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3 真嗣的枪

  ■急转

  月球运动随着公转半径大幅缩小而加速。当它与空间透镜一同自黄泉比良坂新岛上空横越,巨大海水柱便会朝着宇宙升起,掠夺地球的质量──这样的情况想必将会不断重演。而在第二次掠夺平息之际……

  即使得到两架最新锐机的侦察支援,战自的AKASIMA依旧追丢了头部贴着类似EVA贰号机圣像的那头超大型四足兽。要是失去小型物体的踪迹也就算了,然而这个犹如山脉巨大的动体却像是融入地形般地消失无踪。

  而在重新发现它之前,先产生的问题反倒是人类国家之间的不合作。

  环太平洋地区众多国家的三艘超大型登陆潜舰,自新岛对侧展开登陆。

  北美联合军、南美洲国家联盟,以及中国东亚共同体等国家吴越同舟,一齐合作登陆,总共组成了规模达一万人的大部队,朝着岛屿中心辟径前进。

  当中有半数是调查团,另一半则负责搬运共计十二座的大型N2弹。

  欧盟并未立刻承认EVA──Heurtebise失去控制变成阿尔玛洛斯的事实,是以没有广泛造成混乱。然而新阿尔玛洛斯现身欧盟核心地区肆虐的消息,早已在瞬间传遍世界。

  众人意识到了──灾难根本没有退去。于是他们下定决心。

  倘若启示录正是以黄泉比良坂新岛为桥头堡,新展开的地球质量掠夺,他们就要立即炸毁整座岛屿。

  而尽管AKASIMA在战自里是专门负责对抗使徒等大型威胁个体的部队,他们仍向各国发出立刻撤离岛屿的呼吁。

  「这里是受国际法保护,日本领海内的新岛!」

  AKASIMA与伯劳一号、伯劳二号隔着通往岛中央山脉的一座山丘,与数架攻击型空中武器载台对峙着,它们似乎跟Platypus 2一样是N2重力子浮筒机。

  实际上,对方已多次向日本表明这次强行作战的紧急性,并寻求合作。

  列岛国家政府却未立刻给予肯定或否定的答覆。

  一方面也是因为灾难接连不断,导致政府中枢混乱,不过在这个国家,此类悬案基本上都是交由NERV JPN处理。为了能即时展开行动,NERV JPN的权限在国内不断扩大,却在当下造成了反效果。

  「为什么日本无法理解这件事的紧急性?」美国海军的空中武器载台射手尽管将射线从AKASIMA上移开,但手依旧放在控制台上,随时准备锁定目标。

  「那个远东国家以为只要有福音战士,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虽然在欧洲遭到歼灭了,然而德国的量子波动镜车辆可是发出超级EVA的模拟心跳声,到处吸引阿尔玛洛斯以争取时间啊!」

  深入岛内的各国士兵与科学家,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梦幻般的世界。放眼望去尽是生气蓬勃的鲜绿色大型植物群落。有已知的品种,也有已在太古灭绝的品种。

  「根据情报,这里应该是从月球剥离飞来的岩石世界吧。」

  他们明明视这里为邪恶之地而前来破坏,脱口而出的却尽是「──太美了」这种赞叹之词。

  「根本是乐园啊……」心情违反理智地平静下来。

  自宇宙坠落的岩盘大地为何会呈现这种景象?又是在何时形成的?

  在众多士兵的努力下,用以观测记录的塔架陆陆续续搭建起来。当他们离开后,这些塔架将会以奈秒为单位,记录N2弹失控崩解破坏这个梦幻世界的过程。

  所有人都用手中机器与终端设备的镜头,记录这个梦幻世界被人类摧毁前的短暂时光。纵使是恶神,也要将神的奇迹留在记忆当中。或许总有一天,人们会解开这个谜团,加以运用──没错,能活下来的话。

  绕过长满年轻树木的大型岩壁之际,先头部队在远处山谷发现了那个东西。

  「那不是情报里提到的立方体吗?」

  「中奖了……!」

  他们所仰望的,是宛如玻璃工艺品般闪亮的灰色巨大立方体聚合物「方舟」。

  那是以前阿尔玛洛斯从北非阿特拉斯山脉移走,下落不明的全地球生命情报。为了迅速重启人类补完计画的方形保存数据,在深谷中缓慢旋转着。

  ■真嗣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呢?──真嗣并非现实的人类。

  这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事,打从他在超级EVA中被重新构成时就是如此。

  EVA内部产生了「心脏」。相对地,他则是与没有心脏的EVA成为完全相同的存在。

  而现在,据说他终于变成了梦,是EVA所作的梦,也是教室里的真嗣意识的投影。

  ──哎,真嗣确实有着这种感觉。

  他对时间与地点的认知不具连续性,总觉得断断续续的。

  感觉起来──就像是把点与点连起来般地活着……嗯。

  回过神来,他已经在教室里了。

  「即使如此,一般也不会把插入拴搬进教室里吧?」

  『好,真嗣,坐上去吧。』明日香自信地说道。

  『我才不要。为什么啦?』他则是紧抿着嘴反问。「噗哧……!」回想起当时情景,真嗣忍不住笑了。

  前往黄泉比良坂新岛途中,EVA最终号机肩上增设的悬挂架移动了位置,从背后空间伸出的光翼以猛烈力道推动着它。

  视野的远近感就像是被压扁似的,是种奇妙的感觉。

  前方本来能看到如今被撕裂成岛屿的伊豆半岛,横挡在眼前的巨大面积却突然消失,当他察觉到时,早已飞越过去了。

  「──好轻。」

  本来超级EVA是总重量高达四千吨的重装甲,但仍靠着高输出功率让躯体不显得沉重,不过这架EVA最终号机减少了物理性拘束装甲(也没有余裕装上)而轻量化。话是这么说,然而巨大物体无论怎么减轻,照理说都不可能快速移动。摆动运动的周期并非以质量,而是由长度决定的,人型则是质量与长度的综合体。老实说,能发挥这种机动性根本超乎现实。

  ──倒不如说此情此景更像在梦中……

  满溢得几欲决堤的狂暴能量,超越了牛顿力学的规律。

  最恶劣的力量充斥全身。透过压缩时间而显现的第三次冲击峰值能量,正试图撬开让高次元能量奔流涌来的「心脏」。

  那粗暴的敲击化为规律的心跳声,从「心脏」传遍EVA最终号机的各个角落。

  ──怦咚……!

  目前它正仰赖胸腔中人工制造的波动镜像「回声」,设法抵消这股试图吞噬一切的力量。

  「很顺利──到目前为止。」这便是眼下真嗣的现实。

  「冬二,你在哪里?」

  他呼叫着冬二与明日香搭乘的N2侧卫战机(Platypus 2双座型)。

  『真──嗣……你──太快了……啦……』通讯信号的电波看来能正常交流,冬二的声音却奇妙地拉长扭曲。真嗣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高速思考。

  ──还太早了……冷静下来。为了等待刚从箱根上空开始加速的Platypus 2双座型,EVA最终号机稍微降低了飞行速度。

  ■NERV JPN

  「还真是乱来啊。」被基尔议长留下的遗物覆盖自我而化为SEELE的加持良治,笑着眺望EVA最终号机飞向东方的天空。

  「那么,能喝杯茶吗?」

  然而说话方式怎样都是加持的风格。即使明白这点,依旧让人不知所措。

  「行啊,请去自助餐厅吧。不过这个时间只有自动贩卖机吧。」

  美里指示警备部工作人员带路。

  「我知道怎么走喔?」她无视微笑说着的加持。

  「卡特尔呢?你要吃点什么……」

  美里抬头望向EVA变异体。每当站在其胸前的绫波零No.卡特尔伸出、弯曲自己的右臂,在这种状态下依旧维持同步的EVA变异体就会动着刚接上的新右臂,让周围响起EVA肌纤维特有的金属干扰音。

  ──她穿着真嗣的战斗服,这样是不是有点煽情啊?暗自浮现这种想法的美里心想:「我该不会也上了年纪吧?」

  零No.卡特尔回了句:「不需要。」

  ──看来这个SEELE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就会开始搞破坏吧……根据真嗣与特洛瓦的说法,卡特尔跟SEELE加持之间似乎不再是以前那种受到QR纹章控制的隶属关系。尽管可能有所误解,但极端而言,两人或许渐渐成为基于好奇心而想看到结局的伙伴了吧……

  「让年轻女孩侍候你好玩吗?」

  「我可是被耍着团团转喔。就连这次会面也是那个人偶劝我来的。」

  「喔……」

  「哎,反正未满三十二岁的女人对我没吸引力嘛。」

  ──这句话每年都会增加一岁,是在挖苦我吗?葛城美里总司令三十二岁,跟在由警备部人员护送的加持身后,沿着主甲板前往一般设施入口。她回头望向超级EVA──更正,是EVA最终号机所飞往的那片天空。

  她以耳麦向摩耶表示:「居然展开光翼,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虽然真嗣也要求装上以前的Vertex之翼,但他和EVA只是时间接近无限停止,实际上依旧是无法控制的光之巨人,早已拥有自己的翅膀。四片肩部悬挂架并非飞行组件,反而与围住「心脏」的胸腔拘束装甲一样,是量子波动镜。』

  「亦即必须包住好几层,才能阻止『心脏』爆裂吗?」

  『没错。为避免超常的力量瞬间释放,我们制作了肉眼可见的「沙漏瓶颈」──』

  「就是它背后的小型黑色空间『时间制动器』吧。」

  『真嗣──EVA最终号机──能借由它自由运用第三次冲击的峰值能量,那股过于庞大的力量足以产生一个局部宇宙。如果小心翼翼地使用,可以持续好几年,但要是全力释放就只有0•82秒──该如何运用完全取决于真嗣。』

  一旦渴求力量,便必须消耗存在的剩余时间。这对即使成为EVA的梦,却依旧回归的真嗣而言──

  「还真是残酷呢……他知道吗?」『我已经告诉他喽。』

  摩耶原以为只要告诉真嗣这件事,他就不会勉强自己出动了。

  『每当悬挂架组件改变排列,控制领域的形状便会跟着改变,削减操纵者的寿命──我说喽,结果只是让他的决心更加坚定罢了。』

  ■生命泛滥

  收到发现方舟的报告后没多久,各国军队的配合就突然陷入混乱。

  散开的士兵们接连化为盐柱。N2能量系统的领域似乎能成为防止盐柱化的保护伞,于是各国军队一如侵略当时,让部队聚集在搭载了N2反应炉的机体下方进行撤退。启动破坏用的N2炸弹弹头防止盐柱化的数个部队,却因为无法后退而遭到孤立──这些情报零碎地传来。收到他们遭受某种群体袭击的紧急通讯之际,对方已几乎陷入恐慌。

  「就是那个吗……?」AKASIMA指挥席上的远藤探出身体。

  战自机动兵器AKASIMA头顶高约为EVA的2/3,人工肌肉发出的「咻咻」杂音与空转的冷却涡轮声重叠,在不稳定的大地上抬高姿势,观看远处的情况。这是因为空中的监视员──观察机Platypus伯劳一号回报:『有大量动体正翻越对侧山丘的棱线,朝这里逐渐接近。』

  「难道是撤退的士兵……吗?」以方向研判是有可能的。

  『不是人类。』伯劳一号表示:『在各国的侦察报告中,除了鸟以外,还有关于鹿、马等现存生物的目击报告……』

  「然而那个──不是这类东西呢。」

  透过最大望远距离,他们看到形形色色的动物从平缓的山丘棱线上涌出。它们看起来全都像是地球某处会有的生物──同时却也像是完全异质的存在。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

  ■偷渡客

  距离黄泉比良坂新岛十公里处的汹涌海面上,AKASIMA的支援舰伊409特型改为了换气而浮出水面。即使经过改装,它原本仍是旧型潜舰。

  此时却发生了一场小骚动。他们在附近的小笠原群岛父岛补给的物资当中,有个偷渡客。

  「快过来!」

  小不点真理停在通往潜舰舱口的梯子上紧紧抓着,但这是为了提供落足处给黄金猎犬安土,只见这条跃起的大型犬踏着她跳到更高的地方。见安土穿过头顶的升降舱口,她也跟着立刻跳到舰外。

  他们与监视海面的值班人员擦身而过。

  「抱歉,擅自搭了便车。索赔请找US NERV吧。」少女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

  毫无迟疑地,一人一犬纵身跃入大海。

  伊409特型并未立刻进行救援行动──因为办不到。

  接近的Unknown让警报响起,迫使他们不得不展开战斗部署。

  像是与前往黄泉比良坂新岛的真理和安土交换般,声纳捕捉到几艘大型潜舰从岛上离开的推进声。

  会是小笠原行动指挥所推测的美中澳大型运输潜舰吗?

  以增设的VLS(垂直发射系统)朝不明舰只的舰首发射噪音干扰器先制攻击后,他们立刻下达了停船浮上命令。

  而随着声音信号回应:「不要开火!」三艘让伊409特型改显得很小的超大型登陆潜舰接连浮上。尽管浮上却未停船,对方无视警告,陆续驶过。

  呼吁对方停船之际,伊409特型改的副长察觉对方舰内有种不寻常的紧张,听音员则是觉得船体震动不太对劲。

  「船体很轻──货舱里没有士兵……那些上岸的士兵怎么了?」

  看来对方抛下登陆部队逃走了。

  受到奇怪群体袭击的他们,只想尽早逃离那里。

  岛屿北方天空爆发巨大的冲击波。

  EVA最终号机从箱根一口气直线燃烧飞越一千两百公里的天空,彷佛不带质量地由这种高速瞬间静止,在黄泉比良坂新岛上空以张开双臂的姿势停住。巨大的光之羽翼瞬间粉碎,燃烧的光之碎片如羽毛般散落。

  倘若接近「方舟」的登陆部队摄影机运气很好地仍在运作,或许能拍摄到士兵们被自方舟中溢出的生命情报污染,化为盐柱的过程,以及载体由外泄的情报中再生的场景。只见岛内的地面各处,纷纷站起了呈迎击态势的天使载体。

  ■集团

  想必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吧?面对自山丘对侧涌来的黑色生物群,AKASIMA伫立原地不动。

  不自然的是它们的动作。尽管当中绝大多数是四脚兽,动作却缺乏各类生物特有的稳定感。如同海啸般袭卷而来的它们,全都看似快要跌倒──为什么它们的动作会有点像人类?

  「主动式敌我识别系统有回应!」

  「你说什么?」

  亦即在逐渐逼近的动物集团里,有人持有新地岛作战时联合国立即反应部队的识别牌──难道他们正被这群动物追赶吗?

  「手臂模式──救援!透过识别牌进行识别,捕捉目标。」

  AI自动启动的手臂以与巨大手臂毫不相称的灵巧动作,从动物群中捞起一个小小个体,倒在手掌上。然而──

  「救援对象的自动识别出错了!这不是人类……再试一次!」

  远藤指示重试的话语没能说完。

  原本错误地被捞到手掌上的动物,突然粉碎成一团白色粉末,从像是作战服的破碎迷彩布中崩塌流出。

  「!」这一幕显示在显示器上,AKASIMA驾驶舱内的四人全都僵住了。

  ──难道说……!

  而让他们吓得回过神来的──

  咚咚!咚咚!

  则是敲打装甲的声响。「保持姿势,面向前方后退!」

  「得退回第三旗帜的山谷对面才行!用升力喷射引擎阻止它们靠近吧。」

  「然而这样一来──」驾驶员犹豫了。

  可能会导致本来「也许是人类」的动物受伤或死亡……

  「已经救不回来了吧!」

  即使用力敲打,不够强大的力道仍无法将声音传入厚重的复合装甲内侧。

  然而听得见。

  数百个奇怪生物正拼命敲打AKASIMA的脚,试图爬上机体。

  它们拼命地──想传达某件事,却连这么做也会突然变成一团白沙,崩塌而下。

  色谱仪显示手掌上的白色粉末,几乎全是纯净的氯化钠。

  ■明日香

  「机头烧焦喽……!」

  双座型Platypus 2的飞行速度别说音壁,甚至突破了热壁。对真嗣的EVA最终号机来说却显得相当缓慢。

  N2反应炉不只产生浮筒的重力子,还会发出斥力作为防御力场。然而由于机体不时会超过这个看不见的圆锥形力场,导致机头的尖端烧焦了。

  「客人~抵达目的地了!」

  冬二将推力控制杆推回标准位置,同时叫醒在隔壁座位上好眠的明日香。

  「喔……那就随便找间便利商店,让我下车吧──」

  板着面孔的明日香不情不愿地别开脸,再度将下巴埋进夹克领子里,却突然睁大双眼。

  「──不好的预感!」

  「你突然干嘛啊……」

  「往那里飞低一点!但也不能飞太低唷。」

  「还真是笼统又琐碎的指示耶……呃,那是动物?是什么群体啊?」

  自森林中涌出的动物是混合了各种种类的群体。它们纷纷顺从本能追赶着食物链的下一层,进行捕食。

  「这里本来有动物吗?」

  尽管放大了显示器上的照相枪画面,然而明日香紧贴在侧面座舱罩上,冬二只得将机体朝她的方向倾斜,并在这时注意到她的肩膀正微微颤抖。

  「那个──那个是……我!」

  「惣流?」

  「那是我……全都是……全都是我……!」

  「喂,振作点!」

  明日香以指甲抓着聚碳酸酯的窗户,宛如在宣泄可怕的记忆。

  「『方舟』……在这里吗?」

  过去进行月面武装侦察之际,她曾在月面上接触到另一个相同的「方舟」。

  受到生命情报的浊流侵袭,自我与生命形态纷纷从内部粉碎,让明日香差点失去了一切定义自己的情报。

  方舟生命情报的一部分──数千万生命的形态与意识涌入,使她化为混浊的泥团,差点结束生命,是EVA贰号机保护了明日香的生命情报。

  却导致她以自我受限的明日香EVA整合体融合形态存在──能恢复成人类姿态纯粹是偶然。

  情绪瞬间高涨,脑内荷尔蒙分泌过量,让她想要呕吐。

  她把头戴式显示器扔向后头,看似要一把扯断地使劲拉开夹克的胸前拉炼,急促喘息着。

  「呜~~……我可以吐吗?」

  「拜托饶了我吧~惣流!十点钟方向有天使载体!」

  他看到数架载体拍着白色翅膀,飞越了山棱线。

  「真嗣开始交战了。关键的阿尔玛洛斯……──还没来!」

  「只要大闹一场就会出现了吧!」

  ──真是失策。他们光顾着要跟阿尔玛洛斯开战,看来这样很快就需要补给了。

  「惣流,快用那边的控制台开始帮阳电子炮充能!」

  冬二脑中打起在最近的小笠原群岛上,强行设置前进基地的如意算盘了。

  ■新岛开战

  备前长船的刀尖刺向迎面飞来的载体,伴随着猛烈火花挖开领域并贯穿载体头部。见其腹部的茧刺出阿米沙尔的双股螺旋,真嗣毫不犹豫地让刀留在载体头部上,以放开的双手抓住双股螺旋,一把撕裂开来。

  EVA最终号机就这样飞越载体,将撕成两列的螺旋分岔挂在备前的刀刃上,使出浑身解数拉扯那把刺在载体头部上的刀,剩下的螺旋被刀刃解开,剧烈旋转。发出惨遭撕裂般的哀号后,幼体使徒当场死去。

  尽管载体本身还没死,却也被自腹部伸出的螺旋拉得往后倒去。就在这时,磁轨炮(Powerd 8)的轻量版──Powerd 8 CL击碎了其双肩上的QR纹章,结束载体的性命。

  Platypus上的两人看着这一幕。

  「太强了吧……喂。」

  「──为什么其他载体没有同时过来……?」

  因为阿米沙尔载体是争取时间的诱饵。

  当EVA最终号机从急速风化的载体尸体中拔出备前长船时,其他四架载体已经拉开距离,像是要包围EVA最终号机般,将杖子插入地面。

  「糟了!是在新地岛上看过的那个……叫什么巴别塔的金字塔型封闭空间吗!」

  明日香的背部被猛烈地压在座椅上。冬二驾驶机体,冲向正在形成金字塔空间底边的四根杖状武器当中最近的一根。

  「惣流,一定要打中喔!」

  「咦?」

  明日香连忙捡起头戴式显示器,将十字准星对准远处一根细长的杖子。

  她扣动扳机,射出的阳电子却没有打中杖子,只炸飞了放开杖子的载体右臂。

  「逊爆了!你就是平时太依赖思考辅助瞄准,技术才会这么差啦!」

  「你、你很烦耶!」

  Platypus的速度太快,来不及再度射击就飞越了目标──糟糕!

  就在这瞬间,质量武器击中目标的巨大尘烟扬起,有什么代替他们击碎了杖子。

  「那是战自的……叫什么来着?」

  「AKASIMA啦。」

  金字塔空间以底边少了一角的三角形完成,困住了察觉情况不对,正准备逃跑的EVA最终号机。已经无法再从外部射击其他杖子了。

  好几架载体穿过那层薄膜,进入金字塔内部。在那个空间里,它们的能力将会大幅增强。

  AKASIMA以最高行走速度向后远离金字塔。

  『AKASIMA呼叫NERV机,快立刻拉开距离!在巴别塔周围,从对话到机器信号,以及能量传输,一切讯号都会受到影响。』

  「谢啦,远藤先生。NERV在实验性地制造一根杖子的金字塔之际,也曾产生外部的传播阻碍效果。我想能根据当时的数据模拟三根时的状况。」

  『是代理副司令小弟吗?为什么司令部的人会在这里……AKASIMA呼叫NERV机,有一架载体没进入金字塔内部,是你们炸掉手臂的那架,请保持警戒。』

  ──真嗣,这边设法处理掉一根了,剩下的你就努力撑过去吧。

  巴别塔一旦形成,最终号机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由内部破坏构成金字塔形状的彩虹色薄膜。天使载体成功闯入塔内,全身上下宛如破裂似的逐渐膨胀,眼看体格不断变大。

  「哇!」巨大化的一架载体压了过来。

  尽管来得突然,也没有做出攻击动作,真嗣依旧果断地拔出对于近战来说过长的备前长船剑柄,在狭小的距离内朝向对手。

  载体以自行扑向刀尖的姿势,不闪不避地将EVA最终号机压倒在地。

  「什么啊?这家伙!」

  备前深深刺穿的腹部茧中突然喷出液体。

  「啊!」一接触到液体,灼烧般的剧痛便立刻传来。

  液体滑落最终号机上,烧灼着装甲表面,接着迅速地融化背后的地面。

  「溶解液……!」──茧中的是马特里尔吗?

  但这种程度的伤害还撑得住!

  察觉危机的真嗣试图改变最终号机的姿势,比天使载体本身更为巨大的四根脚却由腹部的茧中接连伸出,像要夹住最终号机似的从空中压来,难道是想把它砸向地面吗?

  已经非常接近地面了。

  真嗣做好背部被撞击的心理准备,然而这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被溶解液融化的地面下方有个空洞,最终号机于是跟着载体一起滑落了黑暗之中。

  ■前往地底

  「什么?」

  最终号机穿过融化的地面,在阻力消失后再度朝着漆黑空间自由落体。

  地下有个空洞?

  「该死!」

  他反射性地想伸出光翼。然而除了垂直方向外,这个空间相当狭窄。

  光翼撞到背后的墙壁,使最终号机遭到反作用力瞬间推开,猛烈撞上空洞内部的岩壁──力量太过强大,无法精密控制……!

  真嗣大吃一惊,伸展而出的光翼就这样消散了。尽管逃过载体的脚,四处碰撞的机体却旋转起来,让他陷入几乎无法分辨上下方向的空间定向障碍。但倒是能认出天顶方向。

  只见马特里尔载体像是要覆盖最终号机,从背后逼近而来。

  最终号机踢开它刺出的长脚,机体再度旋转。

  向下坠落持续着。尽管真嗣想再度展开光翼,但这只会让自己再度撞在岩壁上。

  ──垂直的地下空洞……这是裂缝吗?

  看来他们坠落到黄泉比良坂内部,一条往垂直方向延伸的巨大裂缝里了。

  虽然空间狭窄,却并非最终号机伸展双臂就能碰触到的距离。真嗣将绝对领域向外扩大到前后的墙壁上,抵消坠落速度。

  这阵减速让载体追了上来。

  四根长脚从它腹部的茧中伸出,宛如长矛般刺来。

  这击贯穿了最终号机专心抵住周围岩壁的球形领域。最终号机一个转身,以备前挡下攻击。

  想必是巴别塔的效果吧,马特里尔的四根长脚非常尖锐坚硬,呈现四对一的剑斗剧场面。

  让对手加上体重的突刺自倾斜的刀身上滑开后,最终号机兜了个圈。

  拖曳着长长的火花,真嗣与对方交换了坠落的上下位置。

  交换位置之际,他将备前插入天使载体朝自己抓来的手臂下方,并宛如要将对方扛起般地抽出。抓住备前的载体手臂就这样连同肩膀的QR纹章,一起自本体上被砍下。

  眼看气压与温度不断上升。

  真嗣在坠落的方向──马特里尔载体背后的裂缝内看到一片红光。

  这块最大直径超过两百km的岩盘大地从月球飞来,即使坠落速度被化为光之巨人的真嗣抵消,前端依旧在与地球碰撞时出现了几道裂缝。他们现在是掉进去里面了吗?

  那么散发红光的就是岩浆了吧。

  不知是被碰撞能量给融化,还是从撞破的薄薄海底地壳下方涌出的?

  总算望见了漫长坠落的终点。

  熔岩上升至裂缝底部,形成了岩浆池。此处空间开阔,一块圆形岩石从岩浆池中露出,似乎正好能当作踏脚处。

  最终号机以左手抓住马特里尔的一根脚,将备前收到侧腹,从其他脚之间穿过,再度跳到载体正面。

  马特里尔的三根脚迅速刺来,看似要夹住最终号机。不过在刺中之前,载体背部便猛地撞上岩浆池中的圆形「小岛」。紧随在后坠落的最终号机立刻用双膝攻击载体腹部的茧,将马特里尔的幼体狠狠压碎。

  已经失去一只手的载体仍在挣扎,但备前的一记横扫击碎了剩下的QR纹章。

  虽然击败了一架,却又有其他的载体掉落下来,在熔岩上激起巨大水花。

  而这架的身分可以预料──又是桑德枫载体啊。

  真嗣一面警戒,一面喊道:「冬二,你那边怎样?」

  尽管发出呼叫,但他随即想到──对了,除了巴别塔效应,地底也无法收到电波。

  只要来到这座岛上,很快就能遇到阿尔玛洛斯……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要是没遇到,就得用我的「心跳声」把它引诱出来。结果我在这种地底深处做什么啊──必须回到地上才行。

  回去之后,假设能成功引出黑色巨人……

  「我能和洞木同学战斗吗?」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手段。但还有其他办法吗?

  「咚咚!」有人敲着插入拴的舱口。

  现实中的EVA最终号机,现在正位于黄泉比良坂的地底深处。

  照理说不可能有人敲打舱口。

  「中央舱门,开启。」

  真嗣保持着对周遭的警戒,一边喃喃自语。头顶上虚拟显示器的一隅消失,露出的天花板有部分呈长方形凹陷,伴随着伺服马达的噪音向外抬升,缓缓地朝后方滑动。

  能从那里望见毫无装饰的防火隔板天花板,以及上头的直管日光灯。

  居然是闹哄哄的教室──原来会变成这样啊……

  如今真嗣只能在EVA所作的梦中活动存在,这里是他与现实世界的唯一接点。

  「碇同学,你现在在哪里?」

  尽管能看到声音的主人──零No.特洛瓦受到QR纹章污染而染黑一半的发尾,但真嗣就连看着她说话的余裕都没有。

  「我在黄泉比良坂新岛的地底下喔──在地底看着熔岩,一面跟载体战斗……!」

  最终号机以右手从背后的武装固定器取下磁轨炮Powerd 8,并将换到左手上的长刀备前扣在空出的固定器上,显示器上出现了「在此环境下无法保证正常运作」的警告。不过当他让Powerd 8也覆盖领域,「咚!」地试射了一发后,看来是能够运作的。

  他压低机身,观察对流的熔岩表面。

  在绫波零系列中活动时间最长,却缺乏表情的特洛瓦,为避免引起其他学生注意,背对着真嗣缓缓说道。

  「葛城总司令把SEELE化的加持良治叫来了。」

  真嗣稍作回想。

  「……我在离开箱根时好像有看到──EVA变异体。原来是这样啊。」

  0•0EVA变异体是绫波的反叛个体,零No.卡特尔的座机。她也有来吧。

  「他们似乎要拿情报之类的条件……交换NERV JPN持有的朗基努斯复制品。」

  「你说什么……?」

  「……这样好吗?」特洛瓦的话语中,罕见地带有不满及抵抗的意思。

  「……」真嗣当然也不太高兴。

  缓慢对流的熔岩表面,突然隆起了一部分。

  「咚咚咚!」射入熔岩里的Powerd 8激起橙色飞沫。

  不过──没有打中的感觉。

  为了取回朗基努斯之枪复制品,他们付出大量的运气与劳力。

  那把枪在贰号机的明日香与载体交战的过程中被夺走,由真嗣和零No.特洛瓦于补完计画的实验地点「苹果核」寻获,甚至借助了零No.卡特尔的力量才取回。

  「对我们而言……朗基努斯复制品尽管危险,却仍是一张王牌──况且碇同学也是为了不将那把枪交给SEELE,才会让它逃到这里来的。」

  「虽然我想美里小姐他们──不至于根据交涉内容立刻把枪交出去,但终究还是会把枪交给SEELE吧……要是能在使用上做限制……」

  尽管如此,现在也没办法回去把枪拿走就是了。

  之所以这么容易就拿到出动许可,难道是我们在场的话,会让事情变得麻烦吗──

  「可恶,早知道就算大闹一场,也要把枪带出来了……!」

  「──是啊……」特洛瓦表示同意。

  上课钟声传来,椅子「咯嗒咯嗒」地响起。

  「谢谢你,碇同学。我得走了……」

  「特洛瓦?」警戒着周围的真嗣再度瞥向头顶,只见中央舱门已经关闭,彷佛从未打开过,虚拟显示器也延伸至他的头上。

  ──难道她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身为NERV JPN持有的最强武器,真嗣当然考虑过要把朗基努斯复制品带出来。

  之所以放弃这么做,除了这会一口气提高美里他们批准武装侦察的门槛外,还有其他理由。

  「在与阿尔玛洛斯的对决当中,我们没有任何决定性策略……才想在箱根留下宝贵战力。」

  或许他已在心中某处,考虑到当自己等人败北时的情况。

  毕竟对手是小光。

  『况且说真的,在这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岛上,也不知道朗基努斯会有什么反应。』

  『最糟糕的情况是连朗基努斯复制品也被夺走。』

  「咦──是谁……?」真嗣慌忙环顾插入拴内部。

  他总觉得听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声音。「──刚刚那是什么?」

  方才听到的话,说起来确实也是自己思考着的事情。

  此处是载体们以杖子创造出的空间──巴别塔内部,外侧的语言与能量都会变得无法顺利传达,内部则是相反,会出现过度传播与能量增幅的现象。

  ──方才也是这种情况吗?

  他试着回想起在新地岛的体验。尽管当时载体因此变得更加强大,但己方似乎只能直接传达对话……

  ──一个人的话根本毫无意义吧……只有对方变强,总觉得好狡猾……

  『或许是这边的绝对领域阻挡了效果……』

  『那个载体大概是跟火山环境很契合的桑德枫,所以会很难对付。』

  他又听到了。宛如游戏的分歧点,要选择台词一般。

  「!」真嗣冷不防地感到脚下一滑。

  被最终号机踩在脚下的马特里尔载体尸体滑开了。

  载体倒在从熔岩中露出的圆形岩石上,使徒马特里尔足有身长两倍的脚朝四方伸出。然而岩石表面似乎比预期的还要光滑──不对,那真的是岩石吗?

  「呜哇!」总之,马特里尔载体的尸体与踩在上头的EVA最终号机,就这样由那个平滑的表面,滑落火红燃烧的熔岩里。

  「──滋……!」目前沿体表产生的绝对领域,理应能保护最终号机,真嗣却依旧感受得到强烈的热量,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沉重压迫感!

  EVA最终号机挣扎地抓向掉落的岩石。

  岂止光滑,那根本滑溜溜。

  实在抓不住。由于周围的岩浆在发光,只能相对看出是黑色圆形的岩石,似乎是个漆黑的球面。根据曲率与反射率,副AI在资料库找到了匹配项目。

  还附加了「指定封印对象」的图示。

  它将沉没在岩浆池中的整体形状预测图,以巨大椭圆形分层显示于显示器视野里。

  「时间停滞球──机率七十九%」。

  「什么……!」──怦咚!

  最终号机的心跳声宛如要蹦出来似的不断加快。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咚!」背后的熔岩隆起,桑德枫载体一直在等他滑落。

  真嗣想立刻举起Powerd 8。而做出这个动作的最终号机──

  真嗣急忙避开。

  真嗣连忙将武器切换成刀。看来这次重叠的并非话语。

  宛如影像重叠般,同时接收到三个动作指示的最终号机为了做出符合指示的行动──沉重地僵在原地。不仅语言,就连行动都产生分歧而互相冲突了。

  「这不只是思考与语言化之间的界线模糊了……可能性也正在重叠?」

  咦?为什么我会突然这么想?

  只是因为受到巴别塔影响吗?但在这座成为通往新世界之桥的岛上,莉莉斯就在时间停滞球(黑色巨蛋)中心──

  莫非那个能毫无限制地创造生命、失序的可能性化身,正打算自蛋中孵化而出?

  僵在原地的机体直接遭受载体猛烈撞击。

  「啊……!」最终号机的背部猛烈地撞上时间停滞球。

  真嗣的内心波涛汹涌。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因为这里是通往月球的电梯吗……!』

  分歧的「可能性」如此低语。

  「……!」他自己也预料到了。为了在新世界孕育生命,这颗从旧Geofront消失的漆黑巨蛋准备前往月球。

  它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正在移动途中。这颗漆黑巨蛋将会前往月球,就要离开了。

  最终号机沉入岩浆的高度已达腰部。它朝前举起Powerd 8,左手则在背后摸索时间停滞球。

  「爸爸……!──律子小姐!」背后的手以拳头敲着停滞球。

  在三年前本部战的最终局面,莉莉斯产生了固有时间空间,将周围设施与数十名所员卷入其中,包含当时的所长碇源堂与赤城律子博士。

  『如果是和箱根的玻璃蛋一样的壳,通讯与打击都会直接穿透至对面。』

  『倘若不连着律子小姐一起,我就连爸爸都喊不出来……』

  真嗣不禁对「可能性」的声音喊道:「吵、吵死了!」

  即使经过三年,他依旧无法厘清与父亲之间的微妙距离感。不对,他一直搁置这个问题,没去厘清。

  而这种态度也得到了谅解,因为停滞球内部的时间是静止的。

  没人会责怪他,他也怀着「无可奈何」的想法原谅自己,对此感到释怀。

  停滞球内的人们早已被视为死亡。

  真嗣原本也以为自己就此和父亲诀别了。

  既然如此,他为何会这么动摇?

  ──因为停滞球内的时间在流动……!

  『摩耶小姐说过……S EVA是在这里头改装成最终号机的。』

  『明明爸爸和律子小姐他们应该碰触过我──我却一点都不记得。』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将EVA改装成最终号机的途中,他的父亲源堂在腿部外装上刻下讯息。

  『我在时光的彼岸观测』。

  彷佛被他给盯着。

  「怦咚、怦咚!」心跳宛如警钟般剧烈跳动。

  时间停滞球沉默不语的坚固模样,就跟父亲一样。

  猛地沉入熔岩当中的最终号机腿部传来剧烈疼痛──它被桑德枫载体咬住,拖进了岩浆里。

  视野翻转。

  此处的岩浆比重约是水的三倍。根据物体在相对沉重的液体中更容易浮起的原理,即使是装备重量的EVA也不会轻易沉没。然而咬住最终号机腿部的桑德枫载体却以惊人力道将它拖进熔岩里,不断下沉。

  「这家伙……!」

  真嗣朝着脚边连射磁轨炮Powerd 8,但溅起的沉重熔岩带走了大部分动能,无法判断是否击中桑德枫。

  「怦咚怦咚怦咚!」最终号机的心跳声听起来比Powerd 8的射击声更为响亮。

  倘若最终号机有意,照理说凭借其感觉器官,就连完全不同的波长都感受得到才对。然而不知是否难以集中注意力,真嗣无法在岩浆里看出桑德枫载体的位置。

  而就在这种可能会射中自己脚的情况下──他似乎仍射中了目标。腿上的束缚消失了。

  身处彷佛要将自身压扁般沉重的灼热流体,最终号机死命挣扎。

  四肢像是溺水似的疯狂拍打。不过虽然在无法目视的高温环境中挣扎,他仍能认知到漂浮在头顶的巨大蛋形黑影。这已成了一种强迫观念。

  突然间,岩浆池表面产生激烈对流,熔岩自下方到处涌窜,升起火焰。

  漂浮在岩浆池上的时间停滞球动了。

  蛋形的黑色曲面体逐渐从熔岩表面抬升。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正下方伸出光翼的最终号机,竟然在熔岩中抬起最大直径远比自己身体还要巨大的蛋形物体。它心跳加速,背上的黑色圆盘「时间制动器」也同时朝周围漏出光芒,四座肩部悬挂架宛如被推开似的展开。

  「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这是将所有力量集中在腹部中心的激昂呐喊。

  待在黏稠燃烧的熔岩中,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平衡。

  尽管被称为停滞球,但其实是椭圆形的整个物体,终于从熔岩中被抬起来了。

  然而到此为止。

  巨蛋顶端重重地撞上了某样存在,在正上方空无一物的这个空间里。

  感觉有种质量外的力量在阻止它移动。

  「什……什么?」在熔岩中无法动弹的最终号机,遭桑德枫以尾巴殴打。

  一失去平衡,最终号机就再也扛不住表面阻力为零的时间停滞球。它像是要被黑色巨蛋的重量给压垮,再度沉入熔岩当中。

  最终号机抓着岩壁的巨大空洞,爬出熔岩。

  「该死!」

  它敲打岩壁,引发了大型崩塌。即使具备这种力量,它却依旧无能为力。

  「该死──!」

  传来后方出现威胁对象的警报。『八点钟方向出现蓝色波形。』

  最终号机将手伸向挂载在大腿部挂架上的备前,一面回头看到桑德枫的全貌──约是EVA头顶高的八倍,相当于旧迦基尔使徒的巨大身躯。

  在飞扑而来的桑德枫身旁,已不见理应怀抱着它的天使载体身影。

  真嗣在熔岩中胡乱射击Powerd 8,或许击碎了QR纹章,却来不及阻止桑德枫成长,载体就这样在沉重且有着巨大阻力的岩浆中被粉碎了。

  既然出现了本来被遮蔽的蓝色波形,表示QR纹章已不复存在。

  ──呼吸变得好困难。

  最终号机的迎击行动被正要分歧的自己给阻碍,导致失败。

  「不过,既然是第二次……!」真嗣深吸了一口LCL。

  当巨大使徒扑过来时,真嗣的选择再度分歧……

  这次却未产生冲突。

  因为朝三种方向的可能性跳开的三架最终号机,同时举起了三把备前。

  关闭光翼比展开还要困难。

  以前当他驾驶着S EVA飞行之际,薰曾说过这样会无法回到人类的容器。除了让人难以返回地面的冲动外,光翼就像是火箭,明明是翅膀,却有种不断朝着某处喷射的感觉。

  「哈!」真嗣以呼吸控制光翼,瞬间展开并收起。

  最终号机凭着如闪光般霎时显现的光翼后退,接着一跃而起。

  桑德枫的左右手臂──那对刺出的感觉器官,遭到三道斩击切断。

  ──不知为何……尽管痛苦,却能发挥强大力量……

  巨大使徒朝着熔岩表面坠落。

  失去手臂后便犹如比目鱼般的身体,重重地撞上熔岩。

  橙色的水花盛大地溅起。

  尽管如此,桑德枫依旧企图再度潜入岩浆当中。但三把刀就在这时飞来。

  随着刀刃刺进已知的核心位置,一切都结束了。

  ──身体好热……!

  之所以会感受到异常的热度,似乎不仅是因为这个高温高压的环境。

  当最终号机从相比使徒身体显得较小,几乎没有成长的核心痕迹上拔出备前时……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出现的,果然是拔出备前的选择分歧后的最终号机,只见它背后猛烈喷出轮廓为黑色的相位光。那道身影渐渐消失。

  「不对──那是我吗?……」

  耳边一直回荡着某种声音,宛如半梦半醒间遥远的闹钟声。

  「轰──!」怒涛般的轰鸣响起。当真嗣的视点从EVA视角回到插入拴内的自己身上时,警告视窗──不曾看过的视窗们充斥着整个显示器。

  尽管有去上学,关于最终号机的规格变更他却没有听到多少讲解。

  即使如此,「糟糕──」真嗣立刻注意到了。

  他正背负着世界最大的炸弹库。

  第三次冲击峰值能量已经点燃导火线。

  四片肩部悬挂架正处于最大展开位置。

  透过反射的波动回声,它们全力对「时间制动器」踩煞车。摄影机画面里,背上曾是黑色圆盘状的「时间制动器」正烧得炽红,散发熠熠光芒。

  它们试图阻止着能颠覆一切的力量。

  亦即一度中断的第三次冲击再启动。

  「S……EVA最终号机呼叫箱根CP!」尽管联系不上,他却仍忍不住呼叫了。「啊!」

  砰!

  「……」敲打控制台后,真嗣回过神来。

  他以没有心脏的身体喘息不止──感到有点错愕。

  ──比起朋友和地球的危机……没想到我反而会因为爸爸的事情如此动摇……

  他读起警告视窗的内容。

  真嗣的父亲碇源堂,是个固执的人。每当有人说他们很像时,真嗣总会强烈地否定。然而即使否定,旁人依旧这们认为──

  ──哪里像啊……倒不如说是完全相反吧?

  和绫波交谈时的父亲身影──当时的绫波是……第二个……现在则是──

  第三个,零No.特洛瓦的发色闪过他的脑海。「啊……」

  你得面对父亲才行──美里小姐他们一定会这么说吧。

  尽管觉得这应该不是非做不可的事。

  但必须再见上爸爸一面。

  为了实现这件事,我不能让一切就此结束。

  第三次冲击的峰值能量。

  我不能只打开盖子,得思索该如何运用。

  ──所以现在,我要……

  「在力量──流经全身前,将其集中于外侧──集中在手掌,以及右手上!」

  当零No.特洛瓦决定再度前往宇宙,独自担任狙击手之际──

  那时是真嗣将她送到轨道上的。她的0•0EVA在重新启动后,便将外装S2机关的多余能量,以光粒子的形式释放至机体外。

  ──现在就将它释放出去吧!为了理解这番话,真嗣特意朝自己喊道。

  可能性再度分歧,从最终号机上走出两架最终号机的身影。

  『不对,右手有武器……用左手!』

  『好惊人的力量──用双手……!』

  原来如此……在这个神话新篇的序章之地,具象化的未来分歧是……

  「别犹豫啊,我这家伙!」

  他头一次如此粗鲁地自称。

  勇敢地往前冲的两架最终号机回头看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这个分歧的具象是……『的确──是犹豫啊……』

  假设这是可能性,身影很快就会恢复成做出决定的那个人了吧。「……但是──」

  『即使犹豫……也想看看可能性。』

  『总之试试看──』

  濒临失控的三架最终号机组成圆阵。

  它们的右手重叠。聚集着部分第三次冲击能量的光芒意外沉重,三架EVA最终号机的右手都被这份重量拖走,即使靠近得让彼此的肩部悬挂架相撞,齐力抵抗,它们依旧跪倒在地。

  不过在这之后,所有分歧的可能性便竭尽全力地抬起这道光芒。

  「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在这里退出舞台还太早,非去见阿尔玛洛斯化的小光不可。大家必须一起回到箱根,自己也得亲口和爸爸交谈──所以还不行,别迷失自我!

  「我是谁!」

  『世界究竟有多宽广!』

  『自己究竟站在哪里!』

  三架最终号机的身影合而为一,一面以交叠的右手将光芒抛向天空。

  ──认清这些吧!

  「喔喔!」在黄泉比良坂新岛上空──

  冬二目睹了巴别塔──彷佛泡沫薄膜般的金字塔破碎的瞬间。

  光柱宛如光束般从其内部伸往天空,不断地伸展、伸展……

  「喔……喔喔喔喔?」

  抓着光柱的巨大光之右臂穿出地面,像是要投掷长枪。

  「哇啊!」「铃原,你很吵耶!」「但是那个……!」

  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背负着黄泉比良坂降落地球的光之巨人手臂。

  在掷出长枪的瞬间,巨大手臂便闪烁消失了。而光枪彷佛被吸引而去,飞向位于岛屿上空的空间透镜,却居然没有被光学分解。

  薰的声音在真嗣耳边低语。

  ──那是展示意识所能抵达极限的自我认知之枪呢。

  既非武器也非神话,那是你的哲学之枪,卢克莱修之枪──

  由新世界胎盘形成的撞击器,提出了公开资讯的请求──呵呵,世界将会如何回应呢──

  在岛屿的天空顶端,无数结晶碎片闪耀着光辉,呈放射状扩散。

  原版朗基努斯在高度两万公里的轨道上延伸,一面环绕地球。而位于相同轨道,推测是某种物理场扭曲状态的空间透镜,则在光枪的撞击下犹如玻璃般粉碎。

  光枪在穿过透镜之际变成金属色,维持原本的速度掠过月球飞离。

  失去拉力后,从黄泉比良坂新岛沿岸开始朝宇宙上升的巨大海水柱盛大地崩塌了。先不论转移路径,能以肉眼确认的质量掠夺明显不再运作。

  接纳犹豫而成为唯一的最终号机,以原本的模样抓住了地面裂开的巨大洞口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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