司。

  「可是次郎大人,真的没问题吗?」

  接着史旺以截然不同的态度与遣词用字,若无其事地握起次郎的手:

  「说起她……总觉得可能等着她的是实际上弄错号码、或是去年的彩券……这类结局。」

  「放心,今天早上,边边子看电脑与报纸重新确认很多次了。」

  「小边边怎么还不早点回来?我只吃过会旋转的寿司,早纪喜欢吃什么?」

  「我都……啊,小太郎想吃的话,我的也给你。不过,那个,可以的话让我直接喂……譬如,啊~张嘴。」

  「可以吗?」

  「是…是呀!哎呀,真是的,边边子怎么不快回来!」

  大家都不知不觉浮躁起来,一副充满就等着主人翁回家的气氛。

  此时,边边子终于回来了。

  「各位,久等了!」

  「回来啦,边边子。」

  「怎样,小边边,有确实拿到钱吗?」

  小太郎开口问,所有人均咽了咽口水,视线聚集在边边子身上。

  「……呵呵呵。」

  边边子开心地笑了。

  接着,得意地将手伸进皮包,从中取出钞票。

  数量是——五张。

  「当当!快看快看!『五万日币』!」

  边边子一脸咧破嘴的笑容说。

  发出欢呼声的只有小太郎。

  「唔哇~好棒!小边边!」

  「是吧!嘿嘿~」

  无法确切掌握现实状况的云雀出声对分享喜悦的两人说:

  「……学姊?那个……这是……」

  「我第一次彩券中三千日币以上,呀~真开心真开心!」

  边边子对愕然的晚辈真心诚意地哭起来,声音一扬:

  「谢谢大家,居然为我这么盛大地庆祝……耶…这是什么?海胆?还有鲔鱼……而且好大一块!」

  「是超高级寿司,很棒吧?」

  「超高级!?超高级……什么?耶~……那个——一、二、三……」

  边边子的笑容出现裂痕,每数一个,视线便落回手上的五万日币上。

  早纪忍不住站起来。

  「边边子,这些全都是我们的贺礼。」

  「是…是呀,边边子,别在乎价钱的事!」

  「学…学姊,来吃吧。乾杯!无论如何,先乾一杯!」

  史旺与云雀在早纪之后也起身猛烈开啤酒。不管谁的脸上都充满坐立不安与罪恶感。

  次郎一时之间宛如被枪射到的鸽子的表情,最终仍低下脸,双肩颤抖,开始窃笑起来。

  听到是请客又才恢复笑容的边边子则——

  「你怎么了?次郎?」

  「……没事没事,边边子真受朋友爱护啊。」

  边边子歪头看着笑不停的次郎,但当云雀递给她酒杯时,又如春天临世般绽颜微笑。

  「谢谢,小雀。」

  「不,别这么……不,也是啦,学姊,我真的很开心……」

  云雀黯然落泪,当然边边子并未发觉。

  「好了,各位,今天谢谢大家!彩券万岁!乾~杯!」

  这天,从边边子老房子中传出她不绝于耳的笑声一整天。

  中场休息 2

  「希望会中,希望会中,希望会中!」

  「啊哈哈,学姊好夸张啊。」

  「这什么话,小雀。这种『意念』可是很重要的,之前的彩券也是这样才中的。」

  放下工作的午休时间。边边子与云雀停顿于街角的彩券行。花掉仅剩的所有钱,再度将梦想寄托于彩券上。

  边边子买散号而不是买连号,严密挑选购买的彩券,譬如「发财的『8』!」或「幸运七的『7』!」,彩券行的老婆婆从五分钟前就开始打瞌睡。

  「这次我要发愤买三十张,从机率来说,应该能得到十五万日币的大钱。」

  「这是随你高兴忽略许多状况的机率吧。」

  「啊,头与尾是『4』『5』『9』,总觉得有会中奖的预感,啊,这一张是『21』,不错嘛。买下、买下……」

  「会中就好了。」

  云雀以温暖的眼神瞧着呼吸紊乱的学姊,目光彷佛守候侄子的亲戚姊姊一般。

  「好,这样就三十张。小雀呢?不买吗?」

  「我?嗯,怎么办好呢…」

  「买看看嘛,就算没中,到宣布号码前都会很兴奋。对了,这次就来一起写个『如果中了三亿日币怎么用』的计划书,我决定最近的休假就这么过。」

  「哇……真没生产力……」

  「咦?」

  「啊,没事没事。那,我也去买买看,只要一张。」

  「一张,真是无欲无求,好了,我要是中奖的话就请客。」

  「好,我很期待。」

  边边子将三十张的彩券展成扇形露齿一笑,云雀则将一张彩券微笑地紧握在手。两人聊着三亿日币的计划,感情很好地一起回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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