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天气稍微变差了些,厚重的灰色云层遮蔽天空。在感觉随时要闹起脾气来的天色下,文化祭第二天揭幕了。我拖着累积了疲劳的迟钝身躯来到学校后,为了准备第一场公演,直直前往视听教室走去。
脑袋之所以会朦胧不清,是因为疲惫的关系吗?做着自己不习惯的事,就是会劳心伤神。我实在不适合和同学通力合作。大道具负责人和演员相比,明明劳动程度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光是挤在狭小的后台,我的精神就逐渐耗损着。
第一场公演平安无事地落幕后,我终于卸下工作。这下子我就无须再奉陪班上的活动。我思索着该如何打发剩余时间,回到教室后便浑身无力地趴在桌上。
文化祭昨天已经逛够了,干脆就这么睡到闭幕典礼吧?教室并没有特别拿来用在活动上,因此我待在教室里不会妨碍到其他人才是。今天我和佐伯的自由时间并未重叠,所以也不会被他拉着到处跑。我既未和任何人有约,也没有想看的表演。
趴着往侧面看去,只见窗外是一整片深灰色的天空。我听见热音社在户外舞台演奏着闹哄哄的音乐,像是要吹散即将到来的雨势。之所以听不懂歌词,是由于震耳欲聋的音量之故,又或是主唱咬字有问题呢?我茫茫然地如此思考时,前方的位子传来有人坐下的气息。
「你想就这么睡下去对吧?」
我倏地抬起头来。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身穿红色班服,唯有一名做制服打扮的人物坐在我面前。
是藤二。
「……你来了啊。」
我以蕴藏着惊讶和厌恶的嗓音说道。事到如今,这小子哪来的脸大大方方地走进教室?
「我是来闲逛的。」
藤二丝毫不介意教室里八成都注视着他的目光,咧嘴说道。
「起码在最后帮点忙如何?」
「开玩笑,没有我办得到的事啊。不说那个,我们去逛文化祭吧。你来带路。」
我瞪大双眼。
「原来你对文化祭有兴趣喔?」
「没有的话我就不会来啦。」
「不,既然如此,你打从一开始就该提供各种协助啊。」
「我对那种事情兴趣缺缺。」
难道他当真是来闲逛的?藤二散发出的感觉,已经是普通的客人了。
「奏音呢?我们三人一起逛吧。」
我皱起了眉头。
自从夏天那件事以来,藤二并未积极和我们接触,甚至反倒是在闪躲。不晓得到底吹什么风,让他起了和我们一块儿逛文化祭的念头。归根究底,这小子对我们三人一道出游本身就不怎么感兴趣,因此他的发言非常矛盾。这便是那个「弥补行为」吗?
「干嘛?」
藤二似乎发现我对他投以怀疑的目光,只见他眯细了眼睛。
「没有,我想说你主动邀约实在很稀奇,感觉都要下雪了。」
「雨的话现在倒是在下啦。」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窗外开始下雨了。厚重的云层终于释放出雨滴。
「奏音人在哪儿啊?」
在藤二不断询问之下,我只好不情不愿地回答。
「……大概是在物理教室。」
方才我见到她有事找老师而离去的模样。
「你去叫她啦。」
「我去?」
「我现在被班导发现,事情会很麻烦啊。」
这倒也是,毕竟他从头到尾都没帮忙进行文化祭的准备嘛。虽说不会影响到成绩,但班导不会放任这种对班级活动超消极的学生吧。
藤二由口袋里拿出手机把玩,看来是在等我去找奏音来。在情势所逼之下我站了起来,为了去叫奏音而离开位子。
我离开教室在走廊左转,而后爬上中央阶梯。穿过四楼走廊后,往东栋角落走去。我在物理教室映入眼帘之处停下来,因为奏音正从正前方走来。
「咦?阿宏。」
奏音瞪圆了眼睛。
「你也有事找老师吗?」
「不,我是在找你……」
我不禁据实以告,随后不知所云起来。
「找我?」
我颔首回复。
「你有什么事吗?」
「……藤二来了。」
我的话语中带了点不悦,尽管如此奏音的表情确实开朗了起来。讨厌的感觉令我的内心嘎吱作响,发出有如剥除木板一般的声音。
「我还以为他铁定不会来呢。」
「我也这么认为。」
「他人在教室吗?」
「嗯,好像是刚刚才到校的。然后,他问我们要不要三个人一起逛文化祭。」
「藤二这么问?」
奏音会蹙起眉头露出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那才是正常情况。藤二永远是受人邀约、放人鸽子的一方,就连赴约一事都极其罕见。这样的他居然主动约人,让我忍不住觉得,是否当真要下起雪来了。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无妨……我没那么……」
我微妙地暗暗表达自己意兴阑珊,不过奏音却很开心的样子。起码在我眼中看似如此。
「不,既然我们三人能够久违地逛逛……而且你和我下午都是自由时间呢。」
「嗯……是没错。」
「这样呀,藤二来了……」
这时奏音展露的神情,令我发现一件事。那是隐隐约约存在我脑海中的一个可能性,当下它变成了事实。要承认它实在让我非常火大,可是考虑到她的立场,这或许是必然的。回顾她至今的行动,全都暗示了这个事实。
这样啊,果然如此吗?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蕴含了形形色色的情绪,有如雨云一般呈现混浊不堪的灰色。人生为什么会如此不顺遂?我感到焦躁及懊悔,感觉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好,这令我觉得不悦且不快。
但我依然觉得「果然如此」。因为有这种念头才得以接受。没错,我接受了这个状况。当然,精神受到相当程度的耗损——因此我才觉得,挖苦那小子几句也会被原谅吧。
然而,当我和奏音结伴回到教室后,却四处找不着藤二的身影。我望着自己的座位以及前后的空位,哑然无语。
「你们在找井崎同学吗?」
人在附近的女同学开口。
「嗯,他刚刚应该还在这儿才对。」
「他说什么有急事,已经回去了喔。」
回去了?现在才说有急事?
我打从心底感到错愕。他究竟想重演历史几次才满意?明明是自己开口邀约,爱失约也该有个限度。我也差不多该和他绝交了吧——在为此感到愤慨的同时,我心中某处却也觉得「果然会这样」,死心断念地认为「反正藤二就是这样的人嘛」。已经全都无所谓了,那种人自个儿横死街头吧。
可是,奏音不一样。
一听到藤二回去的消息,她便拔腿疾奔,有如一阵旋风般冲出教室,在走廊上狂奔。我连忙跟在她的后头。奏音活用了娇小的体格,在人声鼎沸的校舍走廊穿梭着,转眼间便抵达中央阶梯,两阶两阶地跑下楼,也不在出入口换掉室内鞋便直接往校舍外头飞奔,笔直地冲向校门。
「藤二!」
奏音在藤二即将离开学校腹地时赶上,追到他了。藤二瞪大眼睛回过头来,望着奏音与我。他八成没料到会被追上吧。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奏音一开口便揪起藤二的领口,不住猛力摇晃。
「是你说要三个人一块儿逛逛的吧?为什么要自顾自地回去!」
藤二不发一语,双眼望着我而非奏音。他的眼神在说「你快想想办法啊」。别开玩笑了。唯有现在,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我都站在奏音那边。我很清楚你的意图和心意,但那些事我才不管。那关我屁事。你的所作所为正是如此,根本压根儿没有考虑奏音的心情。你以为,她总是带着什么样的念头邀约你的?如今又是抱着何种感受,穿着室内鞋拼死跑过来的?
「有我在会很碍事吧?」
藤二俯视着奏音。
「你们两个去逛不就好了吗?反正你们感情很好啊。」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为何要把自己排除在外!」
奏音尖声逼问,使得周遭人群都好奇地看过来。就旁人眼中来看,大概像是感情纠纷吧。谁管你们,擅自去想象吧。
「我也觉得你该适可而止,藤二。」
我静静地出言责备。
「有些事情是不该做的。你以为自己像这样消失无踪,我和奏音还能老老实实地享受文化祭吗?」
藤二看向我的双眼。我心想,干嘛露出那种眼神啊?他的目光看似泫然欲泣。藤二一定不会在人前哭泣落泪,可是如今看起来泪腺却即将溃堤。既然要摆出那副德性,干嘛要做出这种事呢?
现在还不迟,快道歉,然后和我们一块儿逛文化祭。
「……我——」
藤二吞吞吐吐地开口。在此说出的话语,将会带有重大意义,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再开口啊——我如此瞪视他。
结果,藤二维持忍住泪水的眼神,挂着硬逼自己发笑的奇怪表情说:
「我讨厌你们两个。」
感觉我听见理智「啪」一声断裂的声音。奏音深深地吸一口气,接着倾吐而出。
「我不理你了!笨蛋!」
之后她转过身子,头也不回、一心一意地往校舍方向飞奔而去,我连阻止她的空档都没有。虽然我无意拦阻就是了。
我瞟向藤二。
「你真的是个大白痴。」
我打从心底如此认为。从没看过像你这么蠢的人。
四处有学生揽客的声音交错纷飞,走廊上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在文化祭的喧嚣笼罩下,让我们体会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分子……不,我们并未发出什么声音。噪音的影响也是原因,不过难以启齿的氛围更让我变得寡言。
我们随着情势所趋,两个人一同逛起了文化祭。和心仪的女孩独处,内心却不怎么雀跃,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我们最后一场文化祭了呢。」
奏音忽然打破沉默,松一口气的我便顺着她的话题走。
「是啊……虽然感觉统统都结束了。」
我和奏音都把班服换成了制服,心态上已经是旁观者。
「幕后工作也挺辛苦的。二年级的时候,我不曾那么努力。」
「我也是。」
我们并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步在举办文化祭的校内,或是去偷看人家的教室,或是远眺莫名其妙的布偶装,或是上上下下爬着楼梯,就仅是在各处巡游。
笼罩全身的倦怠感,有一天会化为美好的回忆吗?对我而言,文化祭并非强烈赌上青春的活动。即使文化祭的记忆对于当真卯足全力的学生们会闪耀无比,但之于我或许只会是疲惫的化石也说不定。
尽管如此,我认为自己某天必定会回想起今天的事。在文化祭第二天下午,和奏音一同漫步的事。
「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掉高三的事。」
奏音突如其来地开口,让我心跳漏了一拍。她是否也在思索着类似的事情呢?
「限定在高三?」
「嗯,许多状况都很特别。一、二年级时固然也发生很多事,可是没有三年级这么波澜壮阔。」
她之所以会面带苦笑,是因为我也包含在「许多状况」当中吗?
「明明今年春天会向你攀谈,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咦,是我害的吗?」
「对,就是你害的。」
奏音面带微笑地如此表示。
「自从有你在一块儿,藤二和我都变了。」
我摇了摇头。
「那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强悍到会给其他人带来影响。」
「没这回事。从藤二开始直呼你的名字以来,他就不再打架了。你有注意到吗?」
「看得出来吗?」
「对呀,因为他不怎么会受伤了嘛。」
奏音正经八百地说道。
「再说,如果没有你,藤二那天铁定不会来烟火大会。」
我不禁缩起身子。
我以为不聊那天的事是我们之间的默契,还想说事情已经当成没发生过了。借由绝口不提,勉强维持关系不致破裂。
「那只是碰巧吧?毕竟他很任性啊。」
「不,是托了你的福。唯有这件事是确切无疑的。因为无论我再怎么约藤二,一、二年级的时候他都不肯来看烟火呀。」
「……临时毁约?」
「照惯例喽。」
奏音伤脑筋地笑着。
由于奏音说她口渴了,我们一度走出校舍,去便利商店买饮料喝。我在稍微从学校往下走、最近的那间7-11,买了平时不会选购的运动饮料牛饮,感觉好像稍稍活了过来。或许我出乎意料地陷入脱水症状也说不定。
离开便利商店后,雨势比来时更为强劲,于是我慌慌张张地打开塑胶伞。雨珠不断在伞面上弹开后滚落。气象预报说雨会下到傍晚,不过看天色感觉还会再下一段时间。晚一步走出超商的奏音仰望天空,同样撑起雨伞。
「藤二呀,不喜欢我呢。」
她开口说出这样的话,使得我的脑袋一阵晕眩。不管是藤二或奏音,都很不擅长与人相处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他很常放我鸽子不是吗?一定是讨厌和我独处。」
「就算有我在,他也依然会失约啊。」
「那也是在躲我。藤二一直在避着我,像刚才也一样。」
这或许有一番道理。藤二八成在刻意躲避和奏音单独相处的状况。但若要问理由是否如奏音所想,我认为不是。
「你觉得藤二讨厌你吗?」
「他大概不喜欢我吧。」
「……真迟钝。」
「咦?什么?」
我的轻声低喃被喧嚣给吞没,导致奏音似乎没听见。但纵使听到了,她也不会承认吧。她在奇怪的地方对自己很没信心。
「……所以呀,假设——只是假设喔。」
奏音格外强调这点,侧眼看向我。
「我会想说,假如你喜欢我的话,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我险些把运动饮料喷出来。
目光游移了好一阵子,我才望向奏音那边。她仍看着我,那双大大的眼眸映照出一脸不像样的我。
要讲一句「我并不喜欢你」来蒙混过去很容易,我却错失这唯一的机会。
「什么原因……」
「因为我根本毫无优点嘛。」
「不不不不。」
反射性地出言否定后,我便找不到话语接续下去。回过头来想想,我是喜欢奏音哪一点呢?她固然有些与众不同,但要说我是否觉得她的独特之处好,倒也不是。
「你有优点啊。」
「比方说?」
「比方说……很适合穿简单的衣服。」
「这算是在夸奖我吗?」
「……抱歉,我不是很会表达。可是,我认为你是个好人。」
「嗯哼。」
奏音带着略显逗趣的表情看着我。
「如果是你的优点,我可以举出很多喔。」
「真的假的?我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咧。」
「你的头脑很好、对周遭观察入微、生性正经却又不会太过头、配合度意外地高,还有不会害怕藤二。」
奏音屈着指头,口若悬河地列举出我毫无印象的事情。
「不过最重要的果然还是那个吧,表情很老实。」
「这不算优点吧……是说,我有那么常把想法写在脸上吗?」
「有喔,很多事情都显而易见。因为你很正直,我想说应该不会撒谎吧。」
奏音换上一个微妙的羞赧神情。
「我立刻就明白:『哎呀,你是真心喜欢我呢。』」
感觉我羞到脸庞都快喷出火来了。
想拔腿逃跑的念头从全身上下满溢而出,视线无意义地上下左右飘移不定。我心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句话真是妙极了。现在,倘若我眼前有个没关上的人孔盖,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看,你又展露在脸上了。你的表情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嗯,我现在有点想死……」
「这可不行,我要你长命百岁。」
「为什么?」
「因为你是藤二贵重的朋友呀。多半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呃,我要和那种人来往一辈子喔?」
「没错没错,你就陪他一生一世吧。」
虽然奏音面带微笑,表情却有些僵硬,脸颊好像还红红的。一想到她可能也是在蒙混遮羞,我的心情就轻松了点。
我们并肩撑着两把塑胶伞,在回学校半路上的石阶抬头望向天空好一会儿,发现云朵忽然在半途中断。雨云一瞬间出现缝隙,光线有如梯子般直射而下。这幅景色相当梦幻。被雨淋湿的城镇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让我霎时有种世界被纯白光芒给笼罩的感觉。不断落下的雨水反射着亮光,仿佛是下着光粒子。
「好漂亮。」
奏音低声喃喃道。
「我讨厌下雨,不喜欢湿答答的,可是雨水很美呢,透明又闪亮亮的。」
嗳,你知道吗——奏音脸上浮现恶作剧般的笑容。
「那种光线叫『天使之梯』喔。」
「你真的很懂一些无聊的小事耶……」
「你要说我博学多闻。」
奏音笑着爬上数阶楼梯。
在天使之梯的逆光照耀下,那张笑靥显得璀璨耀眼。
仿佛奏音本人散发出光芒似地熠熠生辉,确实很美。柴郡猫在红色班服上窃笑着,音乐剧里的歌曲忽地在我脑中回响。直到最后我都搞不太清楚歌词的意思,如今却隐约觉得那首歌令人舒畅。
「奏音。」
我仰望她。
像是要把那张包覆在光芒中的笑容烙印在眼底一般。
「我喜欢你。」
奏音并未别开目光,而是目不转睛地俯视我。她的眼睛真大。尽管她长得不是特别漂亮,却让人印象深刻。好美的眼眸。那张白皙的脸庞,如今看似带了点潮红。奏音背对着阳光,缓缓颔首回应。
「谢谢你。可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并非逞强之类的,这时我能够老老实实地接受这番话。
这种事情我老早就晓得了。
即使理智不明白,心中也有所感觉。
我一直都很清楚,你不会对我感兴趣。
「嗯,我知道。」
我微笑以告。我想这再怎么说也都是强颜欢笑,但我觉得应该要笑才对。
「只是,我想说清楚讲明白。」
奏音的脸色变得有点想哭。
「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啦。」
她说。
「我现在是什么模样来着?」
「你去照镜子,我没办法说出口。」
如是说的奏音语带颤抖,还忍不住掉泪。
「为什么是你在哭啊?」
想哭的人是我耶。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奏音像是兔子似地红着鼻头和双眼,眼泪扑簌簌地潸然滑落。我搞不太懂为何她在哭。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是在替我流下照理说应该是我流的泪水。落在柴郡猫上头的斗大泪珠直接落在T恤表面,这下子像是猫儿在哭泣一般,好似笑中带泪。
忽然间,光线变强了。
我发现有辆重量级卡车正在靠近石阶上的弯道。那道光来自于车头灯。
但是,状况怪怪的。
——太近了。
下一刻,我半是惨叫地大喊。
「奏音!危险!」
尖锐的喇叭声震耳欲聋。
有两件事物映入了眼中。
一件是撞破护栏、折弯了交通广角镜,同时朝着石阶猛冲而来的卡车前保险杆。
另一件是奏音的背影。
我伸出的手差点要构到她的背。视野转瞬间被光芒笼罩,随后天旋地转。我所见到的是黑色、黑色、黑黑黑、黑黑黑黑黑黑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红白——眼前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