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两天后的黄昏时分,大道寺铁斋让十二个脚夫抬着六只木箱出了吉原的大门,庄司甚右卫门在背后目送他们离开。
木箱抬进吉原的大门时,里面装的是一万二千两黄金,此刻都堆放在西田屋了,现在里面装的是昏迷不醒的六个女人。
这个白木箱子立起来,和人一般高,横放起来则像个棺材,只有铁斋确定这六个女人被抬在通往黄泉的路上。
今天铁斋没有骑马,为避人耳目,他们选择了护城河旁的一条小路。
天一黑这条路上的行人就特别稀少,只有夜空和河水泛着微弱的白光。
经过河边摆放的七八只木桶,他们接近了亲父桥,此时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那是什么——”
走在最后的脚夫指着背后,众人都看向他所指的地方。铁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身穿黑衣戴着女鬼面具的人。
“都快躲开!”铁斋大叫:“危险!大家都躲到屋檐下面。”脚夫们都手忙脚乱地躲到旁边一排房屋的屋檐下。
铁斋将手放在腰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动,好像丝毫没有把铁斋放在眼里,但曾和他交过一次手的铁斋知道他并不是胆大无谋。——铁斋眼中升腾起杀意,与此同时,他有一种强烈的想揭开他的面具看看他究竟是谁的冲动,他的手握紧了,腰间的铁链也发出“哗哗”的声响。
“今晚绝不让你再跑掉。”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只见他手中的铁链如闪电般迅速挥了出来,在拔出插在腰间的镰刀的同时,秤砣也“嗖”的一声砸向两丈之外的对手。
对手后退几步避开了飞来的秤砣,又向旁边跳去。
只见黑衣人像黑色飞鱼般跳向眼前的一只大桶。
那只用于装无赖嫖客的大桶像变成了个活物似的倾向这边,黑衣人跳了进去。
铁斋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只飞虫吗?”
他认为自己看穿了对方的诡计,那狡猾的家伙自然不会只因惧怕他的铁链而躲入桶中,一定是想引诱他也跳入桶中,再从里面抓住他的脚。
挥到半空的铁链斜斜地飞了回来,铁斋用力挥舞着铁链,铁链速度越飞越快,变成一个圆锥的形状,像一股黑色旋风盘旋在头顶,这个白发老人发出嘎嘎的笑声。
“去死吧,桶中的胆小鬼!”
只见他一抖手腕,空中正在旋转的圆锥形物体宛如一根铁棒一样夹杂着呼啸声朝倒在地上的大桶砸了过来。
“砰”的一声,木桶被砸得四分五裂。
桶箍骨碌碌地滚到一旁,木桶变成了一堆木片。
这是铁斋预想到的,桶内之人也一定是被砸成了一堆肉泥。
但是在秤砣击中木桶的时候,他的脸上现出了惊愕的神色,直觉告诉他桶内放着什么柔软而有弹性的东西。
木桶四分五裂后,那个东西现出了原形,是一只巨大的竹笼,而秤砣已经紧紧嵌入到竹笼中。
铁斋发疯般往回拉铁链,但秤砣非但没能扯回来,反而将竹笼也一并拖倒,铁斋意识到那不是一只竹笼,而是两三个竹笼套在一起,所以才吸收秤砣的力度并将其牢牢嵌住。
般若面出现在铁斋的背后,抱着双臂悠然自得地看着他,但是般若面具忘了大道寺铁斋还有另一个武器。
铁斋挥出另一边的镰刀。
正在这时,在后面传来了一声叫喊。
“大道寺铁斋——”
铁斋迅速回过头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一个老人。
他看见亲父桥旁出现了五个黑影,每人都戴着个般若面具。
此时,传来一个女子清脆严厉的声音:
“铁斋,你在尼姑庵犯下滔天大罪,今天你的报应来了。”
“啊!崛家女人!真不该留你们活在这世上。”
铁斋瞅准那些人影挥出手中的镰刀。
本来是想用来对付前面一人的镰刀向身后的五人扫了过来。
——锁镰本是女子的武器,因为铁链的长度为二尺二寸八分,常人可以运用自如的长度也只有这么长,——但大道寺铁斋的铁链却非常长,秤砣的铁链和镰刀的铁链都有两丈多长,加在一起超过五丈,他握住铁链的中部,可以随意挥出、旋转和横扫。
长长的铁链从右边向五个女子横扫过来,众女应会往左右散开,但奇怪的是右边的两人迅速伏下身子,但左边三人仍站在那儿。
“看好了!”
他想用镰刀先斩杀站在最右边的那个女人。
“啊!”
惊呼的是大道寺铁斋。
只听“喀”的一声,镰刀上崩射出蓝色的火花,中间黑衣人的般若面具被打落下来,赫然露出一段阳具的顶部。
铁斋马上醒悟到那是庄司甚右卫门立下的六尺长的形似阳具的石柱——上面刻着金精大神灵的画像。
大道寺铁斋的力气果然巨大无比,锋利的镰刀已深深嵌入石柱中间。
裹着黑衣戴着面具的金精大神灵欺骗了他的眼睛,如果只有这根石柱立在这儿,他可能会察觉到其中有诈,可是它的旁边还站着几个同样打扮的人,狠狠地让铁斋上了个当。
“你们太阴险了!”
铁斋狠狠地扯动着铁链,可嵌入石柱的镰刀却纹丝不动,秤砣也被竹笼紧紧钳制住了,——四个女人亮出白晃晃的刀子杀到咬牙切齿的铁斋面前。
“铁斋,拿命来!”
声音并不是这四人发出的,而是来自背后。
他猛地回头,只见从木桶里又出来三个戴着般若面具的女人,也拿着刀子向他靠过来,他知道只要能拿出铁链,这七个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失去铁链的大道寺铁斋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
铁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但七把刀已同时插入他的胸部和腹部,仇恨让她们使出全身力气,刀子穿透了铁斋的身体,差点儿连自己人都伤了,这些女人已完全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