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0话 矿工,与宰相杰鲁贝尔格对峙

  一座漆黑的高塔正耸立在亚兰等人面前。

  由于塔顶高过云端,因此无法用肉眼观察。塔的外墙如同骨骼般凹凸不平,岩浆之河正不断自窗边流下。依照亚兰的观察,这座塔的次元面正与「通往地狱之门」相连,那些岩浆似乎就是地狱之海。

  于是决定在进入塔前先用铁铲掩埋大门。

  「要怎么做啊?」

  「像这么做。」

  亚兰拿起铁铲鼓足气势一铲,岩浆顿时停了下来。

  因为他关上了地狱之门,这是过去亚兰用铁铲来对最深处的门施加封印,名为「铁铲封印」的技巧。铁铲是用来将物体埋进地面的工具,所以掩埋大门也可说是铁铲的心愿吧。

  「心愿个头啦!」

  虽然卡裘亚泪眼汪汪地吐槽道,但依然毫无作用。

  「不愧地狱铁铲!(不愧是矿工大人连地狱之门都能铁铲呢!)」

  『咱已经开始同情敌人了……』

  「别大意,莉兹,把敌人的情报再告诉我一次。」

  「好的。」

  依照莉兹的说法,邪恶魔法师雷斯托尔的根据地似乎就是这座塔。

  「那么,雷斯托尔是个怎样的家伙?」

  相关情报只有他曾为了征服世界,逼迫莉兹菲尔特提供协助而已。

  「是个非常强大的魔法师,光论魔力甚至在我之上。」

  莉兹菲尔特比以往更认真地说道。

  「当我拒绝提供协助时,雷斯托尔很开心地笑著说出了『呵呵,冰之魔女殿下,能将这个国家埋没在冰雪之中的人啊,你我究竟谁的魔法比较高强,就来分个高下吧』……之类的话,我明明对这方面没兴趣的说。」

  莉兹菲尔特一副嫌麻烦的样子「哈啊啊」地叹了口气。

  看来她似乎真的对纯粹比较实力不感兴趣。

  「魔法不是目的,不过是追寻真理的道具罢了。不过那个人似乎不清楚这件事。」

  她有些寂寞地说著。

  不愧是个强大的魔法师,看来她有一套自己的魔法哲学。

  「魔法是用来获得幸福的,原来如此,就跟铁铲一样呢铁铲。」

  「并不一样。」

  「卡裘亚,铁铲能够实现一切,所以是一样的铁铲。」

  「嗯嗯,那果然是一种高泛用性的魔法种类呢……」

  莉兹开始在笔记本上抄写了起来,纸上记录了大量关于铁铲的画跟文字。

  由于根本来不及吐槽,还是别管了吧。

  这个时候爱丽丝感到无趣似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看来似乎真的很强大呢,染指外法的魔法师吗。』

  「是的,透过跟高阶恶魔缔结仆从契约,代价是魔力……啊!」

  此时莉兹突然大叫了出来。

  「怎么了?」

  「那个真对不起,这是跟那位高阶恶魔对决时见到的……那个,虽然这或许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但很抱歉我只是因为冰封的冲击才不小心忘记讲而已,绝不是那个该怎么说呢……」

  「冷静点。」

  「好的!我会冷静!」

  莉兹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这个贤者神经意外地有点大条。

  「然后呢,怎么了?」

  莉兹悄悄瞥了莉缇西亚一眼。

  「那个高阶恶魔……那个,曾经提到莉缇西亚小姐的事。」

  「铁铲?」

  莉缇西亚惊讶地(大概是吧)叫了出来。

  「他提过铲莉西亚铁铲的事吗铁铲?」

  但还是老样子太铲了,导致就连亚兰也听不懂她说的话。

  「冷静点。」

  「我会冷静铁铲。」

  虽然语气有点粗鲁,但由于继续这样下去话题也不会有进展只好强行继续了。

  「先不管这些,那位高阶恶魔的名字是?」

  「杰鲁贝尔格。」

  「……!」

  果然是这样。

  他正是夺走莉缇西亚祖国的幕后黑手。

  也是这趟旅程最后的敌人。

  那位杰鲁贝尔格似乎是邪恶魔法师雷斯托尔的上司。

  「是个超俊美的年轻金发男子,穿著长袍一脸嚣张的样子。」

  「他就是杰鲁贝尔格没错。」

  莉缇西亚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

  「莉兹菲尔特小姐,那个男人还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吗?」

  「嗯……『无论如何都要抓到那位礼服公主,就算是尸体也行。』」

  「!」

  莉缇西亚握著铁铲的手正不停发著抖。

  「那个恶魔,魔掌竟然伸到了希雷伊吉亚吗……!」

  「就算是尸体也要抓到莉缇西亚,是什么意思?」

  听亚兰这么说,莉缇西亚有些吞吞吐吐的。

  感觉她正在犹豫是否该坦承一切,但又不想对亚兰说谎。

  于是。

  「要娶我为妻……那个男人是这么说的。」

  「罗斯提尔的王冠」是莉缇西亚的其中一个称号,换句话说与她结婚的男性将会得到国王的地位。也是最简单能得到王位的方法。莉缇西亚解说完后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当我拒绝之后,杰鲁贝尔格就将谋害国王的罪名嫁祸给我。」

  「也就是报复吗,不过,就算是尸体也要的理由是?」

  「这是因为……那个……」

  「如果不想说的话。」

  「不、不要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矿工大人您!」

  或许是非常抗拒吧,莉缇西亚深吸了好几口气。

  「当我拒绝婚约的时候……杰鲁贝尔格……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莉缇西亚颤抖著说出杰鲁贝尔格说过的话。

  『哈哈哈,非常好。公主殿下你那坚强的模样著实深得我心,不过没用的,无论得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将公主殿下那美丽的心灵与身体据为己有的铁铲。』

  时间静止了。

  莉缇西亚的话语也停了下来。

  「啊啊……啊啊,这是多么亵渎的一句话啊……!」

  硬要说的话亵渎的人是莉缇西亚才对。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卡裘亚。

  「请您等一下,公主殿下。」

  「怎么了卡裘亚。」

  「宰相的发言很诡异,具体而言是最后那段。」

  「莉缇西亚的记忆千真万确,一字一句都不会错的。」

  「请别用铁铲污染记忆中的人。」

  卡裘亚觉得杰鲁贝尔格很可怜。

  他肯定作梦也没想到自己耍帅的台词会被加上铁铲吧。

  『亚兰,快点进去塔里吧……咱已经累了。』

  「嗯,但里面应该有陷阱吧。」

  而且是为了抓捕莉缇西亚的陷阱。

  既然拥有宝珠,就代表莉缇西亚总有一天会来到这里。

  「里面很危险,你要不要留下来等?」

  「不,矿工大人,我也要一起去,我非去不可。」

  莉缇西亚语气明确地说。

  她挺起胸膛,抬头仰望塔顶。

  「那是我的祖国,因此我必须亲自从那个恶魔的手上拿回来──没错。」

  莉缇西亚用力握紧拳头,高声宣言:

  「必须取回『神圣铁铲帝国』铁铲!」

  三秒之后,卡裘亚叹了口气。

  别说宣言,甚至开始捏造祖国名称了耶,这位公主。

  △▼△

  总之在用铁铲挖好地道,确保逃脱路线之后(已经没人会对这种程度的事感到惊讶了),一行人用铁铲摧毁了设置魔法锁的钢铁大门(已经没人会对这种程度以下省略),进入塔内。

  眼前是犹如城堡大厅的巨大空间。

  大约三层楼高的露天阳台上站著一个男人。

  「哦喔。」

  是个身穿黑色长袍,拿著骷髅头法杖的秃头中年男性。

  无庸置疑,嘴角挂著邪恶微笑俯瞰亚兰等人的他,就是莉兹口中的雷斯托尔。他身边围绕著六具如同卫兵般,身穿漆黑铠甲,拿著歪曲黑色长剑的骷髅。

  「我的主人啊,猎物好像掉进陷阱了。」

  他的视线集中在莉缇西亚身上。

  这个时候莉兹菲尔特无畏地挺身而出。

  「雷斯托尔,你的阴谋就到此为止了!」

  莉兹用法杖指了过去,此外,铁铲似乎以类似刀杖般的风格收进了法杖内部。

  注意到莉兹后,雷斯托尔一脸不屑地露出笑容。

  「呵呵呵,冰之魔女殿下,我应该已经跟你分出高下了才是。」

  「胜负根本无所谓。」

  她猛然举起法杖。

  「我果然无法放任叛离贤者之道的你不管!」

  看来同为魔法师,莉兹似乎对此抱持某种想法。

  「你打算再次反抗我吗?」

  「那当然。呵呵呵,这回我有可靠的同伴,骑士大人、勇者大人跟公主殿下在呢。」

  「骑士跟……勇者……?」

  雷斯托尔一脸不解地观察起亚兰跟卡裘亚。

  姑且不论卡裘亚,亚兰可是一副穿著工作服的矿工打扮。

  随即他便开心地呵呵哈哈笑了出来。

  「还以为人数怎么这么多,这不是拿来充当肉盾的奴隶吗?」

  「才不是呢,呵呵,听了可不要吓到喔,这位勇者大人他──」

  莉兹像是要介绍亚兰般张开双手说:

  「可是远远凌驾在你我之上的『铁铲魔法』使用者喔!」

  静──

  卡裘亚跟爱丽丝沉默不语,亚兰望著莉兹等两人。

  莉缇西亚则是双眼发光地说著:「铁铲魔法!这也非常铲呢!」

  雷斯托尔闻言叹了口气。

  「说什么蠢话……你这是打算干扰我吗?」

  嗯,他的反应很正确,看来是个正常人。

  接著卡裘亚想到,这家伙大概在三分钟之内就会遭逢不测吧。

  于是雷斯托尔咳了几声。

  「那种拿铁铲的家伙根本无所谓,我的主人所想要的……」

  他紧接著转身看向莉缇西亚。

  「正是你啊,莉缇西亚公主殿下。」

  此时莉缇西亚满脸怒气地瞪著雷斯托尔。

  说起她发怒的理由,大概是因为「铁铲根本无所谓」这句话吧。

  雷斯托尔哈哈哈地高声大笑。

  「哦喔、哦喔,就连生气也是如此美丽呢,公主殿下。也难怪主人杰鲁贝尔格大人会如此中意你,嘱咐我绝对要把你带回去呢……对了对了,您想不想当场跟杰鲁贝尔格大人通话呢?」

  听雷斯托尔这么说,莉缇西亚瞪大了眼睛。

  「杰鲁贝尔格在这里吗?」

  「不不不,是使用名为『次元通讯』的古代魔法。」

  雷斯托尔动作复杂地挥出法杖。

  「您惊讶吗?我的魔力甚至能跨越空间呢。」

  「(亚兰大概也做得到吧。)」

  但由于卡裘亚识时务地没有点破,因此气氛依然十分紧绷。

  「杰鲁贝尔格阁下,莉缇西亚公主殿下正在等您──」

  大厅中央的空间突然「啪嚓」一声断裂,打开了异空间。可以从中见到铺著红色地毯的王座大厅──那恐怕就是罗斯提尔的王城。一名身穿长袍的年轻金发男子正以手肘靠著扶手,稳稳地坐在王座上。

  那个人正是杰鲁贝尔格。

  『这不是莉缇西亚公主殿下吗,好久不见了,您还是一样美呢。』

  他彬彬有礼,语气高傲地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

  「……!杰鲁贝尔格,那个王座是属于父王的,给我滚开!」

  莉缇西亚大叫道,语气明显充满了愤怒。

  『哈哈哈,虽然很遗憾,但这里已经是属于我的了。』

  仔细一看会发现他左手拿著王冠,像是在玩耍似地不断摇晃著。

  『我已经接收了其中之一能够称王的证据,也就是王冠,接著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王家之血──换句话说,就是莉缇西亚公主你。』

  杰鲁贝尔格爽朗地笑了几声。

  接著他站了起来,朝莉缇西亚伸出手。

  『像个小偷般带著宝珠逃到遥远的希雷伊吉亚,肯定很辛苦吧。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请你放心,虽然我的确是个恶魔,但内心深爱人类,也拥有能培育幸福的子嗣,建立幸福的国家,让你跟国民都得到幸福的自信。』

  「………………」

  『莉缇西亚公主殿下,这次请你务必要接受我的求爱。』

  他的语气跟态度都十分温柔。

  『亚兰,那家伙。』

  「我知道。」

  亚兰听见爱丽丝的警告,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虽然类似「魅惑」,但效果凌驾了数倍的魔法。高阶恶魔是远胜过人类的魔法师,只要在话语中加上魔力,甚至能进行洗脑,因此要是一般人,现在早已答应杰鲁贝尔格的要求了。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

  所以亚兰才没有采取行动,卡裘亚、爱丽丝及莉兹也是一样。

  要说为什么,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那个」不是一般人。

  「杰鲁贝尔格,我早就决定好了,我呢──」

  莉缇西亚正气凛然地握紧赤红色的铁铲,大声说道:

  「没打算跟矿工大人以外的人『铁铲(动词)』!」

  锵啷──!

  杰鲁贝尔格左手的王冠夸张地掉了下来。

  王冠匡当匡当地在地上不断滚动,等到它停下来时,杰鲁贝尔格开了口。

  『………………喂,雷斯托尔。』

  「是?」

  杰鲁贝尔格一边用小指掏著耳朵,一边说道:

  『给我确认通讯魔法的术式,我亲爱的莉缇西亚公主的声音好像混进了奇怪的杂音。』

  雷斯托尔不断流著冷汗。

  「不,不可能杰鲁贝尔格阁下,我的术式是完美的!」

  那语气充满了焦虑,似乎是无法忍受自己的魔法遭到怀疑。

  「莉、莉缇西亚公主她确实是说……」

  「没错,我的确说了会跟矿工大人『铁铲』!」

  『还没完,给我去确认,该不会是禁止词汇设错了吧?』

  杰鲁贝尔格有点不满地追问道,但很遗憾的那并不是失误。

  「杰鲁贝尔格,再重申一次。我已经受够你不断想跟我『铁铲』的求铲了,况且我立下了约定铁铲,因此已经不打算跟矿工大人以外的人『铁铲』了铁铲。」

  『雷斯托尔!杂音非常严重喔!你难不成是在耍我吗!』

  「不那个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雷斯托尔不断点头道起歉来(真是可怜)。

  「呜!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看著雷斯托尔这个悲哀的中间管理职,卡裘亚想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件事我比你还想知道呢。

  「亚兰,差不多够了吧?」

  此时卡裘亚拍了拍亚兰的肩膀,虽然他大概是为了收集宰相杰鲁贝尔格的情报才会进行旁观,但差不多已经可以展开行动了。况且再继续下去雷斯托尔也太悲惨了。

  「说得也是,总之──」

  亚兰挥了一下铁铲。

  紧接著整座塔轰轰轰地震动了起来。

  建材锵当锵当地掉落下来,看来正在开始崩塌。

  「这座塔会妨碍战斗,就先『挖掘』掉吧。」

  『雷斯托尔!这个崩塌声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也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

  莉缇西亚迈出步伐,抬头仰望著影像中的杰鲁贝尔格。

  「杰鲁贝尔格,就让我告诉你吧。」

  『莉缇西亚公主──?』

  「现在这座塔,不,在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正是──」

  莉缇西亚将红色铁铲高高举起。

  接著闭上双眼,宛如在向神祈祷似地说:

  「所谓的『铁铲神话』。」

  就在这个时候。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杰鲁贝尔格的影像出现了杂音──

  「杰、杰杰鲁贝尔格阁下,您的脸?」

  雷斯托尔大叫了出来。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端正俊美的脸──现在已不复存在,变成了散发灰色金属光泽的三角形,也就是铁铲。但尽管如此上面依然留有头发,他成了一个头部是铁铲的金发帅哥。

  『雷斯托尔?这脸是怎么回事,是在开我玩笑吗!』

  看来杰鲁贝尔格也看得到自己的脸。

  「真是奇怪!为什么,为何我的通讯魔法会!」

  「这就是铁铲的力量啦铁铲。」

  「亚兰……你不觉得那样太可怜了吗……?」

  卡裘亚不忍直视地说。

  那根本就是小丑,光看就让人觉得难过。

  但是──亚兰却摇了摇头。

  「不,那不是我做的。」

  「咦?」

  「是莉缇西亚。」

  「公主殿下?」

  卡裘亚惊讶地转头看向莉缇西亚。

  她仍高举红色铁铲,跟雷斯托尔对峙著。

  「是藉由不断复诵铁铲来影响雷斯托尔的思维,将铁铲这个字眼渗透进心中。看来莉缇西亚似乎很擅长精神方面的铁铲。虽然卡裘亚擅长的是物理方面。」

  虽然后半实在糟透了,但她明白了亚兰所说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干扰了雷斯托尔的通讯魔法。

  用铁铲语。

  「…………」

  卡裘亚只能当场愣住。

  并再次体认到过去的公主殿下已经消失无踪。

  喀啦喀拉轰隆轰隆,漆黑的塔正渐渐地一口气崩塌。

  在卡裘亚听起来,这并不像是高塔崩塌,而是世界正在崩毁的声响。

  『雷斯托尔!雷斯铁铲!发生了什么事铁铲!』

  就连杰鲁贝尔格的声音也开始混进了杂音。

  这时候卡裘亚回忆起刚才杰鲁贝尔格说的话。

  『给我确认通讯魔法的术式,我亲爱的莉缇西亚公主的声音好像混进了奇怪的杂音。』

  混进了杂音?

  那是错的,事情才没这么简单。

  ──莉缇西亚公主,以及这个矿工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的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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