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4 小光的阿尔玛洛斯

  ■罚

  看来是被谁给触怒了吧,一如在北非那时的状况。

  在高度两万公里上绕行的朗基努斯枪尖脱离轨道,直落而下。

  过去曾是一把枪,如今则即将形成环状,已伸长至十三万五千公里的物体,宛如一条垂下的丝线,在黄泉比良坂新岛上空维持气势汹汹的速度,转了个九十度的弯刺来。

  「朗基努斯之枪改变轨道!」

  在箱根的NERV JPN自助餐厅里,当美里听到指挥所报告透镜因为不明投掷攻击而消灭后,随即发生了这件事。

  ──有人破坏了透镜。

  这本该令人高兴,却也伴随着恐惧。

  朗基努斯为了警告对方而再度降落,打算连同地球一起贯穿他!

  ──是真嗣做到的吗?乍听消息的瞬间,美里反射性地这么想。

  他是怎么做到的……!

  眼下她正邀请当前敌人中的一位──亦即SEELE来此会谈。

  「照理说透镜不会受到任何物理攻击影响……即使靠近也只会被分解成粒子,在透镜对侧的焦点重新构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加持抬起单边眉头,接着说道。

  「说真的,这件事相当严重吧?比起待在这里,不是该在指挥所听取报告才对吗?」

  天罚降临。

  朗基努斯的枪尖再度朝着真嗣落下。

  『真嗣小心,在上面!』

  『枪要来了!』冬二与明日香从位于上空的Platypus 2双座型,向总算爬出巨大垂直裂缝的最终号机上的真嗣发出警告。

  还搞不太清楚事态的EVA最终号机,抬头望向天空。

  「!」

  只见一道细线在天空中闪耀,那是在高度两万公里处不断延伸的朗基努斯之光。

  他打了个冷颤。

  基于过去的经验,尽管那道光看起来彷佛停止,但它的尖端早已瞬间转向这边,以秒速九十公里的惊人速度俯冲而来。

  「哇……啊……!」对以前曾在北非被飞向胸口的那道光贯穿身体,夺走超级EVA心脏的真嗣来说,这完全重现了那刻当前的景象。

  他全身寒毛直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那是秒速九十公里,荒谬至极的存在,况且还能维持这种速度,让尖端任意改变方向──根本不可能逃离啊。

  被灌输的恐怖让巨大身躯忍不住后退。

  ──砰咚!

  感觉整个世界沉重地摇晃了。

  十秒、二十秒……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宛如永恒般的时间流逝着。「──怎……怎么回事……?」

  最终号机从不自觉挡在身前的双手指缝间看到的天空是──

  这是段奇妙的沉默时刻。

  『嘎──箱根CP呼叫最终号机。』真嗣凝视着天空某处,耳中传来日向的声音。

  『朗基努斯在你的正上方,黄泉比良坂上空一万公里处静止了。再重复一次,枪现在相对于地球自转是静止的。』

  「呼……」自从被阿尔玛洛斯从月面上掷出以来,过去曾是双叉枪的朗基努斯至今从未停下来过。这条神之钢丝在轨道上将其中一名绫波──No.珊克碾碎,在北非夺走真嗣的心脏,并像是顺便似的贯通地球,穿出南太平洋而炸飞群岛,最后再度返回轨道上。

  它可说是彻底无视人类希望的绝对法则,现在却停下来了。

  「呵呵……」真嗣勾起嘴角,漏出奇怪的笑声。

  「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嗣?』『怎么了?』

  他持续笑着。「哈哈哈哈!──咳咳咳!」结果笑得呛咳不停,喉咙发出「咻咻」声响。感觉……感觉……他总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

  眼见对手压倒性的力量,首次陷入无法施展的状态。

  「因为这座岛很重要,即使他想朝破坏透镜的我降下长枪,也没办法这么做。」

  『方舟就在这里唷。』明日香说道。

  「我在地底深处看到了时间停滞球。莉莉斯应该还在里头吧。」

  ──还有爸爸他们……

  尽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透过物理性方式伤害这两者,不过汇聚它们的这座岛屿,毫无疑问是更新后的神话最前线。

  真嗣等人宛如闲聊般发表观测成果,却让指挥所一片哗然。

  恢复通讯的最终号机与Platypus 2与箱根进行连结,交换起累积的情报。

  看到地下垂直空间模型的日向,对青叶低声说道。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该不会是想像大炮一样提高地下裂缝的内压,将停滞球给发射出去吧?」

  「亦即射向月球的『新世界』吗?」

  「对。而方舟还有另一个在月球上,所以我认为它不会离开那里。月球与地球的交换剧大概会在莉莉斯的停滞球搬迁过去后落幕吧。倘若能阻止这件事──」

  『真嗣,你做了什么?』摩耶的声音传来。

  我做了什么?就是扔出去──把什么给扔出去了?

  「──是长枪……我扔出了一把长枪。」薰是怎么说的?

  「我掉到充满岩浆而变得黏糊糊的地底,手中……握着长枪,所以那应该是熔岩形成的吧?我朝天空扔出了那把长枪──渚同学的声音说那是卢克莱……什么的枪……」

  『原来是那个啊!它不仅破坏巴别塔,连宇宙的空间透镜也一起打爆了──』

  冬二兴奋地介入通讯说道。然而摩耶随即告知真嗣所付出的代价。

  『根据遥测资料,你的实际时间一口气缩短了多达0•13秒!』

  『等等……!笨蛋真嗣!』

  『给我听好!』摩耶喊道。

  『你一次消耗了自己的寿命──第三次冲击的能量──约16%啊。』

  真嗣没有回应──摩耶小姐追加的警告视窗上,已将这一切全都显示出来了。

  『地表出现动态反应──为数众多!』听到明日香发出紧急告知,气氛恢复紧张。

  「是那些像黑色生物会动的家伙吗?」

  『不,是硬质且全部相同的物体,资料库里有符合的资料──是大量QR纹章!』

  『真嗣,在你的北侧……不对,南侧也有!』

  通讯显示器上亮起了战自机动兵器AKASIMA的协定图示。

  『NERV机,南侧斜坡上到处都有那个黑色板子──QR纹章从地面冒出来了!』

  「啪──」紧接在通讯中断的声响后,来自南北美洲联合部队的通讯闪烁起来。

  他们似乎仍有残存部队留在某处。

  况且正在与天使载体交战的样子,不停地发出航空支援与撤离的请求。

  『还有部队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吗!NERV机,AKASIMA要去那里支援。』

  看来这些QR纹章是透过「地面另一端」的传送抵达的吧。从大地各处冒出的它们一齐移动,聚集起来。

  「要来了!」明日香说道。

  「来了呢,毕竟我们就是预料到这点才会造访这里的。真嗣也成功阻止了神话,是时候该出场了。」

  黑色巨人阿尔玛洛斯来了。正是为了见上阿尔玛洛斯一面,他们才会不惜采取无视命令而逃亡般的行动,来到这座黄泉比良坂新岛上。

  为了见到在打倒阿尔玛洛斯后,化身为新阿尔玛洛斯的欧盟EVA(Heurtebise),以及它的驾驶员小光。

  岛屿中心有座比圣母峰更为高耸的岩山,黑色鳞片们朝着那座岩山的山脚下聚拢而去。冬二与明日香的Platypus 2双座型慢慢提升高度,观察着黑色鳞片的情况。

  「既然枪拿真嗣没辙,它也只能亲自来一趟了。」

  「不过铃原,见到小光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也是呢……首先要──」

  明日香瞥了一眼突然不说话的冬二。

  尽管她认为冬二是个笨蛋,不过他的行动往往都有着笨蛋的理由与计画,唯独这次可说是毫无构想,让她有点在意。「铃原?」

  「……等等……这是──什么?」

  他全身僵住,痉挛起来。

  「吵死了!给我闭嘴!」

  冬二的大叫让正要再度向他搭话的明日香吓了一跳。

  『明日香,怎么了?』

  最终号机的真嗣察觉到明日香突然涌现不安。

  「铃原他……不太对劲!」

  听到她这么说,冬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状况。

  「刚才的……你没听见吗?喂喂喂──这下可糟了……惣流,代替我驾驶……!」

  「办、办不到啦,我没学过开这个!」

  她才这么说着,机体便剧烈地摇晃起来,开始横向滑移。冬二以左手压住操纵杆上颤抖不已的右手,设法稳住机体──仿生义手反而能正常动作?

  他冷不防地抬起下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这是──你的声音吗……?错误……必须被纠正──」

  「你难不成──」

  冬二与明日香都曾看过与这类似的情况。

  宛如人偶般感应到黑色巨人的绫波们。

  「是小光的声音……」冬二感应到了什么。

  明日香却完全没听到。「你听不见吗……?──这个阿尔玛洛斯正用小光的声音说话。」

  ■绫波

  『一直待在这里也很无聊呢。』

  「咦?」

  在远方的箱根,听到这句话的绫波──零No.特洛瓦不禁回头望去。

  「卡特尔……?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陪着加持来到本部,目前理应跟EVA变异体一起待在地面甲板上,却似乎偷偷潜入基地里──来到自己身后。特洛瓦认为是这样。

  周遭明明没有任何人,却响起了回覆。

  『方法多得是,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漏洞──哎呀?』

  看来「声音」的主人也注意到了。

  『究竟有哪里到处都是漏洞,可以尽情吃零食啊?你快说清楚。』甚至连希丝的「声音」也突然介入。

  「等等,『我』们──」特洛瓦说道。「精神镜像连结正在恢复……」

  自从零No.卡特尔让EVA接受QR纹章以来,她们的精神连结就一直处于故障状态,几乎无法正常连结。

  『──真的耶。』

  『这是怎么回事啊?』

  宛如雨过天晴般,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声音。

  难道她们从阿尔玛洛斯手中解放了吗?然而卡特尔的EVA变异体胸前仍有QR纹章,卡特尔跟特洛瓦也依旧受到QR纹章污染。

  不过这是……

  「『我』们,听我说──」才这么开口,特洛瓦就纠正自己:「──不对……」

  「来跟特洛瓦谈谈吧,卡特尔、希丝。」

  ■新的述说者

  明日香经由通讯告知紧急事态。

  「Mayday!驾驶员正陷入昏迷状态──真嗣、箱根CP!」

  『箱根CP呼叫Platypus 2!快切换回无人机模式,让AI接管操作。』

  「呃……」明日香慌张地环顾面板。就在她东翻西倒之际,痛苦的冬二用唯一能正确动作的机械左手开启控制面板。

  「……那怎么可以呢──我现在操作……!」

  「明日香,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真嗣喊道。他让最终号机转向Platypus 2,发现对面的山脊彷佛错觉般移动了。

  「发现报告中提到的巨兽!对方正朝这里过来──居然选在这种时候!」

  真嗣愤恨地咒骂着。不过正因为是在这种时候,一切都开始动起来了。

  巨兽朝QR纹章聚集的方向──偏偏朝着这里冲来。尽管战斗支援AI已发出接近警告,然而它实在太大,抓不到距离感。

  『铃原代理副司令什么的应该是接收到黑色巨人──阿尔玛洛斯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不是零她们接收到?』恐怕是因为阿尔玛洛斯的附身对象改变了吧。

  确认Platypus 2以不稳定的飞行轨道勉强脱离巨兽的前进方向后,真嗣连忙让最终号机飞上天空。

  不仅地面,就连空气也在震动,灰色半机半兽的庞大身躯自最终号机脚下穿过。它看都没看最终号机与魔改造航空器Platypus 2一眼。

  「它是在追逐QR纹章吗……?」

  勾到树枝后,冬二他们不稳定地自旋的机体总算稳定下来,慢慢地开始寻找降落地点。

  『讨厌!害我撞到额头了啦!』

  『──不打……紧,就这样先以自动变速器降落吧……那家伙……正在哭啊……』

  最终号机听到两人的声音而在空中停住,结果看到无数大大小小的动物追赶着巨兽跑去。

  无法确定自身形态的半不定形动体们,正以不自然的高速移动着。

  那就是战自的AKASIMA所目睹,因方舟上的生物资讯而丧失自身形态的人类吗?

  它们陆续扑向巨兽。

  「咦?」

  不对,它们是跳进那个巨大身躯里──融合了。这是在作梦吗?

  巨兽似乎正用自己的身体吸收它们,不断地膨胀。踏响地面狂奔而去后,它便以獠牙与前脚的锐利爪子打飞、抛开、击碎正要聚集的QR纹章。

  宛如要阻止它们汇集。

  然而实在过于巨大的身躯,导致野兽来不及赶上,黑色鳞片聚集的地面终究还是隆起了。

  率先窜出地面的,是彷佛将武器往上挥动般举起的手臂。

  换了新身体的黑色巨人出现了。

  「EVA最终号机呼叫箱根CP,阿尔玛洛斯出现,位于将临时地图横向纵向六等分的二十秒方格E4。确认对方持有武器……那是长号吗?很像乐器……」

  『是阳电子步枪啊……』尽管形状与尺寸有了变化,但那是欧盟EVA(Heurtebise)的长管枪。

  Platypus 2双座型找到相对平坦的地点,起落架陷入苔藓茂盛的软土地面,一面倾斜着着陆。

  而在对侧的宽阔斜坡上,巨兽袭向阿尔玛洛斯。

  黑色巨人那犹如乐器般的火炮立即开火。

  奋勇赶赴这座奇妙岛屿的他们,在与非碰面不可的对手对峙前,先被这头彷佛非人生命代表的野兽给抢先一步了。

  ■发怒的野兽

  巨兽的后头部到颈部组织上覆盖着红色EVA贰号机。尽管身躯庞大,它却灵活地避开了阿尔玛洛斯发射的第一发子弹。

  落在后方山脉高处的流弹形成巨大火球,轰鸣作响。

  然而数秒后,太过巨大的野兽身躯便被第二发子弹击中,过了数秒又被接连发射的反质子炮直接命中。

  尽管局部产生的反物质反应削减了它庞大如山的身躯,它却没有停止冲锋,终以尖牙咬住黑色巨人肩膀的那副模样,甚至让人感受到怨念。

  紧接着,最后的炮声响彻天际。

  「号角响起了。」

  在箱根透过萤幕望着这一幕的加持──SEELE的容器,喃喃低语。

  明日香解开看起来很痛苦的冬二身上的安全带。

  「呃……一切野兽皆要服从人类──它应该是这样下令的。」

  「是是是。给我振作一点,接下来才是关键吧?」

  「我知道啦……该死──针对混合了动物的US EVA那时也是……它为何这么敌视人类以外的存在啊?」

  冬二强行撑起因感应而持续痉挛的身体。

  「回答我,小光。」

  『丧失意志者──是无法服从的。』

  随着胸部自下方被射穿,巨兽开始了奇妙的崩塌。

  它看起来就像是突然粉碎散开──

  「鸟!」当鸟群散开后,巨兽的身影消失了。

  奇妙的是,贰号机的身影也消失了。难道它同样变成鸟,在散开后飞走了吗?

  加持以SEELE的意志喃喃低语。

  「它们终究是野兽,只是浓缩物质的一种形态罢了。即使能成为孕育补完计画的一部分土壤,它们依旧无法登上化身其执行者的阶梯。」

  「……」

  在一旁听着的美里还来不及理解话中含意,加持便做出了总结。

  「然而一旦得到主体,就另当别论了。」

  无数的鸟展开飞翔。

  明日香看到一道白色人影,宛如在追逐它们似的穿梭在森林之中。

  没错,那是跟小不点希丝差不多大的……

  「真理……!咦!」

  明日香一度握住尚未熄火,仍以怠速状态嗡嗡作响的Platypus节流阀,却在咂了一声后立刻放手。

  「啊!早知如此,我就先学怎么开了。」她喀锵喀锵地打开装备,寻找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真理──怎么了……?」冬二痛苦地望向她。

  「啪!」明日香拍了下大腿。

  「真是的!没半样能用的东西。」

  她开启驾驶舱。

  『碇……同学。』

  真嗣也听到了那道声音。

  「副班长……」

  是小光的声音。

  在飞离的鸟群之间,最终号机与黑色阿尔玛洛斯对峙着。

  「洞木同学……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除了班长或副班长这种称呼外,真嗣也曾有段时间叫她小光,然而自从意识到她是朋友的女友,且是个高中生后,他就一直以「洞木同学」叫她了。

  如今,他只能祈祷那把握在漆黑手掌当中,宛如铜管乐器般美丽且闪闪发光的阳电子步枪不会对准自己。但大概不可能吧。

  毕竟阿尔玛洛斯是为了处决破坏天上的透镜,还屡屡反抗补完计画进行的真嗣而来到这里。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我正是为了设法解决这个事态而来的,对吧?

  『听……得到,感受得到──』

  「快从那里下来,我们回去第三新东京吧。」

  『不行……』

  「为什么……」话还没说完,黑色巨人的枪就对准了他。

  「该死!」

  阳电子步枪射出闪光。

  最终号机伸出握着备前的拳头,以上头的绝对领域弹开攻击。

  反作用力却比想像中还要巨大,导致最终号机朝后方失去平衡。

  当它退后了几步站稳之际,阿尔玛洛斯已然闯进攻击范围内。

  那把犹如乐器般闪亮的步枪穿过备前的侧面,以枪托戳向最终号机的喉咙。

  嘎砰!

  最终号机重达三千五百吨的身躯顿时被向后打飞。

  「嘎啊……!」

  呼吸彷佛都要停止的冲击传来。

  ──不对,他现在只是EVA所作的梦,真的有需要呼吸吗?

  疼痛让意识一瞬间混乱了。

  ──不行!不认真的话会输。

  「虽然我也不想要赢就是了……!」

  一旦成为阿尔玛洛斯就会这样吗?只见近距离对峙着的前欧盟EVA,体型比原来大了两圈。

  最终号机一面滚动,压倒了美丽足可比拟天国的森林。

  真嗣预料会在这时遭到射击,于是展开小型光翼,避开射来的阳电子伽马射线爆炸,随即沿着斜坡低空飞行。

  而确认明日香已不在着陆的机体周围后,冬二便凭借所谓的「毅力」振奋意识,开启类似直升机集合杆的节流阀。

  『住手!小光!』

  重力子浮筒发出嗡鸣,Platypus 2双座型再度浮起。

  『是我杀了……破坏了……破坏了!破坏了!』

  阿尔玛洛斯以不知何时装上的步枪刺刀,将周围的大地挖出一块圆形缺口。

  碎片飞散开来,劈啪劈啪地打在Platypus的护盾上。

  「那并非出于你的意志吧!」

  『但也是我亲手做的……!』

  这不仅限于话语,与阿尔玛洛斯正进行感应的冬二,感受到彷佛亲自碰触般的真实感跃入意识当中。

  『被破坏的疼痛、死者的声音,全都从手上传来了!』

  「呜!」

  『冬二──救救我。』

  那实在是笔墨难以形容的景象。

  人们在眼前死去,巨大城市轻而易举地遭到毁灭。

  冬二顿时不知道该怎样救出目睹这种光景的意识了。

  舞台霎时一片寂静。

  紧接着──怦咚……!

  怦咚……!

  传来了最终号机因为遭到攻击而加快的心跳。真嗣的心跳声在山壁上低沉回响。

  『那个声音……必须阻止那个声音。』

  小光以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啊?那可是真嗣的心跳耶!」

  『冬二,你太靠近了!』躲在岩石后方的真嗣警告着。

  ──我能理解你想让洞木同学专注在自己身上,抑制她对我的攻击冲动……但是!

  『──有时人类行动的理由并非语言,也非……意识──而是更加单纯的……』

  「你在说什么啊?」

  无法确定哪些是小光的意思,哪些是阿尔玛洛斯的话语。

  尽管这些话语可能是以小光的语言中枢构成的,然而她在语言方面学识丰富,不会像绫波那样说得断断续续,因此更加难以分辨。

  『那也许是……心跳,无谓地引诱人们执着于生命的节奏。』

  冬二挡在阿尔玛洛斯面前。

  那副巨大的黑色身躯却突然崩塌似的融入地面之中,随即再度化为无数QR纹章,穿过Platypus 2的机体下方。

  「糟了!真嗣,它去找你了!」

  见QR纹章开始攀爬最终号机所躲藏的岩壁,真嗣连忙让机身离开,不过为时已晚。它在起飞瞬间遭自岩石中伸出的手臂抓住,用力地摔向地面。

  从代替遮蔽物的岩壁,冒出了阿尔玛洛斯的全身。

  阳电子步枪的刺刀重重压在装有「心脏」的胸前中央三角上。

  『所以要消除你的心跳!』

  真嗣立刻抓住枪口,并在移开的瞬间险些遭到击中。

  这一枪猛烈炸开了地面。乘着来自背后的惊人爆炸气浪,最终号机以机体撞向阿尔玛洛斯。

  然而就在这时,黑色巨人再度沉入岩壁之中。

  在这座遭到践踏破坏的山谷间,响起了小光的声音。

  『只要那道心跳声还在,人们便会延续着希望!只会敲响生命的节奏!如此一来,世界就无法迁移到新的舞台上!』

  话音在岩山之间回荡着。

  「为什么侦测不到反应!」

  惊慌失措的真嗣被低空划出圆弧的步枪给绊倒。

  『即使只是不断重复,如果无法让世界补完,就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真嗣忍不住以光翼飞起。

  针对脚下的攻击应该是源于小光的知识。在北海道交战之际,他曾因为这招吃过相当大的苦头。

  只要见面,总会有办法解决──他们暗自怀抱的这种希望正渐渐瓦解。

  「无计可施了吗!」

  冬二也正被阿尔玛洛斯的话语直接侵入大脑与意识,难以说服对方。很快就会连他也一起遭到吞没了。

  他没有经由感应,而是以新地岛作战时的作战协议呼叫。

  「小光,让我们透过言语对话吧!」

  『为什么……?』

  小光朝真嗣──横越天空的EVA最终号机──进行射击,一边这么说着。

  「你问我为什么……」

  『即使不依赖那种东西,我也能和冬二对话、能和冬二联系唷。瞧!』

  一种宛如被巨大眼睛窥视的不安感袭来。原以为能承受住的心灵感应,几乎再度夺走冬二的意识。

  当他猛然回神之际,机体已伴随嘎吱嘎吱的声响倾斜坠落。

  看来是机体承受了巨大压力,「哔──哔──」重力子浮筒的应变计响起。

  ──这是被攻击了吗?……不对!

  『冬二!』最终号机将真嗣所见的Platypus 2影像传送过来。

  『快抛弃机体逃跑吧!』

  「什么?」

  自地面伸出泛着黑色光泽的带子,渐渐缠绕住Platypus 2。

  不仅缠绕,还形成彷佛从Platypus 2上长出手臂的形状。

  犹如铠甲般中空的手臂。

  真嗣连忙大喊。

  『那是Torwächter的手臂!你会沦为永劫的仆从的!』

  挂载在Platypus 2上的阳电子炮切换至光激发模式,开始旋转。

  化为熠熠的连续光线后,阳电子炮自行切断了长出来的巨大手臂。「砰!」手臂伴随着巨响掉落,负重突然减轻,冬二的机体立即弹飞似的上升。

  然而,他却对自己目睹并切断之物感到难以置信。

  ──她方才做了什么!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但是以翼尖摄影机看到的机体表面──方才成为手臂根部的位置──仍有部分维持卷起、扭曲的样貌。

  『一起走吧,冬二。』Torwächter究竟是如何且出于何种意图诞生的,想必真嗣他们已经亲眼见识到了。

  「──等等……喂……」

  冬二霎时对小光感到恐惧。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让你成为回忆,把你带走。』这是抒情的死亡宣告。

  却是她不可能说的一句话。

  接连发生快把人给逼疯的怪异现象而几近崩溃的精神,反而因此振奋起来了。

  总算能断言对方肯定不是小光的冬二,驾驶Platypus 2冲锋而去。

  『冬二,你会被吸收进去的!快离开。』他无视真嗣的呐喊。

  冬二机特意在瞬间关闭浮力场使机体掉落,避开阿尔玛洛斯刺来的阳电子步枪刺刀。

  成为黑色巨人后无论做了什么,小光都不会感受到责任。

  阿尔玛洛斯立刻切换成射击,朝Platypus开火。

  尽管N2反应炉在机体周围产生的斥力场勉强弹开了这击,反作用力却将Platypus 2双座型给撞开,机身激烈地翻滚着。

  弹起的义脚撞到额头,令冬二的意识逐渐模糊。

  ──糟了……

  正当他这么想,却乍现朦胧的灵感。他有这种感觉。

  再度追着冬二射出的攻击被展开光翼猛然冲来的最终号机挡下,往天空弹开。

  冲击波终于追上最终号机,滚滚地扬起沙尘。

  「被砍时要是不切断神经反馈,可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真嗣大喊,同时维持着覆盖备前倾斜材料刀身的领域,举起刀柄冲向阿尔玛洛斯。

  「抱歉,副班长!我要切碎那副躯体了!即使只剩下插入拴组件,我也要把你带回去!」

  ■真理

  之所以在离开Platypus 2之际,从符合机体外型的货柜中取出冬二装载上去的越野摩托车,是因为明日香觉得自己有办法驾驭摩托车。

  以前跟某些无趣的男人出门游玩时,她曾在野外跑道上骑过。

  她所骑上的破烂二轮车,是北海道战后,成为NERV司令部人员的冬二正式负责的重要工作──在北陆山中搜索坠落遇难的欧盟立即反应部队时,与重型VTOL一起搬运移动、被他操过头的车辆。

  尽管渐渐掌握了行驶于崎岖地形的技巧,但在通过视野不佳处耗费太多时间了,这样有办法追上真理吗?

  ──我太鲁莽了吗……

  明日香心头涌现不安。一群飞往北方的鸟却突然转向,再度从她头上掠过。

  当她重新望向前方之际,只见追逐鸟群的真理和黄金猎犬一起窜出树林间。

  「真理!安土!」

  被呼唤的真理仅仅瞥了她一眼。

  「汪!」安土则回应了她。然而他们并未停下来。

  「等、等一下!」

  明日香慌张地让摩托车转向,结果陆续出现各种跑得很快的动物追逐着真理他们。那群动物毫不畏惧地跳下明日香刚刚好不容易才通过的悬崖。

  「咦~开玩笑的吧~?」

  她厌烦地望向前方──真理所跃入的森林对侧。随着无数飞鸟消失在弥漫浓雾的山谷之间,没过多久,那头巨兽便自那片浓雾之中再度出现。

  它仰天嚎叫。

  「……原来如此。」尽管传来了压迫感,但明日香总算明白了。

  ──那头超大的家伙,是US EVA(Wolfpack)的末路……!

  她使劲地催动油门。既然如此,就不能再犹豫了。

  「真嗣!跟箱根CP说我找到真理了,我的发信机传不过去。她目前穿着希丝的战斗服,所以在近距离能用IFF标签追踪到她。」

  『等等,明日香,你没跟冬二在一起吗?』

  「我也穿着战斗服,一旦有什么万一,就靠你追踪我的位置了。」

  她将手指从发信按钮上移开。前方看得到真理了。

  「真理,至少让我听听你的理由吧!我们不是互相厮杀的伙伴吗!」

  实在不太好笑。

  当时的明日香,是体内混入数以千计生命情报的明日香EVA整合体。而视这副模样为自身理想的真理,最终则试图以US EVA(Wolfpack)捕食明日香。

  双方的对决即将以真理的胜利告终之际,为移动黄泉比良坂而开启的空间透镜将她们一起粒子化了。

  而当她们在地球附近的「焦点」重新构成时,本来相互融合的EVA和其他混入的情报被排除在外,使她们恢复成普通的两名女孩子。

  「那时不只是我们,贰号机与真理的Wolfpack也在其他地方……在这座黄泉比良坂上重新构成了吧。」

  一切都只是透镜为了移动黄泉比良坂的附带结果,让她感到很不爽──可是为什么Wolfpack会变得这么巨大啊?

  「喂!」

  她试着追上真理询问。

  「总不会是透镜对焦失败,才让它变得这么大吧!」

  「这里有着封存无数生命的箱子。」

  ──是指方舟吧。

  「尽管从那里溢出的生命形形色色,却同样怀着一直被禁锢于箱中的愤怒。无论是曾经存于明日香体内的众多生命,或是在这块土地上空的飞鸟们,全都吸收了这股愤怒。」

  「愤怒?」

  为了让世界不断轮回,在方舟里的生命情报遭到操弄,被禁锢在接近永恒的时间。它们是为此而愤怒的吗?

  「当时被重新构成的你跟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不肯从我身边离开耶。现在却像是看不见其他事物似的跑着……」

  看来真理已经下定决心。

  「我要回到那里面,成为愤怒以外的理由──无论是人类抑或EVA,我都不会再恢复成单一个体性。」她断然说道,高声嚎叫。

  周围的动物们也跟着嚎叫。

  而稍微慢了几拍,雾气弥漫的山谷深处也回以巨大的咆哮。

  虽然真理的价值观依旧让人难以理解,但眼下她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地。

  「我也决定好目标了,就是要取回黏在你家人身上的EVA贰号机唷。」

  ■教室

  第三新东京。等着SEELE加持而闲得发慌的零No.卡特尔,偷偷溜出位于本部设施地面甲板上的EVA变异体,来到仙石原高中。

  她二度造访了被真嗣梦境所覆盖的这所高中。

  上次她是由远方──在EVA变异体的插入拴内沉睡时的梦中──意外来到这间学校的。不过……『今天我要走路过去。』经由精神镜像连结听到卡特尔坦荡的低语后,零No.特洛瓦便不知为何告诉她能避开警备部烦人监视的路线。

  「好了……」方才特洛瓦征询了卡特尔与希丝的意见,但尚未收到回覆。

  校内喧闹不已。现在是下课时间。

  由于叛变的卡特尔与特洛瓦有着许多外观上的共通点,并未特别引起怀疑。

  「喀哒!」她身后的椅子传来声响,但嘈杂的教室里没人在意。

  她转头望去。

  「铃原同学?你应该是去了黄泉比良坂吧。」

  「……」

  朦胧的冬二身影不稳定地模糊起来。

  「这里是……教室吗?……明明还在战斗中耶。」

  「所以你的现实是在战斗中的那边唷。你知道这里是碇同学梦中的教室吧?会吸引同学们离开身体的意识……快点回去吧,不然你能回去的身体会消失喔。」

  卡特尔嗤笑一声,将手放在冬二胸前,准备推开他。

  周遭净是同学们的喧闹声。

  「你是卡特尔……?卡特尔绫波吗?──帮我一个忙。」

  「今天还真多人找我商量呢。」

  在卡特尔耳边说了些什么后,冬二的身影便随即消失了。

  在坠落中的Platypus 2驾驶舱内醒来后,冬二无须摇头让自己清醒,因为机体早已处于严重的翻滚状态。他反转方向舵,改变重力子配置以阻止机体旋转。

  「该死!」

  当AI协助稳定机身后,翻滚总算止住。看来Platypus 2遭射击时尽管避开了直击,一部分左翼却因为冲击而脱落。倘若是只靠空气动力控制的飞机,早已坠落了。

  『冬二!』冬二向突然传来的真嗣声音回道:「我没事!──真嗣!」

  『怎么了?』

  「你一定要救出小光啊!」

  『?』

  ■备用钥匙

  骚动在第三新东京发生了。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出面制止卡特尔的EVA变异体的,居然是SEELE加持。

  「进行交涉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呢。」

  EVA变异体卡特尔机开始破坏本部设施。

  「反正猜得到放在哪里。既然想取回朗基努斯之枪复制品,抢回来就好了。」

  「SEELE加持,你打算放弃交涉吗!」

  卡特尔展开大肆破坏,使加持在自助餐厅里被警备部的枪口团团包围。

  「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耶?我毫不知情,这件事与我无关。更换主体后,我经由黑色巨人鳞片施展的强制力就对她无效了──有意见去对那个人偶说吧!」他不高兴地表示。

  在本部设施的防空单位对准自己前,卡特尔EVA抢先一步跳进地面甲板中央的大洞,降落至内部封印着旧Geofront的石棺半球体上,以斧枪戳破垂直通道,成功闯入地下区域。

  「目标是东南方的第六保管库吧。」

  冬月在指挥所盯着情态板,同时发出指示。

  「0•0EVA(特洛瓦机),装备必须假定会在狭窄空间进行格斗战,以磁浮列车先绕到第六保

  「特洛瓦机收到。」

  地鸣声穿透减震结构,地下某处发生了巨大爆炸。

  「EVA变异体卡特尔机抵达第六保管库正面!」

  「一旦侵入内部,就立刻用硬化酚醛树脂封住她!变异体如果有那个意思,随时都能施展空间转移。」

  就在这时,日向询问起正赶赴现场的特洛瓦机的行动意图。

  「CP呼叫特洛瓦机,你为何停在六号路线上?」

  六号侧线的磁浮列车显示在萤幕上,却未见特洛瓦机的踪影。

  它反而继续沿著作为主要干道的三号路线往前走,倾尽全力挡下前方以惊人速度驶来,既不在预定流程上,就连相关人员也毫无所悉的货物列车。

  随着列车脱轨,严密保存的货箱破损,大量冷却剂喷洒而出,周围弥漫着白色冷气。

  特洛瓦机从货箱中拿起目标物品。

  在它手中嗡嗡颤抖的,是朗基努斯之枪复制品。

  「既然知道你要来拿,他们就不可能把它继续留在原地。」

  『虽然没我厉害,但你也很有当小偷的才能呢。』

  卡特尔在精神镜像连结上开心地笑着。为了找出被封印的朗基努斯之枪复制品的位置,特洛瓦刻意让有前科的卡特尔大闹一番,顺利达成目的。卡特尔的EVA变异体离开旧神山山脚下,以黑色翅膀飞越倾注而下的炮火,火山臼逐渐远去。

  『干得漂亮──尽管想这么说,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特洛瓦?还有小不点呢?』

  『啊~~~~我~听~不~见~希丝什么都没~看~到~』

  F型零号Allegorica上的希丝在故意拖了很多时间后,朝着驹岳射击哨移动过去。

  「破坏世界也好,重建世界也罢,总之这或许是唯一的备用钥匙。碇同学他们正在奋战,现在不能拿它来交涉,还回SEELE手中。」

  0•0EVA(特洛瓦机)终究没能逃离箱根火山臼。

  她就这样抱着朗基努斯复制品,逃进漂浮在芦之湖湖畔的「玻璃之卵」里。

  这颗无论如何都不会受损的蛋壳,是原本位在中央核心区的莉莉斯为了从上一个世界来到这里,产生的时间停滞球外壳。特洛瓦打算坚守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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