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话 与小恶魔的早晨

  睁开眼后,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了进来。

  从阳光照射到皮肤上的感觉判断,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一看时钟,只见时间是下午一点,完全是懒散大学生标准的起床时间。

  总觉得在这么不健康的睡眠中似乎梦到了什么,但我能保证自己肯定想不起来。

  「……算了。」

  放弃之后,我揉了揉眼睛。

  反正也不太可能再回想起一度忘记的梦境内容。

  一边这么想,我打算委身于被毯之中,这时掌心传来了明显不是床垫的某种触感。

  我愣了一下垂眼一看,一头栗子色头发随著固定的节奏起伏。

  发出平稳呼声的那个人──是志乃原真由。

  我大概在两个月前才刚认识的学妹。

  她似乎对我卸下心防,到可以在我面前如此毫无防备的地步。

  「……志乃原?」

  我叫了她一声,但志乃原没有反应。

  看来是真的睡著了。

  才刚睡醒的我脑袋还不太清醒,就这么呆呆看著志乃原的睡脸,一点一点回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一如往常地被狂按电铃的志乃原吵醒,让她进到家里之后,我就直接回到床上继续睡回笼觉。

  我隐约记得她喊著「什么,你还要睡喔!」就追了进来。

  昨天明明没做什么累人的事情,我不禁佩服自己竟然可以睡到这么晚。

  「嗯──」

  志乃原翻了个身。

  ……是很感激她没有把我叫醒,但既然没事做闲到睡著,那不待在我家也没差吧。

  而且她为了睡觉,好像还特地卸了妆。

  志乃原的包包上放著卸妆道具。

  嚣张的小恶魔学妹这样看起来,也不过是个纤瘦的女生。

  但还是不要一直盯著没化妆的睡脸看比较好,于是我看向放在枕边的智慧型手机。

  开机之后,就看到好几通彩华打来的未接来电。来电时间是早上八点。

  「怎么可能接到啊……」

  我不禁喃喃出声。

  对于越来越融入自甘堕落生活的我来说,几乎不可能接到八点多打来的电话。

  「……学长。」

  「嗯?」

  我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志乃原还一脸很想睡的样子,眼睛也睁不太开。

  「啊,对耶,我睡著了……早安。」

  「早啊。你睡得真熟。」

  「对啊……天啊~~真不甘心,我还没准备早餐。」

  这么说著,志乃原伸手抚平衣服的皱褶。

  然后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对我质问道:

  「咦,学长?你刚才有摸我的胸部吗?我总觉得好像是因为压迫感而醒来的。」

  「我不知道。要是摸到就抱歉了。」

  「……哪有人这样辩解的。」

  听我这么老实地回答,志乃原笑了笑,就伸了一个懒腰。

  看到胸部也随著动作挺了出来,让我不禁撇开视线。

  才刚睡醒就在这么近的距离目睹这种画面,有点太刺激了。

  「因为有点挤,身体好酸喔~~」

  「幸好我们睡相都很好呢。」

  要是睡相不好的两个人一起睡,绝对会踢来踢去。现在志乃原偶尔会跑来我家过夜,两人睡相都很好可说是一种幸运吧。

  「是说你为什么要睡在我旁边啊?我有一组给客人用的床垫吧。」

  「哎呀,不管怎么说,床上还是比较好睡啊。幸好也睡得下嘛。」

  志乃原接著就说「不好意思,我出恭一下」,动作轻巧地跨过我的脚下床。

  「直接说去上厕所就好了啊。」

  「人家这样讲比较文雅嘛。」

  志乃原留下这句话,就走出了房间。

  隔著房门,我能听到她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大学漫长的春假才刚开始而已。

  那个学妹之后也会像这样泡在我家吗?我单纯感到费解。

  虽然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好,但总觉得花太多时间待在这个家里很浪费。

  ……能当学生的时间有限。

  要是没将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以后一定会后悔。这句话我听同好会的学长姊们讲到都快烂了。

  「……今天是不是有安排什么计画啊?」

  确认了日历之后,看来今天下午要去参加篮球同好会「start」的练习。

  说到大学,就是同好会活动了。

  比起什么事情都不做,去参加同好会一定会好上一百倍。

  当我为了要找练习用的衣服,总之先下床时,脚底传来好像踩扁什么东西的感觉。

  「呃!」

  怀著不祥的预感低头看去,只见那里有个扁掉的巧克力派。

  打开包装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虽然卖相跟口感都变得很差,但味道没什么改变。

  我又开了一包掉在旁边的巧克力派,出恭完的志乃原回来了。

  一看到我手中的巧克力派,志乃原的眼睛亮了起来。

  「啊,好好喔,巧克力派!我很喜欢吃那个呢。」

  「是喔。你要吃吗?」

  「我要──」

  志乃原从隔了一点距离的地方伸出手就动也不动。

  这是要我丢给她的意思吗?于是我就将手边的巧克力派朝她随手丢过去。

  但巧克力派已经拆封了,里面的东西飞出来,直接砸中志乃原的脸。

  「……抱、抱歉。」

  我缓缓双手合十向她道歉。掉下来的巧克力派已经裂开,搞不好冲击力道还满强的。

  「……学长。」

  「是、是的。」

  明明是面对学妹,我却不禁挺直背脊。

  「为什么要从上面丢过来呢?一般来说都是从下面丢才对吧!」

  「咦,你是为了这件事情生气?不是因为已经拆封的关系?」

  志乃原捡起裂开的巧克力派,便扔进嘴里。

  地毯上应该还掉了一点碎屑,晚点得清一下才行。

  「没人教你丢东西给别人的时候要从下面丢吗?真是的。」

  「……我倒觉得有被教过不能丢东西。」

  我再次倒回床上,并将枕头垫在下巴下面。

  不知为何,这个姿势就是格外舒适。

  「你今天要干嘛?吃完早餐就回家吗?」

  「要做什么才好呢?反正今天我很闲,要一整天都泡在这里也行呢!」

  「不行好吗,白痴。拜托留点自由时间给我。」

  看著听了我的回答就怨声载道地嘟起嘴的志乃原,我不禁稍微觉得让她一整天都窝在家里好像也可以,但要是现在答应了,未来可就很令人担心。

  跟志乃原这样相处的时间是不错,但独处的时间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就算她是会煮饭给我吃的极为贵重的存在,这点也绝不妥协。

  看著志乃原打开厨房冰箱的模样,我内心这么暗忖著。

  「学长,蛋再多买一点比较好吧?这数量正常使用的话,明天就没了耶。只剩下四颗而已喔。」

  「为什么你的前提是要在这里待到后天啊?这个量我自己一个人能撑上四天好吗?」

  「哼──我呸──」

  一边做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反应,志乃原拿出一个个料理时会用到的器具。看来她已经完全掌握什么东西摆在哪里了。

  「我做些简单的东西,学长你洗完脸之后,就请在那边等一下吧~~」

  「喔,我知道了。谢啦。」

  听到我的回应之后,志乃原就卷起运动服的袖子,将沙拉油倒在小碟子里。

  她用厨房纸巾吸了油,均匀地抹在平底锅上。

  「你在看什么啊?」

  察觉我的视线之后,志乃原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化妆在煮饭的样子,总觉得很像贤妻良母,真是不错。我一边这么想地看著她,却犹豫著要不要说出口。

  「没事,你别受伤了喔。」

  「我才不想被学长这样说呢!」

  志乃原咯咯笑著,继续准备料理。

  看她俐落地打蛋的动作,害我也想挑战单手打蛋了。

  但我明白那只会妨碍到志乃原而已,就忍了下来走过厨房。

  「我洗完脸之后可以去买个杂志吗?」

  「买杂志吗?我也想看时尚杂志,很久没看了。到时候再给你钱。」

  她果然也会看时尚杂志之类的啊。

  从她平常的打扮都有跟上流行这点看来,这也很合理。

  「知道了。」

  简短地回她一句之后,我走出了房间。

  在洗脸台用冷水冲了脸,我享受著一口气清醒过来的感觉。

  我非常喜欢这个瞬间。

  虽然早上要洗脸这件事情本身非常麻烦就是了。

  走出走廊穿上鞋子之后,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十五分钟左右就会煮好了,记得在那之前回来喔~~」

  一边想著这个学妹真是能干,我打开玄关的门。

  格外乾燥的冷空气瞬间朝我迎面袭来。

  ◇◆

  一回家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进到家里把买回来的杂志放在沙发上之后,我打了一个大呵欠。

  睡了那么久竟然还能打呵欠,我都觉得自己可怕了。

  「你回来啦!刚煮好喔。」

  「喔,谢啦。我把杂志放在沙发上了。」

  我随手一指,志乃原就从厨房踮起脚隔著我看了杂志一眼。

  「学长,你买了什么杂志啊?」

  「少年漫画周刊。我每个星期都会看。」

  「喔喔,也有女生会看呢。晚点也请借我看。」

  一边这么说著,志乃原双手拿著盘子过来。

  我将原本放在桌上的东西全都清到地上,腾出了空间。

  「学长,你就是这样把所有东西都丢到地上,家里才会这么乱。」

  「又没差,反正这是我家。」

  「你以为我帮忙打扫多少次了啊?真是的。」

  志乃原鼓起脸颊。

  我才觉得自己最近都没有打扫,这么说来基本上全都是交给志乃原帮忙。

  「好啦,我等一下会整理。先吃再说吧。」

  「你每次都没有整理不是吗~~但我是会吃啦。」

  大盘子上放著火腿蛋跟热压吐司,两个小盘子分别盛著煎蛋卷跟沙拉。

  她刚才说蛋会用完,原来是因为要做这些啊。

  一旁还放著咖啡欧蕾跟牛奶。

  「学长的是冰~~冰凉凉的咖啡欧蕾喔。你喜欢喝这个对吧。」

  「我超喜欢。你真机灵啊。」

  「那当然,我可是能干的女人呢。」

  志乃原一点也不害臊地这么说。实际上确实很能干,所以我也无从反驳。

  作为回应,我双手合十说:

  「我开动了。」

  「嗯,我开动了。」

  这么说完,我就伸手拿了热压吐司。

  吐司里面抹了奶油,还夹了火腿跟起司。

  放进嘴里嚼了嚼,再喝上一口准备好的咖啡欧蕾,感觉实在很奢侈。

  「吃了好吃的东西,总觉得一整天就会很有干劲呢!」

  「哦哦~~那就努力打扫吧!」

  「……喔。」

  我暧昧地回上一句之后,志乃原轻轻笑了出来。

  「我会帮忙啦。」

  「好,我会努力。」

  吃了煎蛋卷之后感觉更有活力,我便答应了。

  自从志乃原会来我家之后,我的身体也健康了许多。

  「欸,志乃原,下次还有机会的话,再做早餐给我吃吧。」

  才刚觉得志乃原窝在这个家太久,现在又说出这样的提议。

  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很现实,但只要吃过一次这顿早餐,就是会不禁想这样拜托她。

  志乃原看了我一眼之后回应道:

  「好啊,早餐准备起来也不会那么麻烦。虽然现在已经中午了。」

  确实已是中午,但在睡醒之后吃的那一顿就是早餐。

  只要有好好吃上一顿早餐,一天的起始也会变得很幸福。

  「这样就得到既是健康又文明的生活啦!」

  「你应该说『健康又文明』就好了吧,『既是』是多余的。」

  「那点小事怎样都好啦。」

  我像要蒙混过去一般,喝了咖啡欧蕾。

  家里没有买即溶式的咖啡欧蕾,所以她应该是用放在冰箱的牛奶跟咖啡调和而成的吧。还能喝到一点甜味,应该也有加砂糖。

  这些东西竟然在短短十五分钟内就能做完,俐落的程度可见一斑。

  一边品味著志乃原特制的咖啡欧蕾,她今天第一次抬眼对我问道:

  「好喝吗?」

  「……嗯,超好喝。」

  「太好了!」

  志乃原感觉很满足地露出微笑,并吃起了火腿蛋。

  看著她这副模样,我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虽然觉得不太一样,但也只是跟刚才相比,有个地方改变了而已,而且不是变糟。不如说是大加分。

  「你的眼睛是不是比刚才还漂亮啊?」

  我这么一问,还在吃著火腿蛋的志乃原「咳呼!」地咳了几声,总之先专注于将东西咀嚼吃下肚。

  感觉像在催她一样,让我觉得很抱歉,而志乃原像是吓了一跳地说:

  「我只是夹了睫毛而已,真亏你会发现呢。」

  「喔,是用可以让睫毛翘起来的那个吗?还真的有差耶。」

  「当然有差,但也不是一眼就能发现的吧。吃完饭之后还会上粉底之类的,那种变化才更明显。学长竟然能发现只是夹了睫毛的差异,给你拍拍手。」

  志乃原将吃到一半的火腿蛋先放回盘子上,并轻轻拍手。

  只要过去有个交往一年的女朋友,会发现夹过睫毛之后的变化,应该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才正想这么说,我又改变主意,闭上了嘴。

  在礼奈打电话过来,也就是我去参加庆祝考完试的聚餐结束之后的那晚。

  要从当时没能回答志乃原问题的我口中,讲出前女友的话题,让我提不太起劲。

  我在心里做出结论之后,收回刚才正要说出口的话,相对地向她问道:

  「你平常都会随身带著化妆品吗?」

  志乃原的包包上一如往常放著化妆品。

  对于我这个提问,志乃原微微笑了。

  「只是一些补妆用的而已啦。大家通常都会随身携带这些喔。而且,你看这个。」

  志乃原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个球型的罐子。

  「不觉得这个超可爱的吗?里面是腮红,但光是看著这个,就会觉得很兴奋呢。」

  罐子的盖子上镶著闪闪发亮的装饰,就连我这个男人看来,也知道这应该很受女生的喜爱。

  这么说来,彩华之前也曾拿著应该是新买的化妆品对我说「很可爱吧」,并拿给我看。

  毕竟大多数的化妆品包装设计都很时尚,对女生来说,随身携带或许不是什么苦差事。

  即使如此,对男人来讲,要像这样放在包包里每天背来背去的,还是很麻烦。

  「但是,每天都要随身携带还真辛苦啊。」

  「还好啊,这没什么啦。我不知道其他女生的状况,但我在觉得不化妆也没差的时候,就不会带出门了。」

  「哦,原来如此。每天的状况不一样啊。」

  如果是这样,也能减轻负担。

  但有个令我有些在意的事情,所以再次向她问道: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带出来?」

  志乃原困惑地歪过了头。

  「当然是因为要来学长家啊。」

  一句不经意的话,害我弄掉了原本夹起来的火腿蛋。

  「什……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多少会提起干劲的意思啊。今天可要你陪我一整天喔。」

  志乃原恶作剧般地扬起了嘴角。

  那个笑容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头上长了角的小恶魔。

  「……那我就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吧。」

  听我这么说,小恶魔的双眼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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