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邪恶的罪犯
距离上次去水族馆又过去了两周。期间，我们得知了斋川关注的那名重病女孩的情况。她最近在美国做了手术，现在已经住进了那里的一家医院。也就是说，她和斋川家里送来的那只木乃伊右手没有关系。
虽然我们还是不知道敌人的意图，但至少那名少女没事，斋川非常高兴，又开始奋力工作了。应该是她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偶像道路吧。
绝不向粉丝展现消极的一面，不说丧气的话，一直保持笑脸。身穿漂亮的裙子，用动人的歌声歌唱。即便只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也无愧于自己偶像的职业。
一天，我和夏凪来到了警视厅。……不，可不是我又犯罪了。我们是来找人办事的。
“这里还是一样见到我就放行，真好。”
我们被带到一个房间，坐在沙发上等待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好啥。这里的工作人员看见你都呆掉了。”
“因为他们以前都处理过我的案子啊。全都是我冤罪。”
只要不治好我这个易被卷入事件的体质，我的一生就要与警察、检察官、律师度过了。另外还有侦探。
等待片刻后，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摔门而入。
“烦死了，你们来这儿干啥。”
红发警官加濑风靡一脸不悦。
但令我意外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呃，大神君？”
夏凪睁大了双眼。
大神，原代理助手，公安警察，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头衔。上次见他是在打倒“暴食”的时候。没想到我们又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大神，你怎么在这儿？想当夏凪的助手还来得及。”
“今天有别的事情要办。君冢君彦，我倒是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神冷冷地回了我一句，同时对夏凪恭敬地说道“好久不见。名侦探。”夏凪也摇摇手，说“好久不见~”。他们关系很好吗。
“风靡姐和大神君，感觉你们其实挺像的。”
夏凪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两人都是表面上是警察，背地里也有一些工作。他们的立场确实有一些类似的地方。
“而且岁数也差不多吧？”
“我更年轻点。”
风靡姐立刻瞪了我一眼。没想到她对年龄那么在意吗。
“不过，感觉两位挺般配的。”
夏凪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微笑道。
风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大神则说道。
“很遗憾，这个人可看不上我。她现在也……”
“别说了，大神。”
风靡对他说道。虽然年龄是她在下，但论暗道工作的履历是她在上。“抱歉。”大神向她道歉。他准备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你们来这儿有什么事。是因为那个木乃伊的案子吗？”
自上次打电话给我提供情报之后，风靡姐又谈起了这件事。
“反应很快啊。那个木乃伊和吸血鬼有关系吧？”
“嗯。不过调查这件事应该是名侦探的工作了……”
我概括地把夏凪和斯卡雷特结盟，以及伊丽莎白的事情说了一遍。“越搞越麻烦了。”风靡姐听完，同情地笑了笑。
“不过，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这儿也很忙。”
风靡姐摇了摇手。但是。
“不过，你的案子怕是也多少和我们有关系了。”
夏凪的口角微微上扬，看着风靡姐。
“人我可都带来了。”
她说着，拉了拉我的衣角。
风靡姐也随即皱了皱眉，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前代的侦探应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把他带到现场，见很多人，打下‘特异点’这颗楔子——与‘特异点’结缘。并等待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到来。”
我这易被卷入事件的体质，或者说特异点这项性质。只要我在场，就会事件频发，而其反论就是，只要有我在，事件就一定能得到解决。
当然还需要有人来当福尔摩斯，除侦探以外，我和所有相关的人都成为了关键人物。成为了故事的登场人物。这正是我的体质，也是我的本质。
“……真是的。但这个案子我是真不想和你们扯上关系。”
“嗯，那没问题。但不一定是这个案子，总有一天你会帮到我们的。和我们扯上关系的。或者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开个玩笑。”
我不觉得风靡姐会有哪天真心寻求我们的帮助，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侦探的直觉，没有说什么。
“你们的想法我知道了。今天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和大神有话要说。”
风靡姐点燃了烟草，准备赶我们走。
“大神，你不劝劝她吗。”
“少套近乎。我什么时候和你们一道了。”
大神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又有一丝藐视。
“大神君，求你了。”
“名侦探都说话了，那就没办法了。”
“喂，大神。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我算是明白了。我和这个男人是没法好好相处的。
“那个案子我想也不能说和‘名侦探’毫无关系，您说是不是这样呢。”
大神用敬语询问她道。论暗道工作的履历确实是风靡姐地位更高。风靡姐见状，叹了口气，顿了顿之后说道。
“是‘七大罪魔人’的案子。”
听到这个词汇让我有些意外。
这是魔法少女曾经的敌人。本以为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想听听身为专家的你有何见解。”
风靡姐把话匣子抛给大神。
大神为给原“执行人”兼旧相识报仇，曾私下调查过魔人。
“相比我而言，还有更厉害的专家吧？”
“我也想问问魔法少女的。不过先等她那边安定下来再说吧。”
看来风靡姐也在关注丽洛黛德战斗结束之后的情况。
“大神。你怎么看？不是说象征人类恶意的‘世界之敌’这种概念上的东西。他们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全身移植了武器的人类，还是什么人与恶魔的合成怪兽呢。
大神曾经说过，关于“七大罪魔人”的源头，目前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我的见解还是和之前一样。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连‘巫女’也无法看穿。我连‘调律者’都不是，就更不会知道了。”
“但是，”大神眯起了双眼。
“我自己倒有一个推测。”
“但说无妨。”
风靡催促道。就好像她自己也对此有什么想法一样。
“我推测他们和‘怪盗’阿瑟有关系。”
我和夏凪对视了一眼。这正是我去年夏天和希耶斯塔共同应对的敌人。
“‘怪盗’阿瑟因盗窃《原典》被关进监狱。但他通过某种方法在狱中杀死三名‘七大罪魔人’，借这项功绩获得了恩赦。——这里就说来话长了。”
大神取出烟草，点上火。
“具体的流程我不清楚。我猜测就是‘怪盗’阿瑟把那些魔人制造出来的。”
听完他的话，我举起了手。
“也就是说，‘怪盗’在自导自演？”
“嗯。所以他才能假装在狱中杀掉了魔人。”
“或者是他真的把魔人杀掉了。”大神补充道。
“所以，你又有什么见解？”
他把话匣子又重新传给风靡姐。
“嗯，就此我也持相同的观点。”
风靡点燃了第二根烟草。
“这件事我也比较在意，自己也调查过。最后我也得到了相同的猜测。‘怪盗’阿瑟始终是我们的敌人这点毋庸置疑，不过他的本性可能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以之前丽露的那个事件，你帮了我们一次忙。因为你当时就对魔人抱有怀疑，认为他们和阿瑟有关系。”
夏凪信服地点点头。
一般来说“调律者”是不能插手彼此的工作的。但上次风靡姐却以所谓的交通管制为由，始终在参与与魔人的战斗。这似乎也有她个人的考虑在里面。
“对了，君冢。”
“被风靡姐叫名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对了，臭小鬼。”
用不着重新说一遍吧。
“——你听过亚伯这个名字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愣住了。
不过我确实知道这个人。
“谁？”
夏凪问道。我顿了一下，说出了这名罪犯的名字。
“——亚伯·A·勋伯格。影之罪犯，传言他是全世界所有未解决疑案的背后真凶。”
虽然传言说他在各种重大事件的背后暗中指挥，但目前其真实身份尚未揭晓，全世界的警察以及以正义为名的组织都在追查他。
其实我和希耶斯塔旅行的时候也曾经被卷入到与这个亚伯相关的事件中。但当时我们并没有查到亚伯的身份，由于还要追查“SPES”，这起事件就被我们搁置了。
“……我居然不知道。如此穷凶极恶的罪犯居然还没被抓获。”
“讨伐亚伯曾经也是‘执行人’的使命。不过，在亚门完成这项使命之前，他就已经被‘七大罪魔人’所杀。”
大神向夏凪说起旧友“执行人”道格拉斯·亚门的过去。
看来亚伯也再次被认定为“世界之敌”了。这样一来，现在肩负使命去讨伐他的究竟是谁呢。我们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一个人身上。
“啊，对。这是我的工作了。”
“现在处置亚伯是‘暗杀者’的使命。不需要掌握犯罪证据。照上面的人的说法，可以无视无罪推定原则，只要发现他就立即杀掉。”
即便是没有犯罪的人，为了大义也必须杀死。
这就是“暗杀者”的使命，加濑风靡说道。
“但为什么现在要跟我们说亚伯的事情？”
“据说亚伯一直在利用某种方法驱使他人犯罪。自己从不下手，操纵别人下手。不说完全一样的，你们知不知道有什么类似的人物？”
听到风靡姐的询问，我回忆过去，在头脑中搜索着所有的可能性——说出了其中我最不看好的一种。
“‘怪盗’阿瑟就有偷取、操控人心的能力。”
去年夏天，我们刚打倒“原初之种SEED”之后。当时我和希耶斯塔前往纽约参加“联邦会议”，在当地遇到一起案件。自助餐厅里闯入一批持枪的男子，他们坚守在这里，要求释放一名囚犯。
有希耶斯塔在场，事件很快就解决了，奇怪的地方在于这些歹徒和那名囚犯没有任何关系。然而这些人对那名囚犯非常崇拜，为了他制造了这起事件。
其实，那名囚犯的名字正是“怪盗”阿瑟。事件之后我们遇到了他，但最终还是让他跑了。
“可是，亚伯的真实身份真的会是‘怪盗’阿瑟吗？”
“这不过是我在一番调查之后得出的一种猜测。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世界可能会大乱吧。”
风靡姐说着，望向白色的天花板。
“我会抓住他的。”
她说着低下头，我和大神也转过头，看向夏凪。
“抓捕‘怪盗’是我的工作。前代可嘱咐过我了。”
她坚定的目光望向明天，热情的话语动人心魂。
纵然感觉到洪水猛兽已然逼近，侦探向前的脚步不会停息。
“诶，真是的。你们是不是蠢。”
风靡姐吃惊地一笑。
“少在我的主场捣乱。”
◆魔女与祖先
我和夏凪离开了警视厅后，又前往原·阳伞魔女玛丽那里。
我们的课题不光是应对吸血鬼。关于寻找玛丽故乡一案我和夏凪进行了几周的调查，终于得到了一个猜测今天又难得一次与她取得了联系。
“抱歉，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玛丽朝沙发上的我和夏凪抛了个媚眼，半开玩笑地道了歉。
“不，没这回事！咖啡真的很好喝。”
夏凪笑着拿起杯子。
我们受玛丽邀请来到了她自己的公寓。
“你家里没什么家具啊。”
没有电视，连杂货也看不到。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家具，时而能看到几本杂志，感觉像是个极简主义者的屋子。
“寻找故乡的同时要搬到不同的国家去，难免会这样。”
“哦。我以前也有这样搬来搬去的经历，很能理解。”
现在玛丽也只是暂时待在日本吧。
“之前我就注意到了，君冢你对年长的人说话也基本不用敬语吧。”
一旁的夏凪指摘道。
“嗯，对风靡姐我也说的一半都是随便的口语。如果用笨拙的敬语和人沟通，关心别人，反而只让人觉得膈应。”
“君冢，感觉你很懂年长女性的心啊？”
“我很期待年长女主角的登场。”
“不，我不批准。”
“你一个侦探有多大的权利啊。”
我们边喝咖啡边拌着嘴。
但夏凪随即把茶杯放在了茶碟上，这是进入正题的讯号。
“关于那件事。”
夏凪从书包里取出几份资料递给玛丽。
“……！这张照片上的村落是……”
玛丽看到资料上的几张照片，睁大了眼睛。
照片上显示的是一处农村风景，还有白色外壁的建筑物。这和玛丽最初拿给我们看的村落风景画一模一样。
“照片上的是一种少数民族居住的村落。而这样的小村落、街道不光在这里有，世界各地都有。”
夏凪做代表，说明了村落的特征。
“住在这里的人皮肤色素都比较少，女性的瞳仁是红色的。刚好和玛丽女士是一样的。”
玛丽听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红眼睛、白皮肤。原本还觉得和夏凪、希耶斯塔挺像，看来这个外表是玛丽所在民族的特征长相。
“再看这张。”
我又递出一张老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但能看出是一名年轻女性。红色眼睛和白色皮肤都和玛丽很像。这张照片是以前一位民俗学研究学者秘密拍下的。
“这就是我的祖先……？”
玛丽看着照片，嘟囔道。
“可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张照片的？”
我和夏凪对视了一眼。我们互相点点头，让夏凪作为侦探给出这个问题的回答。
“一开始我们是从民族歧视这个角度出发的。”
玛丽的肩膀微微一震。
上个月，我在北欧发现了那个被烧毁的村落。我在附近进行了实地考察，但不知为何村里的人都一言不发——只说不了解那个村落的事情。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发生了凄惨的事件，所以他们不想说。但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个被烧毁村落里居住的民族，可能受到了附近居民的迫害。
也就是说，丽露小时候大人对她说的“不要靠近那个村子”正是这个意思。民族歧视的问题，仍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
而且，包括丽露的故乡在内，如果这样的村落真的存在，那就一定会有对此进行研究的学者。我和夏凪花时间找了全世界各种民俗学、文化人类学注的论文，并翻译、阅读。最终得到了这些资料和这项猜测。
译注：民俗学是研究民间风俗习惯、文学、技艺的学科，文化人类学是研究人类各民族不同文化的学科。
“不过，这个民族目前还有很多情况不了解。她们的原籍在哪里，这个民族现存多少人。还不知道玛丽女士的故乡具体在哪个国家或地区。”
“不过我们也找到了几处候选地。北大西洋上的群岛，阿拉斯加北部，以及德国中部的山地。可以一个个地查。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帮……”
我话没说完，只听玛丽剧烈地咳起嗽来。
夏凪立即上前为她揉背。玛丽又咳了一阵，在手帕上咳出一滩鲜血。
“玛丽女士！”
夏凪拿起电话，但玛丽转过头，阻止了她。
又过了一阵，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恢复了安然的表情。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最近一直这样，喜欢的酒也没法喝了。”
真的烦人，她露出了一丝苦笑。
“但你上次在饭店里不是唱得很好吗？”
“嗯，那天过后就成这样了。所以与小唯的约定应该也不能兑现了。音乐剧已经没希望了，接下来的国际博览会开幕式该怎么办呢。”
“上课的事情斋川肯定也能理解你的苦衷的。话说，需要去医院吗？”
“药已经配好了。但身体状况还是不稳定……所以这会儿有点不舒服。”
夏凪让她好好休息，玛丽表达了谢意，露出了微笑。
“果然，委托你们是对的。接下来我可以委托你们继续调查吧？”
听到了我刚才的话，玛丽是希望我们能把那几个可能的村落全都调查一遍吧。
“可以吗？”
可我不禁问道。如果玛丽的故乡真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那她一定很希望得到答案吧。
如今失忆的她，要能知晓自己饱受歧视的身世，也能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嗯，那当然。”
玛丽热情地点点头。
“即便我真是一名曾经饱受歧视的魔女，我也无所谓了。知道真相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所以才拜托侦探进行调查。”
夏凪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我。
我也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定会揭示真相答案的。”
身为侦探，就必须要把万物分出个红与黑来。
看着玛丽红色的瞳仁，我这样想道。
◆向梦见的未来启程
三天过后，我们迎来了国际博览会的开幕式。
今天是阴天。开幕式下午五点开始，届时斋川会演唱博览会的主题曲。圆顶形活动会场内，我和夏凪坐在亲友席上，等待演出的开始。
“那么紧张干嘛？”
夏凪见我不住地抖腿，说道。
“我没凭普通票入场，还有资格自称唯喵的粉丝吗？”
“哇，这种事无所谓吧……。话说你平常见小唯的时候都坦坦荡荡的，怎么现在跟老肥宅一样啊？”
偶像唯喵可不是一般的唯喵啊。
“更何况，今天我们来可是有工作在身的。”
“嗯，我知道。不过隔那么远也只能这么看着她了。”
我们担心的正是木乃伊的事情。要是以伊丽莎白为首的敌人准备接触斋川，这样的大舞台算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虽然会场里也部署了“黑袍”，但我和夏凪还是为防万一，也来到了会场。
“君冢，你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距离开演还有五分钟。夏凪又挑起了话题。
可她说的是哪件事呢。吸血鬼的叛乱，还是玛丽的委托呢。还是风靡姐之前说的怪盗的事呢。我牵挂的事情还是太多了，致使我一时没明白夏凪说的是哪件事。
但我随即注意到了夏凪的眼神，明白了。
“希耶斯塔的事？”
史蒂芬之前说过。依靠心脏移植也许能让希耶斯塔苏醒。但这样一来，她的记忆和人格也可能因此失去。即便如此，我们是否应该让希耶斯塔醒来——
“从那天起我就在想。”
但还没有得出答案。
看看我们周围，我们的盟友——斯卡雷特遇到所有问题时并不强求答案。他说，事物的边界都是不确定的。但没得到答案并不代表不行动。斯卡雷特一直在为了自己的使命不断行动。
但另一方面，我们的委托人——玛丽则不同。她一直在追求问题唯一的答案。在知晓答案……知晓真相后决定自己的行动路线。
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恰好有着截然相反的观念，也不好说孰对孰错。但确定的是，我不能对面前的问题视而不见。正如那名催眠术师，守屋教授说的那样。
“我们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我一直是希耶斯塔的助手。就要能帮上侦探的忙就好。
但在她入眠之后，我选择让她苏醒。那么对于以后的事，我也应负责地做出决断。
“我呢。”
夏凪开了口。
“我很任性。很贪婪。以前的希耶斯塔就是好。一定要让之前的那个希耶斯塔醒来。”
……嗯。当然，我也这么想。
“但，要是真没办法了。必须要做移植手术了。这样希耶斯塔就要失去记忆了……如果要保住她的命，我们只能接受手术。咬着牙接受手术。”
到头来只能这样了，夏凪说道。
“君冢，其实你也明白吧？”
不是很确信的语气。当然这个事实我必须理解。如果到最后拼尽全力还是不行，只能去选择一个更佳的选项了。
当然，我们希望希耶斯塔活下去。无论她是怎样的状态，就算她失忆了，我们还是希望她能活下去。这是我们的想法，我们的心愿。
“但希耶斯塔自己希望这样吗？”
我的心愿，她能接受吗？
“不知道。所以最后我们也只能自己做出决定了。我们只能任性一回，在她身上赌一把。”
会场上国际活动正热火朝天地举行着，只有我和夏凪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过，如果希耶斯塔真的失忆了，把我们和自己以前的人生都忘了。醒来的希耶斯塔，还算是希耶斯塔吗？”
“那我们就重新和她相识吧。”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肯定没问题。我和你不也相识了两遍吗？”
“……嗯，第一次是在伦敦吧。当时你还是艾丽西亚的人格。”
当时夏凪暂时从赫尔那里夺回了主人格，她的记忆比较模糊。而后第二次相识，是在一年后放学后的教室里。她当时失去了记忆，没有了与我的回忆，但希耶斯塔用红缎带将两代“名侦探”系在一起，让我和夏凪重新结识。那希耶斯塔的话，我们也可以再——
“开始了。”
现场升起了烟花。随后响起巨大的音乐声——偶像斋川唯登场了。她站在舞台的对面，满面笑容地向观众招手。
现在正在播放的是国际博览会主题曲《梦见未来》。
会场响起一阵欢呼声，全场的热情达到了最高潮。所有人一齐举着粉色的荧光棒。到这个时候我和夏凪也都扬起了嘴角。
开场结束了，斋川拿起了麦克风。——这时出现了异常。听不到斋川的声音。舞台上的斋川惊讶地盯着自己的麦克风。
“设备出故障了吗？”
我起初这么想。但接下来看到斋川的反应，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只见斋川一脸焦急，嘴巴一张一合但没有发出声音。不，仔细听还能听到一点声音。声音非常嘶哑。
“……偏在这时候出事。”
之前已经有一点预兆了。
时常见她喉咙不舒服。是日程安排太紧，操劳过度了吗。
“斋川……！”
会场一阵哗然。工作人员慌张地四处走动。应该先把歌停掉吗？但这样现场氛围就更糟了。马上就要进入副歌了。
“——未来的脚步声 指引我启程 创造奇迹”
我清楚听到了歌曲的歌词。声音来自旁边。
是夏凪。夏凪在唱《梦见未来》。
当然她没拿麦克风。夏凪的歌声传不出去。
情况本应如此。
“……！？”
远处的舞台上，斋川吃惊地望向会场圆顶。
副歌结束，歌曲进入了第二段，这时会场里的人都唱了起来。他们代替斋川，手举粉色荧光棒唱着《梦见未来》。这幅场景与平常偶像唯喵的演唱会别无二致。
夏凪见状，长舒一口气。似乎是把后面的任务交给了其他观众。
“你用了‘言灵’的力量？”
夏凪的歌、话语动人心魂，传遍了整个会场。赫尔的一部分能力至今还遗留在夏凪的喉咙上。
“没有。”
可夏凪听到我的推理，摇了摇头。
“只是大家都喜欢小唯。都想为她应援。”
嗯，没错。这才是最完美的答案。
◆丢失的宝物
斋川的出场结束后，我和夏凪立即离开座位，来到演员休息室。
斋川正茫然地坐在椅子上，见我们来了，立即摆出一副苦瓜脸。
“没事的。”
夏凪快步向前，抱住了斋川。
“……夏，夏，夏凪……”
斋川把头埋进夏凪怀中。她没有哭。但声音十分嘶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斋川的声音。
但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如果登台之前就这样了，斋川应该没法那样坦荡地走上舞台。
开幕式总算在众人的合唱以及其他表演之后结束了。但还有问题没有解决。如今的斋川明显有问题亟待解决。
“去趟医院吧。”
我和夏凪一同带着斋川走出休息室。但同时还要考虑公众影响的问题。要是被人发现，整出什么可笑滑稽的报道就不好了。
以防万一我们让斋川家的私人司机准备一辆替用车当诱饵，我们坐“黑袍”的车赶往那家我们常去的医院。
“希望你在那儿，史蒂芬。”
那个地方有我知道的最厉害的名医。
几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希耶斯塔所在的那家医院。
结果很遗憾，史蒂芬并不在。但同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有其他医生可以为斋川诊断。这名医生和史蒂芬关系密切，我也认识他。
“斋川得的是什么病？——德拉克马。”
门诊室内，我向一名医生问道。
黑医生，德拉克马。他是原“SPES”研究设施的负责人，和夏凪、希耶斯塔也有过交集。但“SPES”解散之后，他作为一名知晓世界阴暗面的医生活动着，并在史蒂芬的指示下负责丽洛黛德的治疗工作。
“应该是失声症。”
德拉克马在桌上的病历上写了几笔，说出了自己的诊断结果。
“简单来说是这样。内心压力太大导致心理创伤，从而没法正常发声。虽然咽喉和声带没有什么异常，但会突然声音嘶哑，无法出声。”
……压力过大导致的心理创伤。还是因为她太忙了吧，或者是……。
“那就是易普症吧？在新闻上看过，就跟运动员突然无法动弹类似，歌手突然没法唱歌了。”
“如果是易普症的话，在做出特定动作时应该会产生不自觉的反应。美容师握不住剪刀，鼓手挥不动鼓棒。但现在她即便在不唱歌的时候也没法出声。这不是易普症。”
“如果她得的确实是失声症，能治好吗？”
“静养的话也未必能治好。”
希望就这么被轻易击碎了。
“易普症——又叫局部性肌张力障碍，可以明确是脑部的疾病。这样的疾病都已经确立了一套科学的治疗方法。但失声症这样的精神方面的疾病并不存在绝对的治疗方法。”
“也就是说，斋川现在得的是心病吗？”
“史蒂芬医生大概会把它叫做心癌吧。”
至少还要再休养一个月，然后再做决断，德拉克马说。
他转身开门准备离开，就在这时。
“等，等……一下。”
嘶哑到让人心疼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到了哭丧着脸的斋川和陪在她身边的夏凪。
斋川死命哀求德拉克马——现在她还不能休息。新曲的连续发行不能停下，音乐剧的训练也还要继续。所以自己现在没时间休息。斋川悲切地失声呐喊着。
“我听说过那种硬撑的病例，到最后永远不能出声了。”
德拉克马冷静的回答吓得斋川屏住了呼吸。不能出声对于偶像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一点斋川应该比谁都清楚。
“斋川，你把情况讲清楚，相信粉丝和现场的观众都能理解的。”
但斋川摇了摇头。
“……偶，偶像，必……必，须……要，实……实现，大，家，的，理想……”
嘶哑、沉闷但饱含深情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
“所……所，以，让……让我，继，继续……做，漂亮，的，偶，偶像……”
没法再挤出完整话语的斋川低下了头。
“小唯……”
夏凪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想让她抬起头来。
我想说点什么。想说点什么话，把斋川平时带给我的勇气、恩情加倍返还回去。但世界没有给我这样的时间。
——咚的一声。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整栋楼都开始晃动起来。夏凪和斋川惊讶地睁大双眼，而德拉克马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眯起了双眼。
“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疑问，德拉克马边拿起电话边回答道。
“当心。好像又出现‘世界之敌’了。”
◆王king与女王queen
我把斋川交给德拉克马，自己和夏凪往医院屋顶赶去。是为了弄清响声的源头。我们先乘电梯到四楼，又走了一段楼梯来到屋顶。
“走，夏凪。”
我打开门，只见阳光洒落屋顶上。想起去年圣诞节，我也是在这里遇到魔法少女丽洛黛德。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不知什么东西在屋顶上爆炸，留下一团蓝白色的火焰。而火焰的中心——敌人正站在那里。
女人身穿蓝色连衣裙，跪在地上。她握紧双手，闭上双眼，好像在祈祷着什么。银白色的长发拖在混凝土地面上，四散开来。
“死灵术师”伊丽莎白。虽然她没有报上名号，但我有这样的预感。
不过给人的印象与斯卡雷特所说的吸血鬼的“红与黑”不太一样。
伊丽莎白是“蓝与白”，包裹她的蓝白色火焰就像冰块一样。
“你想干什么，伊丽莎白。”
与她保持距离的同时，我这样向她问道。随后她缓缓睁开双眼。红色的瞳仁就如同燃烧的烈火。
“——无需多言。送上门的食物。”
伊丽莎白张开她那诱人的红唇。
我感到一股杀气朝我袭来。伊丽莎白站起身，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没有右脚。是在战斗中负伤的吗，现在也没有回复再生的能力了吗。
靠左脚站立的伊丽莎白突然身体前倾，像看猎物一样看着我们。她接下来的行动不用想也知道了。但即便知道我感觉自己也躲不过她的攻击。
“——你动不了了。”
她恶狠狠地说着，双眼放出红光。但这道红光并不来自伊丽莎白，而来自我身旁少女的双眸。
“……！”
伊丽莎白露出苦闷的表情，像石头一样站在那里。
夏凪的“言灵”生效了。
“仿生人们。——出来吧，这是你们的舞台！”
然而无法动弹的伊丽莎白的表情一变，开始向别人下达命令。
“……哦，这样。是你们啊。”
从蓝白色火焰中爬出来的枯瘦木乃伊我们那天晚上在公园里见过一次。接着从医院外壁上又爬来一、两只，他们接二连三地爬上屋顶。这些木乃伊都和伊丽莎白一样披散着长发。
“我听说过，吸血鬼制造出的‘不死者’只会带着本能复生。”
但这些木乃伊似乎并不带有自己的本能与意志，只是听从伊丽莎白的指示。
“哈，本来确实是这样。但我是将他们的本能蚕食殆尽之后复活他们的。不听主人指示的眷属，可不符合士兵的形象呢？”
受“言灵”影响动弹不得的伊丽莎白发出了妖艳的冷笑声。
“……所以这些木乃伊才瘦成这样吗。”
风靡姐之前说最近这一带发现了很多木乃伊化的尸体，他们应该是被伊丽莎白过度吸食力量，才在中途倒下的吧。
“伊丽莎白，是你杀掉这街上的人做成木乃伊的吗？”
“我可不记得这些木乃伊都是哪儿来的。这些跟木偶一样的木乃伊追随我漂洋过海。人偶们，起舞吧！”
不知不觉，我和夏凪已经被十几个木乃伊团团围住。夏凪红眼圆睁，利用“言灵”向他们传达“不要靠近”的命令。但木乃伊大军不为所动。
“哈哈！他们可听不懂人话的。”
伊丽莎白嘲笑道。她意思是，他们的大脑只会服从创造者的命令。
“我可不想以这样方式死掉。”
夏凪慢慢朝我靠过来，嘟囔道。
“我也是。”
我拿着之前从德拉克马那里借来的手枪，向一名徐徐逼近的敌人开了枪——然而，即便击中了脚，不死木乃伊也不会停下脚步。
“君冢，我们好歹要创造点回忆吧？”
“嗯，国外电视剧到这种场面一般都会有一次接吻。”
我和夏凪相视一笑。然而。
“要好不容易活下来，这样就太尬了，等下次再说吧。”
木乃伊突然停下了脚步。夏凪和伊丽莎白都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但只有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医院的屋顶上还遗留着一位正义伙伴的遗物。
“谢谢你，丽洛黛德。”
水塔上方散发着微弱的水蓝色光芒。
那上面放置着可以祓除一切灵异现象的护身符。去年圣诞节——我在这家医院被百鬼之一的“寄生灵parasite”附身时，丽露为了驱散百鬼，把护身符放在了这里。那道水蓝色的光芒，正是阻止魑魅魍魉作乱的结界。
“坚持得不错，人类们。”
紧接着，又一位正义的伙伴打破了现状。
一阵风吹过，面前的几个木乃伊也都随之身首异处了。
“怎么才来，斯卡雷特。”
盟友吸血鬼之王。看到他终于现身，我不禁发起牢骚……但接着我注意到了。他的白色西装上沾满了鲜血。
“可不是我大意，实在是脱不开身。”
“你之前又遇到木乃伊了？”
“不，比这更麻烦。被敌人使的小花招算计了。”
斯卡雷特说着，瞥了伊丽莎白一眼，对方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叛徒犹大。”
没有“好久不见”之类的问候。
他们的眼神已经道出了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怎么负伤了啊。伊丽莎白。”
“先看看自己吧。斯卡雷特。”
负伤的王与女王相互对峙。
“所谓传言说你只会制造假木乃伊，这是在胡扯吧。”
斯卡雷特口吐鲜血，瞪着伊丽莎白。
“能让我受那么严重的伤的大有人在，但绝不是等闲之辈。半路阻止我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世界级死刑犯。”
面对斯卡雷特的问题，伊丽莎白立即回答道。
“当然，应该加个‘原’。”
“原来如此。是那些生前抱有杀人意愿的人啊。难怪拧断胳膊，开膛破肚，还能紧紧咬住我的脖颈不放。”
听到伊丽莎白揭开的谜底，斯卡雷特笑了笑，仿佛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的脖颈上还留着伤痕，没有完全恢复。
“准备得真充分啊。想要间接接触蓝宝石姑娘的也是你，伊丽莎白对吧。”
“哈，我是见你如此热衷于那个女孩才这样的。本想着派出眷属，探明你的动向，结果也就找到个无用的人类罢了。”
伊丽莎白嫌弃地看了看我。
难道斯卡雷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计划了？所以他把保护斋川的任务交给我和“黑袍”，而自己不表现出竭尽全力的样子……。
“你特意将最后一战选在这家医院开始，是因为和我相关的人都在这里吗？”
“嗯，我不会大意的。我可是万事俱备，就等把你打倒了。”
伊丽莎白做出身体前倾的姿势。她逐渐摆脱了夏凪“言灵”的束缚。
“是吗。那我还真是看错你了啊。”
斯卡雷特低语几声，向前迈出几步。
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你笑什么，斯卡雷特。”
白肤鬼背对着我。此时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但这个男人，是在笑吗。
“哈，我当然要笑了。伊丽莎白，你——是不是很怕我？”
伊丽莎白瞪大了红色的双眼。
“为什么你要特意拿蓝宝石姑娘做诱饵把我引出来？——因为你没有人质就没底气赢我了。为什么你要利用强大的死人士兵偷袭我？——因为你一个人赢不了我，想提前让我受点伤。”
斯卡雷特左肩上出现了黑色的翅膀。
“想出那么麻烦的招，又送来这些奴隶士兵，选择这个人多的战场和我这个仇敌一决高下——却不知道磨练磨练自己的本事。”
如此女流，不足为惧，斯卡雷特嗤笑道。
“你是成为不了吸血鬼女王。”
“无需多言。送上门的食物。”
伊丽莎白单脚跃起，展开单翼的斯卡雷特予以迎击。
世界上仅存的最强吸血鬼之间的战斗开始了。
◆弥赛亚的戏剧学
两名吸血鬼的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但对于我这名人类来说就好像过去了很久。一定是因为交战双方都颇为独特吧。
一幅惨绝的战斗图景在我面前展开。他们的手臂、脚、牙、身体都在相互碰擦，激烈碰撞着。但身上打出的伤痕都会瞬间恢复。他们都对自己的出血、疼痛毫不在意。我和夏凪也没有丝毫介入的余地，只能在一旁默默观看着两只怪物的战斗。
“君冢。斯卡雷特好像只展开了左边的翅膀吧？”
夏凪躲在水塔背面，嘟囔道。“发明家”提供的黑色羽翼确实是有左右两只的，但现在他只展开了一只。
“是不是之前战斗的时候弄坏了？”
“也许吧。不过他明显在护着自己的右半身。”
夏凪没有斋川那样的蓝宝石瞳仁，但她也能利用自己红宝石般的眼睛分析战况。她还是赫尔人格时经历了无数战场，现在仍能看到常人所发现不了的东西。
“是吗。那就把另一只翅膀也给你拧下来吧。”
伊丽莎白也感到了不对劲。她露出妖艳的眼神，周围本已腐烂的木乃伊纷纷站了起来。这些不死眷属一齐向斯卡雷特扑去，他们缠住斯卡雷特的手脚，为伊丽莎白创造空档。
就在这时，伊丽莎白已经跃向空中。她原本缺失的那只脚也再生了出来。
“偏偏要和那个科学家合作。啊，想想就恼火。”
伊丽莎白说着，用没受伤的那只脚猛地对斯卡雷特使出一记斩击。
“————”
斯卡雷特想用翅膀防住，可她的一脚直接贯穿了翅膀。
他一下被踢飞好远，黑色的翅膀也裂成几半，在空中飘舞。“发明家”提供的翅膀就这样被毁得不成样子。
“我们种族可不存在什么同伴。政府、科学家、人类，通通都是敌人！”
接着伊丽莎白如同一阵风一般向前冲去。没有武器。她也不需要。她的右臂本身就是一杆刺穿猎物的枪。斯卡雷特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很快伊丽莎白的一击就到了。
“——呜。”
一声短促的悲鸣声。胜负已决。只见伊丽莎白的膝盖被砍断了。
而斯卡雷特的右手上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太刀。刚才还没有这把太刀的，太刀刀身通红，像是用凝固的血制成的。
“兵不厌诈。”
这把武器也是史蒂芬的“发明品”吗。可能和那双翅膀一样使用了光学迷彩。但失败者可没机会知道这些了。被太刀砍伤的伊丽莎白趴在地上，大口吐血。
“伊丽莎白，你赢不了我的。”
斯卡雷特的白色西装沾满了鲜血，他冷冷地低头望向失败者。
“你和我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弱者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战胜强者。也不可能颠覆自己的命运。”
“————”
“接受自己的宿命吧。为之自豪吧。你已经到达自己的天寿了。”
赶快升天吧，斯卡雷特说道。消灭邪恶的吸血鬼——身为“调律者”，此刻他一定很希望完成这项职责吧。
“……我升不了天。能去地狱就满足了。”
伊丽莎白吐着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现在不专注于恢复脏器，可是会死的。”
“宣告我寿命的明明是你吧。我要站在这里，完成我的使命。”
伊丽莎白说着，瞪了斯卡雷特一眼。
“我要与一直杀害无辜同族的背叛者共生死！”
一时间，我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斯卡雷特一直在杀害无辜的同族？
不，这不可能。
“斯卡雷特身为‘调律者’，只会打倒邪恶的吸血鬼……”
我和夏凪茫然不知所措，白肤鬼见状，嗤笑了一声。
从什么时候起？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误导、欺骗我们？
“事物并不是非红即黑的。”
斯卡雷特说过这句话。我从那时起就已经被吸血鬼骗了吗？是他让我们不知不觉偏离了追求真相与答案的道路吗？
“我发过誓，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用我残余的一点寿命，守护我的同族！”
伊丽莎白露出怨恨的表情。形势直接逆转了。
伊丽莎白才是正义一方，而斯卡雷特是恶——
“为什么？斯卡雷特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吸血鬼？”
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
伊丽莎白回答了我的疑问。
“为了让他一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古以来，‘联邦政府’就下令诛杀吸血鬼这个种族。……然而他却自己成为了调律者，承担了这项使命，这样就只有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活下去了！‘吸血鬼’这个可笑的职位，正说明了他是唯一一个受政府认证的吸血鬼……！”
伊丽莎白留着血泪，叫喊道。
而斯卡雷特见状，什么也没说。他面无表情。战斗已经结束，好在斯卡雷特只是在静静等待伊丽莎白寿命的终结。
“但是斯卡雷特，我提醒你。‘联邦政府’一定会背叛你的。”
喘着粗气的伊丽莎白继续说道。斯卡雷特听到了她的话，表情微微一动。
“去年，我拷问过一名‘调律者’，得到了这个情报。他接受了‘联邦政府’的命令，要秘密抹杀‘吸血鬼’。行动时间是在所有吸血鬼被你杀害之后。政府的那帮人完全是在利用你罢了。”
“哦？这名‘调律者’是谁？”
斯卡雷特眯起眼，问道。
他想知道要抹杀自己的“调律者”究竟是谁。
“‘革命家’弗利普·斯图尔特。”
这个出人意料的名字让我肩头一震。
夏凪不认识这个人，我简要地向她说明了一下。他担任“革命家”这一职位，在表里两面参与世界政治。但去年夏天，希耶斯塔见到的弗利普是由“怪盗”阿瑟冒名顶替的。
没错，那时“革命家”弗利普·斯图尔特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是你杀的他吧。伊丽莎白。”
斯卡雷特方才醒悟。当时“怪盗”说自己没有杀弗利普，这样一来事情就说通了。
“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伊丽莎白拖着双脚，一步步朝斯卡雷特逼近。
“‘联邦政府’是敌人。我们身为鬼之子一族，不可能有什么同伴。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所以。”
一同赴死吧，伊丽莎白轻轻举起手，笑了。
“斯卡雷特，你也不过是一条政府用完就扔的狗。但我们是同族。我们是早逝的种族。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液，可以分担彼此的苦痛、罪恶，我们是唯一无二的同胞。”
伊丽莎白一步步向斯卡雷特靠近。她接着说。
“下地狱，大家就在一起了。我们在那里就会幸福了。”
咚的一声。
伊丽莎白的右手贯穿了斯卡雷特的腹部。
“斯卡雷特！”
我大喊着准备冲过去，但被夏凪拉住了。
倒在地上的仍旧是伊丽莎白。
“为，什么……”
“你是想吃掉我，让自己活下来对吧？”
斯卡雷特一脸阴沉地看着屈膝跪倒的伊丽莎白。原本贯穿他腹部的右手像蒸发了一般溶化掉了。
“……哈，你对自己的身体下毒了吗？干得漂亮。”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敌人的计策，笑了。只有具有超凡再生能力的吸血鬼之王才会这么做。
“……什么。就这么死了吗。这就是上天安排给我的任务吗。”
原来我不是英雄吗。
伊丽莎白仰望天空，嘟囔着。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嘴角鲜血直流的伊丽莎白放声大笑，随后说道。
“动手吧，王。”
刹那间，斯卡雷特挥动血之太刀，伊丽莎白头颅落地。
◆吸血鬼叛乱
伊丽莎白的遗体很快就失去了原形。
落下的头颅和躯体的断面处燃起了火焰，尸体很快被蓝白色的伙伴包裹，燃烧殆尽。斯卡雷特对待敌人一个细胞都不留下，可谓残忍，但反过来也可能是不希望女王的遗骸受到不必要的暴晒，直接安葬掉了。答案究竟是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了。
结束战斗的斯卡雷特一直盯着伊丽莎白燃尽的位置。什么话也没有说。
“——君冢。那是。”
片刻静寂之后，事态发生了巨大扭转。
沿着夏凪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空中有几架直升机正朝这里飞来。并不是普通的直升机。是深色的迷彩军用直升机。机关炮瞄准的方向是——
“看来我已经被认定为‘世界之敌’了。”
斯卡雷特抬头看向夜空。
“伊丽莎白的谏言应验了啊。之前原新娘候选人也注意到了。”
……原新娘候选人？也就是说。
“希耶斯塔也知道？她也知道斯卡雷特成为‘世界之敌’了吗？”
预言“吸血鬼叛乱”的《圣典》上好像并没有写斯卡雷特的名字。但希耶斯塔已经知道事态会变成这样了吗？
“君冢！”
夏凪拉了拉我的手，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直升机的机关炮已经对准了斯卡雷特。这样下去我们也要受到波及。
“……别开玩笑了。”
我和夏凪藏在水塔的背面，堵住耳朵。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冲击波朝我们袭来。枪击持续了几十秒钟才终于结束，我感到全身无力，一时间站不起来。
“斯卡雷特！”
混凝土地面上传来烧焦的气味，我捂住鼻子，查看斯卡雷特那里的情况。烟雾升起，烧焦的地面上光秃秃的，而枪击的子弹全打在了一只三米高的红色茧上。
“是血。”夏凪小声说道。
吸血鬼用血制成的茧。这是斯卡雷特吸血鬼的能力，还是史蒂芬提供的武器呢。总之，那只茧确实防住了对方猛烈的攻击。
战况又一次发生了变化。血茧上出现了裂缝，从中发射出茧的碎片，四散的碎片击中了空中的军用直升机。巨大的茧碎片命中了直升机旋翼，失控的机体向下落去。
我不由得捂住耳目，很快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再次睁开眼时，刚才的茧不见了，吸血鬼之王正站在那里。
斯卡雷特吹着夜风，金色的瞳仁仰视着夜空。
“是吗。这就是你们准备的舞台吗。”
斯卡雷特用一只手捂住脸。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好，我正式宣战！”
白肤鬼张开双臂大喊道，就像舞台上的演员一般。
为了向在夜空彼岸监视自己的“联邦政府”做出宣告。
“在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里，我要袭击一部分阿拉斯加的米索耶夫联邦领地！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话音刚落，夏凪的手机响了。
“君冢，快看！”
夏凪给我看了“联邦政府”通过“黑袍”发来的最新短信。打开短信里的链接，显示出一幅图像。
“……这里就是米索耶夫联邦的领地？”
建筑物被烧毁，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街道上。这幅荒芜街道的画面应该是用无人机航拍出来的。
没有活人。只有死人。
斯卡雷特制造出的那些“不死者”们正拿着武器行走在街道上。显然他们就是始作俑者。
“斯卡雷特，这些‘不死者’是谁？……难道这些无辜的人都是你杀的吗？”
“哈，担心这个做什么。”
听到我的诘问，斯卡雷特只是一笑置之。
“画面上的都是我以‘调律者’身份杀死的同族。他们肯定也愿意作为我的眷属复活，在这个战场上战斗啊！”
后背一阵凉意。我现在才明白吸血鬼叛乱一词的真实含义。
斯卡雷特杀掉了所有同族，再将他们复活成自己的眷属，打造出一支沉默的军队。
“他们原本是我借出去，驻守米索耶夫联邦领地的军队。但现在难免要和政府军交战了。我也要赶快到我的子民那里去了。”
以吸血鬼之王的名义，他说。斯卡雷特留下这句话，准备离开舞台。
“等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凪向前迈出一步。
“为了向‘联邦政府’复仇？还是取代人类支配世界？你去战场，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们这些生物都只是在享受自己被赋予的角色，在固定的一处舞台上跳舞。没有意义，也没有理由。‘名侦探’，你也是一样。”
这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通向屋顶的门猛地被打开了。
是身穿暗色西装的“黑袍”们。
他们一齐举起枪，对准了斯卡雷特。
“嗯，算了。毕竟你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个个齿轮。”
斯卡雷特说完，展开了一侧的黑翼。是刚才战斗过程中一直没使用过的右翼。里面藏着一位少女。
“希耶斯塔！”
斯卡雷特用右手抱住入眠的侦探。
原来他把希耶斯塔藏在透明的翅膀里，带着她参与战斗的吗。
“——等等！斯卡雷特！”
我伸出手，夏凪也慌忙看向斯卡雷特的方向，她的瞳仁泛起红光。
但还是晚了一步。
吸血鬼金色的双眼看了夏凪一眼，声音、“言灵”突然消失了。
这应该不是吸血鬼的特殊能力。
单纯是生物之间的等级差距太大。
“‘新娘’借我一用！”
敌人把希耶斯塔当作人质，我和“黑袍”都不好开枪了。
被鲜血染红的吸血鬼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Illus_p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