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贤者转生 最终章 某对吸血鬼的兄弟

   

  “——没有问题吧。”

  来访特区的朱姬,看了一直沉睡的小太郎,庄重地告知紧张着的边边子和次郞。

  “再稍晚一些。再稍稍晚一些,就会醒过来。”

  说着,非常疼爱似地看着少年的睡颜。

  然后,这么补充。

  “只是,那个时候会完全觉醒吧。你们也,做好那个打算。”

   

  那是,圣战结束后,过了一个月的事。

   

  那一天边边子也非常繁忙。

   

  “呃,这样子结果,事情还是平行线一样没有进展?”

  厌烦着却也浮出苦笑,边边子快步前进着向两边的两人确认。

  “对不起。交涉了好几次,但我们说服不了……”

  “说起来,那些家伙太任意妄为了!因为特区承认吸血鬼的权利,就打算做大爷!明明是初转生者也不懂礼仪!”

  抱歉地说明的,是“义士皮库罗托提斯”的年轻长老基克洛·罗西尼。以女中学生的样子鼓起脸颊的,是率领某个弱小血族的菲妮·周。基克洛是在特区初次发生的吸血鬼事件“罗摩斯事件”以后,周是边边子做自由调停者时的朋友。两人都是在特区脱出时不留余力协助的吸血鬼。

  “总之,不管哪个血族都直接见面谈话吧。周围还没出现实际伤害吧?”

  “但只是时间的问题哦?现在汉先生想方设法让他们冷静。虽然相互劝告着。总之那是头脑不好的笨蛋啊。”

  对那边的态度相当难以忍耐吗,周不断地愤慨。

  周说的汉也是边边子相识的吸血鬼。因为是年老后才转化的,和其它的吸血鬼们有区别。虽是这么说,因为基本是沉稳平和的人,很难对血气方刚的初转生者发挥影响吧。

  因为从太阳还很高的时候就被迫东奔西走,就算不是性情不定的周也会招来焦燥。然后,成为问题的初转生者们也是一样的。

  “可是边边子——啊,不,所长。说实话,你去见面或许会是反效果哦?虽然是不知时务的人们,但我不认为就连你的事也不知道。那样就会惶恐还好——”

  “对对!那些家伙可能反而会得意忘形哦?只要有许可,我们就会去教训,我想那样子更直接了当。”

  基克洛向雇主提意见,周也全面赞同。可是边边子没有放松脚步,“不行哦,那样子。”地驳回了。

  “经常都说的吧?调停员不能轻易动用暴力。更不要说,你们是初代的吸血鬼调停员啊?为了给后辈做模范,必须要好好地从日常就有意识。”

  特区第二地区的小巷。本来是接近贫民窟的地区,但现在定居者也很少了。在闲静的小巷喧哗的,只有边边子她们。

  那是多云却让人心情愉悦的晴天。跟随边边子的基克洛和周虽然都戴着墨镜,但对阳光还是有些弱。然而,对边边子的话表示着不满的态度,还是忠实地跟在她的后面。

  只是,在向前走的边边子后面偷偷摸摸地。

  “……说实话,没想到调停员的工作是这么辛苦的。不,有想到会辛苦,但要说是辛苦的种类不同吗……”

  罗摩斯的事以来退下长老位子的基克洛,现在又再次在特区率领他的血族。也就是说,兼任着长老和调停员。周虽然不及基克洛,但在伙伴中也是首领等级,忙碌程度是相似的。

  “真的啊。时间被限制,净是就业规则,加上白天都要工作。……虽是这么说,还是不及兼任所长和‘乙女’的边边子啊。”

  “到底什么时候睡觉呢。在某种意义上,比吸血鬼更坚强。”

  “年轻真好啊。嘛,年轻时候的胡闹,一旦上了岁数马上就会在肌肤上——”

  “我听得到哦?在十来岁就转化的吸血鬼,说得好像知道什么一样!”

  对部下们的悄悄话,边边子一边走着一边越过肩膀回头。然后,“哎呀?”地停下脚步。

  “次郞呢?”

  “诶?”

  “哎呀嘛,在那里哦。”

  周指着的前方,应该在最后的次郞,趴在路上倒下了。拿着的太阳伞倒在旁边,簌簌地冒着白烟。似乎被阳光打倒了。

  “喂次郞!振作一点啊,真是的。”

  边边子慌忙赶回去。同事的两人,相互对视。

  “……所长的护卫那样子好吗。”

  “唔……”

  对周冷淡的意见,基克洛也只能苦笑。

  然后,那个时候,突然什么爆炸的声音响起,小巷的对面粉尘膨胀。接着,数人的怒鸣声和骚乱声传来。正好,是边边子她们准备前往的方向。

  似乎,初转生者们终于开始暴动了。周“哎呀”地盖着眼睛,基克洛露出认真的表情。

  “果然,汉先生也压抑不住啊。”

  “——看上去是了。所长!我们先过去了。”

  这么留下话后,基克洛和周活用吸血鬼的脚力,直接冲出小巷。边边子喊着小心一点,信赖地目送部下们的背影。

  “好了。次郞也振作一点啊!会被晚辈笑话哦?”

  “……我,我到底只是边边子的护卫。不是调停员。那些家伙不是什么晚辈……”

  “不要说歪理。啊,不是正好阴下来了吗。”

  上空似乎有云靠近。小巷稍稍变暗。次郞的身体停下冒烟,倒下的吸血鬼,终于松了口气。

  “……啊啊,真是的。白天就争吵,最近的初转生者日夜颠倒了吗?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

  “是是,不要说无聊的抱怨和借口,我们也要快点去现场了。”

  对站起来拍尘的次郞,边边子“唔”地伸出双手。

  “……什么。”

  “抱我。”

  次郞叹了口气,可是轻轻地用双手抱起边边子。边边子代替地拿着太阳伞,被次郞抱着,把伞遮在他的头顶。

  “这也和护卫的业务有一点不同的感觉。”

  “那么不如开除护卫转做侍从什么的?”

  “晒到太阳掉下来我可不管啊。”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告诉事务所的名誉顾问让他们骂你。”

  对次郞的挖苦,边边子平然地回嘴。顺带一提,现在作为她担任所长的事务所名誉顾问的,以始祖“豪王弗瓦德”为首,全是“狼王加鲁”的路易·玛尔芬、“真祖混沌”的“南之朱姬”等著名的大吸血鬼们。仅仅不过是古血的次郞,对所长的忠告露出苦涩的表情。

  “这是‘公司’作为目标的‘人与吸血鬼的共存’吗?真是生活艰辛。”

  “不要啰啰嗦嗦!要快点哦?”

  “我知道了。拜托了,请真的好好抓着。”

  说着,次郞向路面踢了一脚,飞到小巷之上。

  总之,在旁边建着的店子的屋顶着陆。发生骚乱的,是在小巷尽头前方流淌的宽阔运河的对面。

  次郞吸气,奔跑。从屋顶向屋顶跑着,一下子就冲出了街道。

  在运河的前方大大地弯曲身体。

  跳跃。

  轻轻地,在次郞手中,边边子的身体浮起。边边子为了不让风吹走,紧紧地握着太阳伞。

  基克洛和周在横渡运河的桥上跑着。注意到这边停下脚,以惊讶的表情仰视边边子她们。边边子从次郞的手中,以笑容小小地挥手。

  以稍稍,骄傲的笑容。

  “——呐,边边子。”

  “什么?”

  “真是好天气啊。”

  “在讽刺吗!?”

  平稳地流淌着的运河之上,又开始冒烟的次郞和拿着太阳伞的边边子飞了过去。

  结果,初转生者间的纠纷结束,是在边边子她们到达现场的半小时以上之后。

  “公司”的云雀的电话打入手机,更在那十分钟之后。

   

  再稍晚一些。

  朱姬这么预言后,边边子在伤势痊癒后,一直辞退尾根崎的代表就任邀请。虽然在无论如何也必要的时候会完成作为“乙女”的任务,但那之外也不在“公司”工作。

  就算不清楚地告知理由,周围也察觉到了。边边子决意把剩下的时间,尽量长地和次郞及小太郎一起渡过。

  “在圣战前的动员会上,不是说过要停职吗。”

  这是边边子无形的辩解,尾根崎及神父一起露出咬碎了苦虫般的表情。

  虽是这么说,但边边子的——不是“乙女”,而是葛城边边子的存在,对“公司”的大多数人类来说依然是必要的。不管如何,现在“公司”,是在进行连日战争般的东西。

  圣战终结以来,围绕特区的状况,每日眼花缭乱地进展着。然后,为了应对状况,“公司”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那正是,把应该经历十年、二十年达成的改革,在一个月、两个月进行。还有,那是不这样的话就会有破绽般的情势。

  可是,重生的“公司”毅然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大,在十字军及有力血族的全面协助下,把那个日程毫无破绽地消化了。联合人类社会和血族社会,以自己的手,更新着历史。“在新加坡的时候,‘还’要好些”,是经历了败战和凯旋的“公司”职员不止一次说出的抱怨。只是,说出那个抱怨的时候,职员们是充满活力的自豪眼神。

  总之,在这种状况,边边子也不能只凭自己的愿望来过。于是她作为妥协案提出的,是调停员的育成。调停员的补充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作为组织的规模大幅扩大的“公司”,现时点调停员的数量已经压倒性地不足了。

  边边子回到以前做调停者的第二地区的小屋,重新开张了“葛城边边子调停事务所”。然后在那里,锻炼能应对新时代的,次世代调停员。

  而且,边边子最初雇用的不是人类而是吸血鬼。她想要育成“吸血鬼的调停员”。对完全没有那种构思的尾根崎和神父,边边子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因为那是必须的吧?”

   

  于是,现在边边子与作为“乙女”的活跃不同,运营着民间的调停事务所。教育、指导吸血鬼的调停员生活着。

  和护卫的次郞,一直睡着的小太郎一起。

   

  做完云雀的事,已经是傍晚了。

  “已经可以了吗?”

  “嗯。久等了。”

  复原的“公司”总部大楼。向避开人眼从后门出来的边边子,等待的次郞走近。像是要解开边边子身体的疲惫,大大地伸直背露出笑容。

  “对不起啊。被强制处理善后工作了。”

  “不。这边也无事结束了。今天难得地之后也没有安排,大家都先回去了。”

  白天的谈判,本来应该今晚进行的。那没等到夜晚就起了纠纷,总算平息了,所以今晚久违地什么安排也没有。当然,事件发生马上赶过去是调停员的宿命,但只要今晚特区平和,边边子和次郞也都久违地可以悠闲。

  “嘛但是很累了,不绕路直接回去,在家里舒服一下吧。小太郎君也很寂寞吧。”

  边边子说出小太郎的事后,次郞淡淡地微笑着首肯了。小太郎虽然一直睡着,但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小太郎果然就是小太郎。不管是对次郞还是对边边子来说,他的存在感都是不变的。

  “怎么样?难得来到了第八地区,回去要用凯恩吗?”

  说凯恩主要就是他的缩地。可是,对坏心眼地询问的次郞,边边子更加坏心眼地笑着,打横摇头。

  “凯恩也很忙,奢侈可不好啊。就用次郞吧。”

  然后,就像白天一样只有外形是可爱地,向次郞伸出双手。次郞苦笑着“听您的吩咐”地抱起边边子。然后,开始在高层大楼并列的新市街区的街道轻快地奔跑。

  途中,行人惊讶地投去目光。那没有发展成为骚动。现在的特区,吸血鬼的疾跑也已经不那么罕见了。虽是这么说,不说次郞的红色西服装,被抱在手中的边边子可是名人。次郞尽量不引人注目地踢着大楼的墙壁,在通行的人们头顶移动。

  西边天空的夕阳也,已经只剩下余痕了。和白天不同,次郞的脚步强力,可靠。边边子以放松的表情,在吹到脸上的风中眯起眼睛。

  “——云雀的事是什么?”

  “嗯?啊啊,和平常的一样。下个月的日程调整。”

  “果然‘乙女’还是香饽饽吗?”

  “嗯……但是,进入今年以来,还是比去年要少多了。现在反而,云雀和早纪姐她们更忙。当然,思文也是。”

  边边子离开“公司”后,云雀继续做高层的秘书。因为和边边子很熟,尾根崎什么的也相当依赖她。只是,经过数次痛苦经历的结果,只有泡茶绝对不会让她做。拜其所赐,尾根崎及神父以下“公司”的高层,不管多繁忙的时候也自己泡自己的咖啡。虽然本人很茫然,但甚至有太过年轻的批评的秘书,现在在“公司”的女性职员们之间,反而高出一等。

  另一方面,早纪和思文两人,作为新生的调停部的中心人物活跃中。特别是早纪,就任组织改编了的调停部的总经理,成为现场的引领者。思文也不仅是作为调停员,还担任了和过去的CEO联盟的窗口性的职位,负责从公开到非公开的各种政治交涉。

  “云雀和早纪姐及思文见面的机会很多,但两人似乎都在见面时像念咒一样叫着‘想休息,想休息’哦。”

  像是眼前浮出那个样子,边边子呵呵地颤抖肩膀。

  “是这样吗。但是,两人似乎都很精神啊。……上一次见面,是去年的年底?”

  “嗯。铃介的欢送会的时候。结果,大家完整地聚集,那是最后了啊。”

  “那个男人也是,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呢。”

  铃介虽然伤治好后,回到了“公司”,但看到组织改变,新体制安定后,突然递交了辞职信。认可他的手段和业绩的尾根崎准备了新的岗位强力挽留,但结果心意没有改变。到了去年年底告别了“公司”,离开了特区。

  “本来就没有埋骨于特区的打算。嘛,如果又有了有趣的事,会露脸的。那个时候,会带回来堆积如山的土特产,所以期待吧。”

  直到分别的时候,铃介还是平常的铃介。可是,他自己没有表露出来却或许也想了很多。边边子和云雀——以及,生硬着巴特力克也——惋惜地分别,但长时间交往的次郞和凯恩,沉默着点头,将他送出。

  还有,离开特区的不只有铃介。沙由香也在去年的夏天,离开以猛烈的势头复兴的特区,向世界的夜晚启程。

  不过,她的理由很简单。

  “发呆的话,熊里装着的东西就会回来吧。”

  对感到寂寞的边边子,沙由香以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生气的态度,这么说明。似乎,和转化后一起生活的咆呜嗷呜里的人物,相当不想再见面。两人有着如何的交往,边边子反而有兴趣了。当然,沙由香不会告诉她。

  “而且啊。我是在没有觉悟下转化的,说实话以后的漫长时间要怎么过才好自己也不知道。血族社会的事也只从人类一侧看过。虽然对特区也有迷恋,但现在比起那个更想作为普通的吸血鬼在月下的世界行走。”

  说起来,“斗将”的血统有流浪癖似的东西,以前听沙由香自己说过。这或许也是“血”的引导。沙由香最后悄悄地留下将娜娜拜托给边边子的话后,一个人安静地从特区启程。

  那个娜娜,现在回来了家人身边。只是,在边边子的斡旋下在“公司”开始了调停员的见习。虽是如此,似乎完全没有在“公司”就职的打算,打算在能自立后马上,追赶对自己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特区的沙由香。明明是调停员的见习,长期逗留在镇压队的宿舍学习吸血鬼的搜索术。说不定,她出发的日子也并不是太远了。

  “啊,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刚才听云雀说,凯恩也从明天去中国。似乎朱姬发过来了联络!”

  “哦哦。那么终于龙殿能回来这边了?”

  对边边子传达的好消息,次郞也不由自主现出笑容。

  从咆呜嗷呜转移到沙由香,从内侧补助不成熟的她操纵螺炎后,圣的灵魂为了自己的转生,回到了虎仙等待的昆仑。只是,听朱姬说,附身于无机物潜伏的半年时间,似乎给予了他的灵魂不小的影响。虽然圣在香港圣战时也失去身体转生,但比那个时候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还有,因朱姬所说的“那家伙死太多了”,似乎需要由虎仙亲自重新锻炼的时间。同样被虎仙严格训练过的次郞,在同情的另一方面也稍稍感到奇怪。

  可是,那似乎也终于结束了。特区的守护者正式回归特区的时刻终于来临。

  “转生了就是说样子也变了吧?这次变成怎样的人呢。该不会,变成女人了吧。”

  “谁知道呢。但是,我想见到面马上就会知道的。在特区再会的时候,也让人吃惊地马上认出他了。”

  次郞稍稍怀念地说道。边边子也从次郞的手中,眺望太阳已经沉下的西边方位。

  顺带一提,过去迎接龙王的凯恩,重新成为“海洋银行”的经理。现在也留在特区协助“公司”。

  只是,对混血化的凯恩,血族社会的眼睛极端严厉。就算是“海洋银行”,也是从渥洛克家独立的状态。现在打倒九龙王的功绩,还封杀着对他的大部分批判。可是,今后只要他有任何的失态,持有古老思想的吸血鬼及血族,会一起把他从公开场合排斥吧。即便“公司”为他辩护,经过长时间培育起来的偏见,不会轻易被改善。

  虽是这么说,凯恩本人“正如我愿”地挺起胸膛。或者说那或许既是对过去他服侍的“小姐”的赎罪,也是饯别。龙王不在的期间作为特区的吸血鬼代表活跃,他的存在又更增加了重量。

  “……大家,都在努力啊。”

  次郞不由得嘟哝。边边子点头。

  离开特区的人,留在特区的人。在这之后特区也肯定,会吞下相遇和分别,再会,继续前进。

  在什么时候,能大家一起看月亮的日子会到来吗。

  还是,那样的日子不会来临——可是代替地,或许和还没见到的新朋友一起欢笑的日子会来临。

  时间推移,时代流逝,人也在改变。不管哪一个都有相等的价值,正因为如此自己,现在应该认真地活着吧。

  边边子吸入满胸的夜晚空气,了望特区的天空。然后“啊”地嘟哝。

  “次郞,在这一带降落。之后走着回去吧?”

  “怎么了,突然?”

  “因为——”

  边边子指着东方的天空。

  “看。漂亮的满月啊。”

  次郞也越过肩膀向后面回头。摩天楼群的剪影对面,圆圆的月亮淡淡皓白地闪烁。

  “原来如此。那么,就奢侈一下来月夜的散步吧。”

  那个时候两人所在的,是刚好进入第二地区的地方。从这里不是不能走着回去的距离。可是因为难得,次郞决定再向前走一点,在沿着海岸的小路走回去小屋。

  降落在地面后马上,边边子的眼睛闪耀。

  “看,次郞。樱花已经开了。”

  “真的。开得很早啊。”

  在大海沿岸绽开的樱花树下,两人并排仰视树枝。虽然还是刚开始,但花蕾已经做好准备,就是现在就是现在地开始绽放。在宽广延伸的树枝下,新的春天气息稍稍包裹着身体一般。

  “又一年过去了啊……”

  感慨深刻地,边边子嘟哝。然后,“走吧”地拉过次郞的手,一起开始走在归家路上。

  这附近在第二地区也是僻静的地方,完全没有人的气息。不管是周围的海岸还是樱花或是满月,全部都是边边子和次郞两人的东西。边边子的心被解放,和特区的空气融为一体般的好心情。

  “海风也不是太冷啊。”

  “诶诶。转成适于生活的气候了。”

  “次郞是吸血鬼,气温什么的没关系吧。”

  “想不到是调停员的话啊。况且我是日本的吸血鬼。热爱四季的心也不会输给人类。”

  “那么也热爱一下白天如何?”

  “那个……因为是对方拒绝了爱。”

  被套话的次郞,保持着有余裕的样子移开视线。边边子呵呵地笑着,拉过握着的次郞的手。

  “今天的晚饭有什么呢。”

  “的确,你不是说过为了预防交涉拖延时间,会做晚餐的便当吗?”

  “啊,对啊。结果工作没有了,但用那个可以做些什么。”

  “反正这样了,就那样子做成便当,在外面吃或许也不错。”

  “赏花——太早了,赏月?”

  “是的。幸好红酒也刚存足了货。”

  次郞愉快地补充。边边子愕然仰望天空。

  “啊,对对。不管是樱花还是月亮都好,重要的是想喝红酒啊。”

  “啊,当然边边子的便当也非常好哦?我,很喜欢。”

  “没有红酒也喜欢?”

  “……把爱情做比较可不好哦,边边子。”

  以困扰的表情次郞回答。边边子以温柔的心决定停止继续追问。

  大海很平稳,浪也不高。波涛微弱的声音,在天空的月亮的看护下,就像开始沉睡的海的呼吸。让心平稳的,舒服的声音。

  “……对了。”

  边边子明朗地嘟哝。

  “赏月的话,小太郎君也会高兴呢。”

  虽然边边子过着繁忙的日子,但关于每天的用餐还是尽可能在家里进行。和次郞,以及小太郎一起。铃介的欢送会时也是,把大家招呼来小屋,和小太郎一起送别他。那个时候边边子,有种好几次听到和大家一起嘻嘻笑的小太郎的声音的感觉。

  “已经,一年了吗。”

  “……是的。”

  “比想像的,要漫长——啊。”

  “是吗。”

  “嗯。我以为会更快。”

  次郞也不会问是什么。一年。不管是长是短都无法马上决定的时间。

  现在边边子也是。

  “……啊啊!但是,果然也有一下子的感觉!不可思议啊。时间真的是一直都以同样的速度流逝的吗。”

  “哲学的问题啊。”

  “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

  次郞开玩笑般地说道。边边子对不管过多久都没有大人样的吸血鬼,因他的说法,甜蜜地,凝视。

  两人第一次相遇时,边边子十七岁。现在,她已经二十岁了。虽然边边子认为自己已经成长了很多,但次郞如何呢。变了多少,没变多少呢。

  人和吸血鬼,时间的掌握方式也不同。对边边子来说的时间和对次郞来说的时间是相异的。

  只是,两人一起渡过的时间,确实存在着。然后,以后也一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会消失。在过去这个记忆中,一直残存。

  “……嘛算了。至少,是快乐的一年没有错。在那个意义上,不得不感谢一年前的次郞。”

  “你在说什么。取回特区,也有你的功劳。”

  “不是那个意义。”

  “诶?那么,是什么意义?”

  “那个,所以说……”

  对似乎不可思议的次郞,边边子突然扭扭捏捏地移开视线。

  “……如果一年前没有明确地说……这一年,就算同样地渡过,也肯定会难受吧……或者应该说……”

  “什么?到底在说什么事?”

  “算,算了啊。我非常清楚你不知趣又钝感!”

  “什么啊?结果最后是骂人吗?”

  对嘟起扁嘴的边边子,次郞露出困窘似的,奇怪似的表情。边边子哼地红着脸——但是,握着的手没有离开——沉默着在夜间道路上行走。

  感觉着赤血和黑血的,相互的体温。

  终于——

  在边边子的肚子控诉了空腹,夜晚的帷幕完全降下时。

  开始发芽的樱花树排对面,开始可以看到两人的家。

  可是,看到大楼屋顶上小屋的时候,次郞变了脸色停下脚步。从握着的手,传来次郞的紧张感。

  边边子察觉到了全部。

  两人同时转头,对视。然后,什么话语也没有交换,次郞抱起边边子,向着小屋冲去。

  穿过樱花树排,飞跳到大楼面前。两人一口气降落在屋顶——小屋前面。

  次郞放下边边子,跑近小屋的入口。边边子也无言地跟在次郞后面。两人站在门前,没有犹豫地打开了门。

  房间没有点灯,代替地从窗口,满月的光射入。

  然后,被月光淡淡照耀着的小屋中。

  始祖醒过来了。

  不管是在昏暗中闪耀的黄金头发,还是映着夏天的大海般的眼瞳,或是回视两人的天真表情,都没有任何改变。

  可是,在那里的是始祖的事,不用说明,次郞和边边子都能理解。月下生出的无法比拟的尊贵存在,就在那里。在那里,看着两人。

  “贤者伊娃”。

  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伟大的吸血鬼之一。

  “……哥哥……小边边。”

  小太郎一个人蹲在小屋中,强忍着泪水。深深的痛苦和悲哀,从小太郎的全身传来。

  然后,他在渴求的事也,看一眼就能知道。

  他正渴着。

  渴求血而醒过来了。他在渴求过去,托付给自己的血族的血。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已经……”

  映着哥哥和边边子的大大的蓝瞳,眼看着就被泪水湿润了。

  边边子“笨蛋”地叫唤,扑向小太郎。双手捉住他,用尽全力抱紧。

  “很想见你……真的很想见你啊?太好了。终于,终于,又能见到小太郎君了!”

  “小边边——”

  小太郎对紧紧抱着自己抽抽嗒嗒地哭着的边边子,露出惊讶般的表情。然后马上咕地歪曲脸,和边边子一起开始哭。

  不断掉落的泪水,比血更温暖。

  次郞也在小太郎面前蹲下。

  “早安,小太郎。”地颤抖着声音说道。

  “……哥哥。”

  “——太好了。还是这样叫我啊。”

  忍耐着快要哭出来,次郞高兴地微笑。

  “你不这么叫我,有点寂寞啊。你这么叫我时,我从你那里得到了精神。”

  这么说着的次郞,向被边边子抱紧的弟弟伸出手,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抚摸着金色的头发。

  边边子抬起脸。

  “三人,到齐了。”

  次郞点头。

  “诶诶。终于和以前一样了。”

  两人的表情中,没有后悔也没有悲观。只是纯粹地,从心底为现在,这个瞬间喜悦。

  久等的再会,和感动一起品味。

  小太郎更想哭了。

  “哥哥。小边边——”

  对不起。

  刚要那么说的小太郎,却在中途把说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然后,看着次郞和边边子,被泪水濡湿的脸上,绽开美丽的,温暖的,耀眼的笑容。

  “谢谢。我,最喜欢你们两个了。”

   

  那一晚进行的赏月,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笑容和笑声。虽然没有活蹦乱跳般的活跃,但三人分享了确实的幸福。

  边边子和次郞和小太郎。

  三人的赏月,一直持续到接近黎明。

  第二天,边边子暂停了事务所,一整天关在小屋里哭着渡过。然后,第三天现身事务所和总部大楼,向大家报告了前天夜晚的事。

  那一天,“公司”的主要成员一律取消了傍晚以后的安排。然后,围着边边子,有些人哭,有些人感觉寂寞,有些人给她打气,交谈某对吸血鬼的兄弟的回忆。提前回国的凯恩和龙王也,听到边边子的事后说不出话,和她一起渡过夜晚。

  深夜,围绕边边子的聚会结束后,尾根崎再次,向她提出就任“第二公司”代表的申请。边边子闭着眼睛,以平静的表情同意了。

   

  可是,结果边边子作为“第二公司”代表正式就任,是在十个月以后了。

   

  被雪和冰覆盖的那个地方,是和外界隔绝的,一片银色世界。

  吸血鬼“北之黑姬”守护着,被称为圣域的地方。被纯白和静寂涂满的那个世界,和激变的俗世相反,现在也依然保持着数百年间没有改变的光景。

  那样,甚至让人感觉到严肃的雪原中,站着一个青年。

  美丽的青年。

  鲜艳的金色头发就像编织着满月的光,大大的蓝色双眸,寄宿着明亮强力的光。肌肤也白皙水灵。是有着俊俏、温柔美貌的人。和均衡的体格结合,只是站着,就让人感觉到柔和的健壮。

  可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青年酿造出来的空气。

  不管是多么不高兴的人类,都会不知不觉解放心情般——就算为黑暗思想郁闷,他只是笑心情就会明朗般,有着那样的气氛。有着对第一次相见的人也能莞然笑着伸出手般,和霭可亲的东西。可是,也能让人感觉到不可轻视的,不可思议的风格。

  青年的面前,有着小小的手制的墓碑。他自己制作的东西,刻着“咆呜嗷呜大公在此长眠”的文字。那里,是前几天迎来寿命终结的,他的旧友的墓。

  看着墓碑的青年的眼神,稍稍哀伤却温暖。就算什么也不说,也让人感觉到包围着般的温柔。

  对他来说,分别是日常事。现在只是,静静地祈祷安稳逝去的朋友的冥福。

  可是——

  突然他的表情,像阳光照射般一下子明朗起来。

  微笑着回头。

  然后,他站着的雪原一角——从盖着雪的针叶树林中,小小的人影和更小的几个影子,在雪原现出身姿。

  那是看上去十年前后的少年和出生不足半年的小熊们。

  少年发现他后,大大地挥手,嘶哑着声音叫道。

  “哥哥!”

  青年笑着,挥手。

  少年带着小熊们——死去的旧友留下的孩子们,在降雪中快要沉没着,拼命接近他。青年双手放在腰间,悠闲地等待少年以自己的力量来到身边。

  到达他面前时,小小的少年完全喘不上气了。辛苦抵达却暂时连话也说不出,哈哈地擦着汗喘息。周围的小熊们,以像是在说没出息哦的目光,仰视着少年。

  但少年反复着深呼吸,却还是没有示弱地抬起脸。

  可是,戴着的帽子太大,没法和个子高的青年很好地对视。注意到帽子在妨碍的少年,把那个帽檐宽阔,顶上尖尖的,赤红的帽子,移到脑后。因为扎起的绳子挂在脖子上,红色的帽子没有掉落,吊在少年的背后。

  少年再次“哥哥!”地仰视青年。

  那是精神很好,然后实在彬彬有礼的少年。不管是坚定的眼神,还是干脆的口吻,都给予了幼小但让人微笑般认真的印象。

  只是,少年虽然叫青年“哥哥”,但两人并不相像。和青年不同,少年有着东洋系的容貌和肌肤颜色。头发也是黑发。眼睛的颜色也是黑色。

  实际上,青年和少年的关系,正确来说不是兄弟。一定要说的话更接近“叔叔”和“侄子”。

  只是,那在真正的意义上也不正确。两人的关系,非常复杂。因此,决定以青年的希望作为“哥哥”接触。就像他的哥哥,对他一样。

  “哥哥!请听我说。刚才从特区来了联络。下个月母亲会来这里!”

  少年的眼睛闪闪发光,向哥哥传达这个大新闻。

  少年的眼睛,非常有特征。虽然颜色左右都是没有浑浊的清澄黑色,但只有右边的眼瞳,有着就像猫科动物般纵长的瞳孔。

  青年“诶”地老实地惊讶,亲爱地回看少年左右不同的——拥有两个血的眼睛。

  “那么,终于得到休假了。呵呵,明明只要拜托凯恩,什么时候都能来。还是那么顽固啊。”

  少年和母亲分开生活着。少年离开亲人身边,是希望让他进行剑的修行。那是母亲的方针。因此,他从居住的特区来到圣域修行。圣域中,有对他的父亲也进行过剑的指导的达人。

  “如何?能在妈妈面前,展示修行的成果吗?”

  “是的!九郎老师也表扬我素质很好。为了让母亲安心,我会竭尽全力努力。”

  少年以清爽的表情回答。青年晃眼般看着他。

  “这样啊。……但是,见到妈妈的话,或许会怀念想回特区哦?几乎一年没见了。”

  “没,没有那种事。我要快点成熟起来,代替父亲帮助母亲的工作!”

  “如何呢?来这里的最初的一、两个月,每天都看着特区的方向——”

  “哥,哥哥!?不是答应了那件事会一起保密吗!?”

  少年非常焦急地抓着哥哥的胸口。青年明朗地笑着,“我知道”地保证。不过,少年看上去还是不安。不管如何,那是心情一好什么都会说的哥哥。

  “但是,真的太好了啊。很高兴吧?能见到很久没见的妈妈。”

  “比起说高,高兴,是希望挺直背。因为不能让母亲失望。”

  “哦。……但是,没有不高兴吧?”

  “那个……”

  “见面,期待吧?”

  “……只,只是一点。”

  少年红着脸回答。青年如闪耀的满月般微笑,温柔地抚摸少年的头。

  “好了。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回去吧?”

  “好。”

  然后,青年向着黑姬的宅邸开始走去。可是,虽然青年毫不费力地在雪上行走,但少年做不到。和来的时候一样,身体一半埋在雪里向前进。

  青年向少年回头后,蹲下小小地耳语。少年最初害羞着,但结果高兴地被哥哥抱起。

  兄弟骑着脖子,在雪原开始走着。小熊们也,追在两人后面。

  天空中,是现在也没有变化的——月亮。

  安稳地看护着,走在雪中的兄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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