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3话 经理

  上课这种事情,要是内容跟个性合不来的话,就会变成一段着实无聊的时间。

  尽管可以从课程重点掌握大致上的课程内容,但不亲自上一次课,还是不会知道实际上跟自己合不合拍。

  以这点来说,最方便的就是第一堂课了。一开始通常都只是课程指引,因此学生会趁着这次机会进行鉴定。像是教授上课的方式,还有学生上课时的氛围。基本上会尽量避免同年的学生明显是少数,或是聚集了很多别科系学生之类的课。

  当然,如果是想学的内容,却因为这些理由而不修这堂课就太浪费了。由于是像这样综观各个面向之后才决定修的课,我自己也心知肚明。

  然而,我到现在还是会选错课。

  「到时候准备考试一定会很痛苦……」

  我用其他人都不会听见的声音悄悄这么抱怨。

  现在上的是生物学。课程重点标出了很广泛的内容,然而上了几堂课以来,教授到现在还只讲了遗传学而已。

  明明是所有科系都能修的通识学分,教室里的学生却只有四十人左右,也更显得这堂课似乎就是一支坏签。

  或许跟不用点名也有关系,但是我总觉得这间应该可以容纳两百人的教室里显得冷冷清清的。

  「然后啊~因为有这东西嘛~呃~」

  很有特色的语尾口吻留在耳边,身旁却没有可以分享这种笑点的朋友。

  勉强可以跟得上教授念经般课程的人,似乎还不到出席人数的一半。

  第一次上这堂课的时候,我猜想着接下来的课程应该会满有趣的,看样子是我太过于天真了。

  尽管有确实写下笔记,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写什么。

  通常上这种难度比较高的课程时,彩华总是会在我身边。

  但现在,我旁边的位子却是空无一人。

  ──你哪来的确信啊?

  我脑中重复着彩华刚才说过的话。

  这是当我说了「彩华不会不在好吗?」之后,她所做出的回答。

  后来就跟平常一样继续聊了下去,因此在我感到不太对劲之前,几乎都要忘了我们刚才有过这样的对话。

  但像现在这样独处的时间,彩华的这番话就会渐渐在我心中染上一层阴霾。

  她当时立刻接上打雷那个话题,或许只是用来掩饰而已。为了……不让我察觉。

  我自己也觉得只是因为现在没有一起上课,就这样联想实在有些可笑。

  说穿了,课程本来就是要基于自己的兴趣去决定,换作是平常的我,应该也不会特别在意彩华不在这里吧。

  就只有现在会在意,是因为所有事情都被彩华知道了。

  虽然是出自礼奈的建议,但我跟志乃原体验交往是事实。

  而且,我循着自己的意志让志乃原来到家里也是事实。

  得知了这些事情,却还没有任何想法说不定才比较奇怪。关于体验交往这件事,正因为是彩华,她才会觉得应该是基于某种理由并表示理解。

  然而关于后者,就只是为了维持现在的关系,才硬是将谎言吞了回去。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我才会由于一些琐碎的言行而想了这么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受了遇见明美所带来的影响。

  我没在听教授的说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

  想了一轮该传什么讯息给彩华才好,最后却还是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平常应该完全不会多想就传些无关紧要的闲聊给她,但我现在却想不到任何话题。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又连忙拿出来。

  『悠,今天去学餐喔。』

  ──是藤堂。

  讯息内容虽然很简洁,但确实有表达出他的意思。

  我原以为是彩华捎来的联络,因此无法否认有种扑空的感觉。

  不过应该可以转换个心情吧。

  看了一眼时钟,距离午休时间剩不到半小时了。

  我的手指立刻打起字来。

  『好喔~』

  『你可别太晚来喔!』

  『那也要看几点下课。笑』

  我传出这个连自己也觉得无聊的回覆之后,便抬起头来。

  ◇◆

  「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边~」

  一道没劲的声音,突然间就宣告课程结束。如果是其他课程,一下课就会听见四周传来交谈的声音,然而这位教授独特的氛围导致大家都没有这么做。

  而且说起来我是自己一个人上这堂课,也没有可以攀谈的对象就是了。

  直到教授走出教室之后,总算觉得课程告一段落,接着就趴在桌子上。

  现在开始就是午休时间。我下一节是空堂,因此可以休息将近三个小时。

  我每个月都会跟藤堂一起去学生餐厅好几次,但今天有种久违的感觉。

  再休息个几十秒就去占位子好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学长,我在学生餐厅占到位子喽!』

  这次是志乃原传来的。

  我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忘记跟她有约,但无论我再怎么回想都不记得有这件事。

  既然如此,就必须以跟藤堂的约为优先吧。

  只要一到午休时间,学生餐厅就会人满为患,想找个位子都得费上好一番工夫。因此她能替我先占好位子确实令人感激,只是时机点太差了。

  而且我也满期待跟藤堂一起吃午餐,因此毫不犹豫地动了动手指。

  『抱歉,我今天跟别人有约了。』

  我一送出这句讯息,下一秒立刻就收到回覆。

  『等你来喔~!』

  这个讯息还附了一张照片。

  点开来看之后,我不禁发出「呃」的声音。

  那并不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回应。

  因为在志乃原自拍照的旁边,出现了对着镜头比YA的藤堂身影。

  「也只能去了是吧……」

  这搞不好是我第一次在不是体育馆的地方,跟志乃原还有藤堂三个人凑在一起。

  于是我缓缓站起身,朝着学生餐厅走去。

  果不其然,学生餐厅人满为患。

  以我念的这所大学来说,能吃午餐的地方不只有学生餐厅,还有校内餐馆、咖啡厅,以及露天咖啡厅、便利商店等等,选择很多元。

  即使如此大家还是纷纷聚集到学生餐厅,原因就是以铜板价就能饱餐一顿,价格经济实惠的关系。

  不但菜色丰富,还可以吃到营养均衡的餐点,对学生来讲可说是令人感激的一处设施。对于像我这种独自外宿也不会开伙的人,更是有着极大的恩惠。

  在认识志乃原之前,要说我一整天吃得最正常的一餐,就是在这个学生餐厅解决的也不为过。

  我在可说是独自外宿好夥伴的学生餐厅里徘徊了一阵子,总算看到要找的人了。

  藤堂正对着我挥手。

  我走过去之后,藤堂那副五官端正的俊俏脸蛋便笑了开来。

  「嗨,悠。上一次见面是上星期了吧?」

  「是啊。真羡慕你什么样的发色看起来都这么适合。」

  藤堂染了一头黑发,那人工的光泽感相当醒目。

  在美发店染出来的黑发,看起来跟天生的黑发不太一样。

  「耶~我很久没有染回黑色了,感觉也挺不错的嘛。不管穿怎样的衣服都很搭。」

  「是这样吗?我没有染过头发就是了呢。」

  「你也去染一次看看吧?要是之后进了有这方面限制的公司,你搞不好就再也没机会染发了。」

  「天啊,我一点也不想思考这件事……」

  「我们也差不多到准备找工作的时期了啊。所以说呢,怎么样?要染吗?」

  比起之前,最近越来越常思考出社会之后的事情。毕竟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接下来这样的时间肯定会只增不减。

  虽然我一直想逃避现实,但要出社会的时期已经近在眼前。

  对于几乎都是以学生身分度过至今这段人生的我来说,那是完全未知的世界。好像也有人会想着:「只要留级,就能再爽玩一年!」但我没办法潇洒到那种程度。

  剩下不到一半时间的学生生活。如果去挑战一些只能在这段期间做的事情,或许是一段宝贵的人生经验。

  「嗯,我考虑看看。」

  「哦哦,真是令人意外的回答。我还以为你会立刻拒绝呢。是受到谁的影响啊?」

  「天晓得,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简短地回答之后,便环视了四周。

  「志乃原不在吗?」

  我这么问着,就看向藤堂旁边的位子。

  桌上放着志乃原的包包,却没看到她本人。

  「志乃原去排队买午餐了。队伍排得很长,我看她应该没这么快回来吧。」

  「这样啊。是说,为什么志乃原也在啊?我以为今天只有我跟你而已耶。」

  我把托特包挂在椅子上,并在藤堂对面的座位坐下。

  叹了一口气并抬起眼后,只见藤堂一边扬着窃笑朝我看过来。

  「原来如此,你也总算对志乃原有意思了啊。」

  「不……不是好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而已。」

  我不禁抢快地这么回应,才总算是止住这个话题。

  要是表现出焦急反而显得更可疑,从过去的经验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我国小的时候就常因为这样搞砸事情。

  藤堂没劲地回应着:「是喔~」看来他并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只是我自己在唱独角戏而已。

  当我对于自己多少有点焦急而感到意外的时候,身后就有人突然大喊:

  「哗啊!」

  「唔喔!」

  我猛力一个回头,只见志乃原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得意表情。

  我的手肘差点就要撞到志乃原双手拿着的托盘了。

  「很、很危险耶!」

  「呜呜~被学长骂了~」

  志乃原刻意装哭之后,就将托盘放在我旁边的位子上。

  她将放在对面的包包拉了过来,并在我身旁坐下。

  「学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是你们把我约过来的吧……」

  听我讶异地这么回应,志乃原笑着说:「开个玩笑嘛。」

  「所以说,有什么事吗?」

  「我也是被藤堂学长找过来的,所以不知道有什么事耶。好像是要拜托什么事……藤堂学长,既然学长也已经来了,就请直说了吧。」

  藤堂笑着说:「你的饭可能会凉掉喔,没关系吗?」随后便双手合十,重振起气氛。

  「志乃原啊,你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体育馆吧?有你协助洗球衣甚至装水之类的,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面对突如其来的感谢,志乃原不禁睁大双眼。

  「没、没什么。我不但没有参加练习,甚至也没有缴同好会费。毕竟是去体育馆打扰各位,做这点事情理所当然。」

  「……没想到你还满有礼貌的耶。」

  我这么插嘴,志乃原就气恼地说:「我平常就很有礼貌好吗!」

  她接着面向藤堂,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大家都非~常好相处啊!」

  「这样啊。也是啦,我们的宗旨就是来者不拒嘛。无论何时,我们都很欢迎你来。」

  同时身为同好会代表的藤堂,好像很开心地垂着眼尾笑了笑。

  「嗯,真的很谢谢你。」

  「不、不客气。我才是很谢谢你们……所以说,那个,要拜托的事情是什么呢?」

  「喔喔,对了。嗯,你要不要加入『start』?」

  「什么!」

  忍不住惊呼一声的人反而是我。

  藤堂跟志乃原都眨了眨眼,并注视着我。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嘛。

  「学长,请你冷静一点。我不会被别人抢走的。」

  「就是说啊,悠。要是有哪个家伙要拆散你们,就等着被我用铁锤制裁吧。」

  「真不愧是藤堂学长,好帅气!」

  志乃原吹着口哨起哄,藤堂也撩起浏海作为回应。

  尽管觉得傻眼,我还是问他:「为什么要请她加入啊?」

  「怎么,悠,难道你反对志乃原加入我们同好会吗?」

  「难道你反对吗──!」

  「加入我们比较好吧?」

  「比较好吧──!」

  因为志乃原一直在附和藤堂的话,总之我先轻轻挥下手刀让她闭嘴。

  志乃原压着头顶悄声说着莫名其妙的词汇:「这就是家庭内的那种……」

  「我并不是反对。但你突然亲自邀请,志乃原应该也很难拒绝吧。」

  「对耶。」

  藤堂似乎没有察觉这个盲点,不禁伸手抵住太阳穴。

  他既是我的朋友,也是同好会代表。从藤堂具备的这两种身分看来,说不定会使得志乃原有所顾虑。

  志乃原平常总是表现得很开朗,但既然她离开了大学的篮球社,也很难判断她是不是喜欢篮球。

  我只知道她平常几乎不会碰球。

  我朝着志乃原看了一眼,暗示着:「不要勉强自己喔。」

  藤堂也立刻对她低头。

  「抱歉,你不愿意的话,尽管拒绝我没关系!要是因此害你不想来,对我们的打击反而更大!」

  这是身为同好会代表的真心话吧。最近「start」的状况很好。但这不是指大家篮球的实力增长,或是为了对抗赛而更加认真参与练习等等这方面的状况。

  而是同好会的参与率飞跃性地提升了很多。尽管同好会出席对抗赛的机会有减少的倾向,但大家都聊得和乐融融,观赛时也会跟着声援。

  酝酿出这么好的气氛,都是多亏了新生们。还有,人在这里的志乃原。

  她会跟同好会的成员们谈笑风生,比赛到了白热化时,还会大声替各个选手加油。

  不仅如此,也会帮忙处理男生觉得很麻烦的一些杂事,有这样的人在,就会给「start」带来活力。

  就算撇开主观想法,她也确实在「start」处于一个重要地位。

  「藤堂学长,请你抬起头来。这让我觉得很开心。」

  志乃原笑咪咪地对藤堂这么说。

  「虽然非常感谢你这次的邀请,但我愿意加入。」

  「…………喂,你上下文一点也不通吧!」

  差点就要会错意了。藤堂似乎也一样,他喊着:「被摆了一道~!」轻快地笑了笑。

  「呵呵呵,这是之前跟学长学来的~」

  「我才没有像你这么故意!」

  我对吐着舌头的志乃原这么反驳。

  藤堂从包包里拿出一个资料夹,并递到志乃原的面前。

  「那你下次参加同好会活动时,就带这份资料来吧。」

  「收到!」

  志乃原笑容满面地行了一个礼。

  藤堂以灿烂的笑容回应她,接着就站起来,以高达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俯视着我。

  「悠,那就交给你围堵喽。」

  「什么嘛,你是为了说这个才把我找来的啊。」

  他应该是要我顾好她,避免她改变心意吧。然而志乃原本人或许是已经开始遥想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同好会生活,双眼都亮了起来。

  我也觉得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看着藤堂去排取餐队伍的背影,我不禁这么想着。

  「学长,你觉得开心吗?」

  「嗯~还好吧。」

  我这么回答之后,志乃原便笑了开来。

  「我觉得如果是刚认识那时的学长,一定会拒绝让我踏入自己的交际圈喔。」

  ──志乃原说得没错。

  就跟除非是打从心底信任的人,不然也不喜欢随便招待来自己家里的道理一样,会尽可能避免对方加入自己的交际圈中。

  然而只要牵扯上志乃原,这些顾虑也会变得无影无踪。

  我很难反驳志乃原的这番话,只是要我承认这一点,总觉得也很害臊,于是我选择保持沉默。

  但志乃原一脸看穿我的思绪似的,扬起嘴角说:

  「真是不坦率呢。」

  「要你管。」

  果真是骗不过志乃原啊。

  照这个状况看来,藤堂说不定也看穿了。

  我不禁觉得难为情,便为了买午餐而站起身来。

  「那我也去买了。」

  「呵呵,好喔~!」

  像这样被学妹缠着,已经完全变成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我们之间的感情也确实地一步步变得深厚。

  不知道志乃原是不是已经预见这段关系会怎么发展了呢?

  志乃原眼中的景色,又是怎么映照着我的?

  感受着背后传来学妹的视线,我这么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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